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果然有用,周锦勉强展露笑颜说:“谢谢子墨哥哥,不过如今王爷确实病着,我也不方便待客。”
“好,好。我这就回去。”路子墨说。
来日方长,只要周锦还认他这个哥哥,他就什么都不愁了。
路子墨走后,周锦支持不住,差点晕倒在地,幸好福伯在旁边,扶了一把。也因此福伯更加担忧。
“老奴扶王妃回房休息吧。”福伯用坚定的口气说。
如此周锦也没有选择。
回到房间,周锦吩咐福伯,宇文浔一有动静就来喊他,他说他只是小睡一会,然而他太累了,一觉竟睡到了傍晚时分。
看到太阳已经严重西斜,周锦顾不上穿戴是否整齐就往宇文浔处奔去,边走边骂那些丫鬟小厮,不及时叫他起床。
福伯陪在宇文浔床边,见周锦来了,起身行礼:“王妃,你醒了。”
周锦对福伯一向客气,不过此刻也有些怨怼:“怎么不早点喊醒我。”
他也不管福伯回不回答,继续问道:“王爷有没有什么情况?”
福伯摇头叹道:“中午的时候又呓语了,太医施了针,这会子到没什么。”
“那为什么不喊我?”周锦看了一眼福伯,眉头紧锁的样子叫福伯有些惊吓。他很遗憾在宇文浔最难受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宇文浔身边。
“好了,你下去歇着吧,我来陪王爷。”周锦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和缓下来。
傍晚的房间,灯光已经有些昏暗,周锦就这么呆呆地陪在宇文浔的床边。有那么一瞬间,周锦仿佛看见宇文浔睁开了眼睛,他心下窃喜,然而只不过是自己精神不济下的恍惚。而后又是漫长的失落。
“王爷,你快点醒来,周锦求你快点醒来。”兀得,周锦的眼眶里又滴下泪来。
第27章
宇文浔一连昏迷了几日,太医束手无策,周锦也只能心急如焚。他整日以泪洗面,哭了睡,睡了哭。
是夜,替宇文浔洗好脸,周锦依旧如往日一般坐在床边。宇文浔昏迷的太久,身体的各处肌肉都需要人为得替他活动,否则容易引起肌肉萎缩。
正这样替宇文浔舒展筋骨,一道黑影从窗户里窜了进来。
蛊婆。
“你怎么来了?”周锦先是一阵紧张,确认是蛊婆之后,慢慢松弛下来。
“上次就说过了,半月过后我给你送解药,你可以彻底解蛊毒了。”说着,蛊婆将药瓶扔到周锦手里。
周锦打开药瓶,看着黑色的药丸突然跪了下来,吓了蛊婆一跳,忙问:“你这是做什么?”
周锦颤着声音说:“我知道你们凤凰岭的人懂得很多奇门秘术,你能不能救救王爷。”
见蛊婆不为所动,周锦跪着走到蛊婆身前,继续祈求:“求求你,如果你能救好王爷,周锦愿做牛做马,今日还不完的下辈子继续还。”
蛊婆虽然有些少女的娇气,不过素来恩怨分明,又有颗侠义心肠。忙他倒是想帮的,可是她只会做以毒攻毒的事,这种治病救人的活他还从来没有做过。
“你先把药吃了。”蛊婆说。
周锦摇头,似要以死相逼。
蛊婆不耐烦,握住周锦的腮帮子一掌把药丸打进了周锦的嘴里。
“我可不是你那温柔似水的王爷。”蛊婆拍了拍手说。
喉结滚动,周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丸药呛出了泪水,索性含泪低吼道:“王爷若是再也醒不过来,周锦留着这条命有何用?”
“好了好了,你哭什么啊,我也没说不帮。”顿了顿,蛊婆又拿出来一个瓶子,说:“其实你们王爷的事我也听说了个大概,这次来也准备了一味药。”
她把药瓶放到周锦手里,周锦仿佛看见了光。
这是专治心魔的药,但是只有她父亲精通如何制作,而她只是年少时大概看过几眼,所以一时不知应不应该拿出来。所以她丑话说在前头:
“不过我只是依着小时候听父亲讲的做的,保不齐缺了什么。所以不能保证药效,你可别怪我。”
周锦一听,心情顿时凉下去几分。但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便把药丸喂宇文浔服下。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以后用得着周锦的地方,万死不辞。”周锦说。
“你说的。”蛊婆窃喜,心想要个千百两银子花花不过分吧,不过周锦这副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就说:“那先记着,以后山高水长,哪日再见你可要兑现诺言。”
周锦点点头,听蛊婆的话像是要离开这里,就问:“你要走吗?”
