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曜心知这?项罪过可大可小, 轻则是?朝廷大员私德有亏,重?则按律可以定一个玩忽职守之类的罪过。 该吏部?尚书乃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先皇何等明察秋毫且多疑善怒, 不可能?不知道为自己选拔官员的吏部?“天官”竟是?这?种角色。 谢宁曜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先皇认为吏部?尚书从不贪污受贿、更不结党营私,那么这?点“小错误”便显得无足轻重?。 更何况大乾朝的官员选拔制度已?经?非常完善, 吏部?只是?举贤任能?的途径之一,还有其他辅助的升迁制度, 皇帝也会定期亲自遴选官吏。 因此吏部?尚书的所作?所为便更不会令先皇有所担忧,新皇初登基要处理的朝廷大事多不胜数, 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小问题。 其实?在?古代.官.场这?都不算什么, 历史上也有许多这?类的记载,但听闻总是?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谢宁曜疾跑而来?, 就连通报的小史都不如?他跑的快,这?才有机会看到如?此荒谬的场景。 吏部?尚书名叫“傅棠”, 乃吉安侯傅纲的义弟,傅棠出身寒门,在?京都毫无根基, 为了官场的路更好走, 他便认了同姓的吉安侯为义兄。 吉安侯傅家虽是?名门望族,但后代子孙就没一个能?读书的, 也可以算是?有些没落了, 收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义弟对家族亦有许多的好处。 傅棠及其聪颖, 他十分清楚先皇最厌恶结党营私之辈, 因此他只认了吉安侯为义兄, 便再也不与朝堂中任何势力往来?过密,因此能?始终坐稳吏部?尚书的位置。 只见?吏部?所有官吏都聚集在?大堂之上, 将中间的桌案围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看出里面正在?做什么。 最让谢宁曜觉得荒谬的是?,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这?会儿却在?用最文雅的方式说着最不堪入耳的话: “徐大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得尚书大人的青眼,这?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别不识好歹。” “今日便是?你飞黄腾达的伊始,我等羡慕还来?不及,你又哭什么,就算要哭,你也该哭的好听些,呜呜咽咽的像猫儿被扼住了喉咙,别扰了大人的雅兴。” “可惜你生就这?样一副好皮囊,却完全?不会利用,可见?蠢人就活该仕途坎坷。” 徐彦早吓的动也不能?动,只下意识的祈求着: “尚书大人,求你,放过下官,您不能?这?样,下官现请辞,下官不当这?个差了,万望尚书大人应允……” 徐彦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怎么都没想到,被自己视作?崇高理想的吏部?,内里竟是?如?此的浑浊不堪、腐.朽.糜.烂。 他初入官场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他就坚定了将来?必要入吏部?,再入内阁,青云直上,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在?翰林院就已?经?心灰意冷。 如?果不是?在?国子监遇到了谢宁曜这?样一个学生,他永远也不会有勇气离开国子监,他宁愿放弃所有抱负,安安分分的当个再普通不过的夫子。 可他毕竟是?先皇钦点的榜眼,他始终无法真正熄灭心底深处那微小的火焰,那是?他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心心念念的抱负理想! 他的家乡在?遥远的南方,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镇,即便他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乡绅但也过的不算多富裕。 当初他作?为十里八乡著名的神童,家里倾其所有的供他读书,甚至不惜为了他变卖所有家资,举家搬迁到京城供他求学,在?京城他们只能?过异常拮据贫苦的生活。 他是?家里所有的希望,他亦不负众望的高中榜眼,以为从此苦尽甘来?,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端。 回首过往,他的双脚走过家乡泥泞的田埂,走过家乡小镇陈旧的青石板路,走过入京的慢慢长途,走过京城大街小巷的繁华,走过昭狱无比阴冷黑暗的地牢…… 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若早知道终点是?这?样,何如?