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声东击西,根本是冲着傅云峥来的。
傅云峥深入浅出,身边总是跟着许多保镖,对方知道不好下手,就利用余鹤打了个时间差,唱了出空城计把傅云峥引了过去。
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算计傅云峥?
余鹤当机立断:“我去望海楼找他。”
王哥赶忙把余鹤拦住:“我的少爷啊,你俩可别一个找一个的了。你现在跟我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从长计议。”
余鹤心中疑窦丛生。
他看向不远处的黄少航,剑眉微皱。
黄少航身边站着好些打手,各个膀大腰圆、气场十足,黄少航站在其中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让人一眼就能瞧出他是这群人的头头。
多年未见,物是人非,黄少航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矜傲又软和的小少爷了。
缅北是个吃人的地方,能在这儿稳稳立足,黄少航绝不简单。
余鹤和傅云峥前前后后失联也不超过二十分钟,怎么就偏偏赶上了一场帮派斗争,而对方正正好好卡着这段时间布好了局请君入瓮。
余鹤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是从前,他不会这么轻易怀疑黄少航。
黄少航见余鹤走过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这几年,黄少航变化很大,只是一见余鹤傻笑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余鹤定了定心神,他对黄少航说:“你跟我过来。”
纵然黄少航在此地的势力如日中天,可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听余鹤的话,闻言点点头,二话不说跟在余鹤身后,走到回廊下。
余鹤找了个背风地方:“你站这儿。”
黄少航就乖乖站过去。
余鹤靠在廊柱上:“小航,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现在和上学时很不一样。”
黄少航低头捏着自己手指:“余哥,你想说什么?”
余鹤紧紧盯着黄少航:“咱们今天碰见是巧合吗?”
黄少航倏地抬起头,眼眸颤抖:“余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鹤双手环抱于胸前,这是明显防御的姿态,他说:“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黄少航激动道:“当然不是!什么叫不是巧合,你觉得这是我设计的吗?我设计自己被人追着砍?我有病吗?”
余鹤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事关傅云峥,旁人的情绪他无心理会。
余鹤淡漠地陈述自己心中的疑虑:“小航,这太巧了。”
黄少航一下子眼圈红了:“你觉得巧,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我!”
余鹤无言以对。
黄少航仰起头看向余鹤:“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算巧,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缅北,每次被欺负都想着余哥要在就好了,余哥肯定会帮我、肯定会救我。你知道今天我碰见你时有多开心吗,我甚至以为那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对你来说就是巧合,就是我的设计!”
余鹤错开视线。
真是糟糕,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冷漠,黄少航一哭,余鹤就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他了。
余鹤放缓语气,继续问:“在你出现的二十分钟,巷口械斗进不去人,信号屏蔽打不通电话,有人利用时间差找到傅云峥,骗他说我被抓走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段时间我和他联系不上?”
黄少航愣了一下,哽咽问:“傅云峥是谁?”
余鹤:“......”
说起来,余鹤第一次和傅云峥见面,黄少航也在场。
这一刹那,余鹤的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和傅云峥初见的那一晚。
傅云峥站在台上演讲致辞,余鹤和黄少航站在台下。
余鹤夜盲看不清座位卡,黄少航眼神也不怎么样,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最终给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当年那个迷迷糊糊的小胖子和眼前的黄少航逐渐重合,余鹤还是没法狠下心来怀疑他。
虽然余鹤心里对黄少航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黄少航回答也确实没什么不妥。
缅北街头的械斗并不罕见,即便黄少航没有出现在余鹤面前,当时的情况也足够阻止傅云峥和余鹤联系。
如果真的是黄少航,他何必出现在余鹤面前呢?
这不是反而暴露了自己?
余鹤抬头靠着廊柱,轻声说:“你还记得你高二那年春天,我去你家玩,咱们一块儿参加了个慈善晚宴吗?”
黄少航点点头:“我记得。”
余鹤:“当时在台上演讲的那个青年慈善家就是傅云峥,现在是我男朋友。”
黄少航发出了和当年一样的疑惑:“啊?他岁数也太大了吧!”
余鹤炸毛道:“哪儿大了,人家今年才三十六!”
