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曜心知不便让圣上久等, 更不该真接下?这活计,连连推辞不肯点人,谢启也忙站起来?帮着推辞, 只说幼儿无知、不堪如此重任, 等语。 皇帝却是铁了心硬要谢宁曜点人,实?在推辞不过, 谢启才说: “曜儿,你既承蒙圣上如此厚爱, 便放心大?胆的说来?,只是素日里你最顽劣, 到底是说不好?的, 也只能跪谢天恩浩荡,叩请圣上以小儿懵懂之错着家法责之。” 皇帝又笑着宽慰了父子俩几句, 还命谢宁曜随心所欲。 谢宁曜大?大?咧咧的说: “请圣上恕罪,曜儿实?在不知该点谁, 若依着我的心意,那、那我就给我自己,我这样?不学无术又极怕吃苦受累, 这辈子都只能当个纨绔。 别?说功名?爵位, 我能少给家里惹事,少得罪些世家公子同?窗, 就已是我的造化, 是家里万幸,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得侯爵, 我不给自己, 难道还能便宜了旁人?” 底下?众人听后都有?些忍俊不禁,有?的甚至已经?笑了出来?, 纷纷想着,这谢宁曜还真是个只长一副极好?皮囊,全然不长脑子的草包! 但凡晓点事的都知道这种赏是不能指给自己的,这话一出,等会儿无论?是点给谁,对方?原本怀着十分的感激之情,也只能剩下?五.六分了。 更何况圣上何等英明神武,最厌蠢笨之人,这番不过脑子的糊涂言语,天子听来?不知多嫌弃。 皇帝先是愣了愣,他也万万没想到谢宁曜竟会这样?回答,随后便爽朗大?笑起来?。 他先是拉着谢宁曜的双手,又如同?最慈爱的长辈一般摩挲着谢宁曜的头脸,怎么看都爱不够的样?子,一面说着: “这方?是赤子之心!朕甚爱之!莫看众卿个个都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却总不愿跟朕吐露半字真言,朕富有?天下?,却实?在为孤家寡人一个,还是曜儿最合朕意、最得朕心。” 众人均跪拜下?来?山呼万岁,谢宁曜忙也跟着跪拜叩首。 皇帝先将谢宁曜扶起,再随意摆了摆手说:“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宁曜受宠若惊,即便他在宫里住过些时?日,也总被召进宫替皇帝解闷,替贵妃娘娘聊解膝下?无子的苦楚,算是天子跟前常往来?的,他却从来?看不透半点圣上的心意。 主要是他们的这位圣上太过多疑善怒,别?说朝臣们不敢在皇帝跟前乱说一个字,就连受宠的皇子公主都不敢冒犯天颜。 谢宁曜当然明白这是“帝王权术”,哪个帝王不是孤家寡人,即便再和善的君主,臣下?也不敢真与天子交心,更何况是这等最擅御人之术的君王。 底下?群臣以及诸多皇亲国戚早已悔不当初,刚才怎么嘲笑谢宁曜,这会儿就怎么被圣上所言啪啪打脸。 他们现下?才明白谢宁曜这招是真高明,这叫“无招胜有?招”,返璞归真方?是上上之策! 皇帝郑重其事的说:“朕许曜儿,许谢宁曜、谢扶光,以后不论?有?无功绩,朕既如此喜爱你,自会给你更好?的爵位,这会儿另选他人才好?。” 谢宁曜当然明白,皇帝不会把爵位给他,这番话不过是说来?让圣上高兴的,谢家功高震主,他就更该将纨绔的戏码演好?,至少可以暂缓皇帝的猜疑忌惮。 他又想家里除了三哥都已有?爵位,实?在不该再要,且三哥才不愿要这样?空手得来?的爵位,将来?打胜仗归来?封爵才是真霸气! 众人都明白谢家已太盛,即便谢宁曜又指给自家人,皇帝肯定还要找各种借口不给。 他们愈加后悔之前实?在有?眼无珠,怎么就没有?好?好?巴结谢宁曜,虽最终给谁还是看圣上心意,但被谢宁曜提起总有?更多的可能得到。 谢宁曜也明白皇帝不会将爵位给谢家任何人,于是说: “圣上,我想给李及甚可以吗?他出身微寒、屡屡困顿,却不坠青云之志,总能致力于学,我最贪玩,他每每被我带累,从无怨言,我觉得他很好?,就想给他。” 皇帝又被这番稚子言语逗的笑了起来?,大?