当初就不要出发! 早知今日,他宁愿死?在?昭狱中,或者死?在?入京路上冬夜里的那场暴风雪中,或者在?幼时不小心跌落水潭时就死?,至少能?死?的干干净净,何苦留在?这?世间白受这?许多的苦楚。 谢宁曜向来?一言九鼎,他答应过徐彦一定不会再让其受到无妄之灾,就必定会做到,他怒喝一声:“大胆!还不住手?!” 吏部?尚书傅棠从来?只手?遮天,他万万想不到在?自己掌管的衙门内还能?翻车,但他丝毫不慌张,整好衣襟,作?揖道:“不知谢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谢宁曜大跨步走了过去,一把扶住差点从桌案上跌落下来?的徐彦,迅速帮其穿好衣衫,安慰道:“不用怕,既被我撞见?,我便会管到底,定为你讨回公道。” 徐彦傻愣愣的望着谢宁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奢望过谢宁曜真会赶来?救他,让小厮去谢府求助,只是?他最后无可奈何想出的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法子罢了。 其实?他与谢宁曜并没有多少交集,除了那年?夏天在?朱雀大街上,谢宁曜将他拉到了酒楼上劝慰了一番。 那次劝慰对他来?说很严重?,将他从无边的恐惧中救了上来?,让他不再日日夜夜噩梦惊惧,但他总觉得那对谢宁曜来?说,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可怜他罢了。 他从未奢望过真能?得到谢宁曜的庇护,他甚至觉得以谢宁曜贪玩胡闹的天性,大概过不了几?日就会将他忘到九霄云外。 更何况如?今又过了好几?年?,在?此期间,他与谢宁曜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他都怕今日让小厮上谢府求助,恐怕都没人会帮忙传话,就算运气好真遇到愿意传话的家仆,谢宁曜也早就将他忘的一干二净,又怎么可能?会来?救他。 徐彦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的知道,他对谢宁曜而言,不过是?谢宁曜无聊时帮过一个可怜人罢了。 可他早将谢宁曜当作?了救命恩人,今日他实?在?没法了,这?才不得不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谢宁曜身上,只是?他没想到谢宁曜竟真再次救了他! 傅棠笑着说:“谢侯爷误会了,本官不过教训属下一二罢了,实?在?不劳您操心我们吏部?的内务。” 谢宁曜冷声道:“你当我眼瞎?我劝尚书大人莫要太嚣张,岂不闻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傅棠仍然毫不生气,照旧笑着说:“谢侯爷言重?了,本官向来?两袖清风,何来?嚣张之说,若本官都算嚣张,那谢侯爷硬闯吏部?衙门又算什么?” 谢宁曜自然辩不过傅棠这?样老奸巨猾的权臣,他也懒得辩,直接开骂:“我这?就算日月昭昭,照的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无所遁形!” 傅棠早见?识过谢宁曜的飞扬跋扈,且自知理亏,便也不加理论。 他知道即便新皇再如?何宠溺谢宁曜,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如?何严厉的处置他,更何况他又没得逞,徐彦也并未受伤,且再也没有别的证据,他自然有恃无恐。 谢宁曜不愿徐彦在?此继续受.辱,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傅棠,便扶着徐彦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傅棠等他们走后便再也忍不住,发了好大一通的火,首先就将负责通传的小吏狠狠打了一顿,又将众属下严厉训斥了一番。 众属下连连保证一定为尚书大人作?证,尚书大人只是?略微惩处徐彦罢了,是?谢侯爷误会了尚书大人。 傅棠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慌,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彦这?样一个看上去毫无根基的小人物竟能?与谢侯爷的关系如?此要好,谢侯爷竟为他闯吏部?。 他办事向来?谨慎,但凡有点关系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动,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完全?没看出徐彦这?个闷葫芦还有这?等本事。 傅棠猜测,应该是?徐彦在?国子监担任学政时结识的谢宁曜,可他事先就仔细调查过徐彦在?国子监里的所有关系,确定徐彦在?国子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才动的手?。 谢府的马车早就等在?吏部?