“本王劝你别说出什么逾矩之言。”阴测测的。
少年深棕的瞳孔中倒映着辛钤冷凝阴沉的脸,燕泽玉迟疑地缓缓眨眼,脑海中还仿佛留存着男人沉郁的声线。
这还是辛钤第一次对他称‘本王’,冷得发寒的声线紧绷着,听上去陌生又别扭。
但事实的确如他所言……
辛钤贵为太子,他什么身份也无,就算封了太子妃,也理应规矩行礼,尊敬称呼。自称本王自然也无可厚非,恰当得很。
或许真是比较才有体会。
燕泽玉从没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辛钤从前待他有多放任——从未让他行礼跪拜、也不在意尊称身份……难怪宫女之间都流传太子对他偏心宠爱。呵。
只是现在,也不知辛钤从哪儿冒出的无名火,拿他和叶涟当出气筒。
这份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吧。
讽刺得就像摔在地上的瓷器,精美的烧制花纹中横插进裂缝,噼里啪啦裂成几片,支离破碎。
“方才,你们在干什么?”辛钤似乎很在意他们刚才做的事情,反反复复询问着。一字一句,停顿折缓,低缓的语调压迫感十足。
钳制在他下颚的指尖力道更重了几分,沉闷的疼痛将要刺入颌骨,似乎预示着这件事情很难善了。
燕泽玉被迫抬高下颌,辛钤质问的语气仿佛已有罪名扣在他头顶,格外滋生出一股屈辱感,他沉重呼吸两声,抬眼瞪着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病的男人,刚要骂出声,却阴差阳错觑见对方猩红中泛着血丝的眼。
燕泽玉猛地一怔。
那双玄黑的眼瞳似乎都染了一抹红,暗沉的、颓唐的、像伤口干涸前的黑血色。
鬼使神差地,燕泽玉从中看出一缕脆弱的破碎感。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也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猫。
总之是一些可怜巴巴又惹人疼爱的小动物。
他忽然忆起昨夜那个沉默寡言但会从背后环抱他,小声说‘今夜融雪’的男人。
彼时他背对着辛钤,未曾瞧见男人脸上的神情……但瞧着辛钤此时眼眶泛红的模样,似乎也能够想象到昨夜。
还有二月廿五这个日子……无论背后原因是否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日子对辛钤来说,应当不那么美妙。
出于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原本尖锐顶撞的话语在唇齿间回寰一圈又被咽了下去,燕泽玉动了动被捏疼的下颚,嗫嚅道:“我们之间能做什么?!不过是帮涟哥哥拔一下白发,我还没拔呢……你就急冲冲进来打断了!”
虽然话到末尾,还是没忍住带了点怨怼和怒意,但也好过最初未出口的怒骂。
辛钤听过这话果然松了手,眼底沉淀的复杂情绪也尽数隐去,瞧见燕泽玉白皙下巴上殷红的指痕,顿了顿,还是伸手帮他揉了揉。
叶涟不露声色地扫过两人,视线格外在燕泽玉身上停了半刻,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知晓这场由他刻意挑起的火,大抵是烧不起来了。
不过,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也无所谓更多。但他也不介意多给辛钤添一分赌。
青年缓缓站起身,将手腕垂落掩藏进衣袖,朝辛钤恭敬勾起一缕刻意又恰到好处的浅笑,跪地行礼,道:“方才是鄙人疏漏,太子殿下来得突然,鄙人与表弟没能及时见礼,小玉年幼不知事,我这个当表哥的替他认罪了。”
辛钤眯了眯凤眼,偏觉得叶涟这笑容刺眼,就连这段亲疏分明的话都格外扎人。
他不是没看出叶涟举手投足间的刻意,只是推门而入的瞬间,乍眼看见举止亲密的两人,愤怒大过理智,只觉得自己怀里刻意为少年送来的琴谱格外讽刺。
自从母亲过世后,辛钤封锁了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世间万物不沾身不入眼,仿佛局外人置身事外的他,已经很少体会如此骤然袭来的情绪了。仿佛长久时光中无风无雨的静谧海面猛地掀起波澜,昏天黑地,轻易不得安宁。
或许……燕泽玉对他来说比想象中更重要。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短暂、迅猛、难以忽视。
辛钤沉了沉剧烈跳动的心脏,半晌,才垂眸去看跪在地上的叶涟。
叶涟此人,他从未看轻过。
很早便听闻大晏太子燕澜延身边拥有‘智囊锦计’美名的叶涟,这般聪慧机敏的人臣……怕是早已看出来什么,有意试探他对小玉的态度。
只是辛钤没想到,从未失手过的自己,这次却中了叶涟的陷阱。
不过,叶涟此时此刻,委曲求全的身份摆在这儿,能做的,不过是教教燕泽玉如何讨好自己以及、如何在讨好到自己后,更自然地为大晏争取利益。这些无伤大雅的心思辛钤并不在意,甚至看破不说破。
叶涟大概只看出来他对燕泽玉的宠爱有几分真实,却低估了燕泽玉撩动他心神的程度……
就算小玉不提,他也会考虑大晏的未来——这原本是他计划中没有的部分。
辛钤忽而嗤笑一声,不知是笑叶涟的心思,还是自嘲。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并未给叶涟叫起,居高临下扫过对方鬓角早生的白发,停顿片刻才移开。
“既然是失了礼仪规矩,那便罚你去外堂跪满两个时辰。”
燕泽玉不明白为什么辛钤明明已经消气,却还要惩罚叶涟,明明是辛钤先开口质问,不然向来谨慎的叶涟不会迟了行礼。
这跟那些随便寻个由头给不喜之人下绊子的无耻之徒有何区别?!
