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上马也不会了?难不成要我抱你上来?”他阴阳怪气地开口。
好好一个帅哥偏偏长了张嘴。我把包裹拨到背后,抓着马鞍爬上去坐在他后面。
明月师父站在道旁相送,对冯玉照道:“玉哥儿,能给自己找着点儿甜滋味,就好好珍惜,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心思太重了伤身体。”
我听不懂,但冯玉照好像听懂了,他皱着眉:“不是您想的那样。”
明月师父笑:“玉哥儿,你仔细瞧瞧,也没那么像,是么?”
“走了,您回去吧。”冯玉照不再接话,瞥了我一眼,长腿一夹马腹,策马驰上来时的路。
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带我去哪儿,也不敢问。
然而马背上颠簸了近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冯玉照,让我下去成吗,我想吐……”
午饭吃太多了,这会儿消化不了又上上下下地颠,胃里翻涌,我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受不了。
他却不停,还趁机做交易:“叫声哥哥,放你下去。”
我紧闭双唇和胃里闹腾的内容作斗争,他冷哼一声,继续前行。
然而没过一炷香,我又忍不住开口了:“放我下去,真要吐了……”
他不搭理我,马颠得更厉害了,我实在受不了这煎熬,一万个不情愿地松了口:“哥哥。”
马终于停了,我翻下去,跑进路边草丛里,先吐了一顿,然后又往里面走了一点儿,找了棵树放起水来。
“你是狗?还专门找棵树。”他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你无不无聊!我在解手你过来干什么!”我瞬间炸了,加快了速度整理好衣服瞪了他一眼跑了。
我在路边坐着等他,他也放了水,慢悠悠走过来,把马身上悬着的水囊解开递给我,一语不发地在我身旁坐下,嘴角噙着笑,眼里闪着光,偷偷地快意着。
什么奇怪的爽点,一声哥哥能让他上天。
我漱了口,坐在路边不想上马了。
冯玉照也不着急,陪我坐着,腿挨着我的腿,手指拈着几根藤草在编个什么东西。
我不想表现得对他的东西好奇,故意转开头对着其他地方不去看。
正望着不远处地上找虫子吃的胖麻雀发呆,忽然一个东西杵到了我眼前。
一个由大大小小的草环扎成的兔子。
几个意思?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也看我,僵硬别扭道:“二宝,和好吧,哥哥不会说话,但是……”
哥哥没文化哥哥也不会说话,但是哥哥爱你么?
我嘴角抽搐,实在忍不住吐槽:“你说这话像是借了别人的嘴巴来说似的,很奇怪。”
他脸上一僵,瞬间恢复本来面目,拈着那兔子就要往我脸上砸。
“我错了,不该说你!”我眼睛一闭急忙道歉,“您消消气别跟我计较!”
兔子没砸下来,而是挂在了我手指上,我睁开眼,手指小心地挑着那草兔子,风一吹,草兔子晃荡,圆圆的兔子尾巴扫在手腕红绳上。
第25章 那和解了?
“你没错。”冯玉照道,“是我脾气太坏,吓着你了。”
“我会学着温柔,成吗?”他动之以理,“咱们还有几天要相处,总不能一路闹别扭,那多难受,原本说好是带你出来玩儿的。”
我侧过头去,见冯玉照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地上的草,俊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说这么些话,感觉快要了他的命了。
莫名有点儿好笑,这人真的很奇怪。
我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冯玉照握拳放在膝盖上的手:“你抓个拳头干什么?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要揍我?”
冯玉照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眼:“我几时揍过你!”
我注视他双眼,道:“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回,你就掴了我一巴掌。”
冯玉照哼一声:“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你冒犯我的那些事,每一件拎出来都够……我都不同你计较了,你……”
“我冒犯你什么事了?”我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强压着性子道,“除了第一次你醉酒,我摸了你,还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给你道歉。”
冯玉照低着头,揪了一根草蹂躏,一脸烦躁,显然说不出来。
无中生有,心虚了吧。
我心里冷哼,却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在他脸上打了一下。
没多重,但我很懵,手上留着他的温度。
冯玉照撒开我的手起身,什么也没说,上了马在路边等,结实的男儿肩背有点儿塌着,是个妥协的弧度。
过了那么片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打回去了,这是低头道歉的意思。
这道歉总算让我感觉出些诚意了,我也起身走过去,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待我抓紧他衣服,他甩了甩缰绳,让马儿慢慢地小跑,像是散步似的慢吞吞,但好处是很平稳,不颠。
“怎么说?”冯玉照问我。
“什么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冯玉照:“再让你打一下?你自己动手,多重都行。”
“不打了,打一下就够了。”
“那和解了?”他问。
想想这一路他也有许多照顾我的地方,虽然说话是吓人难听,但总归没做什么真的伤害我的事,大概是我多想。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那么小心眼,于是道:“那你以后能做到不说杀了我砍了我头这样的话么?”