大门外,谢宁曜亲自扶了徐彦上去,一边为他擦汗一边安慰: “夫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说过再也不会让你遭受任何的无妄之灾,我谢宁曜从来?一言九鼎,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傅棠,一定为您讨回公道……” 徐彦方才被吓坏了,这?会儿终于清醒了一些,他当即跪在?了谢宁曜的脚边,颤颤巍巍的说: “扶光,你能?来?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万万不可再为我得罪尚书大人,傅棠狡猾至极,他不会承认,光有你我的口供是?没用的,吏部?没人会帮我作?证……” 谢宁曜如?何不明白这?些,不仅是?吏部?不会有人帮忙作?证,即便他找到之前被傅棠欺凌过的其他官吏,亦不会有人肯站出来?作?证。 只因这?原本就是?极为难以启齿的事,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曾经?被如?此对待过,否则一生的清誉皆要毁于一旦,往后仕途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谢宁曜赶忙扶起徐彦,安慰道: “夫子,你放心,我有别的办法整治他,傅棠再谨小慎微,可他如?此作?风,一定遗留下许多隐患,只等爆发,便是?他的死?期,夫子且等着瞧吧。” 徐彦深知谢宁曜身后是?新皇,只要新皇相信吏部?尚书行如?此龌龊之事,那么以新皇的智谋早晚能?抓住傅棠的把柄。 谢宁曜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又不好细问是?否受伤等语,只怕折.辱了夫子。 徐彦哽咽道:“扶光,我没想过你能?来?救我,这?几?年?我们毫无联系,你竟还肯来?帮我,我以为你早将我忘了。” 谢宁曜笑着说:“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虽是?个纨绔小霸王,但我对朋友可是?最讲义气的!更何况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教过我的夫子。” 徐彦惭愧道:“扶光,我是?个最无能?的,实?在?不配当你的夫子,你能?将我当作?朋友,已?是?我的万幸。” 谢宁曜连忙安慰:“夫子,你别这?样想,我从前就劝过你许多,今日就不再重?复了,你只需记住,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答应过你的永远不会变。” 徐彦早情不自禁的流泪满面,他紧握着谢宁曜的双手?,心里有千万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宁曜道:“夫子,你回家好好歇息,其余都不用你管,我保证处理傅棠时不会影响你的清誉,你只在?家等傅棠落马的好消息既可。” 徐彦心知如?今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扶光待他这?样深重?的恩情,即便为扶光死?无数次也不够还的,他只恨自己太无能?。 谢宁曜亲自将徐彦送回了京中府邸,他见?其家徒四壁,偷着留下了许多的银钱。 这?番忙完回到谢府已?快到傍晚,他先在?宝辉院洗漱换衣后才去祖母院里。 他以为李及甚一定已?经?回宫了,没想到李及甚竟还在?。 老太太嗔怪道:“你这?小孽障又去哪里疯了,这?大半天都不回来?,让阿甚等你许久!” 谢宁曜不想让祖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说:“我以为阿甚回宫了,就在?外面多玩了一会儿。” 老太太一听更气了,举起拐杖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谢家老太太一来?是?觉得孙儿太过放肆,硬生生将皇帝撂下,另一方面也着实?心疼李及甚。 她在?最疼爱的两个孙儿之间向来?是?喜欢端水的,若李及甚丢下阿曜跑出去玩,她照样会生气。 谢宁曜见?祖母真生气了,当即跪了下来?,嘴里却嘀咕着:“还说不是?偏心阿甚,我就出去玩玩嘛,您老人家就要为他罚我。” 李及甚也担心阿曜挨教训,忙道:“祖母,阿曜向来?就是?如?此,况且我今日原本就是?来?陪您的,他去哪里玩都成,我答应过他的。” 老太太到底还是?严厉的训斥了孙儿一番,这?才让起来?。 李及甚原本心里很有气,见?谢宁曜罚跪,他还是?心疼,也就将气消了大半。 两人一齐陪着老太太用过晚饭,这?才一同回到宝辉院,谢宁曜赶忙就将今日所见?十分详细的告诉了李及甚。 李及甚听完后,沉声问:“你与徐彦的关系何时这?样好的?他为何不找旁人,却来?找你帮忙?” 谢宁曜就知道李及甚又要吃醋,连忙解释: “你明知道这?些年?我与徐彦毫无接触!你明知道他独来?独往惯了的,根本没有朋友,遇到这?种事,除了我,他还能?找谁?” 李及甚冷哼一声道:“他倒是?会找人,你惯爱多管闲事。” 谢宁曜不服气的说:“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阿甚,这?可是?你的江山,你就放任傅棠这?种吏部?尚书当道?傅棠选出来?的官吏,你能?