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谈看不出是很难消化某条信息还是真对赵以川无语了,安静了十几分钟,彻底暴怒:“你不是假结婚吗,你说过你是假结婚吧!”
“对啊。”
李谈:“假结婚还要度蜜月?!”
赵以川有理有据地反驳:“结婚证是真的,所以婚假我也要休真的。”
李谈:“……”
“而且,你干的这叫什么事?约人,约什么人?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公是启荣的大少爷,未来的接班人,要被他知道在外面拈花惹草说不定明天就把我沉东海了。”赵以川故意说得很夸张,“我得守男德,懂吗?”
李谈这次没回,估计被他气得血压飙升,去旁边冷静了。
放好友的鸽子确实不太道德,但鉴于他俩此前也没完全把话说死,赵以川觉得自己做得也没毛病。他给李谈发了句“回去了请你喝酒了哥们”,李谈只给他一个以头撞墙的表情包,郁卒地说:“那我再去约黄铭。”
这下不被打扰,赵以川乐得把手机扔到一边享受独处。过了会儿,他又从被窝里捡起,打开Instagram的界面,把那条动态的点赞看了几遍。
找裴哲要照片的时候对方不情不愿,赵以川说,“那我自己拍”,裴哲却发给了他。
而且裴哲还猜到了他要发ins。
因为他今早睡醒,看见被自己@出来的那个已经僵尸得不能在僵尸的号竟然复活,还回复了他一个小小的温暖笑脸。
他没问裴哲为什么有那个吻。
安慰的,暧昧的,甚至是心贴心的,与爱恋一步之遥。
裴哲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躲开。
他够好哄的。
裴哲什么都不用说,就没头没尾地亲他一下,赵以川以前乱七八糟的念头——裴哲不喜欢他、裴哲公事公办、他和裴哲没戏之类的——就全都被安抚了。
或许只有裴哲,能让他从成年人物质又现实的躯壳中找回一点清澈的愚蠢。
于是连牵手都伴随心跳加速,比个心的拍立得成了海誓山盟的铁证,就连不带一丝欲望的安抚似的亲吻也能换得一夜好梦酣甜。
比初恋还单纯,赵以川想。
他其实不记得初恋为什么心动、又为什么突然结束,好似遇见裴哲以前,所有的追求和表白全是过眼云烟,可能认真过,但还没重要到能刻骨铭心。
等遇见裴哲以后,其他人更加庸俗而无趣,引不起他的一丝波澜。
为什么能为一个或许永远无法再遇见的人保留一寸净土呢?
单恋裴哲的时候他一无所知,只陷入朦胧滤镜,觉得裴哲除了有男朋友什么都好。但得不到回应尚且快速脱敏,何况赵以川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这感觉也渐渐地淡了,等长久地见不到人,“喜欢他”就变成了“喜欢过他”。
他把裴哲当成未成形的白月光,再见到时,除了隐约的依旧的心动,还有一丝恶趣味,接近他,看他少年时代到底有没有看走眼。
该说幸好吗。
还是“不出所料”。
赵以川放大那张拍立得,指尖在裴哲的心口按了一下。
“你没让我失望啊。”他喃喃地说。
裴哲作为启荣科技的代表,在东京开了两天的模型学习交流研讨会,赵以川就在酒店结结实实地睡了两天的觉。
第一天晚上裴哲说你的婚假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言语间颇为遗憾,而赵以川反问他:“这不是很好吗?”把裴哲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住一个套房,但卧室却是两间。在国外不用做戏给谁看,赵以川主动提出了睡床更窄的那间,他以为裴哲这种少爷必然不会习惯将主卧拱手让人,哪知裴哲以“小卧室离书房更近好处理公务”强行让他去主卧了。
裴哲的意图为何,赵以川大概能猜到。
没有任何花哨和利益考量,裴哲可能只是希望他在东京休息得更舒服。裴哲对一个人好的方式总是直接、笨拙又不容置喙的。
赵以川第二天依然在酒店睡觉,连吃饭都用客房服务解决。
裴哲在研讨会间隙又问了他一次:“你不出去玩吗?”
