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阳光在眉眼间跳跃,“你想知道,我舅舅对你的评价吗?”
邹印愣了一下。
不想听是假的。
可是不敢听也是真的。
蔺伽年看了邹印一会儿,然后拽起被子,“不想听就算了,那我睡觉了。”
邹印:“想听。”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拳头微微握紧。
邹印这一辈子听过太多别人的评价,从小到大,好的不多,差的多。小时候,人家说他是小少爷,不学无术,再长大些,就说他整天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学来也没用,等到十五六岁的时候,连老爸都放弃了对他的管教。再后来,就是那些一如既往的,“你干啥啥不行”。
邹印看着蔺伽年,似乎已经接受了最不好的评价。
“我舅舅说,”安静了很久,蔺伽年开了口,“你长得很可爱,他很喜欢。”顿了顿,“他还说,你很适合当我们蔺家的媳妇。”
邹印:“……”
隔壁的张行还在睡梦中,就被吵醒。
他迷迷糊糊醒来,听见蔺伽年在一边敲她的门,一边压低喊道:“张行!你快放我进去,再不放我进去我就要被打死了!”
张行:“……”
他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冲出去,打开门正准备营救老板。
然后就看见——
蔺伽年蹲在地上,抱着头,邹印拿着一个鹅毛枕头,“啪啪啪”打着蔺伽年的背。隔壁的房间门开着,像是邹印一路追打,蔺伽年一路逃,逃到这里的。
张行:“……好情趣啊老板。”
蔺伽年刚向张行伸出求援的手。
张行就把门关了回去,“你们继续,我回去睡了。”
离开日本的这一天,是个大好的晴天。
邹印坐在头等舱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份合同。他的行李箱里还多了一份资料,那份资料是剧本,是由费户导演亲手交给蔺伽年,再由蔺伽年转交给他的,电影《陈锋》的全部剧本。
而现在,手里的这份合同,上面的乙方写的是邹印的名字。
这份合同是电影《陈锋》演员签约的合同。
邹印低头看着这份合同,一字一句地看着,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份弥足珍贵的宝物。看完以后,他很轻地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看了几眼,才交给坐在旁边的蔺伽年。
蔺伽年看了一眼,转手交给坐在头等舱后排的缪欣,让缪欣来保管。
交完合同以后,蔺伽年撑着额,问邹印:“哥哥陈锋的演员还没有确定下来,我舅舅让我问你,你有什么特别想合作的演员吗?如果有,他可以考虑一下合不合适。”
邹印几乎是将认识的国内到香港的影帝、流量小生都想了一遍。
他们的脸在脑海中如电影放映一般闪过去。
可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却是蔺伽年的脸庞。
邹印慢慢抬起眼。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至极的脸庞,这张带有少年气的脸庞,英气的眉宇,舷窗外的阳光散碎在蔺伽年的眉眼间,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电影里的哥哥陈锋,邹印也好像变成了电影里的弟弟,想要永远这样看着哥哥。
这一刻,像是已经在电影里跟他过完了一生。
飞机开始向前滑行。
不知过了多久,邹印避开蔺伽年的视线,回答道:“没有。”
第38章 春天
回到江城后,蔺伽年又开始了新的一年繁忙的工作,邹印也被邀请参加了几个毫无热度的活动,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小品牌代言。
因为费户和邹印说,《陈锋》这部电影里的弟弟陈锋,是一个生活质量比较好的小少爷,所以他的形象和现在邹印的形象还是有些区别。
费户要求邹印把头发留长,至少要到能够扎起一个小揪揪的程度,到时候头发还有染色,大概率是金白色,除此之外,弟弟陈锋还喜欢画画,这样的形象更能凸显这个小少爷不羁的脾气。
于是从日本含#哥#兒#整#理#回来以后,邹印再也没有理过头发。
等到他的头发留长到可以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揪时,前面的刘海也完全把他的视线挡住了。
那个时候,邹印因为没有事情和通告,正在帮蔺伽年装修家。
他几乎每天都是亲自上阵,和装修工人一起,弄得满脸灰。
天气回暖,春天快要过去了,因为遮挡眼睛,也因为热,邹印干脆在干活的时候,把前面的长刘海也夹起来,在头上扎着一个小揪揪,变成了双揪揪战士。
四月底的一个晚上,装修工人都回去了,邹印还在蔺伽年的家里,一个人测量、一个人挪家具,一个人刷墙。他穿着牛仔裤,黑T恤,脸上身上都是墙灰,头发后面扎一个揪揪,头上扎一个揪揪,可以说是很潦草了。
邹印突然就听见了密码锁被人按开的声音。
他举着墙刷回过头。
和蔺伽年四目相对了十秒钟。
蔺伽年戴着鸭舌帽,穿着圆领的短袖T恤和工装裤,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单手拎着行李,似乎愣在了门口。
邹印也没有想到蔺伽年现在回来。
整个家现在刚刚进入装修阶段,该打通的墙刚打通,什么都没装好,完全就是一片狼藉,四面灰墙,惨不忍睹,属于小偷入室都想转头就走的程度。
蔺伽年关上门,“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刷墙?工人呢?怎么自己来?”
