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的前一周，实验室里很多长线的项目都暂停了，只有一些需要在短期内出结果的项目还在继续。其中就包括朝承衍的。
这半年来，朝承衍的这个项目也不是没有进展，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当时被打进朝承衍体内的带着虫族血清的Alpha信息素等级低于朝承衍本身的S级，但由于血清的契合度很高，所以产生的排异现象微乎其微，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影响。至于之前最为苦恼的无法对Omega信息素产生反应的问题，如今也得到了解决，而且解决的关键就是高妍，连同给朝承衍定制的抑制剂也和高妍有关。
抑制剂和信息素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就还剩下一个问题——朝承衍信息素的极限到底能不能突破。
Alpha在战场上，除了用机械战斗之外，就是肉搏，肉搏又有精神力和信息素的加持，精神力的攻击属于内在防守和攻破，信息素的攻击在于外在压制，两者都为上乘的才能在近战中取得胜利。
而就是那一仗，朝承衍现在的信息素极限在下降。倒不是他的等级在下降，而是他自身能承受的极限在下降，一如上一次，不过是让他在蒸房里提个信息素就晕了，这真要再次开战，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哥醒了么？”朝宁伸长着脖子往检查室看，然而检查室仍旧是大门禁闭，高妍进去近一个小时了也没出来，没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不过外面的人都不太慌，加上毫无准备的第一次，他大哥现在是第四次晕了，大家也都从慌张变成了淡定，反正到了最后也总会平安无事，而且再不行，还有虎叔呢。
虎叔第二次的时候也来了，但后来这两次就没来，用虎叔的话来说就是“死不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这次朝宁也只是顺嘴一问，毕竟这次的时间比前两次都长。
沈息看了眼光脑，“还没有，朝队醒了会叫我。”
克里斯和亨利就坐在检查室的门口盯着外接的仪器看，仪器上的数值不断在波动，时高时低，看得他们都心惊胆战的。忽然，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吓得克里斯和亨利霍然起身。
“怎么了？！”朝宁赶紧扒开克里斯和亨利，在看到仪器上的数值后面红耳赤，“走走走，我们先走，把监控都关了。里面的监控关了吧？”
克里斯和亨利麻木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朝宁也捞起沈息的胳膊把人往实验室外拖，还贴心地把实验室的门给关上了。在关门的时候，朝宁还闻到了一股子冷冷的雪松味。他大哥的信息素就是雪松味的。
瞧瞧，要是不走，他们几个Alpha都得遭殃。天知道他大哥这次的R-X值怎么忽然飙这么高。
反正他大哥惨了。
沈息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拉过朝宁问：“仪器报警了不用管？”
“不用，没什么大事，我们高妍姐能处理。”朝宁摆了摆手，脸上的粉色倒是退了，但是耳朵和脖子还有点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紧张得都出了汗，没一会他额前的头发就湿了。
他抬手随意抹了一把。明明走廊也有冷气，整栋楼都有冷气功能，他偏偏汗出成这样。
沈息看出了朝宁的异样，上手帮人捋了捋头发，“怎么了，很热？”
朝宁摆摆手，“没，紧张的。”
沈息又问：“紧张什么？”
“……”是啊，紧张什么，今天知道了这件事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但他就是紧张，他那高岭之花一样的大哥竟然R-X值爆表，他能不激动能不……
算了，冷静。
又过了近一个小时，沈息的光脑来了消息，“我下去取一趟衣服，朝队说让你们先别进去。”
“哦？哦。”朝宁刚缓过来的紧张感又再次升起来了，他与克里斯和亨利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别开眼。
但是他们都有着心照不宣的兴奋感。
隐秘的。
沈息把衣服给朝承衍送进去后又出来，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有点不对。朝宁看见了，勾着嘴角问他，“我大哥又不会吃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沈息，沈息的呼吸都有点急促，反驳的声音都干巴巴的，“没紧张。你怎么不早说？”