“我睡了。”赵以川说。
裴哲回了他六个点。
他说不出口的是,没有裴哲在,再漂亮的大都市对他而言都毫无吸引力。
提前看过会议安排了,这天下午4点就会结束。从会场到酒店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赵以川掐着时间起床,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交流会告一段落意味着东京之旅也完结了。
今天晚上,要么明天早晨,他们回到虹市后各自继续工作。
这趟所谓的“蜜月”中他只得到了一个吻,可赵以川并没多大的遗憾,甚至他觉得,这个吻的意义远大于那场隆重的婚礼。
4点30分,门铃响了。
赵以川纳闷着“裴哲不是有房卡吗”,赤着脚去开门。
门外是姜嘉钰,举着手机,和他面面相觑良久后才走进来。她似乎对赵以川还穿睡衣的打扮颇为疑惑,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送餐车上。
“赵律,你吃过饭了吗?”姜嘉钰眨眨眼,问他。
赵以川不明白她问这话有什么用,点了点头。
姜嘉钰说那就好,紧接着从衣柜里拿出裴哲的行李箱,按部就班开始收拾几套带来的正装,一边嘴里也不停:“我们今晚的飞机回虹市,裴总已经提前去镰仓了,新干线的车票在我这儿,温泉旅馆我也定好了等会儿发地址给你——”
“等下。”赵以川满头问号,“为什么我暂时不走?”
姜嘉钰叠衬衫的动作僵在一半,她抬起头,表情诧异:“裴总不是跟我说,他早就和你商量好了吗?”
赵以川“啊”了声。
他想起来了。
但那根本不算“商量好”。
第一天夜里,樱花香气萦绕不去的12点,他们情不自禁地发生了一个吻。
比想象中更亲密却克制,持续几秒钟没有深入,赵以川就不太好意思破坏静谧又温情的气氛,揉了揉裴哲的头发选择后退。
“我先去洗一下。”裴哲顺了把被他揉乱的位置,不太自然地从沙发里起身。
赵以川说好,视线一直跟随着裴哲。
看他拿了睡衣,又商量两个人该怎么睡,最后走到浴室门口,裴哲像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快步再次走向自己:“赵以川。”
“嗯?”
“你还想不想去其他地方?”裴哲说,他的手背在身后所以赵以川看不出他忐忑不安地握起五指,略显突兀补充,“……就我跟你。”
“两个人?”
“嗯,两个人。”
赵以川还坐着,但身体好似重新被酒精泡了一遍,随时准备往上飘。
他说不清自己在那瞬间想了什么,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蒙太奇一张一张地放映,最终停留在一片闪着光的空白中。
他脱口而出:“真、真度蜜月啊?”
裴哲眉梢一抬:“不行吗?”
然后他说了什么来着,他好像完全晕了。
等在镰仓订好的温泉旅馆遇到裴哲,对方听说他这一趟的心路历程后,大发慈悲地帮他回忆:“你当时说‘随便你怎么安排都行’,所以我想……这段时间你也挺累的,刚好天气不会太冷太热,就过来泡温泉吧。”
说话间,旅馆的老板娘为他们送来晚餐和浴衣,裴哲道谢,对话短暂地中断几分钟。
安静得过分,等饭后默契地选择温泉,赵以川才发现接近于寂静的沉默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这间温泉旅馆除了他们似乎没有别的客人。
现在正值樱花季,景观靠海,镰仓一年四季都是旅游胜地,他们足够幸运能找到私密性够强的温泉吗?