他转头望着辛钤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愤懑道:“你若是因此罚了涟哥哥,那我是不是也应该一并受罚!?”
叶涟却好像很满意这惩罚,脸上笑意诚恳几分,侧脸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转而向辛钤,“太子殿下明断赏罚,只是鄙人想向您讨个恩典……”
燕泽玉疑惑地朝叶涟看去,却只瞧见了对方叩拜下去的后脑勺和披散在身后的,黑发中掺杂着白丝的如瀑长发。
辛钤宣誓主权似的将少年往身边揽了揽,淡淡问道:“何事?”
“鄙人恳请去长乐宫正殿罚跪,勿用劳人看守,自会彻夜明灯。”两个时辰太短,不足以赎清罪孽,只是,黑夜也不足够漫长。
他欠燕澜延的,或许一辈子也还不完。下辈子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说:
别骂我的小玉 他只是被辛钤宠得太娇了 QAQ
第63章 耳鬓厮磨
燕泽玉觉出叶涟语气中的沉寂,抬眼望着青年离开时孤孑的背影,出声将人叫住。
叶涟脚步一顿,回眸朝燕泽玉看过来。
“涟哥哥,你等我一下。”说罢,他拍了拍辛钤环在自己腰际的手,示意男人放开。辛钤垂眸定定看了他半刻,倒底是顺意松开了桎梏的手。
燕泽玉跑到内堂寝殿,从雕花柜子里拿了藏在最深处的工整摆放着的一方木匣子,里面装的是叶涟当初给他的那串属于大哥的染血的剑穗。
叶涟今天提出去长乐宫正殿罚跪,大抵也是因为那儿曾经是大哥的寝宫吧……
他快步从寝殿出来时,叶涟与辛钤还都站在原地,互相没有对视,但各执一方的站位莫名透着股敌对的火药味。
辛钤似乎对叶涟很无好感,每次见面都绷着根紧弦,生怕下一秒就将要崩裂。
燕泽玉担心辛钤又冒无名火让惩罚加重,赶紧提步小跑到叶涟身边,将木匣子塞进对方手中。
“这是?”叶涟询问出口时其实已经隐约有种预感,像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应。
“大哥的剑穗……”果然。
闻言,叶涟没再开口,将木匣子揣进怀里,撩起下垂的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
待叶涟离开,红木雕栏的木门被重新关闭,燕泽玉还是望着门口收不回眼。
“辛钤……你能不能,还是找人去长乐宫正殿看守一下?”
“理由。”辛钤拿眼角斜他,语调不辨情绪。
“涟哥哥今日似乎状态不好,我怕出什么意外……”
辛钤突然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跨步上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趋近于无,燕泽玉没料到对方须臾间的举动,脚步一错,被男人结结实实按在了刷过红漆的承重柱上。
“你、你干嘛?”他突然就结巴了,吱吱呜呜蹦出句苍白的询问。
辛钤指腹重新贴上被按出指痕的皮肤,只是力道相比之前轻了许多,缓慢地揉动着,问出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早上的梅子可合口味?”