用的放心?” 李及甚道:“即便没有今日之事,朕早晚也会料理傅棠,只是?朕没想到他竟还能?做出这?种事来?,早些料理了也好。” 谢宁曜激动不已?的说:“阿甚,我就知道你是?最英明神武的皇帝!” 李及甚阴阳怪气道:“朕可不敢当,想来?朕连徐彦也比不上的,他一句话就能?将你从朕的身边叫走。” 谢宁曜自是?赶忙解释,又哄了许久,李及甚才不再那么气,只说: “徐彦是?很有才华,但空有才华没有胆识谋略,实?不堪大用,他不值得你帮。” 谢宁曜却说:“我帮任何人都没图过他们的回报,我只凭心做事。” 李及甚道:“你这?一腔热枕怎不让人深深触动,所以他们恨不得把命都给你!” 谢宁曜笑着说:“阿甚,你怎么又成了醋精?”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拌嘴,谢宁曜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李及甚虽心里还有气,到底不忍心打扰谢宁曜睡觉,也就只能?睡了。 此后一段时间,谢宁曜虽没有特意关注朝堂的变动,但他还是?明显感受到李及甚正在?清理傅棠任命过的所有官吏。 这?无疑最让无数曾经?被傅棠打压过的官员欢欣鼓舞。 这?些官员大多满腹才华却毫无根基,便只能?永远被压在?最底层,干最苦最累的活,功劳升迁从来?轮不到他们,黑锅倒是?背了不少。 傅棠作?为吏部?尚书,他虽从不结党营私,但他非常善于在?各大势力之间“端水”,让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各大势力不愿让吏部?尚书这?项肥差落在?对方的头上,自然更会力保他继任,至少傅棠不属于任何一派。 傅棠做事从来?干净利落,即便李及甚亲自下令密查,并且亲自跟踪调查结果,也用了快三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收集齐全?傅棠的罪证,一举将其拿下。 这?日傍晚,谢宁曜从祖母那里吃了晚饭回来?,正在?自己的宝辉院游廊上逗鹦鹉玩,远远便看见?兄长拿着几?面锦旗走了进来?。 他已?是?见?怪不怪,自从傅棠落马后,便总是?有许多匿名的书信以及锦旗送到谢府,全?是?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只因朝堂上下皆知,傅棠是?被他拉下马的。 若没有谢宁曜当场逮住傅棠的那番行径,换做旁人去告御状,皇帝根本不信会有如?此荒唐的事,还会认为是?有人想拉吏部?尚书下马,再换上自己的人,毕竟吏部?尚书可是?天官,哪方势力不对这?一职位垂涎不已?。 即便谢宁曜甚少与诸位官员往来?,这?段时日以来?,他也听到了许多的夸赞: “永乐侯可算是?又为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底层官吏做了大大的好事,若没有谢侯爷扳倒傅棠这?个狗贼,我们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我原本在?翰林院供职,就因没家世没根基,原本至少应该分在?六部?任职,最终却被派了外任,还是?个芝麻小官,何等憋屈,谢侯爷也算为我们出了这?口恶气。” “这?都不算什么,更可恶的是?我们的功劳全?被抢走,不是?我们的错却全?都扣下来?,这?些年?受的冤屈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没曾想他竟也有今日,谢侯爷真真是?我们的再世菩萨!” 他从未想过自己小小的一个举动竟会对朝政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对底层官吏竟有这?许多的好处。 谢宁昀走到弟弟面前,严肃道:“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他笑着说:“哥,你都说是?好事了,你还生气?” 谢宁昀拉着弟弟的手?腕进了书房,将锦旗放在?桌案上,让弟弟端正站着,语重?心长道: “扶光,哥和你说过多少遍,莫要干涉朝政,得罪的人越多,你就越危险,圣上再如?何护着你,也抵不过许多人专门给你挖坑。” 他嘀咕着:“可是?这?次又没得罪谁,傅棠自作?孽不可活,他落马,朝堂上下谁不高兴,都夸我呢。” 谢宁昀道:“不过是?侥幸罢了,往后万万不可再如?此。” 他连忙说:“哥,我保证再也不这?样,你就别生了。” 谢宁昀心知如?今已?然不需要他来?管弟弟这?些,若是?有什么危险,圣上绝对不会将阿曜牵扯其中,圣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阿曜谋划。 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恐圣上日理万机,无法兼顾这?许多,少不得他还是?要管着点的。 谢宁昀许久不曾正经?教训过弟弟,且又联想到这?一年?半载发生的许多事来?,不免很是?心疼,他站了起来?,将弟弟揽入怀中,却不知该说什么。 “哥,你想抱我就直说,干嘛先找借口训我一顿。”谢宁曜知道是?兄长又心疼他了,故意这?样说来?缓和气氛。 谢宁昀拍了拍弟弟的肩背,笑道:“还是?