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二字落下。
谢春山脸上神情丝毫未变。
光看谢春山这幅模样,萧怀舟就知道,他只是记起了一点儿,并没有记起全部。
多没意思。
要是记起全部的谢春山,会如何呢?
会大义凛然告诉自己,‘朝代更迭,是命数使然。’‘兰因絮果,只是一厢情愿。’‘我修得是无情道。’‘大道无情。’
啧啧,无趣。
甚是无趣。
谢春山不知道萧怀舟心中所想,只是反复在咀嚼‘渎神’两个字。
藏在道袍下面的手悄然握紧,片刻之后不知道是挣扎犹豫了什么,复又释然松开。
没等谢春山开口,萧怀舟便笑了。
这笑容与记忆里十分地不同。
记忆中的少年向来爽朗,即使身上有伤也会悄悄藏起来,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谢春山,笑如三月春华,万物生长。
而今,萧怀舟笑得很压抑,像是将无数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爱与恨都早已混为一谈,无法分辨。
从前的少年,终究已经随风而去,再也寻不到。
萧怀舟在自嘲的时候,便听见谢春山的语气很淡。
只轻轻落了一个字。
“可。”
花楼之中,空气有片刻的停滞。
醉意夹杂着体内汹涌的炽热漫上心头,萧怀舟骤然睁开眼,十分不确定自己刚才听见的那个字,却又不敢重复问一句。
他生怕下一句,便是‘不可’。
这一场黄粱大梦,他如同睡在悬崖之上,多说一句,多错一步,便可能大梦初醒,跌落到粉身碎骨的地步。
“好呀,那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何为渎神。”
醉眼迷离的萧怀舟从榻上轻轻伸出一只脚,光洁无暇,便肆意妄为地踏上谢春山肩头。
圆润而筋骨分明的小物,浅浅落在道君肩头锁骨凹陷处,细微移动之下,便好似在试探彼此的深浅一般。
萧怀舟挑开谢春山肩头衣袍,露出一圈细细密密的牙印。
像一抹红痕落在雪地中,热烈而刺眼,不容忽视。
这圈齿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所有潜伏于心中最深处的猛兽全都唤醒,虎视眈眈盯着眼前人。
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生吞入腹,吸允掉每一分骨血,舔舐掉每一寸温柔,将那人拆卸地干干净净,一点儿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听闻谢道君修习的是无情道,我今日倒想要试一试,道君所谓的无情道,真的能够做到无情吗?”
随着萧怀舟话音落下,谢春山身上衣衫尽落。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我做梦了,我梦见谢春山来找我弹琴,呜呜呜我上辈子明明给他弹了那么多次。
谢春山:对不起。
第21章
花楼外,春光乍暖还寒时候,有大雪压枝,柔软的树枝承载不住太多离恨,弯下绵软细腰,春雪随之簌簌而落。
那只踏在谢春山肩头的玉足,好似烈火一般滚烫,每往下挪一分,便可以熨烫一次灵魂,叫人肝胆惧震,道心崩塌。
谢春山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大道无情,是他自出生起便接受的教育,早已经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忘记过。
师父曾教他:人间情爱不过过眼云烟,短短百年而已,不比天道漫长,所以要收敛道心,不动声色。
谢春山闭上眼,默思,到底何为无情道。
他自问道心坚韧,不会为任何人所动摇。
大道无情,亦不会因一个少年笑容明媚而崩塌道心。
此间不过,了却因果。
昔日的明媚少年,如此踏在他的肩头,他的身上分明已经是月白风清,无所遮挡。
萧怀舟却依旧不慌不急地攻城略地,游走于每一寸皮肤之上,像一只追逐到猎物的小兽,伸出自己的爪子,将猎物压在爪下,恶狠狠地要挟。
小兽的兽足风卷残云一样掠过所有脆弱易颤的点滴,一路游弋往下,逐渐踩在不可触碰上面。
然后不知足的小兽忽得凑了个脑袋过来,轻轻擦过他的耳际,带着丝丝缕缕的青丝在脖颈上撩拨着。
少年嗓音,像蒙上一层幻纱:“谢道君,你身上好香。”
脖子处感受到了那人倒吸一口气的凉意,谢春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并未着香,唯有一身月光,两袖清风。
他也没有睁开眼,睁开眼去亲眼看看,眼前自己与对方如今是怎样一副不可入目的景象。
原是这般。
身体的感知与心中的道心不一样。
小兽柔软的兽足所踏之处,似乎有一只潜伏的凶兽在蠢蠢欲动。
春江潮涌。
萧怀舟忽然俯身下来,猛然贴近眼前之人,然后在谢春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唇chi之上。
血腥味瞬间弥散了二人口腔,高悬明月诧异地睁开眼,伸直指尖想要推开,却在眼前闪过一片回忆之后,指尖微蜷……失了力道。
他看见一片漫天血海,萧怀舟浑身浴血站在他的面前,将手中弓箭丢掉,然后也是同样的姿势,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俯身下来,狠狠咬在他唇齿上。
像一头食髓知味的狼崽子,带着无助的呜咽与占有。
