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航怒气翻涌。
他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很少发脾气,但一旦想到自己错过余鹤这件事,黄少航根本不能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挡着傅云峥的面,黄少航敲响了余鹤的房门。
不一会儿,余鹤打开门。
明明黄少航就站在余鹤对面,余鹤打开门后第一个动作却是去看傅云峥那边的房门。
余鹤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望,却在看到傅云峥的刹那情不自禁微笑。
只这一眼就令黄少航如坠冰窖,满心的喜悦都淡去了。
余鹤问傅云峥:“吵着你睡觉了?”
傅云峥答:“还没有睡。”
余鹤说:“那快睡吧,都这么晚了。”
傅云峥微微颔首,关上了房门。
余鹤打了个哈欠,跟黄少航说:“你先进来吧。”
这是黄少航第一次走进余鹤房间。
之前余鹤也不在这儿住,他都是和傅云峥一起睡。
单人床也挡不住余鹤去找傅云峥,余鹤不觉得挤,两个人挤在一起还怪有安全感的。
能贴得特别特别近。
黄少航问:“你怎么回自己房间住了,是不是我总找你聊天吵到傅总休息了?”
余鹤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屋里有只穿山甲,刚就救回来的,我得看着点。”
黄少航大吃一惊:“你屋里有只穿山甲?”
余鹤应声道:“嗯,你害怕吗,怕就去你那儿。”
黄少航笑了笑:“我不怕,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你为什么对穿山甲这么上心?”
余鹤说:“正好遇见了吧,感觉这东西笨笨的。都是保护动物,却没有老虎利爪尖牙,也不像熊猫会卖萌讨人喜欢,还很难人工饲养,不加大保护力度估计早就灭绝了吧。”
察觉到屋里有陌生人的气息,正在地下溜达的穿山甲原地蜷缩成一个球,黄少航蹲下拨弄了两下,它也只是蜷缩得更紧,没有一点要反击的意思。
“余哥,”黄少航抬头看向余鹤:“你好像天生就对没有自保能力的小东西没有抵抗力。”
余鹤也蹲下来:“它自保能力挺强的,你看着甲片多尖利,除了人类,它几乎没什么天敌。”
余鹤将这只穿山甲的来历讲给黄少航,然后说:“刚放生没两天的穿山甲又出现在市场上,我都不知道该给它送哪儿去,送救助中心养两天放生,没准又让人弄走买了,他们放生点是不是专门有人等着捡啊。”
黄少航问:“救助中心叫什么名字?”
余鹤说:“蒲山救助协会吧。”
黄少航点点,摸了摸穿山甲鳞片:“好,我记下了,明天派人去查这事。”
“这太麻烦你了。”余鹤半蹲在地上,单手撑着膝盖,看向黄少航:“你帮我帮的够多了,要不是你出面和拐子三谈,我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傅云峥去呢。”
黄少航盘腿坐在地上:“这算什么,缅北这边就这样,到处都是人托人。你要是信得过我,这穿山甲你玩够了给我,我派人放回山上。”
余鹤赶紧把穿山甲放在进黄少航怀里:“你快给它放生了吧,我下午带它院里遛了三个小时找蚂蚁窝,全给人蚂蚁抄家了,也没吃饱。”
黄少航被余鹤逗得直笑:“什么叫给蚂蚁抄家了?”
“就整个全拱一遍。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今天要能在院子里找着一只蚂蚁都算我输。”
“你要是输了呢?”
“输了以后我叫你航哥。”
黄少航含笑看着余鹤,他举起手里的穿山甲:“我不用你叫我航哥,你要输了,就跟我一起去山里把它放了。”
这算什么赌注?
余鹤以为黄少航在跟他开玩笑。
就算他们不打赌,黄少航邀请余鹤去,余鹤难道还能不去吗?
“成啊,”余鹤随口应道,也坐在地下,往后仰半靠在沙发上:“找去吧。”
黄少航放下怀里的穿山甲,深深地看了余鹤一眼,起身走了。
余鹤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耿直,在后面喊:“哎!你真去啊?”
黄少航背对着余鹤,挥了挥手:“明天早上,我的车在楼下等你。”
四十分钟后,余鹤的房门被再度敲响。
余鹤打开门,门外的黄少航一身寒意,风尘仆仆,却雀跃张扬,意满志得。
黄少航双手扣在一起,伸向余鹤。
“我找到了!”
