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语气和眼神吓得背后发毛,心想我一点儿都不想笑我现在能哭吗?
他又补了一句:“这荒唐事若是传出去,实在有损朕天子威严,朕该杀了你灭口,在燕青山时就该杀了你,看着你我朋友一场的份上,让你来选吧,二宝,你看是绞刑,还是砍头?”
我:“……”
第44章 朕可以给你第三个选择,谢二宝,你留下来做朕的……
杀千刀的,偷井盖的贼,偷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偷井盖?
缺不缺德?有没有公德心?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一切?啊?
“死到临头还在游魂?”
皇帝拧着眉毛,一巴掌拍在我脸上,不重,但足以把我拍得回神。
“我不选!我不想死!!!”我回过神来流泪道。
皇帝:“不想死也得死。”
我试图冷静下来,开动脑筋想办法:“灭口,灭口也不一定要杀了我不是吗?您,您可以找一种药把我毒哑?变哑巴了不就不能说话了吗?”
皇帝漠然道:“这主意倒不错,可你还有双手,可以写字,须将把你双手也斩去才行。”
我本来就已经是残疾人了,变成哑巴还要断手?
而这是我曾经想要与之拜把子结为兄弟的人给我的选择。
是他先来招惹我的,是他来找我,带我出宫,带我去玩儿,是他让我叫他哥哥,是他说会对我好,并且也真的对我好过。
但到头来,这不过都是他的无聊消遣,帝王版过家家而已,他身份暴露了玩不下去了,只用杀了我,就能把游戏记录抹除。
他以后还想玩的话,也许会再找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张三宝、李四宝、王六宝什么的重新开始游戏。
我止住眼泪,缓缓吸了口长气,低声下气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您知道的,我来自另一个时空,让我出宫好吗?我找到那个时空缝隙,便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彻底从这里消失……比死了还干净。”
皇帝:“如若没有那个时空缝隙呢?”
我:“那您再杀了我灭口,砍头、绞刑、鸩酒,都随您高兴。”
皇帝沉默了,双眼凝视着我。
我该也看着他的,但饿了两天后,身上力气实在难支撑,对视了一会儿后脑袋累得垂了下来。
算了,爱咋咋地吧,谁让我碰上疯子了。
沉默许久后,皇帝语气稍稍缓和:“朕可以给你第三个选择,谢二宝,你留下来做朕的……”
朕的什么我没听到。
我饿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后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回家吃饭,跟我妈说对不起我迟到了没回来过中秋。
我妈心疼地摸摸我的脸问我是不是在学校没吃好饿瘦了,把我带到家里餐厅,餐厅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红烧肘子、卤鸡腿、牙签牛肉、油焖大虾、肉丸粉丝汤,全是我爱吃的。
还有月饼,馅是双蛋黄,我掰开一个喜滋滋正要吃,醒了。
我美丽又温柔的老妈不见了,梦里温馨漂亮的别墅也不见了,我躺在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入目仍是木梁、雕花窗、木制家具,一个灰衣太监守在我床边,看见我醒来一句话没说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床边桌上摆着一碗肉粥和一杯水,我管他三七二十一,端起来咕咚咕咚全喝了。
喝完抹抹嘴放空地躺了一会儿,管公公来了,之前那灰衣太监跟在他身后进来搬了椅子放在管公公身后,继而一语不发地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管公公坐在椅子上,目光平和地看着我。
我从床上坐起,两手搭在膝盖上,脑袋却仍在放空,心想刚才那碗粥味道还不错。
“谢二宝,咱家安排你去御茶房当差如何,那儿的活清闲,月俸十两,比监栏院和冷宫都高出许多,也有前途可挣。”管公公道。
我意外,却好像不怎么惊讶:“皇上不杀我了?”
管公公:“圣上的意思,你若守口如瓶,在宫里便有安生日子过。”
在宫里便有安生日子过,呵呵,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不放我回家,想来是还没玩够而已,陪皇帝玩儿,又能剩多少命去过安生日子?
我平静问道:“我如果偏要找死说出去呢?”