黄少航哦了一声,摸摸鼻子:“哦,三十六啊,我一直以为他和我爸差不多大。”
余鹤扬手作别:“算了,既然你不知道这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余鹤转身往回廊外走。
黄少航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余鹤的手臂:“余哥,我在这边还认识些人,你别着急走,我帮你问问好不好。”
余鹤没有拒绝。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余鹤成日里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这回找不到傅云峥,他终于感同身受,体会到自己失踪时傅云峥的多着急了。
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神魂不稳,坐立不安。
明明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下来,从头开始慢慢分析,剥茧抽丝,但大脑却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思考。
心中有一万个疑问,可他一个都解不开。
倘若此时有人告诉余鹤哪里有傅云峥的消息,余鹤定会毫不犹豫前去求问。
可是傅云峥在哪里呢?
他应该听傅云峥的话早点同他回国的。
从到达缅北至今,他们有无数次回国的机会,可是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的耽搁了。
因为穿山甲制品、因为救助中心、因为阿坤的弟弟。
每一件事情发生时,余鹤心里都想:师父教他出门见天地、见众生,假如当下视若无睹,将来有朝一日回忆起来他肯定会后悔。
是,他应该锄强扶弱、行善积德,天地众生都很重要,但和傅云峥比起来那些算得了什么!
天地没有余鹤也能转,众生没有余鹤照样活,可余鹤没了傅云峥就是失了魂,丢了魄。
他活不了!
余鹤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他真是因小失大,什么叫弃本逐,什么叫弄巧成拙。
以后他再也不管闲事了,一定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再也不到处惹祸,只要老天能把傅云峥还给他。
不不不,如果老天能把傅云峥还给他,他会捐更多的钱,做更多的善事。
行善积德也好,吃斋念佛也好,只要傅云峥好好的什么都行!
千万不要傅云峥让出什么事。
拜托了。
文华饭店内, 余鹤和黄少航面对面坐在包厢中。
黄少航后背有伤,只能斜靠在沙发上,他以手撑头, 疲惫地阖上眼:“今天追杀我的,也是拐子三的人。”
单独面对余鹤,黄少航挺直的后背放松下来, 终于露出几分受伤后的虚弱,好像只有在余鹤面前,他才不必伪装成强大悍然的模样。
黄少航说:“我身边的人看似多,但真正能信任没几个, 今天的行踪,就是被手底下的人泄露出去的。”
没有人会可怜他身上的伤,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露出一点脆弱和破绽,敌人就会扑上来将他撕咬得一块骨头渣都不剩。
黄少航拿起桌面上的香烟,叼在唇边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
“余哥, 这就是缅北,我在这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想回国, 也很想你。”
环狼群饲, 曾经躲在余鹤身后的小男孩宛如雨后青竹, 在一夕之间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沉稳青年。
烟雾弥漫, 袅袅在包厢内散开。
隔着蓝灰色的烟雾,余鹤看不清黄少航的脸。
余鹤垂下眼帘, 不知在想些什么,拇指无意识地按着食指关节, 问:“拐子三是谁?”
黄少航抬眼看向余鹤:“是我三哥,我继父原配的第三个儿子。”
短短的一句话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暗藏着缅北某家帮派势力中几代的爱恨情仇。
余鹤没有细问,他现在实在无法分神关注别的。
他只想知道拐子三到底想从傅云峥手中得到什么。
听到余鹤这样说,黄少航居然笑了笑。
“余哥,你太不了解缅北了,欲壑难填,狼是喂不饱的。”
黄少航将指间夹着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中,淡淡说:“我现在就带着人去望海楼,把你想找的人带回来。”
黄少航站起身,在他站定的那一刻,重伤后的虚弱感在瞬间消散,如同有层看不见的铠甲将伤口覆盖包裹。
他感觉不到痛。
黄少航的手放在包厢门上,在推开门前微微侧头,对余鹤说:“余哥,我真想让你留在缅北陪我,但找回傅总后,你还是和他赶紧回国吧。”
五分钟后,十几辆车从文华饭店离开,浩浩荡荡开向望海楼。
和黄少航并肩坐在车里,余鹤还没有回过神来。
今天就像掉进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从打开阿坤家后院门,接住全身是血的黄少航开始,所有事件发展全都出乎他的预料。
余鹤问:“拐子三要杀你,你就这么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黄少航说:“虽然我们私下里都恨不得对方死,但表面上我们比亲兄弟还亲,所以咱们直接去要人,他不仅不会为难我,反而会很客气。”
余鹤回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十几辆黑车,感慨道:“这场面比咱们在电影院看的港片还夸张。”
黄少航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上学的时候,我最期待的就是你带我翻墙出去玩。”
说着,他伸出手。
黄少航右手掌心有一道浅淡的疤痕,这道疤虽浅但极长,几乎横贯了整个手掌。
乍一看冲击力很强,跟断掌似的。
“这是翻墙时玻璃碴划的,你还记得吗,余哥。”
余鹤怎么可能忘?