手一挥道:“那便依曜儿的。” 李及甚连忙跪谢拜辞,只言自己毫无功绩不该受此隆恩。 皇帝却说:“朕亦知你不该受,可曜儿偏要给你,朕也无法,谁叫朕拿他当亲儿子待,比亲儿子还喜爱,哪有?三番两次驳回他的道理,你只感激他就是了。” 李及甚便不再推辞,欣然领受,行大?礼跪谢天恩。 皇帝笑着说:“阿甚,少年?心事当拏云,往后更要多加上进,方?不负朕为你开这先例,也不负曜儿对你的恩情。” 李及甚自又是一番感恩戴德之言、豪情壮志之语。 一番闲话之后,皇帝一声令下?围猎开始,皇帝酷爱骑射,即刻骑马入林,近臣等忙都跟了上去。 如今虽这头筹已给了李及甚,但还有?许多次等奖励也都很值得争抢,比如免罪金牌一张,圣上亲笔题词的画圣真迹一幅,并金玉珠宝等,不必赘述。 谢宁曜和李及甚原也骑马跟着圣上去打猎,见皇帝兴致极高,已完全不在意到底哪些人跟着,他俩便逐渐放慢速度,继而避开众人绕回了营地。 营地早搭起许多帐篷,达官贵人们玩累了可随时?回此休息,帐篷按照家族以及职位分配,官职越高家族越强盛,帐篷自是越豪华,且位置更好?。 谢宁曜与李及甚骑马并列而行,为不引人生疑,故意走很慢,谢宁曜笑着说:“阿甚,如今我可该尊称您为侯爷了。” 李及甚道:“不敢当,我便是做了天上的星官,你还不是照样?拿我做下?人使唤,一个不乐意就要动怒骂人,高兴了就拿我戏耍。” 谢宁曜笑着说:“这可是你自己求来?的,你既这样?说,我往后就这样?做。” 李及甚提醒道:“先办正事,别?成天就想着玩。” 两人闲聊着来?到华家的帐篷前,一齐下?马入内,只见华慎独自坐在里面喝闷酒。 谢宁曜坐到他旁边,笑道:“慎表哥,纵然你对打猎没兴趣,也该出去跑跑马看看风景。” 华慎先是恭贺了李及甚得封侯爵,随后才说:“阿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好?独处安静,原就不想来?此,无奈家里太爷定让我来?。” 谢宁曜一把夺过华慎的酒壶喝了一口,吐舌道:“好?辣好?烈的酒,一点儿也不好?喝。” 华慎夺回酒壶,严厉训斥:“小孩子家的哪能喝酒,让昀大?哥知道,我也要挨骂,你这贪玩淘气的脾性总不改,让我说你什么好?。” 虽则谢宁昀与华慎的年?龄相当,但谢宁昀先出生几天,华慎从小就叫他大?哥。 李及甚连忙去旁边桌上倒了一大?碗酽茶过来?,说:“快漱口,压压就好?。” 谢宁曜喝了两口茶,笑道:“慎表哥,你就出去随便逛逛呗,也不算白来?这一趟,我可听说夏日霜山上有?灵狐出没,那灵狐极白极美,只看上一眼便叫人终身难忘。” 华慎心知表弟是在“借物?喻人”,将永淳公主比做灵狐实?在很恰当,古灵精怪且遥不可及。 他只装作?不懂,摆手道:“阿曜,你成天就知道胡言乱语,快些去玩你的罢,别?在我这里耽搁了。” 谢宁曜却说:“表哥,我听说那灵狐最常在北面山顶最茂盛的树林中出没,灵狐奇着呢,但凡看上一眼,也能沾染些许灵气,让人飘然若仙。” 华慎敷衍道:“好?,我知晓了,快去玩你们的罢。” 谢宁曜见表哥眼神多次触动,心下?已有?八九分把握,慎表哥性子倔,多劝只会适得其反,他果断拉起李及甚的手腕往外走。 他们出来?便骑马往山顶跑去,中途遇到了特?意来?找谢宁曜玩的方?觉明、萧立鹤,他两人自然也是跟随家中大?人来?的。 方?觉明笑着说:“阿曜,你总不来?上学,我们都很想你。” 萧立鹤喜道:“扶光、阿甚,如今你们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叫我们好?生羡慕,扶光刚才真长脸,平日里那些老说你纨绔的王孙公子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谢宁曜今天有?正事要忙,实?在没空和他们玩,只说:“你们先去玩,我有?空自会来?寻你们,我不来?寻,你们也别?来?找我,明白吗?” 萧立鹤很聪明,忙道:“扶光,你放心,我会看着觉明,不让他犯傻。” 