赵以川不认为这是巧合,但同样的,他也不打算多问了。
显而易见的事不需要确切答案。
晚霞完全沉入海平面,夜晚,天空呈现出春日特有的深蓝色,澄澈而忧郁。旅馆的温泉规模不大,与庭院隔着重重叠叠的竹帘,除了水声,偶尔似乎听得见虫鸣。
赵以川站在温泉边良久没等来裴哲,入水前脱掉了浴衣。
他突然想知道裴哲有什么反应。
而裴哲如他所想,在入水后乌龟似的躲到了温泉池的另一端,坚持不看他。
第一次坦诚相见本不该在露天温泉里,既私密又空旷,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空气中的旖旎与皮肤温度一起不断腾升,很快就口干舌燥了。
裴哲刻意躲着赵以川,但赵以川找他说话,他又如释重负地多去看一眼。
这算爱美之心吗,或者色.欲是人之本能?
穿着衣服时尚能看出赵以川有一副诱人的身体,触手可及的距离中,水波下朦胧的小腿经过光的折叠,影子与他缠在一起。
抬起头,赵以川趴在温泉边缘伸手够小酒杯,背肌舒展开来,肩胛就像蝴蝶翕动翅膀。脊柱沟无比性。感,线条引人遐想地蔓延进裤腰深处,然后是被泳裤包裹住的——
“你喝酒吗?”
赵以川扶着飘在水面的木盘,转过身。
裴哲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移开视线,不等赵以川说什么,他先一步红了个彻底,结结巴巴,答非所问:“……好像有点热。”
“是嘛。”赵以川说,撩起粘在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光洁额头。
裴哲掬水擦了擦脸,用毛巾盖住五官。
热度蒸腾,他周身发烫,仿佛被清淡的、微苦的香气侵袭了全部五感。
裴哲把这些归咎于温泉。
直径不过两米的家庭型温泉池,要靠近一个人再轻松不过了。尽管彼此之间存在某种吸引力,但从未像这般坦诚相对过,赵以川也不知裴哲是否属于重欲的人,暂时以为对方耳尖的颜色真是因为热。
赵以川顺着边缘朝裴哲移动,木盘中,清酒在两个小杯中剧烈地晃动起来,直到它被裴哲握住涟漪仍无法平静。
“我们明天去哪儿?”赵以川问。
“你有非常想去的地方吗?”
听裴哲这么说,赵以川先摇头,和裴哲一碰瓷杯,压着清脆的响声,似乎心也跟着频率小幅振动,能将埋藏好的真话尽数倾吐。
赵以川嗓音沙哑,仿佛被水蒸气蒙上一层薄薄的雾。
“我就跟你在一起啊。”他说。
闻言,裴哲正把杯子送到唇边,这话的每一个字都黏着,仿佛赵以川嘴唇的触感。
木盘被水波推动再次飘远,晃晃荡荡。
水面下,暗潮涌动着,裴哲喃喃了一句站不稳,伸手要赵以川牵住。
泡太久温泉会头晕。
但他入水好像前后不过十来分钟?
脚下一点力气都没了,赵以川没牵他,站不稳似的一滑。碰到赵以川湿漉漉的挂着温泉水的胸口时,裴哲明显愣了愣,触感比想象中柔韧,他一时手都没有挪开。赵以川动了动,他以为赵以川抗拒于是突然很着急。
但赵以川突然抱住他的腰,迫不及待往怀里禁锢。
