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啪”地拍掉了蔺伽年想偷吃巧克力的手。
但哪怕是这样。
邹印还是把第一块蛋糕给了蔺伽年。
剧组人员很多,蛋糕虽大,但是差不多也就每人分一块,再加上还有邹印点的十几份牛肉面,所有人都加了餐,吃了宵夜,还吃了甜品,别提有多快乐了。
邹印刚准备吃一块蛋糕,突然被人勾住脖子。
蔺伽年勾着他的脖子,招呼大家:“来来来,还少了个环节,唱歌!”
所有的工作人员瞬间聚集过来,直接开嗓,毫不留情:“祝邹老师——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邹印笑得想打人。
也是这一刻,邹印突然发现,自己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是真的,很开心。
开心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勾着邹印脖子的蔺伽年,侧过头,看着邹印,
蔺伽年的眼底闪着光,光里都是邹印的影子。
他说:“生日快乐,男朋友。”
晚上回到民宿,因为是生日,邹印心情好,所以他特许蔺伽年今晚留在他的房间。
邹印洗完澡出来,看见蔺伽年盘腿坐在床上,床上放着一个不大的蛋糕。
蔺伽年抬起头:“来,尝尝,我特意从巴黎带回来的蛋糕。”
邹印问:“你去巴黎了?”
蔺伽年:“本来不是去巴黎的,但是因为,在巴黎有个认识的糕点师,他之前在米其林餐厅做过甜品,后来自己开了一家蛋糕店,我记得是你高中的时候说过的,所以就顺路去巴黎,跟他约了一下,让他给你做了个蛋糕。”
邹印看着那个蛋糕,“你说的,不会是……Stohrer吧?”
蔺伽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字。”
邹印在床边坐下,“你本来是去哪里搞活动的?”
蔺伽年:“北京。”
邹印:“?”
蔺伽年抬起头,看着邹印。
邹印:“顺路?北京到巴黎?”
蔺伽年思考片刻,“也……还好吧,我觉得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就到了,也没有很久。”
邹印看着蔺伽年,“你坐了多久的飞机?”
蔺伽年:“不知道,十个小时吧。”
邹印:“……”
他没有说话,看着蛋糕,低垂下眼睛。
蔺伽年凑过来看,“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哭你个头!”邹印抬起头,“如果不是这个蛋糕那么精贵,我都想糊到你脸上!十个小时一趟,来回就二十个小时,为了给我买一个蛋糕,跑那么远,在飞机上也吃不好睡不好,而且也倒不过来时差,你多久没睡觉了?能不能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
邹印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人在生日这天会特别感性一些。
他说着说着,眼泪莫名其妙就掉下来了。
蔺伽年起先是愣住,看着邹印像连珠炮一样发脾气,然后看着他像掉珍珠一样掉眼泪,人都傻掉了。
愣了一会儿,蔺伽年没忍住,突然一下就笑了,“你怎么哭了?”
他伸出手,给邹印擦眼泪,“今天是生日,不能哭啊。”
邹印:“谁哭了!”
蔺伽年大吃一惊:“哎哟,那我手上的是什么,不会是鼻涕吧?”
邹印:“……”
蔺伽年把邹印脸上的水痕抹去,然后用叉子叉了一小口蛋糕,递到邹印嘴边,“快点尝尝,我不远万里给你带的蛋糕,再不吃就坏掉了。”
邹印就着蔺伽年的手吃了一口。
其实他没太尝出来味道。
因为眼泪太咸了。
蔺伽年问:“好吃吗?”