方?觉明原也不是爱犯傻,他只是家里太宠,娇生惯养长大?,不耐烦迁就人,更不耐烦伪装而已,他笑着说: “扶光,你只管忙你的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况且我不敢惹你生气,但凡与你赌气一时?半刻,我都抓心挠肺的难受。” 谢宁曜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策马扬鞭而去,李及甚紧跟在他身旁。 方?觉明呆呆的望着谢宁曜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萧立鹤将马鞭在他跟前晃了晃,笑着说:“人都跑的看不见了,你还发呆呢,真要变成望夫石不成?原来?我们的觉明竟是个待字闺中的娇小姐,深爱某郎君而不得。” 方?觉明微怒道:“再敢胡言乱语,撕烂你这张臭嘴,阿曜是我们的老大?,我、我只是太无聊了,没有?扶光,干什么都无趣。” 萧立鹤神秘兮兮的说:“觉明,这原没什么,富家子弟养的那些清俊小厮书童都为此好?,就连正统史书也有?记载诸多皇帝亦好?于此,断袖分桃也算佳话。” 方?觉明气道:“我没这种想法,从前往后都绝不会有?!我只是喜欢阿曜的脾性,和他在一起我最开心。” 萧立鹤笑着说:“其实?你会喜欢阿曜再正常不过,谁不爱扶光,他可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即便他是个纨绔,照样?让多少高门贵女冒险也想嫁他,全天下?有?龙阳之好?的怕是看他一眼也终生难忘的。” 方?觉明气的扬鞭差点抽在萧立鹤身上,怒道:“你今天是不是非得惹我和你打一架,阿曜是我们的老大?,我怎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萧立鹤也不过就是贪玩试探方?觉明而已,他连忙安抚:“好?好?好?,知道了,我再也不提。” 谢宁曜与李及甚很快就来?到山顶,只见众人全忙着打猎,为了不让人生疑,他们一边打猎一边寻找永淳公主的身影。 李及甚原就身手不凡,骑射自也是顶尖的,即便忙着寻人,只要看见猎物?,他都能一箭致命,且不用下?马捡猎物?,打马过去弯腰就能轻松拾起。 谢宁曜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想:这腰腹力量真绝!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吗! 李及甚将猎物?挨个排放在谢宁曜与自己马背上,这样?就显得他们也在用心打猎。 没一会儿两人果然在山顶的密林中见到了那抹灵动的雪色。 永淳公主身边跟着一群护卫,公主正在发怒:“快些去把阿曜给我找来?,你们这群木头让人看着都烦,找不来?阿曜,你们也别?回来?了……” 为首的护卫立即派了几人去找,其余的照样?围在公主身边保护。 永淳公主挥舞着长鞭使劲儿抽在为首的护卫身上,驱赶:“是你非得逼我动手,有?你们看着,我还打什么猎,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这护卫指挥使只能一声不吭的抗打,不敢辩解,更不敢躲避,没一会儿,头脸身上就被打的全是血。 谢宁曜一边打马过去,一边说:“阿芷,你也太刁蛮了些,他们不过奉命行事,这密林中不乏猛兽出没,不比跑马大?道上有?围栏安全,若你出了什么事,他们九族都难保。” 李从芷高兴的忘乎所以,即刻跑到谢宁曜身边,从他马背上提溜过一只大?兔子放自己马背上,笑道:“也就你敢说我刁蛮,换做旁人,看我不抽烂他的嘴!” 谢宁曜严肃道:“阿芷,我没和你开玩笑,既或是没碰上猛兽,突然跑出来?个野猪什么的,马儿受惊,坠马也很危险。” 李从芷笑着说:“知道了,阿曜,我可还比你大?几岁,正经?也该我这个阿姐教训你,你反倒教训起我来?。” 