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好的笑:“梧哥儿,你俩过来,是有啥事儿吗?”
渊啸小心翼翼的将林白梧放到地面上,一条手臂母鸡护崽似的搂住人,声音又沉又重:“叫秦锦,出来!”
王氏慌的直搓手:“是小哥儿之间起了啥龃龉吗?咱两家认识这么久了,有啥不能好好说。”
渊啸一双眼瞪过去:“叫他出来!”
秦锦自角落里走出来,却离得八丈远就不动了,他瞧见浑身是水的林白梧,再偷眼看去渊啸,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渊啸却没再看秦锦,他一个汉子,不为难哥儿,他将目光对准周云山,冰冷道:“你家夫郎,推我宝儿、进河里,给我说法!”
周云山一愣,就见秦锦正缩着肩膀,垂着头默不作声。
周云山几次张口又闭上,终于叹气道:“白梧的衣裳,我家赔,还有锦哥儿,虽然娇纵了些,但也不是不讲理儿。”他看去秦锦:“锦哥儿,你过来。”
秦锦木头桩子似的不动地方,周云山叫不动他,正要过去拉人,王氏开了口:“哎哟定是误会,是不是哥儿之间打打闹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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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送帕子情节指路:32章中间,周云山成亲;
放心啦,虎子会出手的~
第45章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 是不知道疼的;伤的不是自家的人,是不知道怜惜的。
渊啸不和女人计较,但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他看也不看王氏, 只问周云山要说法。
周云山没处理过这种事情, 他虽然不喜秦锦, 可别家打上门来, 他还是得为自己人说话。
他搓了搓手, 问秦锦:“究竟咋回事?”
秦锦支支吾吾的不言语,更让王氏觉得两人小题大做,她凑到林白梧身边, 意图打圆场:“哎呀你身上都是湿的, 跟婶子进屋里换件衣裳, 一会儿婶子包大馅儿,你俩都留下吃饭。”
林白梧没应,他轻轻将王氏的手拂开了,小声道:“我要秦锦, 和我道歉。”
在王氏的印象里,林白梧是顶好说话的,她又劝道:“锦哥儿年纪小, 不懂事儿, 推你是不对,回头婶子就说他。咱两家这么熟了, 别为了一点小事儿伤了和气, 等闲了, 你周叔还得寻你爹一块儿喝酒呢。”
王氏连缘由都不问清就和稀泥的态度让林白梧顿觉心寒, 可周家与他家确有情份在, 她又搬出他阿爹……林白梧正不知如何是好,渊啸的大手轻轻将他的握住了,他没说一句话,却莫名让他有了满满的底气。
林白梧看向秦锦,软声软语的坚持:“和我道歉。”
秦锦还是不肯言语,他是认准了周家人多势众,而且王氏会从中周旋。
再说帕子这事儿,无风不起浪,林白梧就真敢说问心无愧?他不信。
说不准这渊姓汉子根本不知道自家夫郎和周云山勾结,还当他是那水仙花,清清白白呢。
院子里颇为安静,两边都不肯让,王氏终于问道:“锦哥儿,你究竟是因为啥……要推人家啊!”
秦锦提着眼睛,看了眼周云山,再转去看林白梧,他轻哼:“还是不说的好,免得谁家都难堪。”
王氏急的拍手:“你这是啥话嘛。”
秦锦轻蔑的瞥着林白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闭嘴!”
周云山突然大吼出声,吓得王氏一个哆嗦。
“凭什么叫我闭嘴,你俩做的下贱勾当,竟然叫我闭嘴!”他又瞪去渊啸,怨毒的眼里泛着血丝,“你以为的好夫郎,其实早和周云山定过亲,又私下送了帕子!不过是不好生养了,周家才退了他!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捧宝儿呢!”
林白梧心里一紧,他没和周云山定过亲!
村子里,若是哥儿、姐儿的定亲又被退掉,说出去,是没人要的。
造谣生事一张嘴,况且秦锦还是周云山的夫郎,他的话谁人都会多信上两分。就算他解释了,怕是渊啸心里已经起了疙瘩。
比起被打、被羞辱,渊啸不再信他这件事儿,竟是如此的令他害怕。
林白梧轻轻抽开被渊啸牵住的手,可还未完全抽离,渊啸竟又捞了回去。
高壮汉子冷冷的看去秦锦:“没定成亲。要不是,周云山、辜负我宝,我哪儿来,这好机会。”
秦锦瞪圆了眼,不是说新婚之夜,林白梧就挨了打吗?他不可置信的喊道:“你的夫郎差点和别人成亲了!你都不在乎?!”