尝到他舌尖一点酒味时,裴哲恍惚地想:
镰仓离海太近了。
接吻时舌尖相互角力,抵着对方,都想要抢夺控制权。
谁也不妥协,水声占据所有听觉神经,随着又淹没在温泉水一下一下拍打边缘光滑石壁的响动之下。
这场争斗在略一分神后胜负立现,赵以川侵吞裴哲的氧气,手臂箍住他,将他往温泉边缘推,放肆地攫取了全部呼吸,他像在深海潜泳。
脊背被抵在石壁上,带点腻的柔滑的温泉水涌进拥抱的缝隙冲刷,冷与热碰撞,一时失重。裴哲胡乱地推开他,脚下慌乱找寻支撑点,不小心好像踩到了赵以川的脚趾,对方短促地痛呼一声,接连咬伤了裴哲的嘴角。
不同的疼痛侵袭中两人匆忙结束了时间超出预期的吻,呼吸顺畅后裴哲偏过头,手臂无力地划了一下迫不及待想和赵以川暂时分开。
太危险了,再这样下去,他……
再这样下去——
逃避的意图被察觉,接着肋骨就被赵以川一把搂住。
几乎咔咔作响,好似要将后背的拥抱勒进骨血,重又把他拖回原处。
湿润又潮热的气息没有一刻暂停地再次淹没裴哲,赵以川的手不知何时从胸口攀上,按在脆弱的喉间,强迫裴哲扭过头接受连绵不断的吻。
舌已经麻木,嘴唇撕裂了几道小口,脉搏在赵以川的指尖一下一下,跳动得愈来愈快。
不用听心跳频率,裴哲已经接近窒息。
赵以川前所未有地压制着他,像要把他吞吃入腹,霸道又执着地从背后抱裴哲。小腿在水底纠缠,躯体足够近的距离无法掩饰自然反应,裴哲正清晰感觉到他的轮廓。
……好热。
快点停下来。
……但被亲吻的感觉太久违。
他舍不得赵以川。
喉间挣扎出几声闷哼,赵以川察觉到这可能是他觉得舒服的信号,裴哲不抗拒他,赵以川就愈发变本加厉。不再流连也不再满足于连续不断的吻,他往回撤,视线灼热地望向裴哲略红肿的唇,再往上,是一双潋滟的眼。
无需言语,赵以川贴近他,这次落点在线条钝而柔和的下颌、鼻尖,轻轻地吻,再稍一用力地啃咬,像追逐、玩闹,像一片羽毛落在眼睫。
赵以川吻得很轻很软,身体却将他抱得一丝缝隙都无。
只是亲吻,他就丢盔弃甲了。
被撞到温泉池边缘,裴哲一下子软倒,抗议般抓住石壁想要摆脱,可那里太滑了,他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只好慌张地、幅度极小地摇头:“你别……”
可说不出拒绝的正当理由,赵以川真听话地停下,他又莫名感到一点空虚。
仿佛即将抵达沸点,却被迫冷却,温度不可能瞬间降到自如操控的临界处,裴哲当然也没办法突然冷着脸让他滚开。
保持被赵以川困在池边的姿势,裴哲转过头,满脸湿润的不止是汗和温泉水。
见他微张开唇,却半晌都没听到如愿的渴望或乞求,赵以川忍得辛苦,不再继续折磨两个人。他贴着裴哲耳根,呼吸都在颤抖。
“放松,就当喝醉了……”
裴哲眼角都红了一圈。
安全距离彻底打破,所谓的自我堡垒也轻而易举地倒塌。近在咫尺,赵以川喘着气,双臂撑着温泉边缘的石头看似克制,却正好成为他的囚笼。
喝醉了吗。
但他明明连酒都没有来得及喝多少。
那就先把自己灌醉吗?
