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纳闷:“这么说,变成太监之后照旧喜欢女人是正常的了?那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谁生气?”郭东眼睛又亮了。
我沮丧道:“管公公,他听说我喜欢看女孩子,生气了,还打了我,难道成了太监,就连喜欢女的都不行了吗?”
郭东摇头叹气:“倒不是不行,宫里太监找宫女当对食,搭伙过日子的不少,就是……就是太监喜欢人的方式比较龌龊,管公公可能是因为这个生气。”
我一愣,不解地问:“龌龊?为什么?”
郭东看看门外,凑近了,用手拢住我耳朵,才悄声道:“太监不能人事,找了女人也只能看不能上,有些太监便想了些法子,用假的玩意儿折腾人……还有一些极其介怀净身一事的太监,心理歪曲,手段比正常的男人还多,床上凶残得很,所以你别看太监好像什么都干不了,男人么,越是那不中用的,越是变态越是花样多,内官监有个大太监,他在宫外置了宅子,养了好几房美眷,屋里收来的假玩意儿并各种道具,好几大箱子呢……”
“咦——!”我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立马掏掏耳朵,搓搓胳膊。
“所以么,”郭东笑道,“宫里有些太监和宫女,是瞧不起那些好色的太监的,觉得龌龊。”
“我懂了,确实挺龌龊的。”
我叹口气,心想难怪那个时候那四个宫女反应那么大,我以后都不看她们了,见着她们我就低头走,免得人家姑娘心里膈应。
第47章 你在笑什么?也觉得朕很可笑,是不是?
晚上我就搬到主殿旁边的边房去了。
含章殿很大,边房在主殿侧面偏后的位置,和主殿中间隔着一条道,道旁三棵以砖树穴护载的苍翠榆树,和两座汉白玉花托托着的盆花,还有一大缸莲花,刚才路过的时候我凑近看了看,里面还有小锦鲤。
这让我对这次搬家还比较满意,至少环境不错。
搬完家去饭房吃饭,刚打好饭坐下,还没来得吃呢,就听见一阵女孩的笑声飘进来了。
我立马低头,几乎把脸埋到碗里去。
“谢二宝?你怎么在这儿?”却躲不过,听着是碧珠过来了,“管公公在找你呢,让你立马去主殿擦地。”
不是说好明天开始的吗?今天晚上就要干活了?
我低头扒饭:“好的,谢谢,我吃完就去。”
“主殿的差事,圣上眼皮子底下,也敢耽误?”她伸手就揪住我耳朵把我拉了起来。
我:“哎呀好痛!我马上去我马上去!”
我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逃似的从饭房走了。
到主殿的时候,赵煜风正在书案后批奏折,边上站着管公公和两个红衣太监,一个侍茶,一个磨墨。
我从侧门进去,拿一个小桶一块抹布,按管公公的吩咐,从靠大门的一角擦起,一块一块地砖擦过去。
期间好几次感觉有视线落在我身上,但抬头去看时却见赵煜风低头用朱砂笔在奏折上写东西,管公公也低着头,偶尔赵煜风和他讨论奏折上的事才会答一两句,另外两个太监更是规规矩矩站着不曾动过。
只有我一个人像只蜗牛般,从殿这头擦到那头,又从那头擦到这头。
擦到一半的时候赵煜风批完了今天的奏折,转过重重书架去后头的寝室了。
一个红衣太监留在最后蜡烛,满殿烛火只吹剩了一支,照着漆黑平整的地砖,和红漆楠木圆柱。
擦完地已经是亥时,我吹了最后一支蜡烛离开,把守殿门的侍卫借了我一盏灯笼。
晚饭就吃了几口,这会儿干了活肚子更饿,我提着灯去饭房找吃的,却发现饭房已经关门落锁,又寻思着去膳房偷点儿吃的,结果膳房门口居然坐了两个太监,看着像是守门的样子。
也许他们发现最近膳房少东西了,我只得饿着肚子回去主殿那边的边房睡觉。
我的房门和窗户都正好能看见主殿寝室,这会子里面仍然亮着烛火,这么晚了赵煜风都还没睡,可能是坏事做多了,良心不安睡不着。
我洗漱完关上窗户,倒在床上听着肚子的咕咕声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听着更声爬起去院里扫地,这也是管公公昨天吩咐我的,以后每天如此,白天打扫外面院子,晚上去殿内擦地。
