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盐盐yany

作者:盐盐yany  录入:02-23

  我笑道:“阿恒大侠倒像是对这种消遣研究颇深啊。”
  阿恒一脸得意地冲我笑了,“实不相瞒,这可是我一项拿手绝活。当初大哥教我拿棋场推战场,我可是能把我大哥逼到寸步难行。”
  阿恒的大哥景萧是陇西除了名的少年将军,他既然能破敌无数,那兵法谋略该是已经熟读过并了然于心,阿恒能下过他,我不禁心生几分怀疑。
  “你这是什么表情?”阿恒也不知道怎么看出了我的怀疑,上前一步捉住了我,“你不信我?”
  我吃痛地皱了皱眉,“我怎么敢?”
  “你就是不信我,”阿恒三两步把我拽到蒲草丛里,俯身下来发了狠的在我脖子上来了一口,好半晌才直起身来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等回去咱俩来上一盘,看我怎么在棋盘上把你吃个干净。”


第78章 黑白何分明
  当天下午我们两路人马汇合时,每人手上的石子旗鼓相当,看着都有大半兜。我跟阿恒捡得快些,但大狗子和小莺儿有他那帮小伙伴帮忙,数量倒也不比我俩的少。
  带着这些石子回了家,让两个小崽子把石子清洗出来,阿恒带头选出黑白两色,我则去把之前那张瘸腿桌子找出来,把桌面卸下来,在上头规规整整画了十九道横条十九道竖条。棋盘纵横交错,网罗出一方天地来。
  如今外头一天比一天冷下去,再让两个孩子天天往外跑也不合适,而且大狗子费裤子,我可没有多余的棉花再给他做一条棉裤。冬日枯燥,下棋倒算是一项挺适合冬天的消遣。
  而且大狗子虽然表面上看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内心细腻着呢,像之前二狗子读书那事,他虽然明面上不说,心里头却是门清儿,还知道指使什么都不清楚的小莺儿出来挑事。
  我是真心觉得大狗子挺适合下棋的,可也正如阿恒所说,又有点担心他静不下心来。
  等我画好了四方格,阿恒那边的石子也已经完事了,黑白两色的棋子分别盛在只碗里。得益于我们捡的够多,挑出来的这些石子白的玲珑剔透,黑的干净纯粹,我抓了一把又放下去,石子叮咚碰撞,触指冰凉,品质还不错。
  大狗子和小莺儿跟着围上来,“玉哥儿,你要这些石子干嘛使啊?”
  “今天教你们一个好玩的游戏,”我在刚画好的棋盘边坐下来,“正可谓‘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你们可以把这一方棋盘看做一方天地,这些棋子都是你们的人,哪里落子就是让你的人在哪里安营扎寨。两方交替行棋,落子之后就不能动了,最后以棋盘上剩子多者为胜。”
  还有一些规矩我便不多说了,等下起来再在实战中给他们讲解。
  “都说棋场如战场,以前人们都是用下棋来推演战局的,现如今已经变成一种陶冶情操的风雅之事了。”我冲阿恒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俩先来一局示范,让他们看着学学。”
  阿恒在我对面落座下,冲我一笑,“让你几个子?”
  “都说了是示范棋,以让两个孩子看懂为先,不用整那些幺蛾子,”我把装着黑色棋子的碗推给阿恒,“执黑棋者先行。”
  阿恒挑眉看了看我,虽说棋盘上确实是执黑先行,但执黑执白一般通过猜先决定。我虽然口头说着不整那些幺蛾子,其实却已经是在让着他了。
  阿恒笑一笑,把黑棋接过去:“你等着,这一子我会给你贴回去的。”
  阿恒执黑先行,落子右上小目。
  棋局一开始还算轻松,我俩各自经营,小心试探,我边下边给两个孩子讲解:“一颗棋子落在一处,与它直线相连的各个点就是它的气。人活着靠一口气,棋活也要靠气,如果这颗棋四周全部为异色棋子占据,那他就没有气了,就会成为一片死棋,这时候我们就可以把它提出去了。”
  两个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样子是被勾起了点兴趣,我接着道:“如果己方棋子把气围在中间,这个地方就叫做眼。有眼的这一片棋子就都是活棋。你们想想看,获得眼的最好途径是什么?”