蛊婆点头:“我父亲已经秘密派人来抓我了,我要云游四海,不然迟早被他们抓住,我可不想嫁给那个胖成猪的长老儿子。”
“好吧,那你珍重。”说着,周锦从书桌里拿出一张银票,蛊婆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是一千两的面值,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果然是有钱人家啊,出手这么阔绰。
周锦把银票塞到蛊婆手里,嘱咐道:“这一千两够你用一段时日了,你虽有一身毒功,可到底是个不经世事的女子,万事还是要藏拙一些才好,毕竟人心隔肚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啊这……
刚才的小哭包怎么有了些长兄如父的意思?蛊婆一阵感动。不过她仍旧傲娇地说:“我才不管,谁挡我路我杀谁。”
见周锦又要说什么,蛊婆忙打住道:“好了,你还是照顾你的王爷吧,我要趁夜走了。”
说罢,蛊婆一跃而起,身影消失在陈王府中。不过周锦的话她还是愿意听进去的,并且在心里叫了声“哥”。
以前他也有哥哥,哥哥十分宠她,每次出岭采集,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给她。可是哥哥在一次采摘雪莲的时候,失足掉落了山崖,而他的父亲,因为没了哥哥这个得力的继承人,才不得不同意把她许配给长老的儿子,以继承岭主之位。
暮色霭霭,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深沉的感觉,和轻盈的身姿不相匹配。
但她只能继续独自前行。
蛊婆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宇文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周锦十分失落,在宇文浔手边昏睡过去。
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脸颊,手掌宽厚,手指轻揉。
是在做梦吗?
也许是太过想要宇文浔醒过来吧,才会做这样的梦。可是为什么触感那么真实?
“不对,不对。”
周锦挣扎着惊醒,发现宇文浔的手掌真的在自己脸颊上揉抚。
他抬眼,看见宇文浔也争着眼睛,大喜过望:“王爷,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说着,周锦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这几日,他的伤心,担忧,沉郁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宇文浔将手臂上扬,他想要替周锦擦干眼泪,可是他仍旧十分虚弱,手臂上扬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着周锦的面庞。
周锦看出来宇文浔的意图,忙俯下身去,将面庞靠近宇文浔的手掌。
“锦儿,对不起。”宇文浔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替周锦擦干眼泪。
这一声对不起,是对马车上的过分之举感到抱歉,是对让周锦操劳那么多日感到抱歉,是对自己没能兑现承诺,让周锦开心过完每一天感到抱歉。
于是,他一连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别再说了,都是周锦不好。”周锦听着宇文浔的“对不起”,更加心疼,索性把脑袋埋在宇文浔的胸口,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一时福伯听见动静走了进来,见宇文浔醒了,大喜过望,眼泪也不自觉地溢了出来。
“好,醒了就好,老奴这就去传太医。”福伯老泪纵横地走了出去。
太医搭完脉,直说这是个奇迹,是周锦日夜照顾感动了上苍。
周锦本想说这是蛊婆的功劳,但是王府和蛊婆有来往对王府和蛊婆都不是一件好事,就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谢了她。
第28章
在床上躺了两日,宇文浔终于能下地活动了。周锦扶他下地的时候,他自嘲道:“眼见你的身体刚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你照顾我了。”
如今宇文浔好了,周锦说话也就俏皮了许多,只听他说:“你一辈子瘫在床上才好呢!谁稀罕管你。”
宇文浔抿嘴一笑,他不会告诉周锦,虽然后面几天仍旧昏迷着,但是意识却挺清醒,周锦的很多话他都听见了,尤其是祈求蛊婆救他的时候,他恨不能立马醒来,可是就是有股力量控制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不过也因为如此,宇文浔那一刻好伤心,也更加懊悔。他觉得心病根子已经不足以解释他那一晚的疯状,也许,他太爱周锦,太不能失去他了吧。
如今已经立了秋,虽然天气还有些热,但太阳已经没了往日的攻击力。周锦就扶着宇文浔在院子里坐下。
阳光撒在俩人的身上,一片岁月静好。
周锦说:“王爷在房间里且躺了这么些天,也该好好晒晒太阳了。”
宇文浔点点头。对于晒太阳他倒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大病初愈,以及回首这段时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和周锦安然地在一起才无比珍贵。
几场秋雨过后,蔷薇花开的更加娇艳,嫣红的仿佛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他俩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蔷薇花上。
“王爷,你可还记得当日的承诺?”周锦抿嘴笑道。
宇文浔便假借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故作疑问道:“什么承诺?”