谢宁曜笑道:“哪有?阿姐抢弟弟猎物?的,不若愚弟带阿姐去打猎罢。” 李从芷意味深长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猎物?都是这位新侯爷帮你打的,果然你眼光不错,新侯爷属实?厉害。” 谢宁曜笑道:“阿姐真是独具慧眼。” 李从芷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很快就要与你二哥成婚了,到时?你不许喊我嫂子,还叫我阿姐、阿芷就好?。” 他知道古代最忌讳的就是待嫁闺中的女子大?谈夫婿,也就公主敢这样?,他便悄声试探着问:“那你觉得我二哥到底怎么样??” 李从芷想也没想就说:“自是极好?的,长的英俊非凡,又是少年?将才,父皇给我选的,准没错!” 谢宁曜:……任务难度直线飙升。 三人闲聊中不知不觉就已来?到猎物?较少,狩猎的人也最少的北面山顶。 永淳公主在李及甚的提示下?,很快就猎到几只野兔、山鸡,这让她?兴奋不已。 谢宁曜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下?马来?玩,永淳公主自也跟着下?马,两人在密林间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李及甚虽不与他们玩,却也紧跟着。 没一会儿,只听得谢宁曜大?叫一声:“阿芷别?过来?,好?像有?蛇!” 李及甚一面疾跑过去,一面说:“阿曜,你莫动,我来?捉蛇,别?怕,什么蛇,我都能捉,公主殿下?,您千万别?过来?。” 公主很怕蛇,也很担心谢宁曜,她?向护卫下?令捉蛇的同?时?,还是忍不住跑了过去看。 这时?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来?,他挡在公主身前,气道: “阿芷,你还是这样?不听话,阿曜、阿甚都说了让你别?过去,阿甚再如何厉害,他也只能护得住阿曜一个人,你过去,你让阿甚保护谁的是!” 永淳公主最刁蛮任性,却很愿意听授业恩师的话,她?连忙解释:“师父别?生气,我只是太担心扶光。” 因华慎主要教永淳公主书法,故而公主不称他为夫子,只叫师父。 谢宁曜突然大?叫:“慎表哥,蛇好?像跑你们那边来?了,你快带公主殿下?上马!” 永淳公主顿时?吓的不行,跳起来?抱住了华慎,就挂在他身上,颤抖着声音说:“师父,我怕。” 华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安抚道:“别?怕,师父带你上马。” 谢宁曜见进展很顺利,心底已是乐开花,他就是想给永淳公主制造“吊桥效应”,这是最快催生感情萌芽的妙招。 吊桥效应就是指一个人在及其紧张害怕的情况之下?,就会心跳加速,若这时?再遇到另一个人,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便很可能将这种心跳加速理解为对方?让自己心动。 华慎急忙将公主抱上马,公主扔紧攥着他双手不放,华慎不住的安慰:“阿芷别?怕,有?师父在,一定没事。” 李及甚抓起草丛中的蛇,抽出腰间佩剑,一斩为二,并说:“殿下?,不过是山里常见的草花蛇,无毒,您也不必再担心,这附近应该再没有?蛇。” 永淳公主原就胆子颇大?,只是怕蛇虫而已,见蛇已死,她?立马跳了下?来?看。 华慎忙道:“微臣怎么就教不会你,堂堂公主殿下?,怎可如此轻浮,那蛇有?什么好?看的,脏了你的衣袂鞋袜,岂不有?失体统。” 永淳公主笑着说:“师父先戒酒再来?训斥我罢,华家乃诗礼簪缨之族,师父当年?亦是探花郎出身,如今却日日酗酒,看来?华家家法也不过如此,若是有?皇子敢这样?,早被父皇打断腿了。” 华慎是有?苦难言,他等了心中的明月这么多年?,深知这明月永远不会照向他,可他愿意一直守下?去,终生不娶又如何,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有?