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姑娘喝酒,冯玉照却看着我发愣,简直是浪费。
看了会儿舞,吃了几筷子菜,我终于按捺不住了,扯他袖子。
冯玉照回神,和我对视片刻,继而转过头去喝酒不理我。
我又扯扯他。
“干什么?”他转过头来怒视我。
但我现在不怎么怕他了,我压低声音直说:“说好是陪我喝酒的,怎么坐你那边去了?”
“你这种好色东西,”他撂下杯子,也压低声音,“阉了就是为民除害!”
过了一会儿,到底是替我开口了:“劳烦姑娘过去伺候这位……喝酒。”
华服姑娘一脸莫名坐过来,给我杯子里倒上梅子酒,我端起来喝,感觉可开心,酒甜,陪酒的姐姐也甜,唯一可惜的是我不敢开口说话,怕吓着她。
梅子酒喝完了,我找冯玉照要酒,他把他案上酒壶拎了过来,酒的味道有稍许不同,不过也挺好喝的。
喝着喝着就美了,飘了,飘着飘着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飞起来了。
“我怎么在半空中?我的脚碰不到地……玉哥哥……”
“你的脚碰不到地是因为老子背着你!”冯玉照说话像在喷火,“还以为你酒量有多好,喝得烂醉。”
我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一直晃着的一团乌云是冯玉照的脑袋,我伸手抱住:“玉哥哥你对我真好啊,我今天晚上好开心……可是那三个姐姐好可怜,在青楼糟蹋了,如果有钱给她们赎身就好了……”
冯玉照:“疯了?赎什么身?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追捧,被你这太监赎了才是糟蹋。”
“哦,原来是这样……”我小声道,“卖艺不卖身,那挺好的。”
街市上人少了,有人收摊回家,也有人挑着担子刚来做下半夜的生意,但灯火依旧晃耀,姑娘们经过留下好闻的熏香脂粉气味淡淡散在街上,混在节前新酒的香气里。
冯玉照背着我穿过街市,把我背进客栈房间,放在榻上,自己洗了脸,绕过屏风,去床上睡觉。
我爬起来,跟着绕过屏风,站在床边。
刚脱完外服,身上雪白中衣被烛光染出温暖光泽,冯玉照长身玉立,瞪眼看我:“你要干什么?发酒疯?”
“我要和你一起睡觉。”我说。
“……”冯玉照脸蹭地红了,稍作思考,道,“我从不和他人同床而眠,你自己睡。”
那好吧,我转身回到外间,衣服鞋子都没脱,吹了蜡烛上榻躺平,酒的作用下脑袋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然而睡到一半,胃里翻涌,头一偏:“呕——!”
冯玉照睡得安稳。
我又偏了个方向,动静更大地吐了一通。
“狗奴才!”冯玉照起来了,怒气冲冲过来,那样子像是假若手里有剑便要当场砍了我。
我看着他:“玉哥哥。”
眼看他怒火起,眼看他火消了。
“还挺会吐,榻上狼藉一片,自己衣裳倒是干干净净。”
他顺了顺气,点了蜡烛,把我从榻上拽起,让我坐在椅子上,披了外袍出去叫人进来收拾。
又让店小二打了热水过来,给我擦脸漱口。
“客官,这坐榻上的味今晚是散不了了,恐怕不能再睡人。”店小二打扫完了,站在一边笑道。
冯玉照:“还有房间么?”
“没有了,近日进城来的人多,城里客栈都差不多满了。”
冯玉照站在我身前,面目阴沉,再一次把茶杯递我嘴边:“多漱几遍。”
我低头喝茶,咕噜漱口。
小二退了出去,冯玉照像拖着条狗似的把我拽进里间。
我一头栽在床上,翻了翻,滚进里侧:“还是床软和,舒服……”
“把鞋脱了!”他怒道,“什么臭毛病!”
第29章 不如……你也给皇上当男宠?