冯玉照想了想,才道:“能做到,不说了。”
还有一路要相处,总吵架实在有太多不方便,而且想想,自己也有错。
我道:“那我跟你和好,咱们还是朋友,我之前也有不对,我好吃懒做不干活,还笑你是男宠……我也向你道歉,冯兄,以后请多关照。”
冯玉照却不说话,闷闷的。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是故意的,就这一点,不想按他想的做。
他态度介于冷漠和关切之间:“还想吐吗?能受得了颠么?”
“能,已经吐了就不难受了。”现在只想快点儿回家,“刚才是吃太多不小心颠出来了。”
冯玉照一甩缰绳,马跑得快了起来,沿路带风激起道旁金色稻浪,我坐在后面偷乐。
回中京要经过燕川城,进去的时候我提心吊胆地在城门布告栏偷瞄了两眼,却并没有发现冯玉照的画像。
“官府很忙的,都四五天了,又没有亲属报案找你,谁还管?”冯玉照到我身后,拽着我胳膊把我拉走了。
换了辆马车,还请了个马夫,马车慢悠悠穿城而过,我俩坐在车厢里吃车夫刚买上来的石榴和甜枣。
气朗天清,碧空如洗,只见城里比我们来的那天要热闹许多,街上买卖多了,一家酒楼门口排满了人,十几个伙计正在重新给门口的彩楼欢门缚新的红布,空气里飘荡着醉人的酒香。
其他酒楼饭店也是如此,都在重新装饰门面。
“怎么这么热闹……”
热闹得人心里发痒,想下去参与一下,想去看看那些人都在排队买些什么酒。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街上当然热闹。”冯玉照过来了,挨着我坐下,“石榴、螃蟹上市,各家酒楼插上新酒旗,都把今年酿的新酒拿出来卖,卖光摘酒旗,到了中秋那一天,更热闹,夜市瓦子彻夜不散,直到天明。”
说完他又疑惑:“你们那儿中秋不是这么过的?”
“我们那儿过中秋和你们这儿……不是一个味儿。”
我巴巴望着,心想这节味儿也太浓了,带着古时独有的浪漫烟火气,好想下去玩儿啊,但我绝不会开口和他说。
冯玉照却仿佛看出我心里所想,道:“燕川不够热闹,我带你回中京城去,看看大雍真正的繁华。”
“!!!”
我猝不及防,手指用力抠住车窗,这就要回中京去了?我以为他还会带我去别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燕川到中京只要大半日车程,现在太阳还刚过中天没多久,顶多晚上就能到了。
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怎么不吭声?你还想去别的地方玩儿,也成。”冯玉照又道。
“不不不,中京很好,”我连忙道,“我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逛过中京城,我想去,谢谢。”
“你家在哪儿?”冯玉照盯着我眼睛,眼里现出怀疑之色,“逛完中京城,我送你回家。”
大雍的城市我就知道中京和燕川,我能说得出我家在哪儿么?
多日相处多少培养出了一些我对他多变性情的警觉,虽然已经和好了,但还是小心地避开他的问题,只说:“好啊,那就有劳了。”
冯玉照:“那你家在……”
“那是什么,他身上挂了好多东西,还有担子上,他拿着两个小人在动!”
我立马转移他注意力。
“货郎也没见过?那是杖头傀儡,小孩玩儿的,谢二宝你别岔……”
“玉哥哥我想要那个。”我说。
冯玉照一个愣怔,继而嘴角翘得压也压不住,胳膊挨着我肩膀:“说什么?”
说尼玛。
“我说我想要那个,杖头傀儡。”我小声道。
冯玉照厚着脸皮:“前面那三个字,说的什么?”
