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闷气上脸的男人,无语道:“他要回京了,你的粮草还得金都调拨,即使六道府可以支撑你的军队,也得金都手谕调令。你这样……”
晁错猛地转身,快步上前就把胡裴箍在胸前,闷声闷气道:“我不怕他。何况,他也做不成皇帝。”
“你……谁……”胡裴耳听帐外木棱咯吱,推开晁错掀帘而出。
他见营地上兵甲持戟来往,近处无人,心知刚才晁错的话有可能被人听了去。他刚要去寻一翻,腰上一紧,就被晁错拉了回去,撞在他的胸膛。
帐帘落下的瞬间,胡裴也看到了远处那道转出帐后长身而立的轩辕端身影,以及他一双无色无波的眼眸。
“阿裴,别管是谁,就是他轩辕端听到又如何?一个为了皇位,连将士都设计的人,配不上九五之位。”晁错环在胡裴腰间,紧紧地抱住,“我只在意你不日就要启程离我而去,而我将有数年不能见你。你可知这几年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胡裴暗叹口气,收敛了忧心伤怀。
他勾起唇,状似轻松道:“领兵布阵,打妖兽的日子。”
“不,将是瞧不见你的身影,闻不到你的味道,日日思君不见君,唯余持戟望天涯,思尔何方念尔心,盼君心来似吾心。
你自己品品,这是多痛苦的日子,还是数年乃至五年之久。”晁错舔了舔唇,转过胡裴,瞧着他的眉眼和润唇,就想……
胡裴抬手就抵在他俯下来的唇口,往上一推,无奈般道:“阿错,你这血气方刚的,我可受不住,还是到外头同你的将士操练,去去力气吧。”
【还有,情话一箩筐,转头就动嘴,真是……腻歪。】胡裴说完要绕过他,又被晁错拉进怀里抱住。
他这黏糊劲儿,就差把胡裴挂在腰间携带。
胡裴也是被他给整得无奈。
晁错不舍得他离去,便道:“与其同他们操练,不如我们来试炼一翻。”
【好好的汤池行就这么被两头熊毁掉!】
“……你忘记两月前军中乱纪的事?”胡裴一句话浇灭他这劲头。
【若是外头的将士看到他们的将军这不做人的黏糊样,不知道哪个还会听他的话。】
晁错却不管道:“不日你就要离去,除非你给我个承诺。”
胡裴一顿,撇开头,眸光垂地道:“在玄坤山天机宗里,我不是给吗?”
“不是这种,另外一种。”晁错盯在他灵秀的耳尖,手探进他的狼裘里摸索,“相思的承诺。”
胡裴躲了躲,被他拉着躲不开,不由弓起腰身,被那手拉引着贴上他的体腹。
他的气息微促,压下心里翻覆的涩然,目光抵在晁错的宽下巴:“既盼君心似我心,那就……不负相思意。”
“阿裴。”闻此言,晁错再压抑不住情感,紧紧地抱住他,下巴磨蹭在他的额间。他心满意足,喃喃念叨胡裴的名字:“阿裴,阿裴……我的阿裴,不负相思意,你可不能负我。如若负我,我追去那什么九幽黄泉,都要把你找回来。”
胡裴本环紧他宽背的手一松,缓缓地落了下来。
晁错感知到后,顿时懊恼一地。
他贴在胡裴的颈项耳边:“对不起,阿裴。我不该提那个地方,引起你的伤心事。”【若是你肯说出来,那就最好。刺过的伤疤唯有削去腐肉才能愈合。】
胡裴眨眸,缓缓地推开晁错。
他抿起唇角,轻声道,“临别在即,你的铠甲还没做完,恐怕得在回京路上做了。待做完那日,我遣人给你送来此处,可好?”