“嘘。不是我不说，是我以为你知道。”朝宁说着给克里斯和亨利抛了个眼神。
克里斯和亨利同时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我知道”。
“……”沈息咬着牙，轻戳了戳朝宁的鼻尖。很快，沈息又收到了信息，说是要借用实验室一会，让他们都先离开。“朝队要借用实验室，让我们先撤。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拿吧？”
克里斯和亨利摇头，朝宁也摇头。
沈息勾上朝宁的肩膀，“朝队今晚应该是不能归队了。我们回顾家？”
朝宁意外地看了沈息一眼，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沈息主动说要回顾家。
第92章 心直砸水底
沈息上一次回顾家还是朝承衍第一次昏倒那天，在那天之后，他虽经常和朝承衍出来跑外勤，也有过三天小短假，但却没再往顾家去。那三天的小短假里，他也是住在朝宁在外头租的房子里，朝宁则是一如既往地回顾家去住。
几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也该回去看看，毕竟我现在是顾家的义子，之前又被顾家养了那么多年。”沈息一眼就看出了朝宁的疑问，一边解释一边把人往外带。
朝宁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这车得留给我大哥吧？”
“嗯，坐悬浮车。”
这是朝宁和沈息第三次一起坐悬浮车，虽然次数不多，但好像每一次坐悬浮车都一定是先发生了一些让人不愉快的，又或者说是记忆深刻的事。
第一次一起坐悬浮车的时候是在第一次标记后，他气冲冲地从顾家出来，沈息没皮没脸地跟上了悬浮车。他当时还觉得意外，沈息竟然开通了悬浮车的乘车卡。第二次就是他大哥晕倒那次，沈息说是要去星大见宋胤知，还让他独自醋了一阵，后来还是被他叫去当了苦力。第三次就是现在了，倒是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之前闹得脾气也早消了。
很和平。
沈息回顾家前没有打任何的招呼，实属突然，不仅仅把管家给吓了一跳，就连跑到顾襄南住处这边来闲逛的林女士都吓到了，还牵连了朝宁，对方似乎在责怪朝宁把沈息带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朝宁只觉得无辜。
沈息忽然摸上了他的脑袋，“委屈你了。”
“你又知道我委屈了？”朝宁拉下沈息的手，“我去换套衣服。”
“我陪你。”沈息勾着嘴角跟上，却在刚上楼的时候就被朝宁转身轻踢了一脚。
朝宁生气道：“陪个屁，再敢进我房间里试试？”
沈息死不悔改，又要往上走，“试试就试试。”
“滚你丫的。”朝宁抬脚又要踹，就被沈息抓住了小腿，“等我告诉我大哥的，让我大哥收拾你。”
沈息美滋滋地捏了捏手底下的软肉，“嗯。”
两人闹的时候，管家过来了。
“沈少爷，老爷子让你去过一趟。”
“知道了。”沈息松开朝宁的腿，“晚点再找你玩。没跟顾襄南住一屋吧？”
朝宁勾了勾嘴角又一秒把脸拉下，“关你屁事。”
说完他就蹬蹬蹬地回房了。
顾老爷子的书房。
顾老爷子自从退休之后就在顾宅里坐镇，每天都在读书写字，偶尔养一养花鸟虫鱼，日子过得十分清闲。然而清闲之外他也没忘了注意顾家的一举一动，顾氏发展如何，沈息在部队的表现怎么样，全都瞒不过他。
顾老爷子开门见山，“你现在在朝家老大手里做事，言行都要注意，也要注意朝家老大的一举一动，他虽然去了部队，从了军，但朝家里，他的话还作数。”
沈息点头，“知道了。”
“嗯，朝家老大很器重你，有一半和朝宁有关。听说你跟朝宁也走得很近？”顾老爷子的语气忽然加重，“他是你大哥的人，注意分寸。”
沈息做事一向高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和朝宁的关系不错。如果放在一般的背景下也就算了，两个Alpha称兄道弟也没有什么，可偏偏顾朝两家联姻是双A联姻，如今顾家的义子和联姻来的这位关系亲近，谁知道背地里又会是什么混乱的关系？
但沈息既然敢高调，那就是不在乎这些。那些说闲话的人有本事就把证据摆到台面上来，否则他绝对不会放着朝宁不管。更何况，顾襄南真管过朝宁么，又真的在乎朝宁么？他们两个明明也就是办了个婚礼走了个过场，连证都没有领。
“嫂子是朝队的弟弟，凭着这两层关系，我和嫂子的关系好也正常。”沈息不卑不亢，“如果老爷子听到了什么，不用管也不用信，我摆得正自己的位置。”
顾老爷子目光沉沉，虽年老却老当益壮，来自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然而沈息也只是慌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了。
虽然当S级Alpha的时间不长，但沈息很适应，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一点来自Omega的劣性。