他说:“谢春山,你要是好了,千万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
又绵切,又哀伤,让人心中漾起千般愁绪。
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
谢春山心中忽然锁了一只疯子,那疯子在耳边絮絮耳语,劝他不如一手砸碎大道,转身吞噬掉这只肆意妄为的小兽。
谢春山有些失神,双唇微颤,竟然下意识的想要向前探索。
想要将手中锁链扣在眼前人脖颈之上,将他锁住,叫他不要离开。
想要那少年,在自己手中,一寸一寸,微红眼角,情难自抑的模样。
然后便察觉身上一轻,踏着他下腹部的脚掌骤然抽身离开,在所有的热烈未肆意燃烧之前,转身离去,不留一丝余温。
连唇齿间的血腥味,也忽的褪去了。
萧怀舟早已习惯了谢春山这幅模样。
尽管他已经肆意妄为到去触碰谢春山唯一的禁忌,去亵渎他心中高悬的明月。
可谢春山,依旧垂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连一丝震颤都没有,一张禁欲的脸庞,无端端透着极致的冷漠。
寡淡无味,索然无趣。
萧怀舟抽身回到榻上,心中忽得就觉得很失落。
身体里浓烈的药香与酒水还在肆意,可他的神志却十分的清醒。
清醒到从来都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得存活于这世间的。
自重生以来,他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想过等他再遇谢春山,应当如何去折碎谢春山的傲骨,践踏谢春山的无情道,如何去羞辱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仙尊。
可当他真的把谢春山捡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世间真的有那么一种人,永远高悬在云端,任凭你如何折辱他,拉扯他,他自岿然不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情道吗?不悲不喜不动,连折辱依旧不恼不躲。
原来谢春山,是真的无心无情。
萧怀舟忽然觉得有些累,萧条条地勾索着赤足,将落在地上的酒壶踢出去老远,只为听一声破碎之音。
“冷冷淡淡,犹如木头,真是无趣得很。”
谢春山坐在原地一怔,刚才还叫嚣着要‘渎神’的狼崽子,忽的就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缴械投降,弃他而去。
无情道心自然没有崩塌,只不过心中那段清心咒,却是卡在半空之中,无法再念下去。
谢春山不懂,为何萧怀舟放弃之后,他萦绕在心头的感觉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无处置放的空落感。
像被抽去了灵魂,无枝可依。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不过是偿还一段因果,为何会如此?
屋内余香袅袅,绕梁不绝,榻上少年早已闭目,不愿再看他一眼。
“谢春山,你以为渎神,便可以偿还你的因果吗?”
狼崽子眼眸清澈,无悲无喜:“这份因果,我不接受你偿还,我要你带着记忆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地走下去。”
“这一世,我不会再救治你,不会再与你同行。”
“我与故里祁婚约将至,谢道君既然身体已好,明日我便安排马车,谢道君自行离去便可。”
“自此之后,愿天高海阔,你我再无相见之期。”
请你带着你的愧疚,你的因果论,滚出我的世界。
他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
彻彻底底,对谢春山再无任何的希翼。
萧怀舟闭上眼,抱着柔软的枕头转身睡去,不再理会谢春山。
谢春山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一种结局。
萧怀舟对自己的恨意,他是可以感知到的,只是在这恨意之外,分明曾有过一阵模糊不清的占有欲,偏生春夜雨愁,这份偏执忽然就被浇灭了。
徒留一地清冷。
白衣道君,三百年来人生第一次,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清风拂袖,春雨锥心。
谢春山不明白。
不恨了,为何,他会觉得这般难受……
画楼深闭,春雨绵绵,高悬明月抱琴而来,又颓然离去,只留下满地香炉,灰灭成烬。
等天光破晓,日上三竿,花楼之外喧喧嚷嚷来了许多人,这才将熟睡中的萧怀舟惊醒。
观书是第一个冲进来的,结果推开门一下子就撞见了自家公子不能为外人见的模样。
这屋子里酒香四溢,挥之不去,又有红烛添香,再加上东夷世子故里祁睡的是满地打滚,衣衫不整。
任凭谁过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一场刚刚结束的战场。
偏偏自家公子宿醉刚醒,懵懂地睁开眼,还没有明白过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观书提前将屋子打量了一番,所有角落都没有放过,确认了一遍完全没有谢道君来过的痕迹,他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谢道君,昨夜不见了,果真是自己离开了么?