他打开扣在上面的手,里面握着只黑色的小蚂蚁。
黄少航脸上浮现出罕见的飞扬神采,他问余鹤:“余哥,我是不是赢了?”
小小的黑蚂蚁在他掌心簌簌爬动,黑点似的蚂蚁更显出黄少航右手心那道贯穿旧疤。
黄少航小心翼翼地捧着只蚂蚁,宛如捧着一颗真心。
余鹤伸出手,把黄少航掌心的小蚂蚁捻起来:“就为了这么个小玩意,你在下面折腾了四十分钟?”
当余鹤指尖触碰到黄少航掌心的那一刻,握着蚂蚁也没觉出痒的黄少航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酥麻。
痒意从掌心顺着筋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黄少航呼吸微窒,双脚发软,想要拥抱余鹤、抚摸余鹤、亲吻余鹤冲动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他恨不能化作一条蛇将余鹤缠绕起来、包裹起来,或者匍匐在余鹤脚步拦住余鹤,吐信威胁,不许余鹤走向讨厌的傅云峥。
可他不能这样,这会吓到余哥。
余哥从来只喜欢帮助温顺可欺的弱小生灵,不会喜欢毒蛇。
没有人会喜欢毒蛇。
黄少航垂下眼,鸦青色睫毛掩藏住了他眼底的疯狂。
他想说:余哥,爱我吧,求你了。
可他不敢。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渴求一场胜利,一场赢来的独处。
十五分钟前。
余鹤非常震惊的回到傅云峥房间,跟傅云峥讲了前因后果, 而后感叹:“这孩子脾气太直了,我叫都叫不住,上高中也没见他有这么强的好胜心啊。”
傅云峥:“......”
他转头看了余鹤一眼, 这一眼仿佛什么都说了,又分明什么都没说。
余鹤又看不懂了。
“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接说?”余鹤被傅云峥看得心里发毛:“我总觉得你俩背着我有事儿,一个两个成天欲言又止,光用眼神传递情报。”
傅云峥都气笑了:“我和黄少航背着你有事儿?”
凌晨的室外还是有些阴凉的, 开着窗户,夜风卷进来有些冷。
余鹤打了个寒战,关上窗:“哎哟不行,我还是把他叫回来吧,这外面怪冷的,他昨天还发烧呢。”
傅云峥说:“他想邀请你去, 你就跟他去吧。”
余鹤披上衣服往外走:“谁说不是呢,他帮了咱们这多忙, 叫我跟他放个穿山甲我还能不去吗?真不知道这孩子犟些什么,可能叛逆期到了吧。”
傅云峥一阵无语, 他拽住余鹤, 很无奈地说:“你什么时候能开窍?”
余鹤满脸茫然:???
“你因为感谢不得不去, 和你跟他打赌输了陪他是不一样的。”
没人比傅云峥更了解黄少航此刻的心情。
傅云峥也曾是那个在夜风中持灯寻觅的人, 知道喜欢和接近是多么小心翼翼。
余鹤刚来观云山时,傅云峥也不敢要求余鹤做任何事情, 生怕余鹤觉得自己在命令他。
他们此刻寄居在黄少航的地盘上,就如同当时余鹤不得不留在观云山一样, 黄少航又想接近余鹤又怕唐突,连想约余鹤出去都要用‘打赌’作为掩饰。
世间之事终难两全,在这场千里万里的期待中,傅云峥和黄少航二人之间势必要有一个人愿望落空。
最残忍的是,期待落空之后,所有因余鹤而起的欢欣雀跃,全都将逆转成催魂蚀骨的毒药,在漫长时光中化为不可触碰的隐痛。
就像埋在血管中悄然游走的毒针,成为一道永难痊愈的痼疾,总能在最不经心时刺破心防。
傅云峥最知道这种痛苦,看着曾经的自己那样相似的黄少航,傅云峥感慨万千。
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可偏偏黄少航想要的是余鹤。
傅云峥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什么都能让,只有余鹤不能。
傅云峥闭了闭眼,转头对余鹤说:“你就让他赢一回吧。”
这一场短暂的胜利,就像坠在刀尖上的蜜糖,纵然知道危险,可谁能忍得住不去尝呢?