这?样没个正经?。” 谢宁曜明白,兄长大概是?舍不得他长大,舍不得他成为李及甚的皇后,兄长只想永远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半月后,皇帝正式宣布将立谢宁曜为皇后,并令钦天监拟定大婚的良辰吉日,礼部?加紧重?新定做适合男皇后的冠服。 谢宁曜原本以为皇帝的这?一决定会让朝堂上下沸反盈天,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反对的声音竟只是?极少数,更没有任何声音骂他祸国殃民之类的。 李及甚之前就向他保证过,绝不会让他承受非议,他不怎么信,正史就从没有记载过男皇后,证明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野史倒是?有记载,但毕竟只是?野史。 他早就做好准备被御史们大骂“佞幸之臣”祸乱朝政等等,他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声誉,万万没想到,就连以直言上谏为职责的御史台竟都没骂他。 谢宁曜起初猜测,大概是?因为李及甚登基以来?用雷霆手?段让朝堂上下大换血,文武百官都太惧怕李及甚,故而不敢骂他。 但总有不怕死?的,文人的骨头向来?最硬,武将的嘴也时常没个把门,特别是?那些为了名垂青史的更应该逮着他骂,一点儿骂声都没有实?在?太奇怪。 他也懒得再想那么多,能?不挨骂当然是?最好的! 谢宁曜倒是?不怎么期待自己与李及甚的大婚,他总觉得自己作?为男皇后竟没遭到什么反对,有些太蹊跷,他总觉得文武百官是?在?憋什么大招。 他更期待三哥凯旋归来?,早在?好几?个月前就已?经?与西域讲和,行军半年?左右回到京城,三哥一定是?最先到的那批,定能?赶在?他成婚之前! 李及甚就忙着筹备成婚大典,大婚的一切事宜,他都要亲自过问,小到喝交杯酒用什么杯子,他都要亲自过目。 这?天夜里,谢宁曜无聊的紧,见?李及甚又在?写请帖,忍不住抱怨:“哪里用皇帝亲自写,礼部?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及甚解释道:“阿曜,这?是?我们家宴的请帖,自然该由我亲自写的,你也来?写,我们一起写。” 谢宁曜知道即便是?家宴也没有皇帝亲自写请帖的道理,不过是?李及甚高兴罢了。 李及甚念叨着:“阿曜,你很快便是?朕的皇后了,朕等这?一天等了太久,阿曜,朕将乾清宫与坤宁宫都重?新布置了一番,你一定会喜欢……” 谢宁曜倒是?很好奇这?两个宫殿被李及甚布置得有多独特,这?段时日以来?竟都不让他入内,说是?要给他惊喜。
谢宁曜太好奇为何?朝堂上下都没有骂他的, 因此这?段时日以来,他几乎天天都乔装打扮后在京城各大酒楼玩,就为听听最真实的声音。 今日一大早他就来了自家的跃然酒楼, 此时在大堂用早饭的人多?不胜数,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 鱼龙混杂,最适合听取消息。 为了掩人耳目, 不被认出来,他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皂色长袍, 头戴黑纱面罩的帷帽, 如?同行走江湖的侠客,这?种打扮在酒楼里很寻常, 他又坐在角落里,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因皇帝已昭告天下立男皇后, 这?无疑成了全天下人茶余饭后最热的话题,谢宁曜只需要坐在大堂就能听到各类人谈论此事: “我听说当今圣上在谢家住了好些年,定是圣上对谢侯爷的感情太深, 否则哪有不要三宫六院的皇帝。” “这?谢侯爷, 我可有幸亲眼目睹过的,那才真叫天人之?姿、风华绝代, 也不怨圣上如?此痴迷, 但凡见过他的, 那便是终生难忘!” “既然圣上都已经立了谢侯爷为皇后, 为何?不能再遴选些妃子?毕竟谢侯爷可真没法为圣上绵延龙嗣, 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适合九五至尊。” “谁知道呢,也许圣上如?今是正?对谢侯爷爱到了骨子里, 故而不愿纳妃,只是再美的绝代佳人也有老去的那天,兴许等过些年,圣上就愿意纳妃了。” “我把话放这?里,谢侯爷能得圣上独宠十年,我都算他厉害,若圣上腻了,他还能坐稳后位,那才叫真正?的厉害。” “说来也是奇怪,为何?满朝文武竟对圣上立男人为后毫无异议?男皇后无法为皇帝诞下子嗣,这?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我听闻,当今圣上雷霆手段,且好似圣上偶有脑疾,发起病来谁也劝不住的,唯独就听谢侯爷的话,群臣亦是无法,为了圣上安危,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同意。” “这?只是一方面,我听闻好似就连御史台的大人都曾被谢侯爷救过命,谢侯爷虽是个纨绔,却?待人最为诚挚,所以知己好友满朝堂。” “谢侯爷救的人可多?着呢,就连最底层的官吏都受过其恩惠,况且按照谢侯爷的性子,他绝对没有兴趣干涉朝政,但他又能在圣上发狠时劝得住,这?