邹印绷着脸:“不好吃。”
蔺伽年不信:“真的假的。”
他自己叉了一口,尝了一口,神情逐渐凝重,“这个奶酪,不会是酸了吧?我记得我用冰块保鲜着带回来的。”
邹印看了一眼,拿过蔺伽年手里的叉子,又尝了一口,“没坏,这个乳酪的味道就是这样。”
蔺伽年挑了挑眉:“我不信,这肯定是酸的。”
邹印以前就吃过这种蛋糕,一听自己喜欢的蛋糕被人质疑味道是酸了,立刻来了劲,“没酸!它本来就是……”
话没说完,坐在面前的蔺伽年已经倾身过来,吻住他的唇。
邹印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蔺伽年轻轻舔了一下邹印的唇,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声音微微沙哑:“果然,男朋友嘴里的是最甜的。”
邹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蔺伽年的手已经握住邹印的脖颈,将他往前带,毫不犹豫地更深吻了下去。
邹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不自觉地张了嘴,任由蔺伽年的舌尖慢慢地滑进来,探进来,触碰到他的舌尖,唇齿交缠。
奶酪的味道,酸甜且浓郁。
两人动作大了点,蛋糕差一点就要从床单上滑下去,幸好蔺伽年手疾眼快,徒手接住了蛋糕,但是……蛋糕整个翻在了他的掌心。
蔺伽年重新把蛋糕放回底座上,挪开来些。
邹印:“……还能吃吗?”
蔺伽年:“落地三秒都能吃,现在还没掉地上,怎么就不能吃了?”
邹印看了一眼蔺伽年的手,“你的手,比地上干净?”
“难道不干净吗?”蔺伽年看了一眼满是蛋糕奶酪的手,“我刚洗了手才拆的蛋糕盒子。”
沉默了几秒,邹印盯着蔺伽年满是奶酪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视线移开了。
蔺伽年却觉得可惜,舔了一口手指上的奶酪,“还挺好吃的。”
邹印:“……”
他想把蔺伽年拽起来,“去洗手吧,别舔了。”
蔺伽年把手伸到邹印面前,“你尝一口?”
邹印:“……我没这个恶趣味。”
蔺伽年满是无辜的漆黑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见邹印不尝,他反手就是一抹,把蛋糕抹在了邹印的脸上,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再一抹,直接抹到了脖子上。
邹印:“……你吗我刚洗了澡!”
蔺伽年:“那就再洗一次。”
邹印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蔺伽年推到在床上。他的唇落在邹印的脖颈上,柔软至极,暧昧至极,几乎是瞬间,邹印就僵硬住了。
蔺伽年亲完邹印脖子上的奶油,就去亲他的喉结。
邹印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他也不知道,蔺伽年从哪里学来的吻技,可能是吻戏拍得多,比较擅长吧。
邹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沉,他深呼吸,刚想踹开蔺伽年,就感觉蔺伽年在他的锁骨咬了一口。
邹印吃痛一口,把蔺伽年踹开,“……你是狗吗?”
蔺伽年看着邹印锁骨上的牙印,怀疑自己确实有点狗,因为他看着那个牙印很有满足感。
邹印:“因为你,我要再去洗一次澡了。”
蔺伽年的目光往邹印身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确实要再去洗一次澡。”
邹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感觉“砰”地一声,有一股热气从底下一下子窜了上来,窜到了头顶,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脸红脖子红,为了掩饰,就气急败坏地想踹一脚过去:“滚。”
下一刻,邹印的脚踝被蔺伽年单手握住。
安静了一瞬,蔺伽年握着邹印脚踝的手力气稍微加大,“别再乱动了,哥哥。”微微一顿,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不然可能不止是洗一次澡那么简单了。”
邹印试图再踹一次。
很不幸,他不仅没踹成功,而且被蔺伽年单手握着脚踝往前一拽,整个人都被拽到了蔺伽年面前。
几秒钟的对视后。
邹印闭上了眼。
同时,蔺伽年微微倾身,吻上他的唇。
辗转轻吻,很容易让人迷失,以至于邹印没有发觉,蔺伽年另一只不安分的手去了哪里,等到邹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的脸爆红,“你……”
“……”
声音像是被吞掉,再没有了下文。
一盏顶灯悬挂在头上,窗外夏夜的树影在摇晃,屋子里静悄悄的,却又有暧昧在无限延伸,直到无尽。
不知过了多久。
邹印再一次洗完澡出来。
蔺伽年拿着衣服刚准备进去洗澡。
邹印看到蔺伽年,立刻二话不说,拎着他的衣领,打开门,努力控制住烧红的耳朵,“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蔺伽年:“用完就扔,哥哥,这不太好吧……”
“砰!”