  小莺儿皱着眉头,我却知道她也就是做做样子,实际上估计从“眼”那里就已经犯迷糊了。大狗子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顿悟道:“吃掉别人的棋。”
  “对,”我赞许道,落下一枚白子,把角落里一小片黑子吃了。
  阿恒手执一枚黑子轻轻一笑,倒不为这一点小小的损失恼火。虽然阿恒平日里性子急了些,但在下棋上倒是沉稳有度。都说棋品看人品,为了争那一子半子恼羞成怒者有之,大动干戈者也有之,阿恒这一点倒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下棋还讲究一个落子无悔,落下的每一枚棋子就都不能移动了。这就好比人生,每一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修补之前的错误……”我在边角一片继续加补吃死,想把阿恒这一片都清走。再一抬头猛然发现阿恒竟然是以这一片为饵,不动声色地修补起自己的大龙来,眼看着大势已成,我立即反悔:“哎,不对不对,我这一步下错了,重新来,重新来。”
  阿恒:“……”
  大狗子:“……”
  小莺儿:“……”
  我讪讪笑了笑,抬手去提方才落的子,“我方才只顾着给他俩讲道理了,没仔细看,这一子不算。”
  阿恒却一把把我按住,轻笑道:“说好的落子无悔呢?”
  大狗子也跟着起哄:“棋场如人生!”
  小莺儿:“不能修补过去的错误!”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以前教你俩读书时怎么没见你俩有这么好的记性。
  我悻悻收回了手,“不动就不动,你俩离远点,我先把这一盘杀完,当心杀气伤到你们。”
  大狗子:“……”
  小莺儿:“……”
  方才确实是我有些轻敌了,本想着这就是一盘指导棋,随便下下就是了,没成想阿恒竟然利用我这种心思暗布杀局,我差一点就要满盘皆输了。好在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当即收了心思认真对待,再不敢三心二意了。
  这盘棋是从傍晚时分下的,一局终了伸了个懒腰,只见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不知何时掌了灯,满盘星罗棋布在灯光下,黑白各半,犹可见双方当时胶着的态势。
  小莺儿已经趴在一旁快睡着了,大狗子倒是看看聚精会神,见我们下完了急忙凑过来问:“怎么样?谁赢了?”
  公平起见,数子的任务就交给了刚刚睡醒的小莺儿,统计下来,黑子一百八十三,白子一百七十八,仅几子之差。
  “所以是阿恒哥哥赢了吗?”大狗子追着问。
  “那可不一定,”我冲人眯眼一笑,“我记得阿恒说要给我贴子的吧?”
  “贴什么子?”阿恒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不是你让我的吗?”
  “阿恒大侠英明神武,那里需要别人让。”
  阿恒混不吝地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是需要的。”
  一盘棋最终以不知道谁输谁赢告终,我懒得再跟他纠缠,起身道:“我去做饭了。”
  大狗子指指院子里的炊烟,“二狗子已经去做了。”
  我愣了愣:“二狗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这几个子,我跟阿恒一晚上都较着一股劲儿,我吃两碗饭,他非要吃三碗,我去喂呦呦,他就去喂将军,我锁了院门,他转手就锁了房门。
  将我往房门上重重一抵,就片刻不待地扑了上来。
  我被他亲的险些断了气,不得已把人推出去些许,狠狠吸了几口气,“干嘛啊?疯了吗你?”
  阿恒把头埋在我颈侧,一呼一吸间蹭的脖子有些许痒,我刚要偏头挠一挠,只听阿恒道:“我特别喜欢看你在棋盘上寸土必争的样子。”
  我微微一愣,笑道:“杀的你片甲不留的样子吗?”
  “别得寸进尺啊,”阿恒拿一副小虎牙在我脖子上蹭了蹭以示威胁,又接着道:“你平日里过的太小心翼翼了,我真没想到你在棋盘上能如此大开大合,跟之前的你有点不一样。”
  我轻笑了笑,“那你觉得哪个我更好?”
  “是你自然都好,”阿恒拥我入怀,“可今天的你让我感觉有点不一样,我在跟你下棋的时候就在想,我是不是见到了真正的你,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若不是之前我趁你不备多赢了你两个子,只怕真就输给你了。”
  说到这儿我就不愿意了,“你本来就输给我了。”
  “你让让我嘛,”阿恒一手圈着我,另一只手却已经不安分地往下去了,“你说,让不让我?”
  “你这才叫得寸进尺吧,”我一时间啼笑皆非,眼看着城池失守,却也只能一路丢盔弃甲,最后只能气愤道:“你无赖!”