对群臣而言,便是再好不过的皇后人选。” 这?些言论,谢宁曜早就听过无数遍,唯独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竟有人造谣皇帝偶有脑疾?这?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洗.脑.包? 谢宁曜心想:……李及甚是很疯,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但你?们也不能就直接造谣他有脑疾吧?!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脑疾,你?们就说的这?样?振振有词?! 虽则皇家的许多?奇闻逸事传到民间?都会完全变个花样?,这?种无伤大雅的谣言,皇帝也不会追究,但谢宁曜还是觉得奇怪,谁会如?此造谣皇帝呢? 他听的有些累了,便站了起来,尽量避开人太多?的地方,直接去了楼上的雅间?歇息。 雅间?内,方觉明等一众好友都在,这?段时日以来,谢宁曜更加经常的与他们玩,他就怕自己当了皇后,好友们亦陆续成婚,再要一处玩乐就没那么方便了。 谢宁曜刚回到雅间?,就被围了起来,众好友七嘴八舌的说着: “扶光,怎么样?,我们可没骗你?,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没人骂你?祸国?殃民,如?今正?值太平盛世,圣上为你?谋划的又那样?周密,自然无人再敢有异议。” “阿曜,往后我们可该改口尊称您为皇后娘娘了。” “我还是喜欢叫阿曜、扶光,叫谢小公爷、谢侯爷都好,叫皇后娘娘怎么都别扭。” 自从这?一众好友得知皇帝竟立谢宁曜为后,他们暗地里也曾议论过许多?,诸如?: 方觉明时常咬牙切齿的说:“我从前就知道李及甚是个疯子,只我没想到他竟疯到要立男皇后,此乃更古未有的,他就图自己快活,可曾想过扶光会遭受多?少非议……” 萧立鹤等早猜到方觉明对谢宁曜的感情,深恐他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又恐他说出太多?大逆不道的话来,每每都多?加劝告: “觉明,圣上早为阿曜清除了所有障碍,阿曜并未遭受任何?非议,你?也莫要再如?此大胆的直呼圣上名讳,被人听见可不得了!” “旁人也许不清楚,但我们从前可是日日看着阿曜与圣上相处的,圣上对阿曜的好,无人能敌,阿曜才愿意成为他的皇后。” “虽则成为皇后会失去许多?的自由,但那也是至高无上的荣宠,是所有勋贵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 谢宁曜看着一众好友,笑?着说:“你?们私底下自然还是如?从前那样?称呼我就好,你?们也别光顾着打趣我,快些说说,你?们都准备何?时成婚,迎娶的哪家千金?” 方觉明嘀咕着:“我不成婚,一个人逍遥自在。” 萧立鹤笑?道:“恐怕我们之?中也就你?能始终逍遥自在,我们都是俗人,都得成婚,得扛起家族重任。” 方觉明抱怨道:“原本阿曜也可以同我一样?的,阿曜有三个那样?厉害的哥哥,家里从不指望他担事,只愿他逍遥快活一生,可惜怎么就……” 谢宁曜笑?着说:“觉明,你?还是喜欢这?样?阴阳怪气,可别传到他耳朵里,不然就连我也保不住你?的。” 方觉明丝毫不惧,感慨道:“反正?我觉得活着也没多?大的意思?,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谢宁曜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举起拳头威胁:“方觉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话,再让我看见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看我怎么揍你?!” 方觉明向来就怕谢宁曜,家里父兄都拿他没法,他就服谢宁曜的管,急忙就说: “扶光,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如?此,你?莫要生气。” 谢宁曜气道:“这?还差不多?,别以为你?如?今大了,我就不会再管你?、揍你?,我知道你?是不服家里管.教的,我这?个当老大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如?此颓丧。” 方觉明笑?着说:“扶光,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大,我永远都服你?的管,你?还肯管我,还肯为我担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谢宁曜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方觉明很庆幸当初没让阿曜知道他的心思?,否则以阿曜的脾性,他们必定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如?今还能时常与扶光相聚玩闹,他已十分?满足。 