门被当面关上。
“……”
蔺伽年挑了挑眉。
邹印关上门,平复了好久,才让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红。他揉了揉脸蛋,回到床边,结果看到那个放在桌边的奶酪蛋糕。
邹印:“……”
完了,他不干净了。
但邹印没有把这个奶酪蛋糕扔掉,而是在桌前坐下,拿起叉子,慢慢地一口又一口的,把蛋糕吃完了。
哪怕有些撑。
但一口也没有剩。
吃完以后,邹印把蛋糕和蛋糕盒子都收拾好,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邹印走过去,看到是蔺伽年打来的微信语音电话。
愣了一下,邹印绷住脸,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还挺安静的。
邹印道:“干嘛。”
蔺伽年道:“到窗边来。”
邹印依言走到窗边,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看了一圈,只看到了无尽的夜色和灯火,“怎么了?看什么?”
蔺伽年却道:“没让你看东西,只是想让你吹吹风,凉快点。”
邹印:“……挂了。”
蔺伽年喊住邹印,语气变得无辜起来:“诶,不用这么小气吧,我什么都没做。”顿了顿,“而且,明明是你先出口让我,帮你的。”
邹印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头脑再一次炸开烟花。
他红了脸,口不择言:“我是被逼的!”
蔺伽年觉得好笑,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
邹印现在不太想听蔺伽年的声音,因为这会让他想到,刚才的一幕又一幕,让他想到,自己的呼吸,和蔺伽年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从眼睛到鼻梁,从唇到喉结,暧昧到了极点,另一只手却在帮着他。
邹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叫我到窗边?”
安静了一会儿,蔺伽年道:“再等一等。”
邹印怔了一下。
耳边传来蔺伽年倒数的声音。
“十、九、八……三、二、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盛大的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绽放起来,“砰”地上升,又在夜空中绚烂地散落,耀眼无比。
邹印怔怔地看着。
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升空,绽放,落下,消失。
邹印觉得耳边有些嗡嗡的,视线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虽然有嗡嗡的声音,可他的耳朵,还是很清晰听见了,来自蔺伽年的声音。
“还想再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电话里,蔺伽年说,“六年前没有机会亲口跟你说,现在终于有机会跟你说了。”
“……”
没有听见回应,蔺伽年道:“邹印?”
邹印的声音有些颤,“嗯?”
蔺伽年淡淡道:“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像今天一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安静了很久。
邹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而是咽了回去。
因为蔺伽年说,今天是生日,不能哭。
邹印紧紧握着手机。
过了很久,他也笑了,轻轻回答道:“好。”
蔺伽年问:“那你现在开心吗?”
邹印的唇角仍弯着:“嗯,开心。”
蔺伽年问:“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邹印愣了一下:“什么?”
“今晚……”蔺伽年试探着问道:“我想跟你一起睡。”
邹印的唇角瞬间拉直:“……”
蔺伽年持续试探:“可以吗?”
几秒钟的寂静后。
邹印凶巴巴道:“呱(滚)!”
第二天要拍两场戏。
这两场戏拍完,蔺伽年和邹印就可以杀青了,《陈锋》这部电影的拍摄也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这两场戏分别是弟弟陈锋和哥哥陈锋的第一次见面,和最后一次见面。
杀青前的最后两场戏,所有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在等开拍的时候,蔺伽年问邹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邹印故意道:“我不记得了。”
蔺伽年想了一会儿,“小时候是在乌镇的树上,长大以后是在天台上。”顿了顿,忽然笑起来,“怎么都是在比较高的地方见面的,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两个以后都会走得很远很高啊?”
