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白默不作声的想,这人图什么呢?
图他这破败的身躯,还是丑恶的内在?
水下的那一吻,带着灼热的力道,陆昭白拂过赵无策的唇,这会儿却是冷的。
唇色苍白,冷的叫他指尖发颤。
陆昭白骤然将手指下移,一点点摁在了赵无策的脖颈上。
他的命脉,就在自己手中。
陆昭白低下头,打量着赵无策,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
只要杀了他,自己的计划,依旧可以成型。
床上的少年呼吸急促,攥着他手腕的力道越发用力。
陆昭白看也不看,掐着他的脖颈,眼底一片墨色。
下一刻,少年骤然睁开了眸子。
他眼底似有风暴酝酿,看到陆昭白的一瞬,一把将人摁到了怀中。
不等陆昭白做出反应,赵无策已经将他们的处境掉了个方向。
陆昭白被他摁在床上,赵无策的吻已经袭来。
冰冷的唇咬上他的,力道之大,瞬间有血腥散开。
陆昭白试图反抗,脸色涨红:“放开!”
可尾音都被吞噬在了唇齿之间,他被亲的几乎窒息,少年辖制着他的力道,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绵密的吻,如一张网,将他网罗其中。
陆昭白反抗不得,由得赵无策与他唇齿勾连,还有那一声声含糊的喊:“阿白,阿白……”
他咬着陆昭白的唇,将陆昭白的双手反剪摁在头顶,声音里带着缠绕不休的戾气:“不准走!”
陆昭白被他话中的情意惊的一颗心都慢了拍,眼前少年,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调情如此、打斗如此。
就连深陷危机,也半点不惧。
可这会儿,他听到少年一声声的叫自己不准走,就像是……
一只离群的野兽,在沙哑的嘶吼着。
有那么一瞬,他瞧见了赵无策的真心。
藏在那一副风流的表象里,内里刻满了陆昭白。
“我……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无策低下头,咬上了脖颈。
他是太监,没有喉结,可喉咙处的软肉被人叼着,又带出战栗的快感。
陆昭白方寸大乱,试图推拒,却又被他一下一下的撞着下身。
赵无策伤口崩裂,鲜血滴在陆昭白的眼下,仿佛点了一颗血痣。
这模样与那夜重合,赵无策眼底戾气愈盛,松开他的手,又掐住他的腰肢,野兽似的宣誓:“你生死都是我的,休想丢下我,孤不准!”
陆昭白被他弄的丢了神智,血腥味的吻染了情欲,也忽略了他的自称。
若他此时尚有半分理智,就会想起来——
东宫太子才称孤。
第39章
“啪。”
瓷碗碎裂的声响,惊醒了沉迷其中的陆昭白。
他猛地向门口望去,和朱雀四目相对。
朱雀人都要傻了。
谁告诉他,他就是来送一碗药,怎么就撞见了主子的香艳事儿?
天知道,他出去的时候,主子还昏迷着呢!
朱雀在自己会不会被灭口之间权衡了一瞬,就见赵无策目光沉沉。
“滚。”
这声音阴冷,朱雀果断抬脚要走。
下一刻,就被陆昭白叫住:“站住。”
随着话音起,他手刀直接砍下。
赵无策獠牙未收,人就倒在了床上。
朱雀那脚就抬不起来了,他张口想说什么,陆昭白神情淡淡:“给他上药。”
少年衣襟敞开,露出暧昧红痕,他半分不在意,赤脚下了地,朝着门外走去。
朱雀忙忙的去了床边,果然见赵无策呼吸平稳,确实只是晕了。
但他肩上的伤口崩裂,先前包扎的本就草率,这会儿伤情瞧着还更严重了。
里面的朱雀给赵无策包扎,陆昭白则是来到门外吹夜风。
这是一个小山村,四面环山,朱雀接应了他们之后,直接来了这里。
住所虽然破败,也看的出是提前收拾过的。
赵无策早有计划。
不管是今夜出事,还是提前预备退路,他都计划好了。
夜风席卷着他的发,少年精致的眉眼里一片阴霾。
赵无策,这人在谋划什么?