邹印抬手,想擦一擦脸上的墙灰,但是本来手就脏,这么一抹,更脏了,“他们走了,我没事干,就过来刷墙,想这样进度更快一点。”
“又不着急。”蔺伽年看了一眼四面灰墙的家,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还有地方睡吧?有地方睡就行,没什么……”
话没说完,蔺伽年看见自己的卧室。
墙都被打穿了,床被摆在一个旮旯角落里,床上用品都被拿了下来,床板上空荡荡的,落了不少墙灰。
邹印跟在后面,似乎有些懊恼:“我不知道你今天就回来,我本来以为你下周才回,到时候卧室就搞好了。”
蔺伽年道:“没事,我睡沙发就行,我看沙发还在,随便躺一下,我明天就走。”
邹印怔了一下,“去哪?”
蔺伽年摘下鸭舌帽,揉乱自己的头发,晃了晃脑袋,“去上海,有个广告要拍。”
邹印没有说话。
他安静了很久,等到发现蔺伽年在盯着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头上的这个小揪揪。
邹印立刻要伸手去把揪揪解开。
蔺伽年阻止,“挺好看的,就这样。”
邹印怀疑:“好看?”
蔺伽年点了点头,“你不相信我?”
邹印:“信你就有鬼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把揪揪摘下来。
因为邹印打算再刷会儿墙,今天正好的周末,早上和下午都陪弟弟邹然出去逛了,属于是旷工,所以晚上来加班。
邹印自认为还是个特别称职、有责任心的员工。
感觉到蔺伽年跟着自己,邹印边走边说:“那你去洗澡吧,我还要继续刷,今晚可以把这面墙刷完。”
蔺伽年跟着邹印到了客厅。
他很快瞟到了地上放着的颜料调色盘。
蔺伽年看了几秒放在地上的颜料调色盘,移开视线,抬起头,问邹印:“要帮忙吗?”
邹印“嗯?”了一声。
他站在梯子旁,“你不是刚下飞机回来,赶紧去洗洗睡吧,这边不用你帮忙,我很快就能搞好了。”
说完,邹印就爬上梯子,开始涂最顶部的墙壁。
蔺伽年站在邹印身后,看着邹印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邹印感觉自己脚下原本微微有些摇晃的梯子,突然就变稳了。他低下头,看见蔺伽年站在梯子旁边,双手扶着梯子,抬头看着他,“你刷吧,我看着你。”
邹印看着蔺伽年。
片刻后,他转过头去,继续刷墙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刷墙的声音。邹印站在梯子上刷墙,蔺伽年扶着梯子,看着他刷墙,头顶上一盏白炽灯,有些晃眼。
刷完这面墙,等邹印下了梯子,蔺伽年才道:“那我去洗澡了。”
邹印说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已经洗过澡了,待会儿把衣服换了,洗漱一下就能睡了,你不用管我了,我再把这边收拾一下。”
蔺伽年:“行。”
等到蔺伽年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发现邹印已经躺在另一张沙发上睡着了。
蔺伽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脚步放轻,慢慢地走到沙发旁边。
蔺伽年慢慢地蹲下来,在沙发边上蹲着,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邹印。
邹印的头发变长了,现在睡着的时候,显得他的脸庞更乖、更可爱,还有些安静的味道,发尾已经到了肩膀。
如果邹印这个时候醒来,一定会很惊讶沙发旁边怎么多了一只“金毛犬”。
没过多久,这只“金毛犬”站起来,去房间里找了两条毯子,抱了一条,轻轻搭在邹印身上,还帮邹印拉严实了。
因为邹印已经睡着了,所以蔺伽年也没有吹头发。
他随便擦了下头发,等头发自然干。干了以后,他就扯上毯子,按了关灯的按钮,在沙发上躺下。
本来奔波一天就疲惫,所以蔺伽年也转眼就睡着了。
只是睡着前,想到刚才,他扶着梯子,邹印刷墙的那一幕。
忽然就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在那一刻。