好一番折腾,终于两人都在床上躺着了。
我吐了两趟,此时睡意全无,脑子晕晕乎乎,看着床账上的流苏干瞪眼。
冯玉照睡在床外侧,没吹灯,显然也还睡不着,我侧身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一双深邃眼眸漆黑令人捉摸不透。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和人同床睡觉。”他说。
“你和皇上不一起睡觉吗?”我奇怪道。
冯玉照解释道:“不,皇帝一般不会在后宫留宿,偶尔召妃嫔去含章殿侍寝,侍寝完了也不会留人。”
“为什么?”我好奇问道。
“怕睡梦中被杀。”冯玉照注视我双眼,“前朝有个皇帝,他的一个宠妃是敌国细作,潜伏宫中十余年,某一日那皇帝去宠妃寝殿,玩得太晚便留下睡了,结果在床上熟睡之际被宠妃割……”
“不说了不说了!”我捂住耳朵,“大半夜的讲这种故事有点儿吓人。”
见他嘴唇不再动,我才放下手。
他仍静静看着我,脸庞俊美如玉,看起来赏心悦目。
天哪,我和皇帝的男宠睡在一个床上,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牛批的事情了。
冯玉照:“傻笑什么?”
“你的胸肌好大啊。”冯玉照被子只盖到腰,单薄的中衣掩不住他胸前坚实的轮廓,我好奇地伸指戳了戳。
冯玉照:“洗澡的时候还没看够?”
“雾气太大了,没看清。”我说。
冯玉照脸上飞红:“还想看吗?”
我:“能看吗?你给我看我就看。”
他似有犹豫,继而手指将中衣系带拽松了,露出充满力量感却又不过分夸张的胸肌来,在温润烛光下漂亮得如同雕塑。
“卧槽你好厉害,牛批坏了,怎么练这么漂亮的?你的胸肌会动不?”
冯玉照皱着眉,使了下劲儿,为难道:“我不会。”
“你有几块腹肌?”我又问。
“自己数。”他把衣服全拽开了,大方敞着。
我爬过去,就着烛光数:“一、二、三……八块!哇厉害厉害,牛批牛批。”
“你呢,你几块?”他问我。
我老早就想把这身衣服给脱了,一听他问立马坐起来,先把头上钗子全拆了扔床下去,头发散开再脱衣服。
脱到肚兜时解不开背后系带,冯玉照坐起来,手指一勾,帮我把系带解了。
“我一块也没有,哈哈!”我转过身来,摸了摸|胸口和肚子笑道,抬头对上他眼神,笑声顿时被他幽黑眼神止住了。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得我酒都差点儿醒了。
“看你发傻。”他说。
“你怎么又骂人?”我一拳砸在他胸肌上。
冯玉照双眼盯着我,一巴掌拍在我胸口,说是拍,也像摸。
我又打他一下,他又打我一下,一来一回,我受不了了,躲闪了起来:“打就打,别摸行不,你手上茧子摸得我痒哈哈哈哈哈!”
话刚说完,冯玉照突然倾身过来,把我扑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我光着膀子,他敞着怀,手臂支在我身体两侧,松散的丝绸中衣微微晃动节奏如同床帐外跃动的烛火,撩蹭着我赤|裸胸腹。
我愣住了,看着冯玉照漆黑却又似乎在发亮发火的双眼,感觉此时气氛有些微妙不对劲。
“你扑倒我做什么?”我问他。
冯玉照喉结动了动,沉声道:“什么都没想做,你别多想。”
我有点儿晕:“啊?”
“回宫里去吧,谢二宝,”他忽然道,“我许你荣华富贵,你想家,我派人把你父母接中京城来,让你们常常见面。”
我笑:“谢谢,但是你接不来我爸妈……而且,我不想回宫去当太监。”
唉,他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是靠以色侍人才得来的,还能这么想着我,太令人感动了。
冯玉照眉毛微皱,似有不解,但没问什么:“我可以给你个官当,但不能是大官,否则御史台那群言官……”
“我不想当官,想回家,”我打断他,“等我回家就能变回完整的男人了。”
他愣了一愣,叹气道:“酒喝多了在这儿说胡话,没了的东西怎么再长出来?”
“可以长出来!”我顿时急了,“真的,只要我回家去,就能变回去了,你从我身上下去,你这样我不好睡觉。”
冯玉照终于从我身上翻了下去,挨着侧躺在我旁边。
说了这么会儿话感觉精力消耗了不少,有些困了,把被子拉上来盖好,顺手也给他盖上,我平躺着安详地闭上眼。
他却突然道:“别做梦了,回家也不可能变回完整的男人,世上没有这样的再生之术。”
卧?槽?
我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着他。
冯玉照神情淡漠:“你已然是个太监,就得接受现实,做个太监有什么不好?”