私立高中实行半封闭式管理,围墙足有两米多高,可这仍挡不住年轻力壮、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子,校方为了阻挡学生翻墙逃课,在墙头砌了一层竖着的碎玻璃,尖端朝上,锋芒毕露。
倒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效果。
但拉着电网的监狱都能逃出人,尖玻璃哪里能拦得住真想出去的余鹤呢?
拿校服一盖,余鹤看不见就当没有,只当墙头高出10公分,再用外套把手掌一垫,该怎么翻怎么翻。
就跟那电视上有人能站在菜刀上一样,只承重的角度找对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校服的质量也确实不错,十次里九次都承的住。
唯一的一次,正好让黄少航遇见了。
当时余鹤已经翻到了墙外,在下面接着黄少航,让他直接跳下来。
黄少航胆子小,明明已经蹲在了墙头,还是不敢直接跳,非得扶着墙往下蹭。
在下落的力道下,玻璃整个从掌心从头划到尾。
余鹤目光落在黄少航手心的旧痕上:“当时给我吓坏了,黄少爷哪儿遭过这罪,被人堵在厕所里推两下都能哭得主儿。”
黄少航虚握起右手,像是把那道疤攥在手里:“现在不会了。”
看着黄少航现在的样子,余鹤心里也很不好受。
难怪傅云峥总是跟他说不希望他长大,眼见曾经单纯少年不再天真,旁观者难免心酸无力。
余鹤忍不住摸了一把黄少航的头发。
当年他就总是这么安慰黄少航。
余鹤说:“现在余哥罩不了你了,轮到你带着余哥去找场子了。”
黄少航扭脸看向余鹤,眼睛亮晶晶的:“余哥你别多想,拐子三今天这么算计我,我早晚也是找他的,只是两茬汇一茬,顺手办了。”
余鹤刚才摸黄少航头发时,发现黄少航发根里都是虚汗,就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说:“你有点发烧了。”
自从得知傅云峥失踪的消息,余鹤就一直心慌意乱,手脚冰凉,这会儿冰凉的手放在黄少航微烫的额头上,凉与热对撞在一起,黄少航感到舒服,不自觉抬起头,在余鹤手上蹭了蹭。
余鹤指尖微动,失笑道:“你怎么跟我养的猫似的?”
黄少航眼睛湿漉漉的,小声用中文抱怨:“头疼。”
车上除了余鹤只有一个开车的缅北人,算是黄少航最信任的心腹,可即便在这个心腹面前,黄少航用母语说自己难受都要压低声音。
余鹤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就到了望海楼。
黄少航整了整西装,抽出两张纸巾擦去额角的虚汗:“余哥,你在车上等我。”
外面有手下拉开车门,黄少航迈下车,锃亮的皮鞋踩在地砖上。
黄少航大步流星,在众人的拥簇中,意气风发地走进了望海楼。
如果不是余鹤亲手为他缝合的伤口,真看不出他两个小时前后背上还顶着一道狭长的刀伤。
黄少航离开后,余鹤在车上坐不住,下车站在树下抽了一根烟。
保镖王哥站在余鹤身后:“余少爷,你这个学弟可信吗?”
余鹤左右看了看,黄少航留下保护他的人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并没有刻意盯着他。
余鹤低声说:“不知道,我在缅北不认识别的人了。”
黄少航才受了伤,还能带着人直奔望海楼,替余鹤要人,这事儿余鹤承他的情。
所以无论黄少航可不可信,是否还有其他目的,余鹤都没心思计较,只要能把傅云峥找回来,往后的事儿都不重要。
“我身上又没什么可图的,”余鹤抽了一口烟,沉吟道:“再说,我这点心眼还用得着他摆这么大的局算计吗?”