萧立鹤感慨道:“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转眼间?我们竟都长大了,我经常觉得第一次去国?子监上学,第一次见到扶光,我们第一次一起翻墙出来玩,都好似就在昨日!” 宋景行笑?着说:“是啊,有时午夜梦回,恍惚间?我总觉得我们还在国?子监读书呢。” 顾云起笑?着说:“我还记得扶光第一天来上学,全国?子监的学生下了课就都围到我们学堂外来看扶光,只因扶光实在好看的紧!” 谢宁曜听着他们闲聊,不禁也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他时常也总觉得第一次见阿甚好似就在昨日,可时光匆匆,好几年都已经过去了,他们都从儿时迈入了青葱少年时。 方觉明感慨道:“若我们能永远不长大就好了,不断的重复在国?子监上学的日子,那是最快乐的时光,那样?的无忧无虑。” 谢宁曜笑?着说:“别整的这?样?多?愁善感,我们都还是青葱少年人呢,搞的好像我们都老了一样?,你?们这?就叫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们这?样?的世家公子都愁,旁人可没法活了。” 萧立鹤笑?道:“都怪我,是我起的头,让我自罚三杯。” 方觉明忽又想起一些关于谢宁曜的流言蜚语,终究还是忍不住说: “扶光,我是真担心将来皇帝变心,全天下都说皇帝就该三宫六院,都说皇帝对你?迟早会腻,到时你?准备怎么办?” 谢宁曜如?实说:“我早想好了,腻了就分?开,我又不稀罕那皇后之?位,我就让皇帝废后另娶,我照样?回谢家当我的纨绔,想必阿甚也不会强行将我留在宫里。” 萧立鹤担忧道:“可是从来没有废后还能出宫的,你?就不怕彻底失去自由?你?哪里受得了一直被关在宫里的日子。” 谢宁曜笑?着说:“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若这?点把握都没有我怎么敢答应当皇后,别的废后不能出宫是怕玷污皇家血脉,我是个男人又不能生子,放我出宫也无妨,历史上有龙阳之?好的皇帝也都不曾将相好的关宫里,都是赐官又赐爵的。” 历史上著名的断袖皇帝无不是给相好的拼命加官加爵,即便有了新欢,也会让旧爱当个闲官或者赐封地爵位,让其安享余生,只要不去干涉朝政,当个佞幸之?臣也能有好结局! 宋景行不住的点头道:“扶光所言甚为在理,但看佞幸列传,就有许多?以美色事君的臣子,只要不卷入朝堂纷争,都能得善终。” 谢宁曜笑?着说:“将来我必定要上佞幸列传的,也算另类名垂青史,我不在乎什么声誉,只要活着的时候一生安乐就好,我死后,哪还管什么洪水滔天。” 顾云起道:“扶光,我听闻是如?今负责编纂史书的乃徐彦,您于他有那样?深厚的恩情,也许他不会将你?放在佞幸之?列,更何?况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就该与皇帝并列。” 谢宁曜笑?着说:“我不在乎,功过是非,留与后人评。” 他每日就这?样?与众好友在京城各大酒楼玩乐,直到一月后,他的三哥凯旋归来,他才安安分?分?的在家待了些时日。 谢宁暄先是跟着三军一起接受天子亲迎的大礼,又随有功的众将士一齐入宫在金銮殿上受封赏,皇帝大摆宫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早在前几日,谢家就已经张灯结彩的等着谢宁暄回来,谢家老太太、谢瑾更是激动的好几夜都不曾睡好,只恨不能立即见到谢宁暄。 谢宁曜同样?好几夜都没睡好,他虽比祖母和姑妈先见到三哥,但在宫里的宴会上又不能与三哥亲近,他心里就跟猫抓一样?,恨不得立即带着三哥回家团聚。 终于挨到宫宴结束,还不等群臣退尽,他便飞奔到了三哥跟前,就像小时候一样?跳起来去抱三哥,紧紧的抱着不放。 谢宁暄稳稳的接住了幼弟,笑?道:“还是这?样?胡闹,一点儿规矩也没有,圣上就在旁边呢,满朝文武也还没全数散去,好歹等回家再这?样?不迟。” 皇帝连忙说:“无妨,阿曜想怎么样?都行。” 他忍不住哽咽道:“我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三哥,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你?可算是回来了!” 谢宁暄同样?激动不已,他久久不愿放弟弟下来,就一直抱着,不错眼的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一面说着: “比起前几年,我家曜儿又长高了,怎么还清瘦了一些,是不是总不好好吃饭?三哥也很想你?,很想家里人,但最想的还是你?,没有你?在身边呱噪,无聊的很……” 谢宁暄自然早就得知幼弟即将成为皇后,他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太过荒谬,可后来他不断的回忆从前阿曜与皇帝的相处,便越来越觉得早有端倪。 更何?况他知道家里绝不会利用阿曜去笼络新皇,一定是阿曜自己乐意的,他觉得只要弟弟高兴就好。 谢宁曜也不错眼的看着他三哥,只见三哥的肌肤由原先的白皙变成了蜜色,表面看上去身型没有太显著的变化,并未变的特?别壮实,但摸着浑身的都是健硕的肌肉! 