“做太监当然不好!”这可得认真说道说道了,我侧过身去和他面对面,“太监连那话儿都不顶用,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瞳孔震了震,深呼吸一口气,认真劝道:“人生还有许多其他乐趣,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顶不顶用……其实没什么大影响。”
我呵呵:“你怎么知道没影响?你又不是太监,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静默半晌,喉结滑了滑,忽然一手按在我肩头,距离拉近了些,低声道:“其实我……我那儿也不行,但是真没什么影响,那事也没什么趣,反而能让人清心寡欲专注其他更高雅的情趣,比如书法、剑术……”
震惊了,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你那么大,都不行?那也太可惜了吧,唉,没事没事,咱看开点儿。”
我也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慰他,心想那他还是比我好,至少他大,看着也高兴啊,还是我比较惨。
他俊脸通红,似乎是后悔了:“别和别人说。”
“我不说我不说。”我叹口气,又道,“不过当太监不只这一件事糟心,你知道监栏院有多辛苦么?刷马桶、劈柴、浆床单、分拣石炭,虽然都是不行,但你当男宠要好多了,至少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男宠确实锦衣玉食,”冯玉照想了想,道,“不如……你也给皇上当男宠?你可能不会太受宠,但……”
我哈哈就笑了:“我当不了男宠,我是太监,怎么当?”
冯玉照不解:“太监怎么当不了?”
我:“当男宠得和皇上上床啊,我是太监,过不了性|生活的。”
冯玉照:“……”
我:“你是不是有哪个词没有听懂?上床的意思就是洞房,我没法和皇上洞……”
“够了!”他翻了个身背对我,“睡了。”
怎么了?好像生气了的样子,神经病又发作了吧,唉得了这病真可怜。
我怀着对冯玉照的同情之心闭上眼也睡了。
然而刚睡着一会儿会儿,突然又被冯玉照吵醒了。
他转过来摇我肩膀:“谢二宝,也许皇上不计较这个,他只要你陪着他,说说话,晚上搂着亲个嘴就行,不过那个,那个生活……”
我眼睛没睁,迷迷瞪瞪道:“皇上不想过,我想过啊,我不喜欢高雅情趣,我就爱这低俗享受,我三个月没打过飞机,都快忘了啥感觉了……”
冯玉照:“打飞机是何意?”
我强忍着困意好心地给他科普了一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说完后床帐里莫名一阵安静,突然耳边一声惊雷乍起,他怒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出宫来和你这个一无是处的下作太监厮混!”
冯玉照一拳砸在床头护栏上,将护栏打得稀巴烂。
第30章 只能送南风馆去了
床帐撑子塌了一根,纱帐垂下来变成一个三角的狭小空间拢着我俩。
我吓得瞌睡全醒了,怕他脾气失控,等会儿遭殃的又是我,我一个身残志坚的太监哪里遭得住他砂锅大的拳头揍?
当机立断,立马从后面一把抱住冯玉照劝道:“哥哥哥哥莫生气人生就是一场戏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冯玉照身上肌肉绷着,拳头攥着蓄着力。
我:“打床打床,哥哥别打我!”
他又是一拳砸在床上,床板“咔嚓”一声断了一块。
我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心里一万个想不通,皇上为什么宠了这样一个男宠,宠他的时候不会被打死吗?
心里刚想完,他就转过身来,阴沉看着我,似乎是在琢磨应该揍哪儿。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哪儿错了你告诉我我马上改立马就改,求你别打我,我们太监身体都不好,你打一拳我就没了……”
“睡觉!”冯玉照却突然偃旗息鼓,以掌风灭了灯,将被子拉上来蒙住我的头,把我挤在床里侧。
我听着没动静,手指勾住被子往下拉,露出眼睛来。
就看见黑暗中两点可怕幽光正盯着我。
我又往下缩了回去。
再也不想跟他玩儿了,每次玩得正开心,他就会毫无预兆突然变得可怕起来,这他妈是什么冒险游戏。
这会儿酒是真吓醒了,也想起来隐隐约约觉得忘记的事情——我跟着他玩儿啥啊我应该一下车就直接去净身房找回家线索的嘛!
“在想什么?”一根手指把挡住我脸的被子勾下去了。
“没什么,想睡觉。”我说。
冯玉照不说话了,房间里一阵安静,半晌,冯玉照道:“你又生气了?”
是我在生气?苍天啊,让我心肌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