顾老爷子忽然面色缓和，“嗯，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闲话而已。但是我顾家容不得有闲话。你和宋胤知怎么样了？这半年多见过几次？”
“……没怎么见过。部队忙。”沈息没有骗人的打算。那些闲话都能被顾老爷子听到了，他和宋胤知有没有见过面的事顾老爷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嗯。”顾老爷子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面前的纸上，“宋家那孩子不错，多联系。下次放假是年末了吧，回来的时候两家大人见个面。”
沈息有点激动，“您要给我和宋胤知订婚？”
“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早定早好。明年顾家打算试水制药业，宋家不错。”顾老爷子说完就开始赶人了，“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沈息一脸阴沉地离开了书房，路过林女士住的地方时，他不太稳定的精神力还击倒了一个瓷瓶。那个瓷瓶在地上碎成了十来二十块，基本上是不用粘了。
林女士大骂了沈息几句，但也没敢真的追上去找人赔。
朝宁正坐在窗边发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颗脑袋，把他吓得差点掉外面去。他撑着沈息的脑袋顶，借力坐稳了，开口就骂：“门又没锁你爬什么窗，你身手好了不起啊？”
沈息抬头，委屈地说：“对不起。我重新走。”
“等等。”朝宁抓住沈息的衣领，“来都来了，你麻不麻烦？”朝宁从窗台下来，给沈息让了路，“老爷子骂你了？”
“说了几件事。我就记住了两件。”沈息在刚才朝宁坐过的地方坐下了，“他让我离你远点。”
朝宁心头一跳，有点紧张，却还是努力笑了一下，“是个人都知道你要对我图谋不轨，让你秀。”
沈息破天荒地没接话打趣，“第二件，让我和宋胤知订婚。”
噗通一下，朝宁觉得自己的心落下了，直砸水底。
“什么时候？”朝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有点干。
他没敢问沈息是不是答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敢知道还是觉得沈息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告诉他那句“我不会跟宋胤知结婚”。
沈息看向窗外，“不出意外就是年末。”
“哦。”朝宁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拇指的边沿很快就被抠红了。
“我不会和他结婚。”沈息说，“我等你离婚就够了，不用你等我。”
朝宁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但是顾老爷子的话……”
“不能违抗？”沈息勾了勾嘴角，“我就是个义子，现在就在部队，我就是违抗了他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我不做顾家这个义子。”
朝宁还是不放心，“顾老爷子在部队里也有人。”
部队看起来军纪严明，但联盟那么大，光不可能照到所有地方，总有地方是黑的。他没有办法和朝家做对抗，所以他只能听朝家的话到顾家来了，沈息现在也没有能力和顾家对抗，哪怕顾家现在已经开始从商，但顾家的根基还在，只要顾老爷子跟在部队里的熟人说一声，就能给沈息使绊子，轻则不好过，重则无法再从战场上回来。S级的Alpha是稀有，但是不听话的S级要了也没有什么用。
这些大家族就是这样，狠起来管你是谁。
“你信我么？”沈息逆着光看向朝宁。从他的视角里看，朝宁就在光里。
朝宁对上沈息的眼睛，重重地点了头，“我信。”
不是什么赌气也不是什么盲目自信，他就是信沈息。沈息是他在顾家里最信任的人。
晚上，顾襄南因为临时有应酬没回来吃饭，饭桌上就只有顾老爷子、林女士、沈息和朝宁，氛围非常奇怪。吃饭的时候，顾老爷子又重提了沈息和宋胤知的事，林女士还为顾襄南争取了一下，但都被顾老爷子挡回去了。林女士就是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说，她只能再另外想办法，让她儿子给顾家留一个孩子。
顾襄南回来的时候朝宁和沈息就在客厅看《虫族猜想》。那个负责人到最后也没把邀请函送到他们实验室来，当然也没再单独给他发过邀请，估计是真的知道没戏了，不过那场直播还是举行了，刚好蹭了上一波异动的热度，反响很不错。
“所以我就说那场直播有我没我都没有区别，这不是挺好么。”直播回放到结尾的时候，朝宁评价了一句。
沈息皱眉道：“是不是你在酒吧差点出事那天谈的？”
