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靠在门外落泪,心里悲痛不已,想到楚丝音独自承受这些变故,且还要担忧毒发与楚鸾的计谋,便觉得前路昏暗,气血上涌时可能让体内的毒加剧游走,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却还是没能做到不悲不喜。
“唔……”脚下一软,楚容因疼被绊倒在宫殿门口。
“主子!”小铃和冬离连忙上前搀扶。
“无碍,我只是没看清脚下……”话未说完,祁洛将他抱起来,放在椅子上,“阿洛,我想出宫照,现在静王妃身前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怕她……”
祁洛道:“你怕她伤心过度想不开?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朕不能让你去见楚丝音,至少现在不能。”
楚容默默仰起头道:“可我实在担心,我放心不下。”
祁洛道:“朕会找机会带你去,此刻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好。”楚容轻抚他的脸颊,将头枕在他的肩膀,“我知道阿洛比我更加痛心和难过,此刻,我希望没有任何事能击垮阿洛。”也包括,和我分离……
祁洛道:“朕不会轻易被击垮,为了祁国,为了皇室,也为了你。”
楚容道:“这就好,天子本就应心如磐石,坚不可摧。”
……
朝华宫。
楚鸾得知祁沐已故,整个静王府被重兵包围,水泄不通,心中满是对楚容的憎恨,宁愿毒发身亡,也不肯配合自己。
“呵,就知道他不会跟本宫一条心,但令本宫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怕死。”楚鸾望着窗外,马上就要天亮,今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朝华宫了。
“宁澜,本宫要见楚容,想办法带他来。”
“是,太后。”
楚容还不知道危险就在靠近,等到祁洛去上朝,他才痛的从床上起身,不能再这么消耗自己的身体,必须快点为楚丝音找到解药。
他可以死,但是楚丝音是无辜的,绝不能让楚鸾再害更多人。
宁澜不知何时已经潜入寝殿内,将守夜的杏合打晕,悄悄将人带走,天微微亮,月亮还没彻底落下,冰冷的地面躺着一个身影。
“是谁……”楚容从地上醒来,脖颈生疼,有人打晕了他,手脚也被捆住了!
“楚鸾,又是你!”
“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根本就不会放过祁洛,也不会放过我。你想离经叛道颠覆祁国,你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呵呵,都是痴心妄想!”
“说完了吗?”楚鸾露出阴森冷笑,将他按在椅子上,慢悠悠梳理长发,“姐姐今日唤你来,是要与你去见见大场面,首先,须得替你梳洗。”
“你这疯子,楚鸾,你到底想做什么!”楚容挣扎不开手脚的绳索,疯狂晃动,连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你不准碰我,放开!”
“怎么同姐姐如此生分了?”楚鸾命令宁澜将他扶起,继续为他束发,随后戴上面纱,“不错,你看姐姐是不是将你打扮的跟平日没什么两样?毕竟你那么喜欢做祁洛的奴,天生贱命,姐姐怎能不成全。”
楚容心中恐惧起来,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楚鸾道:“作为不停本宫话的代价,你必须付出加倍痛苦,才能弥补本宫对你的失望,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
……
朝堂之上,众臣子皆因静王之故,体恤天子悲痛。
祁洛道:“若无启奏,下朝。”
正当起身离去时,忽然从朝堂殿外走来一个女人身影,臣子得见此人正是当今祁国太后,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薛山将军进言道:“先帝曾有令,太后不得踏出朝华宫半步,还请太后莫要忘记先帝遗嘱,速回朝华宫。”
楚鸾心中咬牙切齿,却面露笑意:“本宫自然不会忘记先帝下的诏令,可是,今日本宫有不得不来朝堂之上的理由,待诸位臣子看过,必当无法反驳。”
“够了!太后!”祁洛已经按捺不住,他心里惶恐万分,生怕是自己料想那般,不可以,绝不能现在就让楚容暴露身份,绝不可以!
“无论什么事,太后自可下朝同朕说,何必冒违禁之举前来朝堂上辩论,退朝!”
“不可退朝!”楚鸾大吼道,“今日谁都不能走!本宫就是要在朝堂之上戳破天子的谎言,让所有人都瞧瞧,究竟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来人,将他带上来!”