……
这个答案,他没能从赵无策的嘴里问出来。
第二天上午,赵无策就醒了。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人也脱离了危险。
大概是贱命好养活,他人还在床上虚弱的很,嘴就先跟着贱了起来。
“我这身伤,是为阿白受的,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阿白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陆昭白横了他一眼,问他:“我要你救了?”
赵无策也不恼,只是夸张的叹气:“我都这般了,你还如此无情?阿白,做人得厚道。”
陆昭白便冷笑:“我对人向来厚道。”
可赵无策不是人。
他明晃晃的骂赵无策,赵无策眼中笑意更甚:“罢了罢了,原是我落花有意,怪不得阿白你无情,总归我心上有你就够了。”
这话说的倒牙的很,陆昭白拂袖而去,懒得听他废话。
然而这院子不大,躲到外面,也躲不过某人的骚操作。
陆昭白不跟他打照面,赵无策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竹笛,在屋里面吱吱呀呀的开始吹。
声音不能说完全不入耳,可也离好听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昭白忍无可忍,进屋要折他的竹笛,又见赵无策一脸深情的问他:“好听么?”
好听你个大头鬼!
陆昭白磨了磨牙,问他:“殿下是吹给鬼听的么?”
鬼哭狼嚎的,方圆百里的鬼都能被他召来了!
赵无策便笑:“凤求凰,阿白说是吹给谁的?”
陆昭白冷哼:“原来我在殿下眼中,是个女子?”
凤为雄,凰为雌,这是拿自己当了大姑娘?
“哪儿能呢,佳丽三千,抵不过阿白一根头发丝。”
赵无策一双眼里满是情深似海:“阿白在我这里,可是最珍贵的。”
陆昭白说不过他,又被他眼中的笑意和深情烫到,转身再次出了门。
赵无策心满意足的收了笛子,也终于安分了下来。
谁知第二日他又要作妖。
院子里的人都被撤走了,小小的院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赵无策便要洗手做羹汤。
陆昭白看着这人胳膊打着纱布的结,独臂大侠似的,连走路都不稳当呢,就要去炸厨房,先一步拦下了人。
“殿下是想毒死我?”
赵无策便叹气:“阿白不信我?我真会做饭。”
陆昭白当然不信他,可架不住这人跃跃欲试,并且试图对自己动手动脚。
虽说被赵无策揩油许多次,陆昭白还是抿唇躲开,神情却又一瞬间的不自在。
他说了句“随便你”,然后……
就眼睁睁的看着赵无策烧塌了灶台。
幸好这厨房虽是土墙坯,却也算是耐造,才勉强保住了房子。
可灶台塌了,唯一的食材也都被赵无策糟蹋了,陆昭白深吸一口气,看着屋子里烟雾弥漫,还有掉在地上的那把刀,十分严肃的思考,自己要不要把眼前人宰了当早饭。
赵无策最终躲过一劫的缘由,是陆昭白嫌弃这人到了极点,生怕他的肉都带着风骚浪荡。
……
“阿白……你再信我一次?”
赵无策第八次缠磨人的时候,陆昭白终于忍无可忍,问他:“殿下炸了灶台还不够,连周边的山石树木都不肯放过么?”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陆昭白还没吃到早饭,赵无策把小院搞的一片狼藉,这会儿又要带着他去抓鱼?
还说什么:“是这灶台太难用的缘故,不如我给你做烤鱼,我烤鱼十分好吃!”
陆昭白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肯信,冷笑着拂袖:“要去您自己去,我不奉陪!”
可赵无策不肯。
非但不肯,还故意拿一条胳膊在他面前晃:“阿白,我都为你伤成这模样,你竟连陪我上山都不肯么?”
这人像是一个碎嘴蜜蜂,在陆昭白面前嗡嗡,陆昭白态度坚决:“不去!”
“阿白?”
“……不去!”
“阿白?”
“……滚!”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滚到了山脚的溪流旁。
这座山不算高,脚下环流着一条小溪,水质清澈,往外蜿蜒成了河,可与月河州的分支接上。
水是活水,水草茂盛,自然也少不了鱼。
陆昭白看着赵无策挽起袖子,拿着鱼叉下了水,在心里腹诽:淹死他算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这次赵无策非但没有被淹死,反而还成功的抓到了鱼。
日光甚好,透过树林,细碎的落在水面上,折射出点点金光。
少年站在水中,手臂肌肉扎实,冲着他挥舞鱼叉上的鱼,笑的恣意又风流:“阿白,鱼!”