“……时间定语也不用那么长。”朝宁挠了挠下巴，“对，那天他拼命灌我酒，幸好度数不高，我也没真喝多少，不然肯定更惨。”
沈息警告道：“以后不准再去了。”
“……我也就去了两次。”朝宁不满地反驳。
“直播出来了？”顾襄南听见两人聊天的内容，插了句话。
朝宁伸长脖子看过去，“回来了？阿姨给你留了饭菜，还吃么？”
“吃一点。”顾襄南把领带扯开，“那个直播我看看。”
播放器在沈息的手里。朝宁把位置让开了，“你跟他看吧，我去热菜。”
沈息“啧”了声，“他要吃饭不会自己热，不是还有管家和女佣么，你回来！”
“你看不出来我在给你们创造私聊的机会吗？”朝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在理沈息，进厨房去了。
每次他、沈息、顾襄南三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那必然会有一番争吵，而他每次都是争吵的中心。一开始是沈息要黏着他，顾襄南警告他，现在变成了沈息警告顾襄南，顾襄南警告沈息，但核心还是他。他懒得管，只想平安地过完这两年。
管家和女佣也习惯了他们家顾少爷的夜宵由朝宁来做，所以朝宁说要热菜的时候，他们才没接活。
沈息和顾襄南果然又吵起来了，倒不是真的大吵大闹，而是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心累。顾襄南想看直播，沈息却不让他看，还说顾襄南什么都不懂，看了也没用。
“我不看内容。”顾襄南朝着沈息伸手，“我今天很累，别闹。”
沈息把播放器压屁股底下了，“谁跟你闹？你不看内容还瞎要什么播放器。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事这么多？”
“算了。”顾襄南从光脑里找了一份这次直播的策划名单，来回扫了一遍没看到熟悉的名字，心里总算有了点爽意。
朝宁看两人不吵了，才把热好的饭菜拿出来，“先吃先吃。”
“谢谢。”顾襄南把碗接过来，也不管碗里的菜有多杂，都能毫不介意地吃。
沈息的脸更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吃剩饭了？”
顾襄南一顿，“今天做的，不算剩饭。”
“……”沈息一脸古怪地看着顾襄南越吃越香，把自己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比起那些精致的菜品，他其实更愿意吃这样的，虽说味道有一点混杂，但至少吃着爽。他把“吃剩饭”当成了自己和朝宁的默契点，没想到现在竟然被顾襄南插了一脚。
碗里还剩下一点，顾襄南看过去，“想吃？”
“谁想吃，吃你的去！”沈息抓起播放器往另一张沙发挪，翘起二郎腿，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播放器上去。
朝宁来回看了他们一眼，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打算上楼。刚上楼梯他又想起来自己要去军队实验室的事，“顾襄南，过几天放暑假了我就不回来了，有任务，得出差。”
顾襄南把碗放下，“这么突然，怎么不提前说？”
朝宁无辜耸肩，“忘了。”
最近事太多，顾襄南那边也忙，他和顾襄南的时间没几次是对得上的，自然而然就给忘了。
沈息在一旁闷笑，幸灾乐祸。
“……知道了。”顾襄南瞥了沈息一眼，故意对朝宁说，“这几天我有几个局要参加，你陪我去。”
沈息的腿啪地放下了，“顾襄南，你的局你自己去，人都 要出差了你还非得给人找事做是吗？”
顾襄南耐心解释，“那是他的义务。”
“……”沈息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顾襄南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他喝酒。有我在，也不会出事。”
“……”沈息差点把播放器掰断。
朝宁倒吸一口凉气，“嗯”了声之后就飞快回房了。
不是，顾襄南和沈息之间的氛围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风格的了？
第94章 给你烧纸
在顾朝两家联姻之后，已经合作开发了好几个项目，虽然部分项目都不痛不痒，开发与不开发对于顾家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毕竟那是朝家要做的事，顾家也不好拒绝。上次两家合作的那个项目最后顾家这边要的分成还是减少了一成，让朝家彻底占了大头，虽然不多，那也算是顾家的诚意了，只不过朝家那边似乎还是不满意，觉得顾家退得少了，还在背后说了不少“朝宁废物”之类的话，大概是他们觉得朝宁这枕边风吹得不行，根本拿捏不住顾襄南，他们却没想到朝宁什么都没说，这不过是顾襄南看在朝宁的面子上让的。
顾朝两家看似联了姻，实际上心并没有走到一起，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两成分成的事就搞了那么多的小动作。