裴哲想去抓酒杯,木盘却早已飘得很远了。赵以川顺势捞过放在地面的清酒玻璃瓶,含了一口,掐住裴哲的下巴再次长驱直入。
浓烈的液体灌入喉咙,不呛,辛辣味道直冲神经,视线突然收得极窄,仿佛只够看清赵以川一个人。
刚剪过有些短的深棕色头发柔软地湿透了,贴在额头上、面颊上,发梢扫着后颈露出一点。赵以川眼下的潮红色不容忽视,而目光也好表情也好滚烫的呼吸也好都太诱人了,不吻他时光是视线和若有若无碰过的指尖,裴哲就要受不了。
别扭的姿势,对视得太久彼此都有些不能自控了,赵以川沉默着握住裴哲肩膀将他翻过身,两人正面相对,只停了片刻又吻到一起。
急促呼吸反复痴缠,赵以川埋头啃咬锁骨时,裴哲仰起头,手指胡乱地搅他的头发。
眼角发酸,想哭也不全是因为悲伤。
春夜的蓝色逐渐加深了,成了浓郁藏青,一抹画布上,点缀的星辰仿佛钻石,千百万年前的光抵达裴哲眼底。
风声,水声,吻,叹息……
幕天席地。
没有前因后果,就和一个人难舍难分。
裴哲从未有过这样的疯狂。
游走的手因他的顺从而愈发放肆,连节奏也被掌控时,裴哲心下一惊,猝不及防与赵以川四目相对,刚要说“不”,赵以川抢先亲了他一下。
深褐色眼睛里只有他的小小的倒影。
那其中,深情仿佛是沉淀多年的美酒光看一眼就能够醉到天地颠倒,裴哲说不出话了,额头埋进赵以川的颈窝,一下一下,啄吻他耳后的一小块伤疤。
发间被温柔地安抚。
同时受到照顾的还有别的,赵以川顺着裴哲并不强迫他,像随时等他喊停。裴哲说不出口,把那块伤疤勾画了一遍又一遍。
水底,暗涌的浪潮,小小旋涡的中心,酒香缭绕。
“不许躲我……”
他的喟叹不像请求,而是命令。
有句“还没到那种程度”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理智旋即没有任何犹豫地向本能投降。
酒店房间的窗外月色铺洒,风声不停,海洋最上层闪动着钻石版的光芒。
裴哲裹紧被子,试图把自己武装得无孔不入,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忘记刚才在赵以川手里丢盔弃甲。脸颊的绯红褪得干干净净了,但不断升腾的感觉还在,哪怕一切结束,他们狼狈地从温泉池中起身时,裴哲的脚都还有点发软。
卫生间里,赵以川好像在哼歌,伴随水声哗哗,裴哲听不清他唱的什么。
但挺耳熟的旋律。
房间虽然宽敞,家庭旅馆式的服务主打日本传统风格所以卧室也是榻榻米和地板床,而且客卧房都是一体的,容不得他们再去纠结要不要分开睡。
身下的垫子略带弹性不够柔软,裴哲睁开眼就看到一臂距离,还有一张垫子空着。
……赵以川洗什么洗这么久。
他不满地想。
水声停下的瞬间,裴哲立刻闭眼装睡。
说不清,他不太想面对赵以川,觉得两个人实在不好继续装无事发生,也不知道能聊什么。虽然不是实质关系可擦着危险边缘,谁也无法将它界定为冲动下的彼此抚慰。
赵以川最后还……
腿根处触感清晰地停留,裴哲想到他的动作,顿时又有点头晕脑胀。
脚步声靠近,裴哲把眼睛闭得更紧,拿被子把大半张脸都掖得严严实实的。
关了灯,夜色充盈了整间卧室,米白窗帘挡不住波光粼粼地投射在天花板上,房间也像静谧水底,安静得只听见呼吸声。
赵以川坐在两张床的中间,他没立刻躺下,伸手,撩了撩裴哲的头发。
“睡了?”