美酒相伴也足够了。 永淳公主见师父如此失落,连忙安慰:“师父,阿芷错了,不该这样?说你。” 华慎苦笑道:“你又没说错,我早已没资格再管你。” 永淳公主急忙说:“师父永远都能管我,师父上次教我写的瘦金体,我都没学会,你也不再主动来?教,还要我传召,可见你如今和我多见外!” 谢宁曜与李及甚见两人聊的很好?,赶忙悄悄的骑马走了,只剩下?一堆护卫不知该藏到哪里去,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两人也没兴趣再打猎,不知不觉就回了营地中谢家分得的帐篷里。 两人喝茶闲聊了一阵,谢家三兄弟先后都回来?过,他们主要是担心谢宁曜前两天中暑没好?彻底,故而牵挂的紧,总是忍不住要看看弟弟的。 三个哥哥都嘱咐了许多,又见弟弟面色红润也就放心了,他们三人都是皇帝跟前的近臣宠臣,看了弟弟就又回去了皇帝身边。 谢宁曜将鞋袜都脱了舒服的躺在塌上,让风住为他捏肩捶背,笙竹为他扇风,好?不享受。 李及甚坐在谢宁曜旁边,也不让小厮们伺候,他还为谢宁曜端茶倒水。 旁边倒是还有?几个贴身小厮,谢宁曜却不爱让他们伺候,只因他们没那么机灵,还没调教顺手。 风住连忙说:“兰廷、锄禾,你们有?点眼力见,甚少爷也累了,快些伺候着。” 兰廷与锄禾均是谢家老太太为李及甚精心挑选的贴身小厮,两人不仅样?貌端正且小小年?纪便十分沉稳,更重要的是忠心耿耿又肯学肯长进。 风住作?为跟了谢宁曜好?几年?的一等小厮,他如今主要的任务便是教兰廷、锄禾各种规矩,让他们能更好?的伺候新主子。 兰廷与锄禾原只是三等小厮,分在老太太外院当差,许多贴身侍奉主子的规矩都不懂,需得加紧学。 风住虽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好?在两人聪明,一教就会,风住倒也喜爱教他们。 李及甚道:“我不累,现下?用不着他们伺候。” 兰廷、锄禾早已学的十分熟稔,只是他们知道甚少爷说不用他们伺候就是不用,他们也不多余解释给风住听,以免甚少爷不高兴。 谢宁曜笑着说:“瞧瞧,贴身奴仆都像主子脾性,真真没错,阿甚不言不语的,兰廷、锄禾也这样?。” 李及甚道:“是我不让他们多嘴。” 谢宁曜今天高兴的很,且歇息够了,又玩心大?起,盯着李及甚说:“啧啧,这虎背蜂腰大?长腿,你不做锦衣做盗贼!” 李及甚无奈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就成了盗贼?” 谢宁曜一往情深的说:“你偷走了我的心。” 李及甚:“……” 谢宁曜:这情话有?点太土了,我自己都受不了!我在干嘛啊! 李及甚怒道:“谢宁曜、谢扶光,你安心想气死我不成?往常在家也就算了,这是什么地方?,外面人来?人往,你觉得这帐篷能隔音吗……” 谢宁曜原本想着是自己太过火了,言语冒失,也就不回嘴,可李及甚今天竟成心要与他大?吵一架,他就不是一个能受气的,顿时?两人就吵的天翻地覆。 李及甚是吵给外面人听的,但谢宁曜并不知道,只认为是李及甚故意找茬。
谢宁曜与李及甚两人吵的属实太厉害, 风住、兰廷等小厮不住的劝解,却丝毫不起作用,反惹的他们生出更多嫌隙来, 故而?不敢深劝。 李及甚心知圣上多疑善怒且心狠手辣, 他必须为谢宁曜洗脱“勾结朋党”的嫌疑,否则一旦圣上猜忌起来, 谢宁曜就必死无疑。 如今谢家已是鼎盛,原本就让皇帝十分?忌惮, 而?他早就是享誉天下的名?士,偏偏又被谢宁曜带到谢家, 按照圣上多疑的秉性?, 逐渐很可能会怀疑谢家在蓄养势力?。 圣上之所以还没?有?怀疑,主?要因为谢宁曜真是个纨绔, 将他带回谢家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找个长得好?看的玩伴而?已。 可今日他得了?侯爵, 还是谢宁曜亲自给予的,将来他还会得到更多的权势,皇帝难免担心, 他会成为谢家强有?