顾家确实是得依靠朝家，但并不是完全依附，很多时候两家的资源还得平等互通，也就是说，朝家现在在集团里管事的朝老二偶尔还得靠着朝宁的关系求一求顾家。
顾襄南说的要朝宁一起陪着参加的几个局并不是故意为了气沈息而胡诌的，不仅确实存在，也确实需要朝宁陪着。之前顾襄南参加的很多商务酒会其实也需要朝宁陪着，至少能为他挡去不少闲话，但他都没有强求，朝宁有时间去就陪着，没时间去就算了，所以这半年多下来，朝宁跟顾襄南一起出席各种商务场合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幸好顾襄南渣归渣，至少没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去，给了别人调侃的机会却没抓到可以让人抹黑的把柄。
倒是朝宁这边偶尔会传出和小叔关系过密的流言，不过攻击力不强，也早在流言起的时候就被顾襄南给摁灭了。
接连几天跟在顾襄南身边跑，哪怕是没做什么事，朝宁都觉得累，不仅仅是站得累、坐得累、饿得累，还笑得累、装得累，他都不知道顾襄南这么多年是靠着什么毅力和这些比他大上近一轮的老狐狸周旋的。
而且他也疑惑得很，顾家在商界的底蕴确实比不上朝家，但也不至于比很多三四十年的企业底子都薄，好像这五六十年的商业根基白打了似的，还得靠着顾襄南每天斗智斗勇去谋生。
“顾家需要插手新的版块就得重新开始，一旦走错一点，就可能被竞争的同行趁虚而入。朝宁，多的是人想要分一杯顾家的羹，不仅仅是外面那些人，还有顾家的旁支。”喝了酒的顾襄南坐在江边吹风，领带扯得七歪八扭，扣到最上面的那颗口子也早解开了，但也就解开了一颗，像是压抑中找一口喘息，但又不敢也不能太过分。
朝宁这也才想起了顾家的那些旁支。这么久了，他也就见过那些旁支两次，交流不多，但他也确实是不喜欢那些旁支的嘴脸，明明还得靠着主宅这边养着，给他们分一杯羹，他们眼睛里却不是真的感谢，而是算计和毫不真诚地阿谀奉承。
比一开始的顾襄南还让人讨厌。
风夹着江面水汽吹过来，没消散多少暑气，反而还有一点热，但却让人觉得很放松，像是只要在江边这么一直坐下去，就能不用考虑其他的东西，不会有烦恼。
朝宁不太会安慰人，抿唇想了半天，只是伸手拍了拍顾襄南的肩膀，“辛苦了。”
顾襄南闻言转过头去，看见朝宁苦大仇深的表情后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奔丧。”
“……”朝宁瞪了顾襄南一眼，挪远了一点，“放心吧你死的时候我肯定会去为你奔丧，每年还给你多烧点纸钱。”
顾襄南：“……现在讲究环保。”
“云烧！”
星大校历上的寒假就是从第二天开始。大概是这几天朝宁陪着顾襄南奔波，让他们两人岌岌可危的友情又有了一点回暖的迹象，顾襄南又给朝宁当了一回免费的司机，亲自开车把人送到了星大门口。
“在部队的时候注意和沈息的距离，爷爷在里面有人。”顾襄南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交代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明明他这话一出，就已经表明了他知道自己的头顶已经长满了草，都是他自己播种种的。
朝宁问他，“你是放下了还是认命了？”
顾襄南挑眉，“有区别？”
“有吧，‘放下了’是过去了，‘认命了’是不甘心，你说有没有区别？”朝宁半开玩笑道，“我怕最后成了你跟沈息之间的炮灰，那我岂不是太惨了？”
顾襄南沉默了一会，说：“是有点不甘心。”
朝宁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怕什么。”顾襄南说，“我跟沈息没可能了我知道，我不甘心的是连你都抓不稳。”
朝宁干笑道：“这可不像你。”
“嗯。”顾襄南帮朝宁开了车门，“我也搞不懂自己了。走吧。”
朝宁拿着小行李箱进了校门，想了想，还是回头跟顾襄南挥了挥手。啧，要说他恨顾襄南，也没多恨，否则他不可能平心静气地跟顾襄南坐在同一辆车里聊天；但要说不恨，当时顾襄南做的那些破事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牙痒痒。
反正心情挺复杂的。算了，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仇人的好。
学校的车开进部队的时候，朝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说不清是对陌生的环境感到紧张，还是对接下来军事化的日子感到紧张，亦或者是对可能会经常见到的沈息感到紧张，总之心揪着就没放下来过。
一行人陆陆续续在军部实验楼外下了车，负责人开始点名。参加这次项目的也不仅有朝宁他们四个是学生，还有三个是从相关专业调来的，比朝宁和亨利低一级，是预备的大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