陆昭白说了一句傻样,唇边笑意却有些收不住。
他并没有意识到,见赵无策上岸,睨着他说:“殿下不去当渔夫可惜了。”
捉鱼的动作倒挺干脆利落,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腹诽,下一刻,赵无策便给他解了惑:“御花园里的锦鲤,味道不错。”
陆昭白:……
锦鲤味道,他是没尝过的,但赵无策烤鱼的技术,倒比他晨起烧饭时好太多了。
赵无策将鱼烤好,捡了最嫩的那一块肉,小心的剔了刺,才递到他面前。
“味道如何?”
入口鲜美,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比他在宫中吃的好了万分。
可陆昭白嘴里不肯承认。
“勉强入口。”
他话说的违心,赵无策是谁?从他餍足的眉眼里,便瞧出他的真实情绪,唇角勾了勾,笑吟吟的说:“那阿白就多吃些。”
最后,这一条鱼,大半都进了陆昭白的肚子。
赵无策将鱼头鱼尾吃了,末了一抹嘴,问他:“反正闲着,去山里寻些野果?”
离了尔虞我诈的环境,赵无策笑容都比平时顺眼了许多。
陆昭白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应声跟人往山上走。
遇到山枣树的时候,还主动将爬树的事情揽在了身上:“我来吧。”
赵无策诧异的看他,陆昭白轻咳一声,睨着他的胳膊:“你要是摔下来,我可懒得带你回去。”
明明是关心,还要说的这么违心,赵无策也不戳穿他,乐呵呵的答应:“好啊,那我在树下接着你,放心,你若摔下来,我便给你当人肉垫背。”
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怪怪的,陆昭白不多言,转身开始爬树。
他从小学的是君子端方,爬树这种事情,从没做过,但他是会武功的,这些年隐忍筹谋,谁知竟用在了今日。
笨拙生疏的姿势,落在赵无策的眼里,笑容便更多了几分。
仗着陆昭白瞧不见,赵无策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对方。
啧,他家阿白做什么都好看。
下一刻,便有少年的声音清冷传来:“再乱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赵无策顿时笑出了声。
嗯,凶人的时候也好看。
然后,赵无策便被一颗枣子打中。
陆昭白坐在树杈上,手里摘了一把枣子,全部都丢在了赵无策的身上。
“连个枣都接不住,殿下还指望接我呢?”
他笑的嘲讽,赵无策被打了也不以为意,随意将外袍脱了下来,抓在手中:“要不,阿白跳一个试试,看我能不能接住你?”
跳是不可能跳的,回应他的,是又一把洒落下来的枣。
这一上午,他们收获颇丰。
先是摘了满满一兜的山枣,又遇到了一颗柿子树,红彤彤的小柿子挂在树枝上,像是一个个小灯笼。
陆昭白上树摘柿子,下来的时候脚上一滑,赵无策却是早有防备,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飞速下坠的那一瞬,陆昭白的心都空了一拍,稳稳当当的落到赵无策怀里时,他与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眼中还带着担心,连骚话都不说了,反倒是陆昭白先回神,从他的怀中跳了下来,难得有些不自在:“看什么看?”
赵无策这才回神儿,又理直气壮的笑:“阿白这般好看,不许人看?”
他肩上有伤,那一下发力重,疼的暗中龇牙。
陆昭白横了他一眼:“那你伸出手来。”
掌心有些黏腻,是柿子被他捏破了。
赵无策想也不想的将手伸出去,就被陆昭白抹了一手。
“惩戒。”
他说了一句,转身往前走,笑意染了满眼。
赵无策看着自己满手的汁水,难得愣了一下,看着少年意得志满的背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日光正盛,洒在陆昭白的身上,将他的阿白,拽回了人间。
第40章
收获颇丰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村落里走,结果路上遇到只跑的飞快的野兔,赵无策又起了心思,要捉了野兔,给陆昭白打牙祭。
陆昭白觉得这人幼稚的不像话,可拗不过他,况且眼前人虽然笑的一脸傻气,却难得的真诚,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地撩拨他的心底。
于是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随你。”
他话是这么说,人却跟着赵无策拐了个弯儿。
赵无策眼中笑意便更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