蔺伽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是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客厅的窗帘不遮光,阳光都透了进来,特别耀眼,刺得人睁不开眼。
蔺伽年抬起手,遮住眼睛。
阳光依然从指缝间透了进来。
他缓了很久,还是坐起身。
蔺伽年揉了揉头发,睁开眼,发现对面的沙发上,没有邹印。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刚想转头去别的地方找人。
结果在转头看见那一面墙壁的时候,猛然就停住了。
昨晚还雪白的墙壁上,被人涂抹了浅淡的绿色,像是一片旷野,旷野上有蔚蓝的天空,和柔软的云朵,风在画中有了形状,吹拂着云向远处飘,在天边,出现了一道不太明显,但是依然那么绚烂的彩虹。
雪白的墙壁被人画了画。
蔺伽年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面墙。
过了很久,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墙壁前。
蔺伽年伸出手,似乎想用手去触碰画中的一切,可是指尖在将要触碰到墙壁的时候,又微微颤抖了一下,收了回来。
他不敢碰。
怕这是梦,碰了就碎了。
蔺伽年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面墙面前站了多久。一转身,踩到了一个空的颜料管,他低下头,捡起那管颜料。
昨晚上,这个颜料还有一半。
现在已经用完了。
还有画笔散在地上,似乎刚刚画完没多久,甚至来不及收拾。
蔺伽年把颜料管拿在手里,蹲在墙壁前,抬起头,看着这面如动漫里的旷野一般美丽的墙壁,蓝天白云映在他的眼底。
他的视线莫名有些模糊。
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墙壁上,将整面墙壁照射得更加鲜亮。
蔺伽年看着这面画,听着自己强烈滚烫的心跳。他找到手机,想给邹印打电话,但是打了以后,却一直显示对方已关机。
已经七点半了,蔺伽年要坐飞机去了。
临走前,蔺伽年打开了手机相机,将整面墙壁都拍了下来,发了一条微博。
邹印坐飞机到了北京。
下飞机后,他直接冲去理发店染了头发。这个头发一漂就要漂上几个小时,才能染成漂亮的白金色。
整整四个小时,邹印才算搞完头发。
期间,他打开了手机,看到了蔺伽年的未接来电。
但邹印没有打算给蔺伽年回电话,因为他现在满头都是漂发膏,耳朵也被塞起来了。
手机提示蔺伽年发了一条微博。
邹印点了进去,看见蔺伽年发了那面墙的照片。
配文是:“我有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他给我刷了一整个世界。”
邹印盯着这条微博的配文,看了很久。
那幅画,其实邹印是想晚一点再画的,想等蔺伽年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可他不知道蔺伽年突然就回来了,只能赶着一晚上画完。
从凌晨两点到六点,总算画完,也没有吵醒蔺伽年。
邹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蔺伽年画这幅画。
只是,好像,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
好像从六年前开始,邹印就觉得,自己眼中有一个世界,一个属于蔺伽年的世界,六年前没有画给蔺伽年看,六年后,他想画给他看。
邹印关掉手机,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短短的头发长长了,漂染成金白色,眉眼间也显出一些贵气来,似乎是真的和电影《陈锋》里的小少爷弟弟陈锋有些相似了。
今天是拍定妆照的日子。
染完头发以后,邹印打车去了拍定妆照的地方。
他见到了费户导演,那个“日料店老板”,叼着根烟斗坐在大相机前,看见邹印,便呵呵笑了起来。
邹印: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费导差一点就来了一句八嘎呀路。
幸好没说出来。
邹印走到费户面前,问道:“费导,谁演哥哥陈锋?”