邹印没想到蔺伽年能厚脸皮到这种情况。
但是他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也想笑,弯了弯唇,“那最好是,借你吉言了。”
蔺伽年道:“那必须的。”
哥哥陈锋和弟弟陈锋第一次见面,是在烧烤店外面。弟弟陈锋因为失恋,被女朋友甩了,坐在那儿喝闷酒,因为他长得漂亮,所以几个小流氓过来骚扰他,被烧烤店打工的哥哥陈锋赶走了。
哥哥陈锋对弟弟是一见钟情,弟弟陈锋还没有动心。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注定的悲剧的开端。
邹印拍戏的时候,看着手里的江小白,突然就担心,这里面的酒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换成白开水,如果没有换……
邹印仰头喝了一口。
辣味瞬间呛了上来。
邹印咳了一下,这在剧本里没有,但是费户没有喊“cut”,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猛灌几口以后,感觉人已经有点被呛懵了。
接下来就是小流氓过来骚扰,和蔺伽年“英雄救美”。
这两场戏都是晚上拍的。
街灯闪闪烁烁,摇摇晃晃,邹印有点儿不清醒,听见酒瓶碎裂的声音,很大声,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看见蔺伽年徒手挡一个小流氓砸过来的空酒瓶,结果酒瓶砸在他手上,碎了,碎片扎进了蔺伽年的手上。
费户喊了“cut”。
邹印立刻上去看蔺伽年的手。
豆大的血滴开始渗出来了,碎片扎在手上。剧组里的医务人员立刻上前来,要用镊子去把碎片取出来,再包扎。
那个闯了祸的流氓小演员慌极了,“对不起,对不起蔺老师,我没控制住,我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容易碎……”
蔺伽年:“没事,小伤而已。”
“疼吗?”邹印问。
蔺伽年随意摇头,却像是闻见了邹印身上的酒香,“喝的是真酒?”
邹印点了点头。
蔺伽年没有说话,半晌,才耍脾气似的坐下来,道:“我昨晚跟舅舅说了换白开水,你喝不了酒,他还是给了你真的酒。”
医务人员给蔺伽年涂了药,包扎了虎口,说等拍戏结束,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费户也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口。
看完以后,费户拍了拍邹印的肩,“吃要真吃,喝要真喝,只有喝真的酒,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你才能拍得好,记住么?”
邹印点了点头。
等费户走了以后,邹印蹲在蔺伽年面前,拿着他那个包扎起来的手看了半天,才对蔺伽年道:“我怕我待会儿拍戏拍着拍着,突然不省人事了。”
蔺伽年坐在塑料板凳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待会儿要拍我死的那场戏,你可别哭得太厉害。”顿了顿,“我可是死了都会跳起来的。”
邹印:“……能不能说点人话,别老说什么死不死的。”
蔺伽年微微垂下眼,“其实刚才拍戏的时候,我有点儿走神了,本来可以躲开那个酒瓶的。”
邹印握着蔺伽年的手,抬起头。
蔺伽年道:“我在想,我们两个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邹印的心脏突然微微一缩。
他没回答,也没有打算回答。
安静了一会儿,蔺伽年道:“我觉得,一定是我们两个老了,都活到一百岁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牵着对方的手,那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邹印本来有点醉,喝得有点懵,可现在听到这话,突然就好像清醒了。
只不过清醒的不是大脑,而是泪腺。
“谁要跟你在病床上拖着手啊。”邹印低着头,看着蔺伽年的手,现在这只受伤了,包扎着纱布的手,就正好在牵着邹印的手。
邹印道:“我老了也要活得好好的,还要继续画画继续演戏,不想去医院。实在不行,我就要搞个小花园,养只狗,养只猫,在那儿自己种地,累了的时候,坐下来休息一下。”
蔺伽年道:“那我也要跟你一起。”
邹印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强忍着眼泪,咬牙问道:“你身体这么不好,老了以后得了老年痴呆怎么办啊?”
蔺伽年顿了一下。
他坐在板凳上,微微弓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想了半晌,“那我也应该会一直拿着你的照片,问你,照片上的这个人在哪里,跟你说,我好想他,想去找他。”
“……”
邹印真的要绷不住了。
眼角渗出了一点泪,他拼了命地眨眼,可眼泪越来越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幸好邹印低着头,眼泪滴在地上。听见蔺伽年道:“不要这么嫌弃啦,放心吧,我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邹印:“……谁失望了。”
不远处,费户喊开拍,要单独拍几场哥哥陈锋出事的戏份。
邹印不太敢去看那个场面。
总怕自己当了真。
他就坐在刚刚蔺伽年坐过的塑料椅子上,发呆。
等蔺伽年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一身伤,脸上也有血迹。
看见邹印,蔺伽年先道:“是化妆,全都是化妆,本人没有受半点伤。”顿了顿,举起包扎了纱布的手,“除了这只手。”
邹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知道要到自己的主场了。
蔺伽年回来喝了一口水,跟邹印道:“待会儿我就负责躺尸,你负责哭就行了。”
邹印没说话。
蔺伽年凑过来看了看,伸出手,擦了擦邹印的眼角,“别哭,把情绪留着,待会儿才能爆发出来。”
邹印已经在努力憋着了,可憋不住。
蔺伽年单手轻轻托着邹印的脑袋,抵着他的额,“想点儿别的事情,想想杀青以后想去干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去。”
邹印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脱口而出:“想去西藏。”
蔺伽年似乎怔了一下。
电影里,哥哥陈锋和弟弟陈锋曾经相约要去一次西藏,可是到了电影的最后,两个人都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安静了一会儿,蔺伽年揉了揉邹印的头发,“大老板批准了,等杀青了,带你去公费旅游。”
邹印心情好了点,看了蔺伽年一眼,“整天公费这个公费那个,工作室迟早让你亏空。”
蔺伽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我撒点钱让男朋友开心,不为过吧?”