【阿裴避而不答。】晁错自我唾弃了声。
人心贪念,要了他的承诺、更想要他的心,要他的眼里全是自己,而不是因为前尘种种总在伤怀而不自知。
“阿裴,我……”
胡裴却不想再同他纠纠缠缠,直接转身就走。
晁错第一次认知到一个人的心是有铠甲包围的。
【此刻的胡裴就像是被裹了层无形的铠甲般。】
晁错既后悔刚刚的贪心念头,又握拳想着:【定要替他削去腐肉。】
【真心换真心,你无心,我来补。如此情真意挚,何求不能成事?】
他见胡裴掀起帐帘要离去,嚷声出口:“阿裴,你记得,我的心在你那里。所谓忠贞,不止于职责,更有对你之心。”
胡裴的身姿顿了顿,压下眼里的涩意,抬步出了大帐。
彼时的晁错却不知,不是所有都可以用心彼心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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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铁甲军和神鹤甲,随轩辕端的离去,全部落入晁错的麾下。
即使轩辕端想要带走一部分兵甲为己所用,都被轩辕凌天直接以“皇伯父”的身份阻止。他能带走得只有一支三十人的亲卫队伍和田不易这个原三圣道府司马,以及等着荣退的兵将。
田不易后来转为西北铁甲军校尉,如今追随轩辕端前往金都。
异人也成了轩辕端的侍卫,同江浔一样护在轩辕端的身边,成为左膀右臂。
胡裴带上一箱子的铠甲铸片和部件,及一名九岁不到的轩辕姬,以及一支经他用灵力涤荡过的纯净雪莲,在寒雪关内与轩辕端的大队伍分道,前往隔壁的荷卿道府秦连山。
轩辕端看向胡裴一行人领一队兵甲越走越远。
他心里知道自己和胡裴已经无法同行,而这中间的阻碍就是现在趁自己离开后已经完全掌握神鹤甲的晁错。
他在内心给晁家定了一个罪,那就是“死”。
异人在旁边问道:“殿下,你把辛苦寻来的雪莲给了他,那这份功劳呢?”
轩辕端摆手,面无表情道:“给了胡裴,才能有大用。荷卿派可是真正的仙宗大门,不像幌子似的天机宗。我们先行回京布局,等他回来。”
【到时候在城门口一起护送雪莲入宫,或许受利更多,还不会遭人眼。】
这边胡裴带帝姬一路往秦连山去。
沿路上,活泼好动的小帝姬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她一会儿问:“胡老师,你和那个笨笨的晁错为什么要抱在一起呀?”
胡裴扬眉,理了理衣袖,打趣道:“你在殿外偷看?”
“我是正大光明看呢。不过,后来又被小舅公拉走了。胡老师,你说沈天心又是什么人?”轩辕姬又问道。
胡裴笑道:“奇女子。她不仅是大周在朝太士大人,还是大周第一首富,天机宗天机老人的传人,是山野民间十贤之一。”
他望向马车外的绿林,轻声道:“大周史记上有载,三圣道府的天都城,就是由当年的天机老人沈商主持建立,大周建国也是在沈商的财富支持下立国。
在《重生竹马逆天改命》一书中,天机老人乃是当年轩辕氏挺兵入中原的军师。
大周刚推翻奴民的祭师制,建国后也有立国师的想法。
但是,天机老人沈商认为,这有违大周建国的精神。
遂而,沈家辞了国师诏令,但授了太士官职,历代传人一直在朝担任此职位。”
“沈家好厉害的历史。”轩辕姬又问道,“那儒门所在的学海无涯阁和天机宗又是什么关系?”