  “无赖不也就赖上你了嘛,”阿恒游刃有余地给予最后一击,这盘棋到底是溃不成军了。


第79章 晚来天欲雪
  当天夜里闹到挺晚,以至于最后我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梦里,更分不清正在经历的是痛苦还是极乐。
  事后阿恒轻轻将我揽入怀中,耳语一般轻声道:“你要是能一直那么勇敢就好了。”
  明明是比喘息还要轻的一句话,我却突然醒了。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棋盘上的纵横捭阖终究是假的,一局终了,我还是得变成那个凡事都小心翼翼的玉哥儿。十几年前柳家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这盘棋注定是盘死棋了,再怎么努力也无力回天了。
  他在期待一个与他棋逢对手举步同行的人,我却只能驻足于此,看着他慢慢走远。
  后半夜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明明筋疲力尽,却总有一根弦在脑海中奋力拉扯,我忍着不知道哪里的隐隐作痛,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想这要再用力一些,崩断了就好了。到时候就没有抉择、没有痛苦了,再也不用心悬一线,随着他的一颦一笑大起大落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一声鸡鸣响起,这一夜总算是过完了。我轻手轻脚起来,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做饭去了。
  大狗子果然对下棋起了兴趣,并且很是上道,把各种规则技巧吃透后,还能推陈出新,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看法。慢慢的大狗子也就不往外跑了,毕竟跟下棋相比,光着屁股打蹴溜滑还是显得太儿戏,不利于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
  忘了说,大狗子的远大抱负具体表现为跟着阿恒学功夫时想当大狗子大侠,知道阿恒要从军之后想跟着阿恒做大狗子将军。
  总而言之,跟着阿恒有肉吃。
  知道阿恒棋艺精湛之后我便不上心这些事了,由阿恒来教他下棋顺便还能教他一点兵法。我这才知道阿恒守在这里等着朝廷征兵倒也不是心血来潮,几本兵法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应用于棋局之上因地制宜,绝处逢生,他要再跟我来一局,我真不一定还能赢他。
  不过经此之后我倒是不愿意再碰这些棋子了,一朝成伤,只怕好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了。
  大狗子白天拉着阿恒跟他下,到了晚上再拉着学成归来的二狗子陪他下。刚开始二狗子凭借一点小聪明还能赢他几局,后来就招架不住了,盘盘皆输,输得二狗子也没了斗志,每天耷拉着张苦瓜脸给大狗子喂棋,下着下着就点起瞌睡来。
  小莺儿跟着学了没几天就彻底放弃了这项活动,不过她倒也找到了别的兴趣——数子,一开始是数一盘棋阿恒给她一文钱,到后来小莺儿练就了一门绝技,棋盘上一打眼就能断定谁输谁赢,最后数完了与她推测的不出两三子。她有这门子手艺我倒是始料未及,想着要不以后找个绣娘教教她针线,各种刺绣花活她岂不是扫一眼就学会了。
  冬月初一是大雪,一大早天色就阴沉着,墨色打东边卷过来,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雪将至。
  这雪下起来就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阿恒在后院劈柴备用,我则忙着把院子里的几棵小白菜都拔出来挪到柴房里,天越来越冷了,地里的东西也放不住了,再不处置就该冻烂在地里了。
  没成想这样的天气里竟还来了两位稀客。
  我刚把两棵白菜搬回房里就见那两个人在院门外站着,其中一个是当日柳铺集上那个衙差,还有一个我没见过,但看样子也是一身衙差装扮,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见我出来先前那个衙差立即冲我挥手,我稍微愣了愣才动身上前。
  “是你啊,”那人认出我来,冲我笑一笑,脸上那个梨涡一动,“我就说咱们有缘,没成想在这儿遇上了。”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回我的是另一个衙差,这人看着就不像个好相与的,高高瘦瘦板着张脸,公事公办道:“官府巡查户籍,你姓甚名谁?年几许?家里有几口人?”
  我心里紧了紧,低着头小心回道:“小人柳存书,年十七,家里总共四口人。”
  那个高个子衙差在户籍册上勾下了“柳存殊”三个字。
  如今大周国力鼎盛,户籍制度严格,县令负责对自己辖区内的百姓造籍登记,每隔三年还要核实修订,所以要想在一个地方长久待下去,没有户籍是万万不能的。
  当初我刚来到这里时手头还有几个钱,买通了登记户籍的一个老书吏,这才有了户籍,只是没敢用真名,偷换了一个字改做“柳存殊”。
  “我认得他,他跟我是柳铺老乡,家里还有三个不满十岁的弟弟妹妹,”先前那个衙差对着那个高个儿衙差摆了摆手,又冲我笑了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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