力?的臂膀。 因此他必须做这场戏, 让皇帝以及所有?权臣、皇亲国戚都认为,谢宁曜太过飞扬跋扈, 他在谢家受了?许多的委屈折辱, 将来必定会报复谢家。 这样?做至少可以让谢宁曜与谢家都更安全, 况且他与谢宁曜原本就经常吵闹, 这也不全然?是做戏。 谢宁曜被家里保护的太好?, 根本没?有?城府算计,他哪能想到这么?多, 只认为李及甚得了?侯爵,就要拿捏他了?。 李及甚故意?激怒:“阿曜,我原不过就是你养的玩物罢了?,更不该为你两句玩笑话生气,往后我便都改了?,你莫再这样?动怒,叫我如何自处……” 谢宁曜冷笑道:“我竟不知你有?这样?的自觉,你不该生气也早生气千百回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傲的,你总说我拿你当玩物,你正经给我玩过没??你有?什么?绝活,倒是露两手给小爷我瞧瞧……” 李及甚直被气的面如金纸,指着谢宁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宁曜原就口无遮拦,又被李及甚数落的太难堪,索性?愈加放荡起来: “你既自认是我的玩物,总该学点?玩物的本领,什么?媚眼如丝、玲珑身段、娇.喘.微.微、婉转承恩,从此都要学起来……” 风住见实在说的太不像了?,赶忙捂住了?主?子的嘴,哭求: “我的小祖宗,你千万别再说了?,不看其他,看在我殷勤伺候您几年的情分?上,饶我一命吧,我们为奴为仆的也惜命,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死。 再说下去,若是被大老爷听到,您不过挨顿家法,我等却有?不加规劝的大罪,轻则打断腿,重责活活打死啊,虽则打死也不敢埋怨,可到底还望小爷饶命。” 其余众奴仆小厮早跪了?一地,纷纷磕头求饶。 兰廷赶忙拿了?一旁的马鞭,跪地高举过头顶,说:“小爷,您打我出气,甚少爷惹您动怒,都是我们的罪过,是我们有?失劝导……” 谢宁曜一把推开风住,怒道: “好?哇,你们主?仆都来拿捏我,李及甚,你端的会收买人心,风住跟了?我几年,如今反倒来帮你,这兰廷也是有?趣,我何时拿下人出过气?!” 兰廷原就是得了?李及甚的吩咐,故意?用此言行激怒谢宁曜。 这番话就完全可让外面的人认为,谢宁曜经常拿李及甚出气,还拿李及甚的仆从出气,李及甚在谢家简直受尽屈辱,还要依赖死忠的仆从护着一二。 兰廷赶忙扔了?鞭子,抬手啪啪抽自己嘴巴子,一面说着:“是奴才说错了?话,小爷您消消气,奴才不配让小爷亲自动手责罚……” 谢宁曜忙道:“住手,别打了?,倒好?似我将你们主?仆欺凌的多厉害。” 兰廷不敢不听,立马停了?下来,但他为能看出明显的伤,对自己也下手极狠,不过才打几巴掌,两边脸已明显肿了?起来,嘴角都破了?。 锄禾忙掏出手帕为兰廷擦嘴角的血迹,哽咽着祈求:“还望两位小爷饶命,千万别再吵了?,纵然?还生气,也等回家再说。” 风住、笙竹就跪在谢宁曜脚下,两人一齐抱着主?子双腿哭的可怜。 谢宁曜便不再与李及甚吵,就指着众小厮仆从骂,到底要出够气才肯罢休的。 帐篷外早聚集了?许多达官贵人,当然?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些达官贵人之前就想找机会恭贺新侯爷,可新侯爷太傲气又刻意?疏远众人,毫无接近的机会,这会儿倒是想借口劝架进去接触,可谢家仆从把守森严。 他们只能在外面听,却也听得津津有?味,纷纷轻声议论着: “这谢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可怜了?我们的新侯爷,那样?光风霁月的谪仙人物,却还要在谢家受多久的气,要在这嚣张跋扈的纨绔身边受多少屈辱。” “正所谓大丈夫有?时而?