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衣着简陋,头戴斗笠,与元澄远远站在狭小的巷子里,静静观望着祁沐的灵柩渐行渐远:“还好赶上了,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他一程。”说罢,又开始落泪。
“别太伤心,一会还要往回赶。”元澄给他递上帕子。
“谢谢你元澄,不过……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楚容将写给楚丝音的书信递给他,说道,“麻烦你将这封信给静王妃。”
“好。”元澄爽快应下。
安然回到小屋后,楚容心中很是解脱,趁着夜色倒在木椅上数星星,他在想,祁洛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就寝,会不会想他。
不知不觉,便在院中睡着了。
第二日,身上多了一件被子,他又麻烦元澄照顾自己,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件,是宫里御用的宣纸,楚容激动打开,果然是祁洛的字迹。
‘一切安好,朕心心念念之,愿早日重逢。’
短短一句话,让楚容露出久违的笑意,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原来写信是这么浪漫一件事,立刻奔向书桌提笔回信。
“第一日想你,第二日想你,第三日想你想你想你。”楚容对着自己的书信傻笑,不管了,能看懂才最重要。
第56章 夜诱天子
楚鸾再次被幽禁于朝华宫,且派有重兵把守在四周,经此一事,祁洛绝不会给她任何踏出朝华宫大门的机会。
今日折子比往日多太多,一时半会看得人头晕眼花,祁洛本就伤心难愈,又要处理如此诸多朝政,看来看去都是那么些老套俗话,将折子愤愤摔在桌案,起身去用膳。
杏合将今日御膳布置在御书房里,同小铃一起侍奉在侧,得知陛下这几日都没歇息好,特意准备清淡菜肴,不见荤腥。
祁洛看了眼身前的汤,今日御膳有好几道都是楚容爱吃的,睹物思人之后更加没胃口,心头一阵阵难受,皇兄不在了,楚容也离开了,他就像一个孤家寡人,独自生活在囚笼中。
“朕没胃口,撤走。”
“陛下,这些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啊?”
“这些都是楚容平日里爱吃的。”祁洛满脸淡漠的说完,回到书桌前继续处理公务,他故意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相信楚容正在离开祁国的路上,并且派人假扮成楚容模样,借此为由派人跟踪,好打探出影杀门的势力与老巢。
如今他要做的,便是担心等待,等猎物主动入网。
不知楚容现在可好,藏身于深林中,既是保全他,也是在为将来铺路,太后与朱令章显然私下有来往,若能一朝诛灭,自然是最好。
若是不能,也需做好最坏打算,祁国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日升月落,又是一个傍晚。
“来人,备酒。”祁洛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本想浅酌几杯,谁料今日这酒格外醉人,烈的人眼前晕眩,“或许只有此刻,朕才能放松自己……”
酒意飘满殿中,是那么浓烈,窗外晚霞在眼里化作火海一般,祁洛想定是醉了,才会看什么都扑朔迷离,好似谁都不曾离开。
“陛下,你醉了。”苏清桐将朱砂笔放置笔架,将没看完的折子合起,打点好一切后来到祁洛身前,悄悄夺过他手中酒杯。
“你……是谁?”祁洛抬头看他一眼,晕晕乎乎不知何人。
苏清桐将祁洛搀扶到软塌上,借着此刻他看不清自己,仔细盯住那张魂牵梦绕的面容:“陛下,为什么你那么在乎楚容?”
“时至今日我才知晓,原来那个被你宠上天的奴就是楚容……”苏清桐忍不住冷笑,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回想自己怎么也赢不过那个奴,原来楚容并没有死。
“楚容?”祁洛忽然露出一个迷醉笑意,以为眼前人便是楚容,伸手紧紧抓住他,生怕他会跑,“别走,不要离开朕。”
“陛下……”苏清桐先是惶恐,随后又露出痛苦之色,明明知道祁洛看到的人不是他,还是甘愿飞蛾扑火,“我在。”
“你回来了,楚容,朕终于等到你了。”
“我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太好了……”祁洛反手抱住他,将他拥入怀中,苏清桐心跳加剧,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被祁洛抱着,一瞬间所有不甘都忘却脑后,就算是将他错认成楚容,也无所谓了。
“楚容。”祁洛呢喃着他的名字,却紧紧抱住苏清桐,一个吻落在脖颈间,让苏清桐浑身颤抖,手指捧在祁洛脸颊,想要亲吻他的唇。
“陛下,吻我……”
祁洛被醉意支配,低头便要吻下去,忽然听到一阵破碎声,是杏合打翻了送来的醒酒汤,只听扑通一声,跪在地面请罪:“奴婢有罪!”