若不能与余鹤长相厮守,所有的胜利都是镜花水月后那无比漫长的隐痛。
傅云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心软还是心狠。
第二天早上五点,余鹤和黄少航一块儿进山把穿山甲放生了,回来后整个人没精打采,窝在椅子上犯困。
傅云峥问他一路上和黄少航聊什么了。
余鹤说啥也没聊,上车就睡着了,醒来都不知道在哪座山里,又走了百八十米米,找个草丛就把穿山甲搁里面了,回来也睡了一路。
傅云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余鹤了。
是说余鹤为人还是一点戒心都没有,被人卖到山里都不知道,还是该说黄少航一番苦心孤诣创造的独处机会,就这样白费了。
总而言之,对余鹤来讲是早起毁一天,这会儿趴在桌面上打瞌睡,听到傅云峥他们又谈起老马,才忽然想起来黄少航跟他说的正事。
余鹤直起身子:“对了,这个月十八号是黄少航继父的生日,他们所有人都得回去给他父亲祝寿,盯着咱们的人就少了,黄少航说,那天安排人送咱们去机场。”
傅云峥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一个星期。”
余鹤间:“十八号回国来得及吗?”
傅云峥回答说:“来得及。”
要不是有招标会这件事卡在这儿,傅云峥原本也不着急回国,老马和拐子三愿意留他,他索性就一直待在缅北才好。
正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
他不着急就该轮到对方急了,比耐心这件事上,傅云峥还从没输过。
十七日中午,黄少航早早回到了文华饭店。
余鹤正和傅云峥在棋牌室下五子棋,瞧见黄少航突然回来,余鹤还怪惊讶的。
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余鹤起身去迎黄少航:“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黄少航将手中的档案袋道给余鹤:“嗯,穿山甲救助中心的事我都给你查清了。”
打开档案袋,余鹤匆匆扫了两眼,上面又是英文又是缅语的,他也看不太懂,就反手递给了傅云峥。
余鹤坐在傅云峥身侧,等着傅云峥翻译给他听。
黄少航眼神微黯。
明明是黄少航带来的文件,可余鹤心里眼里只有傅云峥。
余鹤平时总是没精打采的,只有和傅云峥说话时,眼睛才会那么亮,这点结论令黄少航心如刀绞。
傅云峥垂眸看了一眼档案:“我也看不懂。”
余鹤这才抬头去找黄少航。
黄少航打起精神:“余哥,我让小雅把文件翻译给傅总听,明天你就走了,再陪我吃顿饭吧。”
余鹤明显对手上的文件更感兴趣,眼神恋恋不舍地从文档上移开,慢慢站起身说:“好吧。”
黄少航最不愿违背余鹤意愿,见状怃然失意,声音很轻地说:“算了余哥,你先看这个吧,我回房了。”
余鹤起身拉住黄少航的手腕:“别呀。”
被余鹤拉住的瞬间,黄少航全身微微一僵,脚下跟灌了铅一般,再也走不动了。
余鹤抬臂搭在黄少航肩上,哥俩好似的揽着黄少航往外走:“明儿我就走了,当然是和我学弟告别最重要,文件就放这儿,早晚都能看。”
在缅北的这些年,黄少航已经学会不再感情用事。
结果比过程更重要,此时,他想和余鹤独处的目的已然达成,原本不该再拿乔作态,尤其傅云峥就在他们身后。
可余鹤一说软乎话,他心里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黄少航不仅没跟余鹤往外走,反而推开余鹤的手。
他赌气道:“也没什么好说的,翻来覆去就那些事儿,你早就说腻了吧。”
黄少航原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虽然很听余鹤的话,上学时这样耍气倒是很常见的。
这次缅北重逢,黄少航变化很大,举手投足都游刃有余、从容自若,俨然已经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在整个缅北都很说得上话,却对余鹤一如当年,总是乖顺模样。
既照顾也客气,却不免显得生疏。
毕竟五、六年没见,就算表现得再亲近,也有种挥之不去的距离感,这会儿黄少航忽然对余鹤发起了少爷脾气,余鹤反倒从眼前这个清瘦的青年身上瞧出几分曾经的影子。
余鹤没说话,气氛当即有些冷。
黄少航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余鹤的手在自己头上揉了一把。
余鹤说:“呦,黄少爷生气了。”
黄少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能在消失在原地。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丢脸了,尤其是在傅去峥的面前!
傅云峥成熟风趣,大事小事都能照顾到余鹤的感受,黄少航一直学着傅云峥的方式与余鹤相处,也想表现出足够可靠的样子,不想让余鹤再把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学弟。
可今天他却因为小事就发少爷脾气,功亏一篑不说,还在傅云峥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余鹤倒是不怎么在意,撞撞黄少航的肩膀,推着他走出了棋牌室。
黄少航垂头丧气,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走到电梯间,余鹤先是按了上行键准备去楼上餐厅,而后又微微一顿:“好不容易今天回来的早,要不你带我去缅北景点逛逛吧。”
黄少航猛地抬起头,看向余鹤,内心的狂喜令全身血流加速,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傻话:“咱们两个去吗?”