费户反问他:“你不知道?”顿了顿,不给邹印说话的机会,抬起头,“噢,来了,说曹操曹操到。”
邹印回过头。
他看见了蔺伽年。
蔺伽年戴着渔夫帽,穿着长款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左臂上甚至贴了纹身贴,一整个左青龙右白虎的模样。他摘下渔夫帽,一头有造型的头发全部被剪得很短,虽然不是寸头,但是接近寸头了。
蔺伽年的眉眼本就英气,现在发型一变,再加上眉毛似乎还被剔出了刀疤的模样,原来鲜嫩的男高中生,瞬间就变得像冷酷的社会大佬了,还是那种拽拽的,蹲在街头,叼着烟,看着小弟把人家的脑袋往地上按的那种大佬。
邹印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呆滞的。
蔺伽年走过来,丝毫没有意外似的,跟邹印打招呼:“弟弟,好久不见了。”
“……”
邹印看着蔺伽年。
因为他是蹲着的,刚才在和费户导演说话,所以现在是抬头看蔺伽年。
邹印问:“你演哥哥陈锋?”
蔺伽年:“对。”
邹印:“哦。”
“就这反应吗?”几秒钟以后,蔺伽年向邹印伸出手,似乎有些失望,“我以为你知道以后,会想打我。”
邹印没有说话。
春日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在蔺伽年的身上,虽然剃短了头发,可身上洋溢的少年气却不减,从上往下伸出手的时候,像是和电影里的哥哥陈锋重合。邹印蹲在地上看着蔺伽年,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弟弟陈锋,抬头看着这个从不相识到爱到骨子里的人,一时间,像是梦境照入现实,像是电影里的情节一瞬间映照在两人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邹印伸出手,握住蔺伽年的手,站起身,“你找虐吗?这么喜欢我打你。”
说完,不等蔺伽年回答,邹印已经学着蔺伽年的样子,勾住蔺伽年的脖子,唇角没由来地弯了一下,“今天心情好,哥哥就不打你了。”
蔺伽年侧过头。
阳光拂过发梢,把少年的眉眼衬得格外漂亮。
这一刻,春天是真的来了。
电影开机的那天,邹印和蔺伽年要上香。
两人手里各握着三支香,认真地拜了三拜,将香插了上去。《陈锋》电影的大名打在横幅上,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
不知是谁笑着开了一局玩笑:“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就是成亲了。”
又有人说:“那不行,哥哥和弟弟可不能成亲。”
一个小姐姐清脆的声音道:“骨科啊,本来就是骨科,就算不能成亲,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也是一直在一起的。”
这个小姐姐是化妆师朱锦儿。
一堆小姑娘工作人员开始热切地讨论起骨科剧情。
开机仪式结束后,费户导演把蔺伽年和邹印两个人叫到跟前来。
电影在乌镇开拍,因为设定的是在这个小镇开始的故事,费户把自己在乌镇的房子捐出来,当做电影拍摄的场地了。老人家现在坐在竹矮凳子上,叼着烟斗,问蔺伽年和邹印:“你们觉得,哥哥和弟弟为什么会彼此喜欢?”
蔺伽年几乎没有思考,“来自基因的致命吸引。”
邹印有点想笑,没憋住,“噗”了一声。
费户和蔺伽年都看了他一眼。
邹印瞬间绷住,思考片刻,一脸严肃道:“我觉得,喜欢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解释的,遇到一个人,可能是眼缘对上了,也可能是性格正好合适,就喜欢上了。”
费户叼着烟,看了一眼蔺伽年,又看了一眼邹印。
他伸手指了指邹印,又指了指蔺伽年,“这个回答没有蔺伽年那么离谱,但是也不行。”
费户点着蔺伽年,“一个不正经。”再点了点邹印,“一个不走心。”
蔺伽年:“……”
邹印:“……”
两个人像是被老师叫起来回答,还回答得不好的学生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吭,只敢“嗯嗯”点头。
费户抬了抬手,“今天主要拍两个小演员的戏,你们没什么事儿,去乌镇走一圈,没到日落不许回来,路上给我好好想,哥哥和弟弟为什么会喜欢对方,什么是喜欢,回来以后告诉我,如果想不明白,今晚也给我继续想。”
说完,就挥手把人赶走了。
于是蔺伽年和邹印就开始了在乌镇的流浪之旅。
邹印八岁以前,是在乌镇长大的,后来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搬到了江城,弟弟邹然跟了母亲,留在乌镇,再后来,母亲病逝,邹志年就把邹然一起接到了江城来读书。
邹印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刚到江城的时候,班级里的男生女生都喜欢拿他开玩笑,捏他的脸蛋,邻居的叔叔阿姨也说:“南方水乡养出来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样,水嫩嫩的,那皮肤,跟女孩子一样,可滑溜了。”
蔺伽年和邹印走在乌镇的街上,四处看看,无所事事。
不知逛了多久,蔺伽年问了一句:“什么是喜欢?”