楚容被拖入殿中,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眸中已是清泪滑落,难掩此刻痛不欲生,楚鸾将他的面纱摘掉,露出真容于所有人眼前。
“楚鸾——!”祁洛当即怒吼出声,颤抖着走下龙椅。
瞬间,所有质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字一句钻入心肺,将心撕裂。
“他没死,废王楚容竟然还活着。”
“陛下为何不杀他,为什么要欺瞒天下?”
“当初,陛下亲口承认已将楚容处死,如今他却活生生出现在殿前,这该当如何?天子一言九鼎,怎能留他这个祸患在身边!”
楚容紧闭双眸,完全不敢去看此情此景,他忍住哭声浑身颤抖不止,就像一场噩梦,将他逼到绝境,也将祁洛逼到绝境。
霎时,所有臣子跪在地上,谏言道:“请陛下立即处死罪臣楚容!”
“请陛下立即处死罪臣楚容!”
“不要再说了!都给朕住口,住口!”祁洛恶狠狠看向楚鸾,眼中淌下泪来,一把抽出佩剑直指道,“这就是太后所谓的大义灭亲,对吗?”
楚鸾道:“为了祁国,本宫亦可舍弃性命,可陛下却用剑对准自己的母后。”
“哈哈哈……”祁洛戏谑狂笑,“你根本不配做朕的母后,你这毒妇!”
第55章 朕心念之
“洛儿,你怎能如此诋毁本宫。”楚鸾做出一副垂泪模样,辩解道,“就算你不肯唤我一声母后,可你毕竟是本宫抚养大的。”
祁洛道:“你杀了朕的生母漓妃,还想让朕唤你一声母后!”
朱令章道:“陛下,空口无凭啊,就算不念养育之恩,也不能让太后娘娘背负如此罪名,传出去,不都是祁国丑事吗?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皇家……”
“你闭嘴!”祁洛怒斥朱令章,“何时轮到你来替朕说话!”
朱令章立刻低头认错:“臣有罪……”
祁洛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朕,静王病逝,你们就迫不及待要朕杀死楚容,那你们可知,楚容对静王和朕亦有培育教导之恩!”
“为什么要逼迫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为什么……”
朱令章道:“可此罪人留在陛下身边,怎能说得过去,陛下若将他视为亲人而不舍,臣无话可说,可陛下对楚容真的仅仅如此?”
楚容不忍祁洛陷入两难,忍住颤抖说道:“是我贪生怕死,蛊惑陛下,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与陛下无关……”
“罪臣楚容,愿意接受陛下任何处置,诸位臣公何必对天子咄咄相逼。”
又有丞相党羽谏言怒斥道:“大殿之上,何时轮到你一罪人辩解,废王楚容理应赐予死罪,且在三年前就应该死了。”
薛山将亦是开口怒怼丞相一党:“陛下自有决断,何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在殿上颐指气使,对陛下不敬!”
祁洛深吸一口气,说道:“赦免楚容戴罪之身,为祁国庶人。”
朱令章道:“陛下,怎能如此轻轻饶过,他犯的可是谋逆之罪!”
祁洛道:“当年楚氏谋逆之罪虽为先帝所定,但却没有铁板铮铮的实据,如今朕才是祁国皇帝,如何处置,依朕说了算。楚容曾救过朕的性命,朕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救命之恩,承教之恩,抵他一条残命,逐出皇宫。”
殿下,依旧有人不依不饶:“就算如此,也不能饶恕,应当逐出祁国!”
“没错,逐出祁国!”
“请陛下将楚容逐出祁国!”
祁洛暗暗咬牙,持剑的手都在颤抖:“来人,逐楚容出祁国……”
楚容被两个侍卫松绑后,带出大殿,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山火海,这样的结局,已经是祁洛给他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他无怨,无悔,只有心碎和不舍。
……
幽暗破旧的冷宫,他并未被立即送出皇宫,而是又回到这个熟悉的老地方,兜兜转转,又躺在冰冷的地上。
“祁洛,祁洛。”楚容每每念出他的名字,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下来,顺着眼角流入发丝间。
被封死的门窗透不出半点光线,外面有侍卫把守,哪怕身处如此落魄处境,也不忘派人保护,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门被推开,楚容心中激动,却看到是给他送饭菜的冬离。
这一幕,是那么熟悉,当初亦是冬离在冷宫照顾他,给他送饭打水,相依为命,时过境迁,又回到原点,真是造化弄人。
冬离道:“容容,你吃一点吧。”
楚容摇头:“我不饿,冬离,你走吧,在陛下身边好好做事,照顾好自己。”
冬离忽然忍不住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些菜都是小铃做的,我们没等到你回来,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以后咱们还会相见吗?”