“清桐——!”祁洛恍然看清眼前人,将他用力推开。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祁洛摇晃疼痛的脑袋,起身与苏清桐保持距离,看着他被拉乱的衣衫,斥道,“把衣服穿好!”
苏清桐委屈的眼中含泪:“陛下方才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祁洛道:“朕从未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
苏清桐道:“我究竟哪里不如楚容,家世,品性,才学,我哪里不如他。自东宫时我便陪在陛下身边,虽说不及楚容入宫早,但身为摄政王的楚容早已同楚氏不复存在,我比他清白,比他年轻,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你与楚容,根本没有任何可比之处。”祁洛回想他曾经百般刁难楚容的模样,眼中尽是嫌弃,若非不能透露楚容身份,自己又何须一忍再忍。
“来人,将苏清桐带出去!”
“我不走,陛下!”苏清桐扑上前抱住祁洛,哀求道,“我自知不如楚容在陛下心中有分量,但至少我是真心对陛下的。”
“还不带走!”祁洛再次怒吼,苏清桐被两个侍卫拖出御书房。
……
翌日,宫外送来两封书信。
一封是楚丝音所写,另一封是楚容的书信,祁洛安耐不住思念先打开楚容的书信,看完之后一脸痴笑,随之又打开楚丝音的。
短短刹那间,祁洛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不由分说赶去静王府。
宫里派去的御医跪在静王妃屋外,直到祁洛赶来,才被唤起,推门而入是浓重的药味,楚丝音倒在床榻昏睡不醒,面色如纸,嘴唇青紫,果然如书信中所写是中毒迹象。
“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静王妃中毒已深,若没有解药怕是性命……”
“楚鸾这个毒妇,竟如此狠毒!”祁洛此刻担心的不仅是皇兄的遗孀,更有同样身中剧毒的楚容,他气楚容竟然一直隐瞒着他,不肯告诉他。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祁洛道:“想办法稳住静王妃脉象,不能出任何差池。”
御医道:“静王妃生产在即,恐要不了几日了!臣虽施针稳住静王妃毒发迹象,但这也只是暂时压制,若产子之后没有解药,毒性加倍反噬必死无疑啊!”
“朕知道了,你且照顾好静王妃身子骨。”话毕,祁洛又一路赶回宫中。
朝华宫大门被一脚踹开,祁洛怒气冲冲手中提剑,上前掐住楚鸾脖子,手指愈发用力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祁洛……你敢杀了本宫吗?”
“你以为朕不敢?朕早就想杀了你!”
“哈哈哈……那你就杀啊!”楚鸾大睁双眸,快要呈断气模样,挣扎说道,“本宫若死……有的是人陪葬,陛下这么怒气冲冲不就是为了讨解药吗?”
祁洛大手一挥,楚鸾身子飞出去数米远,重重摔在地上。
“你若不想死就把解药交出来!”祁洛将长剑抵在楚鸾脖子上,忍住想杀了她的冲动,再次重复道,“朕要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楚鸾嘴角溢出血迹,顺着下颚往下滴落:“若是给你解药,本宫还能活着吗?你当本宫傻子吗,他们都是背叛楚氏之人,也是祁国人人得而诛之的谋逆罪人,死掉的话不是更好吗?”
祁洛道:“最该死的难道不是你这个罪魁祸首?”
“陛下,莫要冤枉本宫啊……”楚鸾丝毫不惧脖子上的剑刃,与他直视道,“自嫁入皇室,嫁给先帝,本宫早已不算楚氏族人,本宫是皇室,是你的母后。”
“你闭嘴!”祁洛剑锋飞快划过,在楚鸾脸上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朕看到你这张毒蝎一样的面容,便心生恶寒。”
“你要毒死的都是你的族人,楚容和楚丝音难道不是你的亲人?为何你会如此狠毒,不惜将所有人利用,甚至以他们的性命作为代价。”
“那是他们活该,是他们先背叛楚氏和本宫……”楚鸾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痛恨道,“唯一纰漏就是让你活下来,如若不如,祁国早已是本宫囊中之物。”
“如此,你还觉得楚容不该死吗?都怨他护着你,守着你!”