邹印回答道:“不知道。”
蔺伽年双手抱在脑后,“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
邹印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走快了几步,正好走在前面,于是回过头,看着蔺伽年,半晌,道:“因为觉得你好看,所以就喜欢了。”
蔺伽年摸了摸下巴,“那还挺肤浅的。”
邹印问:“那你呢?当初又什么答应了我,不会是因为同情吧?”
蔺伽年安静地看着邹印。
邹印站在略微高一些的石阶上,一头金白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拂动,一缕发丝划过他的唇角,美丽得像花中的精灵。可蔺伽年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双眼睛,被阳光照着,原本深棕色的眼眸像琥珀一样。
“因为,”蔺伽年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突然觉得,好像非你不可了。”
邹印的心脏微微一颤。
他站在那儿,比蔺伽年稍微高一些。
蔺伽年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过,才回答:“一开始确实觉得你像个小傻子,没脑袋,而且有点儿烦。但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好像满脑子都是你,只要见不到你,就会烦乱得发疯,想要见你,想要听你的笑声,看你整天出糗,听你讲那些无聊的冷笑话。”
想看阳光落在没心没肺的小少爷身上,想看和他一起听夏天的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想和他一起走在夕阳落满的放学路上。
想以后未来的每一条路,都和他一起走下去。
停顿了一下,蔺伽年又道:“而且,那个时候,我有一个很清晰的想法,就是如果这个时候再不抓住你,你就会跑掉,再也找不到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淡淡挑了挑眉,慢慢地往台阶上奏,“事实证明,我也确实没有抓住你。”
邹印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
但是没留意身后的台阶。
他的脚跟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往后摔倒,被蔺伽年手疾眼快地搂住腰,拽了回来。
邹印撞到蔺伽年的时候,感觉心跳停了一瞬。
这个时候,听见“咔擦”一声快门按下的声音。
蔺伽年和邹印同时转过身。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年轻男生举着相机,对着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然后冲他们笑,用英文说:“嗨,我刚刚看了你们很久,觉得你们好好看,我可以保存下这张照片吗?如果不行,我会删掉的,我不会外传。”
蔺伽年还没有开口。
邹印已经回答了一个“Sure”。
外国男生很高兴,跟他们说了谢谢,挥挥手走了。
蔺伽年看着那个外国男生走远,过了好一会儿,问邹印:“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邹印抬起眼,片刻,别过脸去,“你要是不想让他拍下那张照片,你就去找他,让他删掉吧,反正他也还没有走远……”
蔺伽年双手抱在脑后,慢悠悠道:“我是觉得,那张照片也可以给我们一张。”
“……”
邹印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
他的唇角无意识地弯了弯,很不明显的。
两人继续沿着乌镇的街道慢慢地往前走,走得热了,就买了两杯冰镇的酸梅汁,边喝边走。关于“喜欢”的这个话题,谁都没有再提,可不知为何,好像彼此又都知道了什么。
走完了乌镇的路,两人又去坐了乌篷船。
蔺伽年向街边一个卖乐器的老板借了尤克里里,坐在船头抱着尤克里里,问邹印:“想听什么歌?”
邹印道:“你会弹什么就弹什么。”
蔺伽年:“你这样说会显得我很菜。”
邹印没忍住,勾了勾唇角,“那你给我弹一首月光奏鸣曲。”
蔺伽年:“?”
他尝试着弹了几个音符,就放弃了,开始随便弹串烧,从《稻香》弹到《告白气球》,又弹起了《情非得已》。
邹印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潺潺的流水,听着耳边的尤克里里。
乌篷船撑到一个地方,邹印指了指对岸的房屋,“那里,是我以前的家。”
蔺伽年弹着琴,抬起头看了一眼。
邹印似乎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说起来,我记得隔壁有个邻居,我跟他玩过两个暑假,我对他印象还挺深的。”
蔺伽年“嗯”了一声,似乎没太认真听,还在弹琴。
邹印望着对岸的房屋,“我在院子里做作业,他经常爬到那个屋顶上,偷偷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趴在那里看我,有一次我很生气,用小石头去砸他,把他砸下来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