“不在乎。”
在场人皆愣住,就连林白梧也仰头看去渊啸。
渊啸却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他将林白梧的小手揣进怀里,看去周云山:“我梧宝儿,早忘了,只有你,拿着帕子,一厢情愿。”
遮羞布一旦被扯下,这人啊便没了顾忌。
周云山仰头看去渊啸,双目通红:“我一厢情愿?怎么我就一厢情愿了!”
他伸手进怀里,将一方帕子掏了出来,拿到林白梧跟前,偏要他解释清楚:“白梧,你亲手送我的帕子!到了他嘴里,怎么就成了我一厢情愿!”
林白梧沉默了许久,终于咬着牙:“帕子的水纹里,是你和秦锦的名字。”
“什么?!”
周云山身体一晃,两手拉平帕子低头来找,他的目光真挚而恍惚、认真而涣散,终于在鸳鸯羽翼下的水波里,发现了一字“锦”、一字“山”,缠绵的连在一起。
周云山浑身颤抖,所有的念想都破灭了。
他本以为,林白梧送他这帕子,是惦念着往昔的情谊、是忘不了他,他日日揣着、看着、念着……却不想,那帕子里竟藏着秦锦。
“你没说!你根本没说!”周云山恨恨的吼出声。
林白梧怒火攻心:“这帕子是放在妆奁里的贺礼,你若不开妆奁,当是锦哥儿瞧见才是。就算你开了妆奁,走前我且说了,你俩好好过!我有哪一句是惦念着你吗?!”
周云山错愕的看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白梧咽了口唾沫:“自打你定了亲,我安分守己,从不逾越半分!就是这贺礼,也是在你成亲前一日,趁了你家亲戚多时才送的!周云山,你我早无瓜葛,你却拿着帕子……”
后头的话他说不出口,绕过去,继续道:“今日河边,你夫郎当着众人的面,空口白牙说我与你有牵扯,又推我进河里,我若不来要个说法,偏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他又看去秦锦:“在河边,你来逼问我,我好生解释了!你就算不信,也该先同周云山问清楚,再做计较。可你不分青红皂白推我进河里,我何其无辜!我只要你道歉,再同河边婶子们言明是你话有偏颇,这过分吗!”
他越说越气,脸色涨的通红,渊啸心疼,伸着大掌帮他抚背。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院子里的人竟都不作声了。
周家好面子,这话要是说出去,不就承认了家里爷们儿惦记别家夫郎,闹的鸡犬不宁不说,还热脸贴个冷屁股,得多丢人。
渊啸瞧出来这一家子人都不想给说法,一再催逼下,周云山终于开了口:“道歉行,到外头分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渊啸还未言语,王氏先插了嘴,她向来是帮亲不帮理,胡搅蛮缠的厉害:“那梧哥儿也不是全然没错啊,你若在送礼的时候说说清,至于叫云山误会?说到底是你心思深,没准儿是故意叫人误会的!”
一听这话,一股火苗子直冲渊啸脑顶。
他看去周云山:“你家就是、这意思?!”
周云山觉得丢人,他揣着手往后缩了缩,根本不想接茬儿。
渊啸看出来了,这一家子都是敢做不敢当的酒囊饭袋,他们才不管林白梧是不是陷在流言蜚语里,他们只顾自己抽身,才不关心旁的死活。
可是他不能,他宁可拼了命,也不得让梧宝儿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渊啸的大手紧紧攥成拳头,他走去周云山跟前,居高临下的冷眼睨着他,见人一直垂着头逃避,他恨的抓住周云山衣领子,一把给人提了起来。
周云山身高八尺,挺壮一个汉子,也是山林子里打猎的好手,竟然被渊啸一只胳膊就给提了起来。
“天老爷!你放手!”王氏拍手惊呼,吓得脸色刷白。
“你要对我云山哥做啥!你放开他!”秦锦跑过去,慌乱的拍渊啸粗壮的手臂。
见渊啸不为所动,又跑去林白梧跟前,哭天抢地:“叫他放手,放开我云山哥!”
渊啸将周云山提到眼前,启唇,厌恶道:“懦夫,你真让人、恶心。”
一直垂着眼的周云山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猛然抬起头,正撞上渊啸黑金黑金的冰冷瞳仁,他在这瞳仁里瞧出了厌恶、愤怒……和杀意,吓的一个哆嗦。
林白梧终于受不了秦锦的哭嚎,碰了碰渊啸的手臂:“阿啸,咱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渊啸听见唤,抬起手臂,将周云山猛的扔了出去。
“咣”的一声大响,周云山如麻袋一样摔在地上,秦锦忙扑过去,心疼的问:“云山哥、云山哥你咋样了?”