王哥欲言又止,想说黄少航看余鹤的眼神不对劲。
他们做保镖的,对人的眼神很敏感,尤其是落在雇主身上的目光,他们需要通过眼神迅速判断这个人对雇主是善意还是恶意,善意的可以暂时忽略,恶意的则重点观察。
在余鹤没注意时,黄少航的目光总是注视着余鹤。
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人会不自觉看向自己在乎的人,时刻关注着对方的反应,好能随机调整自己下一步的言行。
谁家正经学弟这么看学长啊。
再说一个多年没见的高中的学弟,能带着几十号人替学长要人,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王哥想告诉余鹤小心点,但又觉得他一个拿钱办事的佣兵说这个不合适。
尤其傅先生还不在,余鹤正是没主意的时候,现在说出来,除了添堵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用,他索性也就没说。
王哥换了个话题:“我们队长马上就到,他在缅北很有人脉,身手也好。傅先生说以后让他跟你,免得再出乱子。”
余鹤靠在树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真是想害一个人,总理都能让人刺杀了。怪我从小在大陆长大,一直觉得就算国外不比国内这么安全也差不到哪儿去,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王哥说:“那是他们总理没请我们萧队,要是我们萧队要在,就算人掉火山里他都给捞出来。”
余鹤有点印象了,他问:“萧队?是打游戏打特好那个吗?”
有段时间,余鹤和傅云峥打游戏总是输,傅云峥叫过一个佣兵朋友跟他们一起玩。
当时那个人还开玩笑说,游戏里保一条命和线下一个价。
余鹤觉得太贵了,网上陪玩才80一局,当即就要下线,说不玩了。
那人游戏瘾特别大,估计平时也没谁陪他打游戏,一听余鹤不玩了就说给余鹤80,让余鹤陪他玩。
后来傅云峥上班去了,余鹤跟那人玩了一天,段位直接从黄金打到了钻石,还赚了好几百块钱。
王哥一听就笑了,连声说这绝对是他们队长能干出来的事儿:“就是他,我们队长,姓萧。”
说话的功夫,望海楼里忽然走出来好些人,列队迎宾似的站做两排。
一个拄拐的缅北人率先走出来,亲自拉开门。
紧接着,傅云峥走了出来,然后是黄少航。
余鹤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几个人站在门前说了会儿话,傅云峥还和那个拄拐的握了握手,而后拐子三带着人退回了望海楼。
傅云峥和黄少航并肩走下台阶,朝余鹤走过来。
余鹤快步迎了上去,也顾不得人多,一把将傅云峥抱紧怀里:“没事吧?”
傅云峥拍拍余鹤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有点小误会,回去说。”
黄少航很抱歉地对余鹤说:“余哥,傅先生可以先和咱们回去,但我三哥丢了点东西,在东西找到前,你得和傅先生在我那留一阵。”
见到傅云峥后,余鹤强装的沉稳再也维持不住。
上上下下将傅云峥打量了好几遍,生怕傅云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掉了半根头发。
傅云峥失笑道:“真没事。”
确认傅云峥完好无损,余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飘荡的神魂重新落位。
阳光下,黄少航的脸色苍白,安静沉默地望着余鹤。
傅云峥察觉到黄少航的视线,提醒余鹤说:“小鹤,这位是?”
余鹤这才回过神,将傅云峥介绍给黄少航认识,又跟傅云峥说:“他我高中学弟,黄少航。我们那时候总逃课出去玩,对了,其实你们早就见过,是不是小航。”
黄少航点点头:“是,那年余哥来明都玩,就是住在我家,那会儿我才上高二,有幸听过傅总讲座,傅总的演讲真是震撼人心。”
余鹤没觉出什么,倒是跟在余鹤身后的王哥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王哥心说,是他想多了吗?
怎么感觉那姓黄的小子像在炫耀什么,上高二很了不起吗,谁没上过高二似的。
傅云峥七窍玲珑,自然听出来黄少航的言外之意。
黄少航暗示傅云峥自己和余鹤早就认识了,还是好到能相互住到对方家里。
傅云峥不以为意,很客气地说:“原来早有一面之缘,这次多亏黄先生从中斡旋。”
黄少航笑了笑:“余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这都是我该做的,能和余哥在缅北重逢是缘分,您千万别客气。”
这话比前一句还直接,明示黄少航和余鹤更亲,倒显得傅云峥是外人了。
王哥看了黄少航一眼。
他没想多,这小子就是在挑衅傅先生。
现在年轻人胆子是真大啊,当着傅云峥面撩余鹤和虎口拔牙有什么区别?