动,新侯爷只是龙困浅滩,早晚能摆脱谢家,若新侯爷愿意?,我家也不比谢家差到哪里,我倒是能帮他脱困。” “你可拉倒吧,不论其他,单就风骨气节,你们郑家给谢家提鞋都不配,还是我们驸马府能给予新侯爷更多助力?。” “呵呵,我们郑家再不配也比你一个闲散外戚好?得多。” “新侯爷固然?极好?,可他心机城府太深且阴鸷狠戾,只有?他利用别人,从没?有?别人利用他的道理,你们与其争着讨好?他,还不如讨好?谢宁曜。” “谢宁曜可比我们都聪明的多,我们谁能讨圣上欢心,他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龙颜大悦,只怕就连最受宠的皇子公主?也难做到。” “这话说的在理,往后我们还要多去向谢小公爷讨教才是。” 帐篷里面,谢宁曜发泄一通后,很是口干舌燥,他也不让小厮们伺候,自己从塌上下来要去倒茶喝。 他早脱了?鞋袜的,那战靴穿起来麻烦,便直接光脚下地,踩在柔软冰凉的草地上,倒还挺舒服。 这天极热,虽则谢家的帐篷位置很好?,完全在树荫下,但里面仍旧没?那么?凉爽。 谢宁曜没?走两步,就被李及甚一把抱了?起来,放回塌上坐着,并说: “外面哪能比得家里,不要光脚走路,家里那样?好?的木地板,擦的一尘不染,你还嫌硬,铺上鱼獭地毯你又嫌不够凉,这草里不知多少小虫子,你倒不管不顾起来。” 谢宁曜气道:“我光不光脚与你什么?相干,我这脚就是被草里的毒蛇虫子咬烂,也不要你管!” 说话间,风住已倒了?茶端过来,谢宁曜接过连喝了?几大口。 兰廷也给主?子端了?茶水过来,李及甚却不喝,他立即蹲了?下来,捧起谢宁曜的双脚仔细查看,将脚底的草屑、渣土等用手轻轻拂去。 谢宁曜最怕痒,忍不住将脚往回抽,却被李及甚抓着脚腕,根本抽不出来,他气道:“不要你假惺惺的对我好?,让人瞧见,还以为我真把你当奴仆使唤。” 李及甚的手很大,十根手指犹如修竹一般倾长,谢宁曜又正值疯狂长高的年纪,身材早就拖长条,十分?清瘦,脚腕也细,李及甚一只手就能将他双足脚腕紧紧握住。 谢宁曜又急又气又抽不出脚来,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李及甚常年练武手掌指腹上粗粝的茧子刮过脚底、脚趾、脚背。 李及甚道:“被虫子咬了?不是玩的,小虫子咬过不会马上痛,过后又疼又痒好?几天,你又得闹脾气,让我仔细看看有?没?有?红点?子,要即刻擦药。” 谢宁曜也没?再反驳,且想着:就得让李及甚伺候,否则我岂不是白背了?骂名?,既然?李及甚都说自己是玩物是奴仆,就这样?来用! 兰廷早拿了?擦蚊虫叮咬的清凉药油过来,李及甚接过后,先将药油倒手掌心搓磨到发热,再将药均匀涂抹到谢宁曜的双足上。 谢宁曜故意?气他,冷笑道:“阿甚,你倒是学得快,都能亲自给我脚擦药了?。” 这时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两小内监高打起帐篷帘子,皇帝独自一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众近臣都候在外面。 谢宁曜和李及甚均是愣住了?,李及甚还捧着谢宁曜的双足给他擦药,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御驾亲临。 李及甚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圣上会来,他这当然?不是故意?做戏,是真担心谢宁曜脚被咬伤又要闹脾气。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行大礼,皇帝便笑着说:“不用行礼,朕来的唐突,你们便当朕是寻常长辈来看望小辈。” 皇帝坐到塌上,拉着正准备穿鞋袜的谢宁曜,笑道:“你倒是会享受,让新侯爷给你捧脚擦药,朕都求不来的福气。” 谢宁曜忙就要下地跪拜请罪,皇帝却说: “曜儿,朕也就在你跟前还能得些自在,你莫学他们那副怕朕的样?