周锦有点气,撇嘴道:“不记得拉倒。”
说着就将双手在胸kou交叉,背过脸去。
宇文浔偷笑道:“让我想想,能让我们锦儿这么动气的承诺,肯定是一宗大事。”
于是他假装顾左右而言他,一会问是不是去观音庙烧香,一会儿又问是不是去郊外秋游,一会儿又问是不是约了去郭秀才家喝酒?
总之,他就是不提编织花环的事情。把周锦给气得恨不得一脚踹飞他。
“你自己去郭秀才家喝酒吧,喝死你。”说完,周锦气呼呼地往卧房走。
宇文浔一把拽住周锦的手腕,一个用力,周锦就回旋着跌入宇文浔的怀中。
“你要干嘛?”周锦窃喜,但装作哄不好的样子质问。
“斯有美人入怀,怎么不以花悦之?”宇文浔深情地看着周锦,也不知从哪儿摘来的蔷薇,变戏法似的展现在周锦眼前。
“哼,我又不喜欢花,谁喜欢谁要去。”周锦偷笑了一秒钟,然后故作严肃道。
“哦?是吗?”宇文浔吊着胃口说:“那哪日再纳一房美妾,日日给他簪花岂不美哉!”
周锦也不示弱,瞪着眼睛说:“你敢,你要是纳妾,我也去找男人。”
顿了顿,周锦似乎想起什么,就说:“我去找路子墨。”
果然,宇文浔绷不住了,一把扶起周锦的脖颈,堵住了周锦的嘴。
周锦把眼睛瞪的老大,下一秒却慢慢习惯了宇文浔的进攻,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还提不提那个姓路的?”宇文浔猛地撤嘴,佯装怒问。
周锦在想,如果惩罚是亲吻,好像多提几次倒也无妨。宇文浔仿佛看穿了他,就说:“再提,打你小屁屁哦。”
周锦:啊这,真没想到你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是收着点吧。
于是周锦摇了摇头。
此战胜利,宇文浔骄傲地上扬了嘴角。
“那我们去编花环吧?”宇文浔说。
周锦点点头,两人正要往院墙边走,福伯来报,说路子墨来了。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宇文浔咂了咂嘴。
大殿里,路子墨向宇文浔和周锦行礼,然后示意小厮将礼物呈了上来。
路子墨拜谒道:“听闻王爷得以苏醒,微臣不胜欣喜,特意带来些许补药聊表心意。”
不知为什么,宇文浔对路子墨就是没有好感,倒不是因为周锦的缘故,反正总觉得路子墨这个人不简单,不像周锦说的那样浮于表面。
周锦当然还是认可这个往日的子墨哥哥的,见宇文浔装傻充愣也不说话,就转圜道:“路大人有心了。”
说完忙命福伯将药材收了起来。
入座后,路子墨又说:“皇上对王爷的事也很上心。”
说完他停了停,观察到宇文浔傻傻的,到没什么变化,但是周锦的神色就肉眼可见的慌张了几分。
于是路子墨继续道:“不过微臣说夏秋交际,王爷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其他。”
果然,他这样一说,周锦的脸色顿时松弛下来,周锦道谢道:“多谢路大人了,否则怕又要惹上什么事端。”
“锦弟弟客气,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路子墨看着周锦说。
宇文浔:锦弟弟?你俩当我不在了吗?要不是老子要装傻充愣,早就一巴掌把你扇飞了。
他太生气了,也不管路子墨还在客厅坐着,就起身走了出去。
周锦一脸尴尬,一边吩咐福伯跟着宇文浔,一边向路子墨致歉:“路大人,不好意思,王爷就是小孩脾气,你多担待。”
“不妨事。”路子墨挥了挥手说。
“你看现下我还得照顾王爷,就……”
见周锦这样说,路子墨识趣道:“微臣明白,微臣告辞。”
然而走了两步,路子墨又转过头来问:“我倒是认得一个名医,要不要请来瞧瞧王爷的疯病。”
周锦一愣,忙摆手道:“如今王爷才好,我怕他见了陌生人又不好了,先安稳一段时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