“玉哥哥。”我吐字清晰,手指头差点儿没把车窗给抠下一块木屑来,“我说玉哥哥,我想要那个杖头傀儡。”
他眼里带笑,笑得得意,笑得不怀好意,招手让那货郎过来了。
我却觉得十分气闷,终于还是输了。
第26章 太监有什么不同
买了两只杖头傀儡,一个六角风车,一个红色佛塔,一对不倒翁,一个人马转轮。
椅子上冯玉照老挤着我,我干脆盘腿坐在车厢地板上玩那些玩具,那个人马转轮转起来,一木马追着一木头小人转圈跑,感觉太有意思了。
冯玉照却要败我兴致:“坏东西,偏不说自己家在哪儿,怎么着,怕我知道了去抓你不成?”
又冷哼道:“我又不是那皇城司的探子,不过是后宫里无权无势的一个男宠,犯不着抓你这个小细作。”
赔了几声“哥哥”,话题岔开还是失败了,我干脆假装没听见,心想可算承认自己是男宠了,明明就猜对了那时候还冲我发那么大火,自己才是失心疯吧。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叫那车夫赶车快点儿。
不多会儿,马车出了城门,朝中京城狂奔而去。
马车驶进中京城时已经入夜,我急不可耐地想下车,想去右掖门边上的净身房,想去探寻回家的路。
然而想起身,发现根本起不来,冯玉照穿着靴子的脚正踩在我铺散的衣摆上,把我钉住了,脚劲大得,我偷偷拽了拽衣摆,没拽动。
直到进了城门在路上拐来绕去好一会儿,冯玉照才让车夫停下。
“你的东西不收拾?”我正要下车,他又让我收拾那些玩具。
又带不走,带身上累赘,我说:“已经玩腻了……”
冯玉照眉头一皱,目露凶光。
我立马蹲身,把地上东西往袖子里塞。
“罢了,玩腻了就扔车上吧。”冯玉照长长吐了口气,强忍不悦道:“你这新鲜劲儿也过得太快。”
说完下车去了。
我撩开轿帘,另一边车夫堵着,只能和冯玉照一个方向下车去。
刚一下去,就被眼前景象迷乱了双眼,这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游人如织、灯火通明,道旁许多饮食小摊,叫卖着各色美食。
两边屋子里爆出阵阵喝彩声,又有惊堂木一响,男人说书讲史的洪亮声音从二楼飘下,又有女子婉转唱曲伴着琵琶,路边也有表演者,喷火的、变脸的、演傀儡戏的、同时抛着五六支火把的,训练鹦鹉说话的、穿着短打飞檐走壁凌空接物的年轻男子、穿水袖罗裙在走绳上旋舞跳跃的貌美女子……
我看得眼睛都花了,现代各种大型歌舞晚会我看得多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鲜活繁盛接地气的热闹?
“中京城里头最大的勾栏瓦舍,热闹不?带你玩一玩。”冯玉照在我耳边问道。
“好啊好啊。”
我立马点头跟着他走,仿佛忘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注意力都被眼前所见占着。
先买了鸡腿吃,又买了两副面具戴着,再买票进勾栏里去边吃瓜子坚果边看了场杂剧,出来又吃东西,走到一个投飞镖赢奖品的,冯玉照全中,赢了头奖。
“去拿,送你。”冯玉照酷酷地说。
“真的吗?你真好!”我喜滋滋去找老板领奖品。
老板一脸笑容地递给我一个小布包,挑着眉毛道:“小郎君,没人的时候再与你家哥哥打开。”
这么神神秘秘,一定是好东西,我紧紧抱在怀里,跟着冯玉照去下一个摊子玩儿。
“这是我赢给你的,玩腻了也不能丢了。”冯玉照回头嘱咐我。
“我不丢,头奖,这肯定是个好东西,我不会丢的。”
瓦舍里简直不要太好玩,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字画古玩,还有猜灯谜和摇色子,甚至还有卖衣服的成衣店。
在摇色子的摊子上一口气输了冯玉照二十两银子后,我嫌自己手臭不好意思再玩了,推着冯玉照走,又逛了逛,他带着我进了一家很大的成衣铺子。
“挑身衣服,路上沾了一身灰,等会儿带你去洗个澡。”冯玉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