余鹤按亮电梯:“嗯,不然呢?傅老板出去不是不安全吗?”
黄少航心头一紧,察觉到自己居然在欣喜之下口不择言,差点忘了在余鹤的视角里傅云峥是离开文华饭店很危险。
有这么一桩低级的失误在前,黄少航身上的热血顷刻间凉了下来。
他说话太不小心了,好在只有余鹤听到。
余鹤向来直来直去,想来不会深思他言语背后的破绽,但他还是该谨慎一些。
黄少航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和余鹤并肩走进电梯:“你当年来明都那几天,也是我带着你到处玩。”
余鹤说:“是啊,你们初中后面那条小吃街的烤鱿鱼真好吃,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黄少航眨了眨眼:“缅北街边也有很多特色小吃,你去吗?”
“当然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爱吃这些。”
和黄少航一块儿往外走,余鹤想起来什么:“文华饭店有华国厨子吧,在这儿这么多天,我都没觉出饭菜不合口,而且菜里都没有胡萝卜,是你特地交代的?”
黄少航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嗯,缅北的特色菜都很辣,我怕你吃不惯。”
余鹤也笑:“辣的我也爱吃啊,倒是你之前都不怎么吃辣,来缅北后吃得惯吗?”
黄少航脚步微顿,笑意还未散去,眼中却有阴狠一闪而过,他说:“开始吃不惯,后来就好了。”
余鹤歪头看向黄少航:“怎么好的?”
“吃得多就好了。”
黄少航刚来缅甸的时候不会说缅语,被继兄欺负了连告状都没法告,后来他努力学会了缅语,结结巴巴地跟继父讲了三哥欺负他的事情。
三哥受罚后从地下室走出来,拽着黄少航回到地下室,把新鲜的小米辣和朝天椒用搅拌机打成酱,捏着他的嘴把辣椒酱一勺一勺灌下去。
他三哥对他说:“在这里你得学会怎么闭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心里有数才行。这次先给你点小教训,下次直接割掉你舌头,记住了吗?”
鲜辣椒就像烧化的铁水,灌下去的感觉令人窒息。
食管、气管到处都呛得灼痛,脸上身上到处都火烧似的疼。
胃粘膜和食道被烧伤出血,辣椒在胃里很痛,吐出来又灼伤一遍食道。
把那些辣椒酱吃下去以后,黄少航足足住了一个月的院。
他声带受损,好长时间才能重新说出话来。
这一个月食米未进,全靠打营养液维持生命。
从那以后,黄少航就什么辣都能吃了。
三哥把喂黄少航吃辣椒酱的事推到了一个手下身上,黄少航住院的第二天,那个人死在了黄少航的病床前。
黄少航发现,原来学会说缅语免不了被欺负,手下要有能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才行。
后来,三哥不幸出车祸瘸了一条腿,成为众所周知的‘拐子三’。
肇事司机是黄少航的手下,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黄少航手下有的是人。
九月十八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缅北国际机场, 余鹤和傅云峥坐在vip候机室,望着巨大玻璃窗外蔚蓝的天空。
从文华饭店到机场这一路顺畅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缅北之旅到此即将结束,在黄少航的帮助下, 他们不仅平平安安到了机场,连穿山甲保护协会后面的贸易链都铲了出来。
顶层的穿山甲协会利用下属所有机构的救助成果骗取慈善家捐款,真正从事穿山甲救助事业的救助中心成为敛财工具。
因为放归穿山甲需要层层上报, 蒲山协会对每一只穿山甲的放归的时间地点了如指掌,往往是下级的救助中心前脚刚刚放生穿山甲,后面就有人把放生的穿山甲捉走,恶意将穿山甲制品投放到市场上, 营造出穿山甲亟须保护的危险氛围,以此来骗取更多善款。
所有的犯罪证据都在档案袋里,只等余鹤和傅云峥坐上飞机,就会由傅云峥的人交到警方手上。
余鹤隔着衣服抓了抓肩膀:“缅北雨水也挺大,我这胳膊一直怪痒的,不会又要长湿疹吧。”
傅云峥伸出两根手指, 挑起余鹤的衣领瞧了瞧:“有点红。”
余鹤仰起脖子:“你帮我挠挠。”
傅云峥收回手,从容自若:“湿疹不能挠。”
余鹤又说:“那你帮我吹吹解痒。”
傅云峥一抖膝盖上的报纸, 冷嗤一声:“你怎么不让我给你舔舔呢?”