胡裴抿唇一笑,夸奖道,“小帝姬知道得还挺不少。
天机宗在建立时尚武,又有仙人授予的兵道阵法,自称兵家。
儒门是一批在海外学海无涯阁求学的弟子,学成后回转东大陆,教化当年在祭师制下被封锁思想的百姓。
兵儒志同道合,走在一起。
大周打败祭师控制下的东唐时,兵儒联盟就有百年协定,互为一家守护百姓。”
“遥想当年,应该是人杰辈出的时代。
儒门助力兵家,联合推翻祭师制。那时候有被人称为贤师的龙道子,书圣叶蓁,画圣春山也等等……后来,《与君执剑青云上》一书记载,这些儒门人士在功成后,多数选择云游四海,在人间留下一串育民佳话。
同时,大周的学制,从官办蒙、幼学、小学,至大学,全是儒门先贤提出的方案。
他们是一批为民立命的先贤。”
轩辕姬目露敬仰,又好奇问道:“那为何现在蒙学不再官办?我跟小舅公看到好多家族弟子都是在自家府里开蒙。”
“国泰民安,人口暴涨。若蒙、幼一起全为官办,这是非常消耗国库财力的事。后来,百年前,大周学制改革,分为小学、大学两部分。”胡裴解释道。说完后,他看向跃跃欲试还要再问的轩辕姬,不由抚了抚额头。
轩辕姬又开始问:“胡老师,小舅公他……”面色略微发暗,小鹿般的眼神带着疑惑道,“大哥哥们不堪于位,还有九哥哥和十哥哥,他们为什么选择我呢?”
胡裴转眸看向这个女孩。
【帝姬的目中虽有迷茫却无惧怕,甚至因为与众不同的身份加之有灵根在身,而显得高贵且有灵气。】
“因为凡人苦短,注定挣脱不出名利二字。
轩辕家族历经二百年,子孙昌盛,遍布大周各地。唯独他们建起的金都里却寥寥无几自家人。他们选择你,就是选择天下,乃是为大周长治久安。”
轩辕姬顺摇晃的马车,把飘到身前的发带拂去背后,又摇了摇头,状若大人般叹了声。
“我自被小舅公带走,就陆续接收暗寮送来的信息。
我的大哥轩辕霄被下放地方北盛道府,算是落得个好下场。
我的二哥轩辕北至今被困在藏龙山守着宗庙。
我的三哥轩辕玄明明即将走到最后,偏偏一时自大又贪想长生不老,中了旁人的计。
我的四哥轩辕夏……他虽不是父皇血脉,但也是在宫中长大,受人欺辱不知反抗,落得枉死。
五哥轩辕海明明是父皇最爱的妃子所生。可惜,他的母妃死于宫中诡诈,他被小舅公带走后明明可以落得逍遥自在却偏要回来……最终,也没落得好。听暗寮探子说,他现在全赖南蜀的秋丽鸦续命,这辈子是完了。”
轩辕姬一口气说了许多,转而提到六皇子,偷扫了胡裴几眼,又道:“我这六哥吧,轩辕月的眼光是不错,他自己长得就好,偏偏色迷心窍。”
胡裴不予提轩辕月,转而道:“帝姬这些消息都是从天机弟子的暗寮里得来?”
“嗯哼,现在就有好几个跟着我呢。轩辕夏的亲爹还是领队,哎。如今,我还知道七哥轩辕不羁和顾秋飞有染,搞不懂这些人啊,偏选父皇病重的时候整些事情。还有八哥哥……一言难尽。哎,舅公们不选九哥和十哥,说不定怕他们以后也混账?”
胡裴都不知道该怎么搭她的话。
【顾秋飞乃是南蜀敬献的美人,是狄赓帝最宠的妃子……跟往后宫跑得勤的七皇子轩辕不羁有染……】
胡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帝姬,为什么轩郡王连这种消息都让你知道?”
轩辕姬理所当然道:“若不知道几位哥哥有多混账,他怎么好拱我上位?
轩郡王的位置,每一任继任者都要消耗国库大量的财富。
大舅公和小舅公也是想来个一劳永逸。我这样的修士上位后,还要什么轩郡王镇守封家祭师的祖地,不说那封氏旧宅已经没有信仰结界,就说东都百姓也不再需要一个对抗般的信仰,毕竟百姓的生活过得不算差,所要得也不过是安居乐道。
你还想听我八哥轩辕端的消息吗?”