原以为我是受罚才起这么早干活,没想到穿好衣服出去时,院里已经是一派忙碌景象,端水的太监,捧茶盏的宫女,排成一列从主殿侧门进去,灰衣太监们拿掸子扫着窗上灰尘,爬着梯子,用引光奴将廊下宫灯一一点燃,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发出温暖亮光。
有点儿像上学时早读之前值日生打扫卫生的那感觉了。
我拿着把竹扫帚扫着院子里落叶,还没扫完,赵煜风已经一袭简单的褐色圆领袍出来,管公公并四个深红衣太监跟在后面,在晨曦微光里往前边垂拱殿去上早朝了。
原来当皇帝也得起这么早呢。
赵煜风一走,除了跟去垂拱殿的几个,一众宫女太监都暂歇了手里的活,往饭房吃早饭去,侍卫则要等到换班的人来才能下值。
早朝一直到上午才散,不知道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赵煜风是一脸阴云回来的,进了殿内没一会儿便传出来砸东西的动静,吓得外面的人干活都轻手轻脚大气不敢出。
又过了一会儿,管公公出来传膳。
然而司膳太监送早膳进去没多久,又听见碗碟砸地的声音,以及一片跪地求饶声。
外间人人一脸惶恐紧张,我原本没多怕赵煜风,但他们的情绪感染了我,也提醒了我他不只是我认识的冯玉照,还是性情多变生杀予夺的帝王。
我拿着扫帚慢慢地溜得远了,见司膳太监们灰头土脸地出了来,其中领班的太监服上还有个脚印,想来是被赵煜风撒气踹了一脚。
这一日含章殿众人干活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成了出气筒。
慢慢地熬到了夜幕笼下,吃过晚饭,我提着桶去主殿擦地。
擦着擦着,赵煜风又发火了,嫌磨墨的太监磨得不好,把人赶了出去,砚台扔在地上,泼了一地的墨。
“这儿。”管公公示意我过去擦那边的地。
我起身,躬着身子走过去,跪在地上擦干净地上的墨,又把砚台捡了用抹布擦了擦,放回书案上。
就是这一放,脑袋从书案边缘伸出去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和赵煜风对视上了。
“你在笑什么?也觉得朕很可笑,是不是?”他目光森冷地看着我。
我:“……”
我根本没笑!
“都给朕滚出去!”他蓦然吼道,挥落书案上一沓奏折。
一瞬间大家都滚了,就连管公公也在快步往外走。
我突然有种大家是在一起逃难的感觉,也站起身跟着往外跑,刚跑到殿门口,却听见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擦地的那个,你的地还没有擦完。”
管公公并没走远,他示意守殿门的两个侍卫把殿门给关上了。
我看着紧闭的雕花红漆殿门:“……”
“这边还没有擦干净,过来接着擦。”赵煜风的声音阴冷得不像催我过去擦地,像是在催我的命。
我低着头往回走,回到书案边,蹲着拧干抹布继续擦剩下的墨点,心里忐忑万分,他单独把我留下来肯定是要折腾我。
果不其然,待我擦地板擦得离他近了些,他抬腿就把我踹倒了:“谢二宝,我和你的事,你是不是说出去了?”
我爬起:“我没有!”
赵煜风阴着脸:“即便没有,你也一定天天在心里笑。”
我急切道:“心里也没有!真的!”
赵煜风冲我招手:“你过来点儿。”
我犹豫着慢慢挪过去,刚一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就见他骤然伸出一只手来,揪住我衣领把我掼在了书案上。
“还说没笑?没笑你嘴角怎么是往上的?”他一脸不爽,另一手戳我嘴角。
“我,我天生的,就是长这样啊,我真没笑……”后面一堆奏折的硌得我背有些疼,我试图挣扎,却被他按得死死的。
赵煜风却红着眼睛,似乎没听进去我的解释:“他们笑朕,你也笑朕……朕想查个案,大臣们推三阻四……推三阻四!”
“朕该把你们这些人全杀了。”他说着说着,手就掐住了我脖子,“都杀了朕就不心烦了……”
赵煜风嘴上这样说,但最终没这么做,在我呼吸困难呻|吟的时候,他松开了手:“滚,你也滚!”