余鹤俊脸微热,还当真了:“这大庭广众的, 多不好意思。”
傅云峥斜睨余鹤:“我看你很好意思。”
余鹤揉了揉发热的耳廓:“也没那么好意思, 但你要是非要舔的话......”
傅云峥寒津津地瞥了余鹤一眼, 余鹤当即噤声。
“好凶。”等傅云峥把死亡射线从余鹤脸上移开, 余鹤才嘀咕了一句:“又老又凶。”
傅云峥耳朵微动:“有听话又年轻的,你去找他啊?”
余鹤撑着手, 没头没脑地问:“谁呀?”
傅云峥也不知余鹤是真傻还是装傻。
连放生的那只穿山甲都快看出来黄少航喜欢余鹤了,余鹤偏偏压根是半点不开窍, 那接收感情信号的灵窍就跟被水泥腻死了一样,半点异常也没发现。
傅云峥有些心烦,单手拨开余鹤的脑袋:“自己想。”
余鹤说:“黄少航?”
傅云峥握着报纸的手微微一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住,也真到了这一刻,傅云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游刃有余。
他的从容不迫,无非是仗着余鹤迟钝。
要是余鹤知道了......
傅云峥微微侧头,看到了余鹤闪动的手机屏。
上面显示着黄少航的名字。
傅云峥:“......”
余鹤把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说完:“黄少航给我打视频干嘛?”
原来是正赶上黄少航给余鹤打视频。
傅云峥虚惊一场,心说早晚让余鹤吓出心脏病。
大厅广播播送检票信息,傅云峥折起报纸,和余鹤一起站起身往登机口走去。
余鹤拇指一划接通视频。
视频连接半秒,画面上出现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是黄少航!
余鹤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愣在原地。
镜头翻转,拐子三的脸出现在镜头中,他用英文对余鹤说:“30分钟内,带着你姘头来望海楼,否则我亲手宰了这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镜头再次翻转,黄少航清秀的脸上沾满了血,黏腻的鲜血从额角流进眼睛里。
后面的人拽着黄少航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拐子三说了句缅语。
黄少航露出个不屑的笑,拐子三劈头给了黄少航一巴掌,这一下很响,前面排队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余鹤。
但余鹤已经注意不到别的了。
他看到黄少航被扇得倒伏在地,拐子三举起拐杖狠狠抽在黄少航后背上,用缅语说了一个词。
这个词余鹤听懂。
拐子三:“快说”
黄少航吐出一口血沫,仰头看着镜头。
即便伤重如此,他的声音嘶哑又坚定:“余哥,快走,别管我。”
黄少航说:“我早就该死在这儿了。”
今天天气晴朗,风轻云淡,是缅北雨季中少见的晴天。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初秋,余鹤却如坠冰窖。
他抿着唇,全身剧烈颤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难道黄少航帮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了?
拐子三怎么把黄少航打成这样?
他该怎么办?
正这时,一只手拿过了余鹤手中的手机。
傅云峥神色冷淡,沉声道:“如果他身上再多一道伤,那你想要的东西就要打个折了,你看着办。”
说完,傅云峥主动挂断了视频。
挂断音响起,这‘滴’的一声恍若砸在余鹤心头。
余鹤抬眼看向傅云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着,连呼吸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傅云峥......黄少航......拐子三把难题抛到余鹤面前,等着余鹤做出选择。
余鹤跟傅云峥回国,黄少航凶多吉少,带着傅云峥回望海楼。则是把傅云峥再度置于危险中。
余鹤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一眨眼就是满身是血的黄少航,根本没办法沉下心来思考。
傅云峥抱住了余鹤,他在余鹤耳边说:“小鹤,别怕。”
余鹤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在这一刻,余鹤下定了决心:“傅老板,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国了。”
黄少航是因为他才受此磨难,余鹤不能坐视不理,但他更不能置傅云峥的安危不顾。
傅云峥是最重要的。
这是余鹤心中的铁律,根本不需要选择。
傅云峥后退半步,捧起余鹤的脸,温柔地注视着余鹤:“你想怎么办?”
余鹤说:“你先回国,我回去找他。”
傅云峥并不意外。
傅云峥在余鹤额角落下一吻:“小鹤,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我只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