管公公略一静默,继而道:“莫要再犟了,谢二宝,先活着,想做的事情,才会有希望。”
我内心微微触动,侧过头去看他。
管公公却叹一口气:“圣上已经给了你许多暗示,你却一个也没察觉出来,也怪你自己。”
他抬起一手,手指在杯中沾水,继而一笔一划在木桌上写下清晰的三个字:赵煜风。
“民间取名,须避“煜”字,以及同音字,且当今天子不好男风,后宫并无一位男宠,你当初但凡随便一打听便都能知晓。”
管公公起身,说完这句,迈出了门去。
我盯着桌上那三个字晃神。
冯玉照,赵煜风,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名字,我就说怎么有人会叫玉照玉照的这么难听这么土呢?
原来皇帝叫赵煜风,原来皇帝并没有男宠。他的谎言拙劣且根本没有用心,但却骗过了我这个智障。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我被自己逗笑了,笑得眼角都挤出泪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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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茶房在含章殿膳房的隔壁屋子,而膳房和茶房都离含章殿的主殿比较远,中间隔着两个宽阔的院子。
平时出进含章殿,也不是走的一个门,皇帝走主殿正门,膳房这边有自己的偏门,御厨的人送御膳来便先从偏门进来,在膳房温着饭菜,等皇帝传膳再送进去。
茶房和膳房一墙之隔,我来这儿当差已经五天,整日无所事事,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御厨送菜来时溜到隔壁去看赵煜风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然而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赵煜风吃的也没多好,一顿饭就五六个菜,可怜巴巴的,而且好些我之前都吃过,想来那时他给我送的饭就是从自己的御膳里分出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他的剩饭。
这狗皇帝真是黑心肠子。
“二宝?”正站着撒癔症,忽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我回头,见一面容清秀的少年正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刘双九:“二宝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你不是出……”
我迅速抬手捂了他的嘴,把他拽到茶房后面去说话。
我把被抓回来的事略去赵煜风告诉了他,而后来再出宫的事则没有说了,不敢说,也不想说,光是想想那时候赵煜风在马车上装可怜骗我陪他的样子,我脑子里的血管就开始突突。
许久不见,还想再和他说说话,带他们来送御膳的领班太监却在前面叫人集合要回去了。
“我帮你们拿东西吧。”
我跟在刘双九后面,帮他们拎了个食盒。管公公今天已经来看过我走了,而含章殿的太监是有出入自由的,眼下没人管我,我想出去走走。
“谢二宝,你上哪儿去?”茶房里教我煮茶的灰衣太监瞧见了,叫住了我。
“我要闷出病来了,去御厨打个转就回来,成吗哥哥?”
这个太监比我大三岁,脾气挺随和,我一天煮坏三次茶,他也没骂过我。
“去吧去吧。”他无奈挥手。
我跟着刘双九他们去了御厨,离晚膳的时辰还早,刘双九可以歇息一会儿,邀我去他房里吃果子。
“其实回来宫里也挺好的,你看,现在都穿上灰衣了。”刘双九给我倒了杯茶,羡慕地看着我。
我躺在他床上吃山楂条,低头看看身上新的太监服,是啊,我现在也是个灰衣太监了。
这算是沾了赵煜风的光,含章殿中,哪怕只是个扫地的,也是灰衣太监,比一般的灰衣管事领班们地位还要高些,只因离皇帝近。
刘双九笑道:“你升得这样快,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就能进内殿伺候,到时候若是成了贴身内侍,也算光宗耀祖了。”
贴身内侍……我脑子里血管又开始突突了。
我:“可千万别,晦气。”
刘双九脸色登时变了,紧张地左右看看,又瞪我:“谢二宝,你疯了!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我惊觉失言,坐了起来,道:“我只是不喜欢伺候人,嘴巴一时没把门,你当我发疯。”
待了小半个时辰,刘双九要开始干下午的活了,我揣上他给的梨条离开。
出了御厨的门,便能远远看见宣佑门。
而转过宣佑门就是东华门,上次管公公带我出宫就是走的这道门,宫中采买多从此门出入,宫门外就是个大集市,人非常的多,一旦有心藏进去,便大海捞针般难找。
虽然我没有出宫手谕,但是趁侍卫不注意撒丫子跑出去有没有可能成功呢?