邹印还没有说什么,不远处工作人员喊准备了。
很快,蔺伽年就往地上一躺。
邹印站在不远处。
他看见蔺伽年在地上半睁开眼,冲他比了个耶。
邹印突然想笑。
“下雨了。”有个工作人员道。
费户皱了皱眉,明明看了天气预报,说今晚天气晴朗,不会下雨的,结果突然就下了雨,虽然是毛毛雨,但不能保证待会儿会不会下大。
费户道:“那就抓紧时间拍!”
等导演喊开拍的时候,雨已经开始渐渐下大了。
邹印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蔺伽年,慢慢地走过去。
不知为何,那一刻,邹印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从在烧烤店初遇哥哥陈锋,到弟弟和哥哥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海边,画室,游乐园,狭小的旅馆……再到那些压抑无比的场景,一次次地崩溃,直到哥哥陈锋说,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我赚钱养你,你继续读书。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时候在乌镇家里的那棵树,和树上趴着的小男孩。高中教学楼天台上,第一次遇见的那个穿着蓝白校服,戴着有线耳机的男生,又拽又冷酷,可邹印就这样对蔺伽年一见钟情了。
比放电影还要更清晰,一幕幕,一帧帧,六年的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那些在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变得很模糊,在这六年里,唯一清晰的身影,是眼前这个人,是蔺伽年的模样。六年后的这个夏天,在乌镇,他和蔺伽年重新在一起了。他们在夜色里的屋顶上接吻,在海边奔跑,蔺伽年背了邹印,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说了句“猪八戒背媳妇”。他们还拍了很多场戏,温情的,冷漠的,充满欲望的……似真似假。
邹印一步步走来,一步步走到蔺伽年的身边。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蔺伽年,雨水落在他身上,鲜血渐渐染开。
邹印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不敢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蔺伽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邹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六年,这不长不短的六年,邹印没有一天忘记蔺伽年,可他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依然喜欢着蔺伽年,可他看着蔺伽年稳稳坐上顶流的位置,看着蔺伽年的广告开始出现在各大广场的屏幕上,当地铁、飞机场的大屏幕,开始无一不是蔺伽年的时候,邹印忽然就觉得,很开心。
只要看着蔺伽年登上顶峰,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高,邹印觉得就足够了。
因为他知道,蔺伽年好好的。
邹印慢慢地跪下来,跪在蔺伽年身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雨越下越大。
邹印不知道,如果蔺伽年真的消失了。
在之前的某一个,在这一刻,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刻。
邹印觉得自己可能会变成蔺伽年口中的那个得了痴呆的老头,又或者不用变老,年纪轻轻,就疯了一样,拿着一个人的照片,到处问,有没有人见过他,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
见过这个……
从少年时起,就深爱着的少年。
一滴泪落在蔺伽年的脸上。
邹印慢慢地把蔺伽年抱在怀里。眼泪和着雨水一起滑落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崩溃至极的哭声,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动容,差点就绷不住跟着一起哭了。
朱锦儿已经忍不住开始哭了。
邹印不知道这场戏拍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被蔺伽年抱在怀里,不停地拍着背安慰,笑道:“不哭了不哭了,我还没死呢。”
邹印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蔺伽年把邹印的脑袋往肩上按,揉了揉邹印的后脑勺,“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能出水啊。”
几秒钟后以后,似乎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