余鹤虽然听不出话外之音,也觉得黄少航和傅云峥说话不像跟自己说话那样乖顺,略显诧异地看向黄少航。
“确实,既然这么有缘,那我和小鹤订婚时黄先生一定要来,”傅云峥神色不动,转头对余鹤说:“小鹤,别忘给黄先生发请柬,请他来云苏好好招待,聊表谢意。”
这边两人火药味浓得都要烧起来了,偏偏余鹤无知无觉,懒洋洋靠在傅云峥身上,慵懒地应了一声。
黄少航脸上的笑意扭曲了半瞬,但余鹤根本没看他。
余鹤的注意力全回到傅云峥身上,就算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忍不住凑到傅云峥耳边说悄悄话:“他们真没为难你吗?我不放心,回去我要好好检查检查。”
傅云峥侧头看余鹤:“我在楼上看到你了,自己在楼下站着时也跟个大人似的,怎么一见着我就撒娇。”
这算什么撒娇,要不是人多,余鹤都想抱着傅云峥不撒手。
余鹤还想跟傅云峥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句缅语。
黄少航的几个手下突然都往这边冲过来。
余鹤把傅云峥护在身后,转过身,正看到身边的黄少航晃了晃,猛地向后倒去。
余鹤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把黄少航接在怀里。
一群人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有对着余鹤说话的,也有对着黄少航说话的。
这些人说得都是缅语,余鹤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叽叽喳喳吵得余鹤头晕。
余鹤抬了抬手,他们竟然倏然安静了下来。
“小航?”余鹤握着黄少航的肩,轻轻晃了晃。
黄少航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肩上的黑色西装微微濡湿,余鹤摸到从里面渗出的鲜血。
阳光下,黄少航额角全是细细的冷汗,他仰面望着余鹤,嘴唇微动,轻声说:“余哥,我好疼。”
余鹤一把抄起黄少航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从傅云峥身边路过时,黄少航深深看了傅云峥一眼。
傅云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冷漠地与黄少航对视。
黄少航勾起唇,露出一个极其挑衅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 余鹤见到了那名姓萧的佣兵队长。
男人身材高大,竟然比余鹤还要高出小半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坐进车里连车厢都显得拥挤了些。
他为傅云峥带来了许多消息。
“你们一进缅北就被人盯上了。”萧队长说:“有人故意要将你们留在缅北,拐子三只是个出面办事的,真正策划这事儿的人不是他。”
萧队长拿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男人正是是那个向余鹤兜售穿山甲甲片的药贩子李文泰。
李文泰说:“我装作认错人故意接近余鹤,他们就交代我们得想方设法给余鹤看那些穿山甲制品,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他们是谁?”视频里传来另一个声音,是萧队长的。
“老马的人, 老马是华人街的这个。”李文泰伸出一根大拇指:“手段狠着呢,他交代的事儿,我们哪儿敢不办啊。”
萧队长又问:“你见过老马吗?”
李文泰摇摇头:“那是大人物,我能见到吗?”
“你是这么认出的余鹤?”
李文泰还挺自豪的:“本来安排跟余少爷接触的人是中药店里的伙计,后来也不知怎么这少爷突然要走,这能行吗?事儿是老马亲自交代的, 要是办砸了我们全跟着吃瓜落,我就赶紧追过去, 到底把这事办成了。”
傅云峥和余鹤专程为给穿山甲捐款的事来到缅北,最能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当然是穿山甲制品。
虽然不知道这个‘老马’究竟是谁, 但只此一招就看得出他果然是很有手段, 四两拨千斤, 用一袋小小的穿山甲甲片就把余鹤和傅云峥留在了缅北。
否则倘若余鹤他们第二天按计划回国, 那就是有再多的手段也来不及使出来。
听到这儿,余鹤恍然大悟:“我当时一下车就觉得有人在看我, 原来不是错觉。”
萧队长说:“华人街是老马的地盘,背后指使拐子三的人也是他。拐子三前阵子欠了一笔赌债, 老马告诉他傅先生很有钱,邀请他共同做个局把傅先生留下来,讹诈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