想着这个问题回到含章殿,下午煮坏了四壶茶,教我煮茶的太监心疼得很,不肯再让我煮了,于是我便扫扫地洗洗茶具,无事时坐在门口台阶上当吉祥物,倒也挺舒服。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月,管公公不每天来看我了,赵煜风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我确实成了个普普通通没有那些奇葩遭遇的太监,没人惦记着折腾我。
我每天就是磨茶粉、煮茶、洗茶具、打扫,下班后回到单独的小房间睡觉,十分规律。
他一定是觉得身份败露了再来找我玩来折腾我就没那么有趣了,他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还有那么多老婆要哄,一定忘了我了,我想。
这天下午没什么事,我出去倒茶渣,倒完之后拎着渣罐一路走到宣佑门,毫无障碍地转了出去。
路上遇到几个青绿衣小太监冲我躬身行礼,略有些不习惯,还了礼继续往前走,站在了东华门一侧观察。
只见出宫的人都要同时出示牙牌和手谕,一个个排队检查出宫门,但还是有些宫女太监出宫时不用出示手谕和牙牌的。
比如一些穿灰色和红色太监服的高品阶太监,以及穿着打扮明显比普通宫女要华贵些一看便是管事大宫女的,和守门侍卫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
第45章 谢二宝过来补上(见面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这身灰色太监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拎着渣罐学着那几个太监的样子,昂首挺胸步履自信地走进东华门。
然后就被拦住了:“这位公公,劳烦出示出宫手谕和身份牙牌。”
我镇定地转头和拦住我的侍卫对上视线,微笑道:“咱家忘记带了,大人能否行个方便,前面不也有好几个没带的出去了吗?”
侍卫也微笑:“前面那几位都脸熟了,日日出宫去办事的,但卑职还是头一次在东华门见公公。”
我想了想,道:“咱家是在含章殿当差的,有要紧事要出宫去办,再回去取手谕牙牌,只怕要耽误事,这位大人……”
话还没编完,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了,仔细一端详,问道:“您是含章殿的谢公公?”
我:“……”
我:“???”
“对不住,”他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上头有令,谢公公是不能出宫的。”
我脑子一懵,下一秒,双腿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拔腿便朝宫门外跑。
“抓住他!”
东华门内瞬时间乱成一片,近一半的侍卫朝我冲了过来。
论一个残疾的太监,和一群守卫宫门的侍卫谁跑得更快,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一炷香后,我狼狈地被送回了含章殿,他们甚至还把我的渣罐完好无损地一起带回来了。
我和渣罐一起坐在茶房门口的台阶上,膳房茶房的太监全出来到院子里,皆以好奇的目光打量我。
“你今天若是真的跑了。”管公公拢着袖子站在我身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能听到声音道,“这一院子的人,不会有一个好下场,下回要是再跑,你自己掂量掂量。”
“罚站一天一夜,不许送吃的喝的给他。”
管公公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我站在院子墙角,像个雕像,供人参观。
一个时辰之后,我腿酸站不住坐在了地上,有人路过看见了,立马说要去告诉管公公。
于是我又站了一个时辰,腿酸肚子饿,再一次坐在了地上。
“谢二宝你怎么又坐下了?罚站有你这样的吗?”又有人看见了,“再不起来告诉管公公去了啊。”
我疲惫不堪:“去吧,让他找人来砍了我的头。”
对方瞪大眼睛看着我,犹如看一个疯子。
我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马上站好。”
继而再次站了起来,这一回终于站够了一天一夜。
后半夜下起一场小雨来,一点一点慢慢把我浇透了。
挨到天亮时分,我直直栽在冰凉地上,失去了意识。
我发烧了,睡睡醒醒之间感觉到有人把我弄进屋里床上去了,接着又有许多人来看我,其中一个可能是大夫,也可能是容嬷嬷,往我身上扎了好多针。
还有人往我嘴里灌汤药,那这汤药熬得真好,苦得人灵魂出窍,苦得我吐了出来,再喂再吐。
然后就听见有人骂人,这声音很耳熟听起来很冷漠,很莫名的让我觉得亲切,但是也觉得讨厌。
接着那人说话的声音近了:“怎么喂不进去?”
“回您的话,许是药苦,不愿意吃。”有人答。
“难伺候的狗奴才,塞颗糖给他。”
有颗糖进嘴里来了,我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