“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陛下也舍不得。”
“别哭了冬离,丑死了。”
“我就哭,反正这里也没旁人,我和小铃还有杏合姐姐给你准备了些银钱,虽然不多,你走后肯定用得上,够你在外面买片地了。”
“你们还真是……”楚容揉揉他的脑袋,说道,“这么多,我也花不完啊。”
冬离道:“你瞧你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吃苦的人,不多给你准备点,往后日子还长呢。”
楚容感受到满满温暖,替他擦干眼泪:“回去替我谢谢他们。”
冷宫的夜那么漫长,他从未觉得时间过慢点也挺好,至少,不那么快说分别,天色已黑,外面看守的侍卫也换了一拨,楚容靠在角落里睡觉。
最后,他还是没能去一趟静王府……
深夜时的冷宫安静的没有一丝吵杂,今夜过后,他该何去何从,一想到再也不能与祁洛相见,就连梦中都是苦涩,真的好冷……
残破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入殿中,望向角落里蜷缩的人,眼中透着无法隐藏的伤心,他悄悄走近,蹲在楚容身前,伸手去触碰那张不安的睡颜。
“祁洛,你还是来了。”楚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对不起……”祁洛微微低头,拂过他憔悴面容,“朕会让一行暗卫护送你离开皇宫,顺便让元澄跟在身边保护你。”
楚容道:“你不打算让我离开祁国?”
祁洛道:“你当然不能离开,朕还需要你。”说罢,他将一封密诏塞给楚容,还有另一半调兵的虎符,“带着它们,先离开。”
“你这是……”楚容忍不住打开密诏看了一眼,惊慌道,“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人对付楚鸾,朱令章显然是向着楚鸾的,你孤身对抗他们,很是凶险!”
祁洛道:“危难时刻,你可带着密诏去找薛将军,但千万不能随意透露自己行踪。朕要将楚鸾和影杀门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阿洛……”楚容紧紧抱住他,难以言喻的不安挥之不去,祁洛亦是抱紧了他,在漆黑幽暗的冷宫,舔舐伤口。
楚容累的靠在他肩膀睡着了,祁洛就这么陪了他一整夜,天不亮,便备好马车将他送走,楚容探出脑袋与他相望,险些落泪,话堵在喉咙就是说不出口。
他将祁洛交给他的一半虎符和密诏贴身藏着,时时刻刻警惕,除了他,谁都不知道,就连元澄也不知,这关乎祁洛的安危,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马车很快行驶出皇宫,元澄带着他来到一处清幽偏僻的山间小屋,四周都是保护他的暗卫。
……
三日后,静王府灵柩入帝陵的日子。
楚容辗转难眠,坐在院中发呆,这些日子他消瘦许多,茶饭不思,偶尔在夜里毒性会发作,痛得他眼前出现幻觉,仿佛身处梦境。
越来越频繁的毒发,意味着楚丝音不能再等,她和自己同样承受着毒性折磨,他想去静王府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元澄,我能不能……”
“不能,陛下吩咐你现在哪也不能去。”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眼,我保证不添乱,就远远看一眼静王的灵柩。”楚容满脸恳求,眼巴巴的盯着元澄,“求你了。”
元澄不说话,别过身默认拒绝。
楚容知道他在给元澄添麻烦,也不好一直为难他,毕竟他也是按照祁洛的吩咐在做事,自己强人所难是不对的,于是又坐在院中发呆。
日头不知不觉到了晌午,楚容勉强喝了些清粥,准备回屋子里歇息,外面被看守的滴水不漏,他就算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
元澄在门外敲了敲,询问:“我能进来吗?”
楚容道:“请进。”
元澄给他送来热茶,看到他正在提笔书信,说道:“写完了吗?”
楚容道:“写完了,有事吗?”
元澄道:“你不是很想看一眼静王府吗?我这会带你去,正好赶得上灵柩出府。”
“你……真的愿意带我去!”楚容满是感激,将桌子上的书信收好,走出门时院中已经备好马匹,元澄与他同骑一匹千里马,快马加鞭不到半注香便能赶到城中。
一路奔波,他们二人赶到京都离静王府最近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