语气是毫无疑问的不相信他能睡得着,裴哲担心他继续装下去赵以川会有别的动作——他都说不上自己会不会期待——索性放弃挣扎,睁开眼。
朦胧光影,赵以川的头发吹得潦草凌乱,看不清五官,大约因为睡衣偏大,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棱角,安静坐在那儿不说话时让人很想抱一抱。
赵以川朝他靠近几寸,等裴哲不反感才开口:“我刚才……”
“没事。”
他打断赵以川,不愿意听赵以川找借口。
无非就是那几个糟糕理由:冲动,不是故意,对不起,我先道歉。
哪一个裴哲都不爱听。
赵以川准备的长篇大论就此截断了,他像发了好久的呆才放弃组织语言。手放在裴哲枕头边缘动了动想碰裴哲,始终克制着,仿佛在等他先一步允许。
裴哲勾住他的小指。
温泉里实在是……太亲密,不敢回味。
可裴哲当时抱他,吻他,在他耳边承受不了般低声啜泣,疲软地往下滑时要他做支撑,缓过神了也不推开反而放任他继续亲遍后颈、最上端的脊骨、手腕和指尖——
这是他喜欢的人,光是想一想,赵以川就差点激动到顶点了。
等最后裴哲礼尚往来的时候,赵以川根本抵御不了他因为长久没有类似接触而生疏了不少的动作。他按着裴哲的手不让他松开,还没回过神,就匆忙地缴械投降。
有点丢脸,关乎某方面的尊严,赵以川又不好意思自己先提。
他犹豫良久,低下头,裴哲好似在他长时间的凝视下犯困,眼睛半闭着,手指不放开他,像打算就保持这姿势睡过去。
“我把床往这边移一点?”赵以川问。
裴哲默许了他。
两张榻榻米床垫轻而易举地拼到了一起,赵以川钻进被子,让裴哲方便握住自己的手指,就跟刚才一样。裴哲握得不怎么用力,但很依恋地一直反复摩挲。
他不知道,这双骨节分明、乍一眼不算很好看的手,在裴哲心里性感无比。
一下一下地抚摸让持续了很久的尴尬有所缓解,赵以川不怕冷,只用被子盖住心口,睡的位置几乎就在两张床的缝隙中,他展开手臂就能抱住裴哲。
距离没有泡温泉时紧密相贴毫不设防,但他能把裴哲看得更分明。
看他下眼睑的羽毛状阴影,看他鼻梁偶尔因呼吸过重轻轻一皱,看他昏昏欲睡时舒展的唇角,还有耳垂那粒愈合很久仍有痕迹的小孔。
……打过耳洞吗,还是什么疤和胎记?
赵以川不知道,以前也没看过,他想,等裴哲醒了以后再问吧。
但裴哲一直没完全睡着,像依赖强迫症似的摸赵以川的手指。
被他磨了很久,赵以川哑然失笑地问:“你喜欢吗?”
裴哲会错意,手指一顿,半张脸埋进枕头,好一会儿慢半拍地憋出个轻飘飘的鼻音,答非所问地承认:“你……嗯,技巧很好。”
愣了的人变成赵以川。
刚才强行关闭不久的门被轰然推开,桃色的风即刻将他环绕。
高温去而复返,赵以川另一只手绕过两个人的被子,搂过裴哲的后脑,示意他往自己这边靠。他以为裴哲不会配合,但裴哲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抓着被子朝他拱,直到两人挨着。
床垫边缘翘起一团,被子也混成一起不分你我。
拥抱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发生什么,赵以川抱着他,将鼻尖埋进裴哲发间,嗅到其中和自己的如出一辙的清爽香味,意犹未尽地蹭了蹭。
“其实我不介意。”裴哲闷声说。
似乎为了印证这句话,隔着一条被子,他抬起小腿压住了赵以川的脚踝。
“嗯。”
“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好可爱。
和平日里果断又说一不二的裴总判若两人,他脱下盔甲似的西装,不再摆出强硬的防御姿态,坦诚面对内心也好妄念也好……
都好可爱。
他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么软绵绵的吗?
“我没关系。”赵以川笑着说,吻再次落在裴哲额间,“本来就该这样。”
裴哲疑惑地“嗯”了一声。
赵以川凝望他的眼睛:“作为你的合法丈夫,这本来就是我的义务之一。”
语毕,裴哲瞳孔先是诧异地收缩,防备般的半直起身。而后意识到赵以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开玩笑,他又轻松地倒回原处好像笑了。
裴哲拽着赵以川的睡衣领口拉下他。
“那这也是我的义务。”
裴哲说完,咬住赵以川下巴的一点点皮肉用犬牙细细地磨。
他掀开隔着两个人的被子。
“……你刚才应该没有真的够了吧?”
细碎的吻淹没在呼吸交换中,赵以川单手拢过裴哲的背,闭眼,不看他过分白皙的令人胡思乱想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