“……不必了。”
【轩辕凌天和轩辕五兄弟是想送一个修真女皇上位,可以继凡人好几代帝王。确实是既不用向修真界纳贡,兑换不老丹,也不需要一个无用的郡王名头立在百姓中。大周的信仰,本该就是兵儒祖师之道。】
胡裴思及此,感受轮毂碾压硬土的震动。
随即,他想起同雷冥尊的交易。
【天道不算是薄待人。杀死雪狼王,又来个雪狼妖王。这就是北原的咒怨,波及人世间的不太平,而修真皇帝即可镇守这番变故。轩辕姬,竟是应天运所生。】
胡裴的清眸撩向百无聊赖的轩辕姬小公主,微微一笑。
【大家都是局中棋、盘上子,谁也逃不脱。】
一行队伍走走停停,在三日后到达荷卿道府的司徒府衙。
在当地留宿一夜后,明日再行半日的路就可以上秦连山。
晚间,司徒府衙内,胡裴洗漱后刚要睡下,就察觉空气压抑,暗处有影晃动。
他解一半的衣衫如常往下退,同时,指尖勾连灵力正待发作。
暗里的人举长剑向他直刺而去。
胡裴偏头侧身一避,刚要施展狐族眼技,对面的刺客已剑尖向下,后退、拱手。
胡裴扬眉,收起眼里的异光,也没再把指尖的灵诀释放出来。
刺客一身黑衣,脸覆黑巾。
他作揖完后就把剑收了,凝一双幽暗的眸,压嗓子道:“胡裴,太宰寮的小宰,季雪康的门生。”
胡裴稍迟一瞬,确认他不会再次动手后呵了声。他把手上的外袍扔在架子上,穿一袭白衫走至桌前坐下。
【荷卿道府的府衙条件相较来说还算不错,桌椅虽不是上等名木倒也颇为美观。可惜,这个道府竟然如此不勘用。】
他不紧不慢道:“听你这语气是冲着我的身份而来?”
“不愧是人称灵均的胡大人,年纪轻轻就才貌无双。这是我们的承诺。”刺客说完,把一块袁字令牌放在桌案。
胡裴借烛光看清上面的刻痕,及专属的轩辕弟子下放地方后才有的菱花纹路。
他一眼认出这是宗室令牌,心中快若流火,各种关窍相连,汇成一条线。他倒了杯茶,推给对方,伸手作请,缓声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胡大人少年才名,应该能猜到吧。”刺客拱手,没有坐下来,继续保持距离站着。
他那不放松的姿态,看起来比胡裴紧张多了。
“呵,我的身份……胡家宗伯之子,算不得贵重。至于另外一个,季雪康的门生……你们想要通过我搭上先生季太宰。”胡裴撩眸望去,果见刺客的眼里已经露出丝笑意。
刺客颔首,赞许道:“不愧是灵均公子。你不妨再猜猜,我的来处。”
胡裴没了喝茶的兴致。【晚间喝茶不易入睡。】
他本也只是假借动作,试探刺客一二。如今思绪贯连间,有了答案。
这下,他施施然起身,往床榻走去:“没兴趣。我该睡了。至于你,好走不送,桌上的玉牌也请拿走。他日流落在外,恐连根都寻不得。”
“你……”刺客见他果真上榻躺下,走到桌前,咬牙问道,“胡小宰不怕死吗?若不是我的人阻止,今夜刺杀你和帝姬得可不止三拨人。”
胡裴侧头,瞧向黑衣人,呵了声:“你是袁姓后人,轩辕家子弟。关外三圣道府的‘宣袁乱初’才过去多久?
如今外患当前,你还想要如何?
难道领轩辕玄留在胜争道府的一万私募兵和以外放子弟的身份在男爵位攒起来的家底,演一出进攻金都的戏码?”
【呵,那可真是太蠢。地方道府上想这么做的‘宣袁’何其多,又有多少人成事?】
刺客眸光闪动,长出口气,又哼了声:“轩辕玄已死,然而胜争道府的盘子还在,总要有人接手。”
胡裴这才从床上坐起,打趣地看向他,半真半假道:“你想经过我攀上季太宰,由他给胜争道府周旋?你们……”【真不反了,还是找到了更好的大树?】
刺客眸光闪动,无奈地叹口气。“三皇子轩辕玄死了,你猜联系我们得是谁?”