渊啸虽气着,手上却没失了分寸,这一下动静大,却还不至于将周云山摔出个好歹。
既然林白梧想走,那便走。他才牵住林白梧的手,王氏却不愿了,她奔到大门口,将两人拦下:“你俩这就想走?!”
说着,王氏“啪”的躺倒在地,她撒泼打滚、要死要活:“我儿夫不过是推了他一把,你竟然要摔死我儿!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拍着地:“林家双儿!你敢说你对我儿没一点儿想法!你敢说送那帕子没旁的心思!”
到眼下,周家竟还要泼人脏水。
渊啸才压下去的怒火,腾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他轻轻放开林白梧的手,怒火中烧的反身回院子,凭借气味,轻易寻到灶堂,找到角落里一口半丈来宽的大水缸。
“嗬啊!”随着渊啸一声怒吼,他两臂肌肉暴起,竟将这满水的大陶缸一把抬了起来。
他返回院子,举起水缸,朝着离周云山最近的土墙壁猛然砸去。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陶缸应声炸裂,水流瀑布般灌了满院,泼得周家三人湿了个透。
渊啸尤不解气,手握成拳,朝着土墙狠狠掼去。
就听“咣”的一声响,土墙被生生砸出一记大坑,碎石崩裂。
院子里再无人说话,王氏吓得自门口爬滚起来,缩着颈子窝到角落里。
渊啸指着浑身透湿的周云山:“管好你自己、管好你夫郎、管好你娘!我的梧宝儿,没人能欺负。”
他走回林白梧身边,一手拾起衣裳盆子,一手牵住他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我们回家。”
周家的大门一直没关,围观的人见两人出来,全吓得鸟兽状四散而去。
两人走在归家的路途上,渊啸才惊觉,林白梧身上衣裳透湿着,该是多冷。
他伸手就要解开衣裳给他穿,却被林白梧的小手按住了:“你就穿个单衣,莫不是要光着。”
渊啸皱起脸,想了想,弯腰将林白梧抱怀里:“我身上热,抱着你走,你贴着我。”
林白梧伸着细瘦胳膊环住他颈子,小小声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渊啸偏着头,亲亲他的小脸:“不是麻烦,你做的很好。”
“很好?”
“梧宝儿讲话,有理有据,好;不怯懦、有分寸,好。有事不瞒我,最好。”
“这有啥好,别个不都这样。”
渊啸却摇了摇头:“我心里,你最好。”接着,他轻声的、郑重的道:“以后遇了事,甭怕,有我在,再不会叫你、挨人欺负。”
林白梧红起眼眶点了点头,渊啸像一座大山,那样安稳的任他倚靠。
许久后,他终于怯弱开口:“你……一早就知道我和周云山……”这事儿叫他心里难安,他生怕渊啸会因此嫌弃他。
“知道。”那时候他成日跟着林白梧,周云山又送鱼、又带他上镇子,啥心思他怎会不清楚。
林白梧忐忑:“那你咋还愿意娶我啊?”
渊啸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问,只道:“为啥不娶你?”
林白梧看着他坦荡荡的眸子,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他垂下眼睫,羞涩的表着心意:“阿啸,我从没惦记他。”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渊啸颠了颠手臂,“除了长得好,他哪里、比得过我?我太壮了,不好看。”
林白梧趴他肩头,“哧哧”笑起来:“他长得也没你好,我喜欢你壮,你最好。”
渊啸闻言,骄傲的挺起胸膛:“我梧宝喜欢,就好。”
林白梧蓦地反应过来:“阿啸,你能说五个字了!”
渊啸一愣,刚刚他恼得紧,竟就这样说出来了。
林白梧却笃定:“是因为我。”他凑到渊啸耳边,轻声道:“谢谢你,阿啸。”
忍不住的,亲了亲他的侧脸。
渊啸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土路上——林白梧主动亲他了,这是他变作人后,林白梧头一次主动亲他。
他心里炸开花儿一样,咧嘴傻笑了起来。
林白梧亲完人便羞了,全身上下红的虾子似的,他趴在渊啸颈间,瓮声瓮气:“哎呀,回家了。”
渊啸将他抱紧紧,野兽抱着他最心爱的小花儿,欢快的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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