“疯子,你这疯子……”祁洛将剑挪开,满目绝望,“解药,朕只要解药,你想如何朕都可以答应,只要你肯交出解药。”
“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会服软?”楚鸾满身狼狈,却不忘嘲讽:“死心吧,祁洛,本宫对你的恨早已冰冻三尺,无法化解,怎会如你所愿。”
“你就等着……和楚容阴阳两隔吧。”
殿外,祁傲儿已经泣不成声。
从前高贵的公主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一切,并未向从前那样冲进去胡搅蛮缠,而是听他们说完所有,她的母后竟是那么可怕。
祁洛走出殿门,忽然被一双手拽住衣摆。
“放开!”
“皇兄,你真的会杀了母后吗?”祁傲儿跪在地上止不住哭泣,并未求情,而是询问,“皇兄会杀了母后吗?”
祁洛道:“朕此刻不想见你,你也不该溜入朝华宫。”
祁傲儿道:“三日,求皇兄给我三日时间,我一定会给皇兄一个交代。”
祁洛冷冷道:“你以为,凭你便能改变楚鸾,改变这一切!趁着朕还有一丝耐心,滚得越远越好,别出现在朕眼前。”
“是……”祁傲儿抹掉脸上泪痕,转身卑微离去,再也不见当年盛气凌人。
祁洛亦是仓惶回到寝宫,彻夜未眠,想尽办法。
第57章 绝处逢生
夜晚,楚容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越来越频繁的毒发让他随时都有可能醒来,距离楚鸾行动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他真的很怕。
可静王府命中注定有此劫,躲是躲不过去,只愿祁洛能一举将太后势力全部铲除。
“元澄,你睡了吗?”楚容走到屋外,将人唤来。
“属下在值夜,有什么吩咐直说便可?”
“那个……我想过几日再去一趟静王府,你能不能……”
“请恕元澄不能答应。”
“好,我知道了。”楚容冲他憨笑一声,故作无恙,“我就随意问问,你不答应的话也无妨,早点休息啊元护卫,别累着。”
楚容继续在屋子里等,想看看元澄何时入睡,接过没等他离开自己却先睡着了,一觉到天亮,守在四周的暗卫又换了一拨,晚上元澄在,他不能离开,白日里更是没机会。
怎么办,他必须去找楚丝音,不然毒发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祁洛,就是死,也要将楚鸾拉入地狱,他不能让祁洛背负弑母之罪,被天下人诟病,楚鸾必须死在他手中!
安静在深林小屋中修养几日后,楚容每日都试着和元澄讨好关系,让他放松警惕。
夜半,换上一身粗麻衣,带着为数不多的银钱,悄悄从窗外翻出,环顾四周后,暗卫们正好在交班,楚容打算从小道偷溜。
只听元澄在远处吩咐道:“不准懈怠,脚下都麻利些。”
“天啊,他怎么都不会犯困?!”楚容实在佩服他的毅力,蹲在窗角下静静等候时机,半个时辰后,腿脚都要等麻了,终于看到元澄去解手,只要是人,他就得有三急。
他这一走,元澄势必带人到处搜索,楚容最后连小路都放弃,直接穿梭在杂草密布的树林里,凭借一缕月光,摸索前行。
天色微亮时,终于徒步走出深林,不但要提防被宫中暗卫发现,还要一直往前走,楚容灰头土脸,身上沾满杂草整个人狼狈极了。
走到人烟稀疏的客栈,楚容吃了些东西,用身上碎银换了一匹马,休息片刻后便扬鞭继续往京都赶路。
……
朝华宫内,楚鸾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被伤到的脸。
“太后,您的脸!”宁澜大为震惊,眼中透着対祁洛无尽的恨意,痛心道,“他怎么能真的対您动手,属下这就去拿药来。”
楚鸾道:“他想杀本宫也不是一两日了,只可惜,他做不到。”
“太后,请让属下给您清理伤口。”宁澜静静等待回应,看到楚鸾点头,转身去打水,取来干净棉布替她擦拭血痕,好在伤的不深,有机会复原,他的动作十分仔细,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楚鸾,强忍着不敢直视。
楚鸾见他如此小心翼翼,伸手挑住他的下巴,质问:“本宫让你怕的手发抖吗?”
宁澜立刻顿住动作,回道:“属下愚笨……”
“你这点心思瞒得住谁啊?”楚鸾嗤笑出声,并不在乎自己的脸,缓慢凑近,将眼前人逼的退无可退,“你一直都喜欢本宫,対吗?”
宁澜低垂眉眼,躲避道:“属下……不敢越矩……”
“哈哈哈,本宫想听听你的心里话都不成?”楚鸾用极为直白目光盯着他,手指捏住他的脸颊用力抬起,迫使他与自己対望,“本宫不喜欢胆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