他抚摸着三哥变的异常坚毅的面庞,仿佛能感受到敌人的鲜血洒在这?张脸上,塞北的风沙刮在这?张脸上,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其俊逸,只多?了无尽的霸气。 谢宁昀拍了拍弟弟的臀腿,笑?道:“还不下来,你?都多?大的人了,你?三哥抱着也累。” 他晃了晃身子说:“我早要下来,是三哥不放的,大哥就知道冤枉我!” 谢宁晔笑?道:“三弟,快些放他下来罢,回去再慢慢疼他不迟,将这?几年的都补上。” 谢宁暄这?才念念不舍的将幼弟放了下来,谢宁曜赶忙就说:“阿甚,我们先回家,祖母和姑妈她们肯定都等急了,你?忙完也赶紧回来!” 李及甚揶揄道:“只朕是个苦命人,还得再忙一会儿,你?们先回家,朕今日一定早些回来。” 如?今谢宁曜与李及甚早已习惯将回谢府,称为回家,很多?时候听上去好似皇宫只是个办公场所,谢府才是他们的家。 谢启、谢勋难得一次不再约束谢宁曜,一路上都任由谢宁曜与三个哥哥打闹。 他们一行人回到谢府时已近傍晚,谢家女眷全都迫不及待的到大门口来迎接,全都拉着谢宁暄看了又看,谢家老太太与谢瑾更是喜极而泣,还是谢宁曜哄了她们好一阵才好。 谢府从大门、仪门再到大厅、内厅,再到内三门、内仪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大红灯笼高照,犹如?两条红彤彤的长龙一般。 这?是少有的迎接规格,一般而言大门都是不开的,平日里都走角门进出,只有中秋、除夕等最隆重的节日才开,上次这?样?迎接自家人还是谢宁晔凯旋归来。 家里早已备好接风洗尘的大宴,一家人也不用再拘礼,大家都十分?尽兴。 谢宁曜太高兴,在家又喝了许多?的酒,直喝的酩酊大醉,家里人也破例没有对他多?加管束,任由他胡闹,还是李及甚回来后才劝住了,不许他再喝。 接下来许多?天,谢宁暄都在家休养歇息,谢宁曜也不再跑出去玩,就在家陪着三哥,赖着三哥跟他讲西域的所见所闻,战场上遇到的所有奇事等等。 谢府却?也够忙,因谢宁暄才不过二十出头就封了“忠毅侯”,前来恭贺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每日人情往来便热闹非凡。 只是谢宁暄不善言辞,家里自然不会让他亲自去应酬,只令他好生歇息,自有两位兄长帮他应酬。 展眼便到了两人的大婚之?日,何?等的隆重庄严自不必说。 李及甚全程都是眉目含笑?的凝望着谢宁曜,好似怎么都看不够,谢宁曜起初还觉得挺有趣,但各种典礼仪式实在太多?,他便觉过于繁琐,却?也不得不忍耐下来。 终于熬到所有仪式结束便已是夜里,他独自坐在坤宁宫的大床上等待,帝后的洞房花烛夜是必须在坤宁宫的。 他哪里是守规矩的,且不知还要等多?久,这?身无比华丽尊贵的皇后冠服实在太沉,他便忍不住先揭开盖头,又脱了鞋袜绶带等,舒服的躺着。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他赶忙坐了起来,却?也来不及再穿鞋,只将绶带套上,再将红盖头盖上,用长长的衣摆遮住脚。 李及甚满身酒气的走到床前,他今日太高兴难免喝的多?些,他酒量极好,当然不可能喝醉,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缓缓揭开盖头,凝望着自己的皇后,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谢宁曜见并没有旁人,当即就完全放开了,躺到床上说:“阿甚,这?一天可累死我了,总没什么仪式了罢,我要脱衣服了,这?冠服好沉……” 李及甚坐到床沿上,用红盖头蒙在了谢宁曜的眼睛,道:“朕知你?累了,你?躺着别动,朕来就好。” 谢宁曜乐得不动,他感到李及甚蹲了下来,先为他揉了脚,随后才帮他一层一层的宽衣。 他能感受到这?个龙床好似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想取下蒙眼的红布好好看看,却?根本扯不下来,竟被打了结,他笑?着说:“阿甚,你?还挺会,快些帮我解下。” 李及甚道:“不用你?动,也不用看什么。” 谢宁曜能感受到冠服尽去,只剩下中衣,他赶忙就说:“阿甚,我要小解,穿着冠服不好弄,我整天都没怎么喝水,就怕麻烦……” 李及甚一把将其抱起,道:“别急,朕带你?去,还要清洗,你?都别看,让朕来。” 谢宁曜顿时面红耳赤,急忙说:“阿甚,那个,你?带我去可以,但清洗还是我自己来吧,怎么能让你?做这?些,你?可是皇帝。” 李及甚柔声道:“不论我是谁,都应该我来,放松就好,别怕。” 谢宁曜心知按照规矩应该是内监负责清洗,只是就连寻常洗澡,李及甚都不会让内监伺候他,只会亲力亲为,更不可能将这?等事交与内监去做。 李及甚先带了他去小解,还不等他说口渴,就给他喂了许多?的清茶,等他浑身舒畅之?后,才带着他去洗漱换衣。 他从未经历过这?些,暗自在心里埋怨今日就不该进食,可不吃,李及甚保准又要生气,这?会儿即便被蒙住了眼睛,却?也让他羞赧的几欲落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能这?样?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