胡裴眯眸,电光闪念间,喃喃道:“七皇子轩辕不羁?”【还是八皇子轩辕端?】
他进而想到:【轩辕不羁最有可能。以前他和轩辕玄的关系最近,常混在铁甲军里画军阵图。此前,二皇子同宣袁乱初一案,还是由轩辕不羁牵出的头。这七皇子既不太聪明,却又很懂时机。】
“呵,不愧是胡小宰,季大人的门生。那你说,若跟着轩辕玄都没希望,这混不吝的七皇子又能成什么事?”刺客轻嗤说道。
胡裴恍然过来。
【原来是希望季雪康销毁三皇子轩辕玄留在太宰寮里有关胜争道府的痕迹。大金宫呈折簿录殿里有关胜争道府各年来请饷的文书记录,全部还录档在殿。】
对此事,胡裴曾有幸见过且记下。
当初,胡裴看到胜争道府请饷的呈折就觉得数额大,与当地报备府衙兵将数额有出入,动了查呈折簿录的心思,因而被太宰寮里的人盯上。
【如今轩辕玄已死,胜争道府一直所谋的事情没了方向。那底下的人怕被捅出来,遭来灭顶之祸,才又动了寻人去销毁过往案录的心思。
在太宰寮,敢瞒上批复胜争道府过往请饷呈折的权利……以眼下此刻的欲求来判断,‘通过自己来搭上季雪康这条线’
……说明季太宰没有勾结胜争道府,反倒是廖褚三小宰里有人在勾结胜争道府,或许不是胜争道府,而是听从三皇子轩辕玄,在太宰寮里动了手脚。】
【三皇子轩辕玄已死,胜争道府在京中的耳目断了,才有七皇子轩辕不羁试图接盘,才有胜争道府寻到这里来,借取身份,攀附季雪康。】
胡裴思绪连贯间,扬眉舒展,目光上撩,看向黑衣刺客。
“若要我帮你们,你们可以给我什么?”
刺客对此早已筹备妥当,闻言直接道:“沈家银庄一笔代号为‘敬’的汇票,可以令胡大人家十代以内不用为钱发愁。”
胡裴若不是怕引来轩辕姬的暗寮卫,真想大笑出声。
“你怕是太高看钱的魅力。”
刺客蹙眉:“一千万两,不少了。”
“呵呵……”胡裴弯起唇角,压住胸中闷笑。“若是会败家,三千万两都能一代败光,何须十代?你这人倒是节俭。平日养兵用度开销颇大,很省啊。”
刺客的眸光闪了闪,咽下口里泛起的吐沫。
【这个胡小宰果真敏锐,而这‘颜色’也当真是名不虚传。】
胡裴收回撩过去的目光,以指当槌,敲了敲床榻。
他状似轻松道:“钱,我胡家确实缺,但胡家二百年清贵名声,能留存至今,你这钱又不是太吸引人。”
“那胡大人要什么?”刺客蹙眉道。
“你们同金都的联络通道,以及在京中的内应,包括六卿寮所里安插勾连的官员名单。”胡裴轻握拳头,再次把清清淡淡的目光撩去。
刺客捏紧了手里的剑,垂目在地,似思考了一番。
他才道:“京中情况复杂,我们可以联系得唯有三皇子府。何况,那时候也是他主动联系我们。”
“请回吧。”胡裴暗里笑了声,直接道,“帝姬虽然是世外人,不涉朝政,但是轩郡王对她颇为器重,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你。”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敲门询问。“胡大人,你睡了吗?”