我终于也逃也似的跑出了主殿,越发觉得赵煜风陌生而可怕。
第二天还是一样的时间进殿去擦地,擦了没多一会儿,新的负责磨墨的太监又挨了骂,灰溜溜地出去了,又换了个红衣太监来。
“磨个墨手抖什么?含章殿连个能好好磨墨的太监都没了?去换个人来。”
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够,赵煜风又赶人走了。
接着又来了两个太监,都是刚磨上一会儿就因为手抖被发火赶出去了。
他这个频率的发火,不光来磨墨的抖,殿里侍茶熏香的宫女太监都紧张都抖。
这天晚上主殿里一共被赶出去十八个太监,含章殿里会磨墨的太监几乎都来了一遍,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去。
最后管公公走到正在擦地的我面前低声道:“没人了,你去试试。”
我也小声道:“我不会,肯定也会挨他骂的。”
管公公转了转拂尘作势要杵我:“去。”
我只得擦了擦手,走到书案边上,装模作样地磨起墨来。
赵煜风撇了我一眼,吐槽道:“手抖得像中风。”
我看一眼管公公,眼神告诉他:我就说不行吧。
管公公上前一步道:“但含章殿里能磨墨的太监几乎都来过了,再换人,只能老奴顶上了。”
赵煜风面无表情:“罢了,那就他吧,别再折腾了。”
我:“……”
赵煜风批了两个时辰的奏折,我磨了两个时辰的墨,磨墨只能站在同一个地方不挪窝,实际上比擦地还难受。
从殿里出来时,管公公和我一道出来的,吩咐我道:“谢二宝你以后就在主殿伺候,值夜里子时之前那班,擦地改成白天,注意事项领班太监会告诉你,明日白日里我让人把新衣服给你送来。”
我简直纳闷:“新衣服?我是升了?”
管公公点头:“升了,红衣太监,月俸十五两。”
我看着他双眼,探究、怀疑。
管公公没做任何解释,一拂尘打在我头顶:“这是好事,你得离圣上近了,才能有机会哄得他开心,把他哄开心了,你才能出宫去,好好干吧。”
我顺着管公公的话想,感觉这确实是件好事。
然而第二天我就改变了想法,因为我发现,赵煜风,好像真的有精神疾病。
第48章 不开窍的狗东西
红色的太监服比灰色和青绿色的太监服都好看,灰色太监服像个杂役,青绿色则太娘,而唯有红色与灰紫色太监服在颜色上与朝臣们上朝时穿的公服颜色接近,是以穿起来有些文人感觉,而不那么像太监了,另外也是身份象征。
宫里能穿红衣的太监只有两种,一种是在各监任职有实权的,另一种就是御前贴身伺候的,穿着这红色圆领袍,出去走路都威风些。
自从小学当过发歌的文艺委员之后我就没有当过任何班干部了,现在这样四舍五入也算当官了吧,也许官再当得大点儿,手上有了权力,再攒点钱,就能贿赂守宫门的侍卫放我出去了也不一定。
我如此想着,昨天晚上被赵煜风掐脖的郁闷消散了些,高高兴兴去含章殿擦地。
“公公怎么在这儿擦地,小的来吧。”刚擦一会儿,就有一个不认识的灰衣太监过来要替我擦地。
红衣太监干的都是贴身伺候的轻细活,我换了身衣服来擦地确实打眼。
他的尊敬态度让我心里有些飘,笑着摆摆手:“我自己擦,我这是挨罚呢,谢谢。”
他这才躬了躬身退下了。
我麻利地擦着地,终于赶在赵煜风下早朝前擦完了从主殿出来,又拿扫帚去扫外边树下落叶。
含章殿里只有每天赵煜风去上早朝这段时间是最轻松的,管公公也不在,大家可以偷懒玩耍。
今天又出了点儿太阳,天气算舒服,廊下几个太监聚在一起晒着太阳翻花绳,宫女们在殿里一边聊天一边插花。
我扫叶子到莲花缸边上,看着瓷缸里在半截阳光下游来游去的鱼心里发痒,便丢了扫帚捡起一根树枝,倚着大缸,轻轻戳鱼屁股赶着它们跑。
戳着戳着,忽然就感觉四周变得无比安静,缸里那截阳光也没了,水面上现出两个人影,更高的那个把阳光挡住了。
“狗奴才你把朕的鱼搅死了,有没有做好给它们陪葬的准备?”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肩背一僵,缓缓回头,只见赵煜风那张扑克脸近在咫尺,正看着我。
他身后则是嘴角莫名带笑的管公公和几个跟着他去垂拱殿回来的红衣太监,再看看四周,原本在廊下翻花绳的太监们都已经跑了,殿里聊天的宫女也一脸严肃认真地熏香打扫博古架上的拂尘。
妈的这些人,皇帝下朝回来了也没人喊一声打个招呼!
“没,没死……”我讪讪道,又用树枝搅了一下水,鱼游得很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