子,既或是你犯了?天大的错,朕也只会像你爹那样?打你一顿家法就揭过。 况且你又没?错,这不过你情我愿,阿甚的脾性?朕是知道的,他不愿意?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做,你再跋扈,倒还不至于能逼他就范,既然?他乐意?,朕也不管这许多。” 谢宁曜连忙解释:“请圣上恕罪,我真不曾欺凌他,我不要他帮我擦药,是他非要擦的,他手劲儿大的很,硬抓着不放,曜儿以后再不敢这样?荒唐。” 皇帝却说:“曜儿往后只能叫朕皇姑父,但凡叫错了?,朕可是要认真生气的!快叫来,寡人爱听。” 谢宁曜这才放心了?,连喊了?几声皇姑父,逗的皇帝爽朗大笑。 皇帝原是听说谢宁曜与李及甚在营帐中大吵大闹,且打猎许久也累了?要歇息,与惧怕天威的臣子们闲话太无聊,故而?来看看两人在吵什么?。 现今却也懒得再问许多,皇帝此行不过为了?验证谣言,看来谣言非虚,他也就放心了?。 皇帝到底是十分?忌惮谢家的,又深知李及甚将来必有?大作为,且很清楚李及甚阴鸷狠戾、睚眦必报,应该早将谢宁曜恨之入骨。 更何况皇帝很明白,谢家以及谢宁曜对李及甚再好?都没?用,李及甚这类人只会利用能利用的一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如今只因谢家对他有?大用处才如此隐忍。 等谢家成为李及甚的阻碍,就是被他铲除的时候,以李及甚的冷心冷血,必定全然?不会顾念当年如山似海的恩情。 更何况谢宁曜还总是戏弄折辱李及甚,将来不知会被报复搓磨的多惨。 皇帝却也实在打心底里喜爱谢宁曜,故而?还想着悄悄留下一道御旨,将来或许能保曜儿一命。 谢宁曜与李及甚陪着皇帝闲话许久,直到小内监在外提醒皇帝已到行赏的时辰,皇帝便带着他们一齐去了?大露台。 这会儿已夕阳西?下,皇帝意?兴阑珊,赏完便立即启程回宫,群臣自然?还是跟着仪仗队随行。 谢启、谢勋与谢家三?兄弟当然?也都听说了?两人在营地大吵大闹,可他们需要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故而?没?机会来看。 等他们跟着圣上到营地,天子便一直单独与两人会谈,不让旁人入内,随后又是行赏等事宜,还要跟着仪仗队随行,更加没?机会询问一二。 因此种种,他们也就只能想着等回家再问,更何况谢勋与谢宁昀大致猜到了?是李及甚在做戏,故而?并不怎么?担心。 谢宁曜与李及甚仍旧如同早晨一样?骑马回府,后面自也有?许多家仆小厮骑马跟随。 他们抵家后先去向祖母问安,再回宝辉院洗澡换衣,因谢宁曜还在赌气,故而?两人面上都淡淡的。 谢老太太自能看出他俩又吵了?架,因他们经常吵闹,老太太也随他们去,不过三?两日就好?。 今天出了?大汗,他们都洗了?头,长发不容易干,两人都躺在外面游廊长竹椅上,几个丫鬟轮流用大棉巾不停的汲水擦拭。 李及甚也不愿气坏了?谢宁曜,终究还是站起来,附在他耳边,将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谢宁曜是越听越高兴,待李及甚说完,他已激动的跳了?起来,兴奋道:“阿甚,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 他从未想过这都能引起皇帝猜忌,他当初将李及甚拐到家里,全然?就为了?好?玩,一点?儿帮家里招揽人才的念头都没?有?。 李及甚忙说:“你头发还滴水,赶紧躺下,别把衣服弄湿了?。” 云舒也跟着劝:“我的小爷,先弄干头发,前两天中暑才好?,若再病了?,真就是我的罪过。” 谢宁曜高兴的不行,激动之下竟张开双臂抱住了?李及甚。 李及甚顿时愣住了?,他虽和谢宁曜同吃同住再亲密不过,但这样?的拥抱从未有?过,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