胡裴出声答话,刺客退回暗处隐去。
倏忽之间,胡裴想到了送给轩辕姬的第一份礼物。
那就是三皇子轩辕玄留在地方道府的暗处势力。同时,这也是制服地方宣袁野心的一次天送机会。
翌日,胡裴刚出门就闻到股血腥味。
他走向盖布的近十尸身边,听轩辕姬打哈欠从远处走来。
轩辕姬看一地白布,呆了呆,随后自然地问候:“胡老师,早。詹阳叔叔,你把事说给胡老师听吧。我去用早膳。”
胡裴平静地看小姑娘晃悠发尾离去,心里竟觉得这未来的女皇果然有几分气度在身。他见詹阳上前,就静静地等在原地。
詹阳四十左右年纪,一张国字脸颇为刚毅。
他摆手示意,士兵就把白布都掀开。
昨夜的刺客按他们的衣衫来辨别,确实分了三批。
詹阳拱手回道:“胡大人,左边黑底黑巾这波乃是前六皇子妃派来的刺客。至今为止,她已经派出十波刺客,而能到你面前得除之前假借运粮兵意图刺杀你那位外,就是这波进到你的院子。”
胡裴早起略白的面目发沉。
【胡韵珊因六皇子的死产生的恨意,已经深至如此地步?近乎要不死不休了么。】
“此前另有八波,有六波都被暗寮卫暗中处理,有二波被晁将军拦下。”詹阳见胡裴目光撩来,以平常态淡定地回复。
“另外,天机宗主的意思,这本该是胡府家事,但对方出的银子确是皇家提供。那么,这事就应当由皇家替胡大人解决后患。”
胡裴张了张口,胸中发闷,也只得道:“不要伤她性命。”
詹阳默默地点头。
随后,他又指向地上的另外两拨尸体。
这两拨人数不多,各有五人。
“这一队没有身份标记,但是按暗寮卫追息索骥,他们应该来自于金都。
另外这一队,按手法路数分辨,来自于关外六道府,外形打扮上有绿林人士的特点,其实应该来自于军中。”
胡裴闻言微微诧异,捂鼻子去看所谓来自关外的刺客。
他一瞧之下,果然觉得特征明显。论起西北的日头,便是雪天都能晒伤皮肤,何况不会保养的士兵。
眸光轻动,胡裴已想到这波人背后的主子。
【但是,为什么呢?以轩辕端的城府,不该这么早行动……这中间又有什么人在搅合?】
詹阳又道:“这波人不一定是来杀人,可能是劫人或抢物。
只不过,我等发现时,人都已经死在司徒府外的巷道。”
胡裴稍愣。
【劫人抢物?那就只有那朵纯净雪莲,轩辕端既然做出选择,难道在回京途中有了新的变化?】
旋即,他想到这波刺客应该就是自胜争道府而来的刺客所杀。
胡裴了解完情况后,荷卿道府的司徒前来赔罪。他就代轩辕姬出面,处理了此事。
一行队伍继续前往秦连山。
秦连山地境,山清水秀,隐有一股世外风情。
半道上,胡裴把胜争道府一事分说给轩辕姬听,而余下的事情也提点她,如不妨抢在轩辕不羁成事前把胜争道府那股力量拿下来。
轩辕姬对此疑问道:“胡老师,轩辕子弟一旦被定下为非帝王主脉就会被下放地方,曾经的天子骄子一朝沦落成普通子民,甚至三代以后才可纳名声捐官,这样合理吗?”
胡裴微滞,想起以前也和父亲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直言道:“恕我斗胆直言,胡家乃历代宗伯世家,对每一任帝王继位前后因果都有典籍记录,存放宫中。历代轩辕皇选贤任能为太子,从未有超过十五的年纪,而下放地方者也都是在太子定下后直接放出去,少见明刀明枪的争端。”
轩辕姬眉目灵动,恍然过来道:“其实,以前的轩辕皇,除祖帝外,其余几位连妃子都不多,生下的皇子、公主更是不足一只手。
不像父皇,爱权爱色,多让妃子生子,除八哥、九哥兄弟是同一母亲外,我其他的兄弟基本就没有一个妃子生育两个孩子的情况。哎,说到底,还是父皇不如先祖他们的目光远见、行事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