奇怪。
燕泽玉直觉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大费周章地把他按柱子上,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问一句早上的梅子好不好吃这么简单。
但不可否认,沾了糖霜的梅子的确可口生津,他还恋恋不舍留了一个到晚上吃。
燕泽玉小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半敛着眉眼去瞧辛钤的表情。
男人情绪虽收敛了,但眼底里震怒时蔓延开的红血丝还隐约可见,眼眶的猩红也未完全褪去,轻慢地眯着凤眼,神色危险——
不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倒像是吐着冰冷信子的毒蛇。
情况不太妙……
燕泽玉屏息往身后的柱子靠了靠,果然,拉开距离后压迫感减轻许多。
谁曾想,这个举动却打草惊蛇了。
辛钤这条狡黠凶狠的黑蛇顺势而动,单手便扣住了他双手手腕,往上一提一按,以一个全然被动的姿势将他完全压在了红柱上。
涔凉的身体靠过来,男人单腿挤进他双腿之间,轻易将他好不容易稳住的重心给弄散了。
身前是男人刚健的胸膛,身后是更加冰冷坚硬的木柱,燕泽玉尝试扭动身体以脱困,却只换来一句嘲弄似的‘小玉别费力气了’。
几番努力无果,大冬天的,反倒把自己累出一身汗,燕泽玉轻喘着气,终于没忍住发作,低喊:“你到底要干嘛啊!就知道欺负人!”只是声线夹杂着几分颤抖,艳红的唇瓣启阖,外强中干的小模样,半点气势也无。
辛钤几乎高了他一个头,又是如此贴近的距离,压迫感让燕泽玉始终半垂着眼不敢与之对视,因此也忽略掉了男人如同野兽盯住猎物的势在必得的危殆的眼神。
“啊!”
耳廓倏尔一疼,没等燕泽玉反应过来,耳垂紧接着传来一阵湿热的舔。舐和淡淡的啃咬的触感。
比起耳廓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耳垂被玩弄的感觉奇怪很多。
辛钤似乎正用尖锐的犬齿叼起他耳垂的软肉,不断用牙齿最尖利的部分研磨,没等疼痛上头,又换做湿热的舌尖灵活舔。舐——
轻佻又暧昧,完完全全的登徒子行径。
酥麻痒意自后腰处一路爬升到头顶。
陌生的欢愉让燕泽玉感到恐惧。
“唔……哈……你走开!”
他伸手抵在男人肩膀,使劲往外推搡,却毫无成效,反而被辛钤咬住耳垂的软肉,用力摩了一下。
混合着湿哒哒的水声,有点疼。
几乎没忍住,他压抑着发出声黏腻的喉音,缠绵得自己听了都脸红心跳。
辛钤闻声一顿,扣在少年清瘦手腕的指节收紧几分,漆黑的眼瞳映出燕泽玉此刻诱人的模样。
从白皙脖颈到脸颊都染了一层绯红,波光潋滟的杏眼微眯着,根本压不住眼尾晕染的湿意,小巧的鼻尖渗出些晶莹的汗珠,不点降而朱的唇瓣翕张,泻出些许撩拨心弦的闷哼。
“小玉是在引诱我,嗯?”微凉的薄唇顺势松开了湿漉漉的耳垂,贴上了少年因仰头而送到面前的格外修长流畅的脖颈。
燕泽玉身上总是暖融融的,像一簇骤然于黑夜中燃起的鲜活又热烈的火苗,辛钤薄唇下紧贴的肌肤也柔软温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生生不息的脉搏。
这样全然献祭的姿势似乎是少年将自己的生死命脉毫无保留地送到了他眼前,像白净羊羔主动依偎到恶狠狠狼王的怀里,矛盾冲突中碎裂出些别样的美感。
少年似乎对贴近血管的獠牙紧张极了,一句‘我没有’说得勉强,细长的脖颈在他手下细微战栗着,小巧喉结紧绷着吞咽时侧颈皮肤下青色的经脉也跟着抻动,克制却又有种半遮半掩的诱惑。
欠*得很。
辛钤眉眼下压着风雨欲来的昏暗,尖利的犬齿在少年侧颈处来回摩挲了半晌,狠狠咬下去。
“啊!”
伴随着少年惊呼,淡淡的血腥味在男人口中蔓延,白皙皮肤下溢出的血珠被灵活舌尖尽数卷走,吃入腹中。
燕泽玉并不知晓辛钤脑子里危险的想法,侧颈本就敏感,放大了的痛感格外清晰,连自后腰升起的怪异酥麻感也被骤然来袭的疼痛压了下去。他不住挣扎起来。
但辛钤没让他挣脱。
桎梏他手腕的手仿佛铁钳,用尽全力也挣扎不掉,这让他很泄气,侧颈无法忽视的疼痛还刺激着。
“你咬我脖子干什么?”属狗的吗!?
后半句燕泽玉没敢真说出口,但也不妨碍他恼火,盯着辛钤的眼睛瞪得溜圆。
辛钤竟也不心虚,迎着他的视线,两人对视良久,男人才终于开口,却是问了个完全不沾边的问题:
“你一直这么叫你表哥?涟哥哥?”辛钤这话说得不算流畅,燕泽玉居然听出些别扭?
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惊讶,燕泽玉摇摇脑袋,将其撇了出去。
“嗯。怎么了吗?”从第一眼见到叶涟,大哥便让他这么叫了,也没什么不对劲吧?思索半晌燕泽玉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辛钤牵着鼻子走了,莫名其妙就被换了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