观书扭头看向萧怀舟,四公子青衫半落,长发遮肩又懵懂的模样。
让他头一回觉得这么些日子来,四公子终于回到少年公子该有的样子。
四公子,应该背负了很多吧。
可惜萧怀舟大梦一场,只懵懂了片刻就清醒过来,一双眼再一次恢复到料峭三月的模样。
他将自己遗落在旁边的衣衫全都穿好,环视整个屋子,只在屋中看见了故里祁的身影。
他记得,临睡之前他将谢春山咬了一口,然后便不记得了。
药酒太重,神思恍惚。
萧怀舟揉了揉脑袋,没等他下塌,楼下闹闹哄哄就呼啦啦一下子上来许多人。
萧长翊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在门外响起:“老四可穿好衣服了?父皇那里可都知道老四的荒唐行径了,还是赶紧起来同我一起入宫,给父皇赔罪才好。”
荒唐行径?
萧怀舟冷冷一笑。
看来事情果真如他所意料的,顺着这条轨迹在走。
他与故里祁孤身同处一屋,又在花楼之上一夜迷醉,该发生些什么,能发生些什么,想必下药的萧长翊心中清楚得很。
这会儿首当其中的,便是来拿人问话了。
萧怀舟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也不辩驳:“那劳烦二哥等等了,屋子里比较乱,我收拾收拾就来。”
屋外传来了萧长翊爽朗的笑声:“我就说嘛,太子你太操心了,他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自然是大干一场,咱们不能贸然进去,老四面上会觉得无光的,我们就在此安心等候,等老四打扫好战场再说。”
寥寥几句话,就将屋子里发生过的事情颠倒黑白,全都散播了去。
落实了萧怀舟与故里祁荒唐一夜的罪证。
屋子里只有观书急的直跺脚,这罪名要是落实了,岂不是四公子不得不与东夷和亲了??
那谢道君怎么办?
这真是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观书急的四处转,萧怀舟却不慌不忙的将自己穿戴整齐,还不忘拍一拍故里祁的脸,让小屁孩赶紧从睡梦中醒过来。
大概故里祁醒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不过仅仅一夜过去,自己就被“抓奸在床”了。
闹哄哄的花楼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坐了几辆马车往皇宫赶。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
大伙儿这次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言。
毕竟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萧怀舟也不是第一次做,就是这被抓到的场所是花楼,多少有点损了皇家颜面。
萧怀舟和太子共乘一辆马车。
太子命人上了一些瓜果茶点,又泡了一壶明前的雨前龙井。
太子的车架自然是所有皇子中最稳当的一个。
萧怀舟自然是不客气,撵着糕点在指尖玩了两圈才送入口中,还不忘嘬一口茶顺顺。
毕竟喝了一晚上的酒,肠胃里空空荡荡的完全不适应。
再加上一早就见识了萧长翊玩的这出闹剧,连个早茶都顾不上喝。
“早知你逛了花楼回来不记得吃东西,我才特意命人在车里备了这些,你本来身体就弱,这么大人了,也不学学怎么照顾自己,照我说是该按萧长翊所说的让你嫁去东夷得了。”
太子撇了他一眼,嘴里虽然说着责备他的话,心中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大哥也盼着早点把我这个累赘给丢了。”
萧怀舟明知故问。
然后便被太子殿下赏了一记毛栗子。
“东夷那边,你可想好要怎么交代了?昨夜这一场闹剧,萧长翊可是一大早就差人去了宫里,大有一副一定要逼你和亲的架势,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
萧怀舟打了个哈欠:“我自然是风风光光的嫁去东夷呀。”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快夸夸我,我说起狠话来是不是贼溜。
谢春山:对不起。
萧怀舟(冷漠)(严肃)(略带忧伤):我要嫁人啦——————不是你。
帘外雨声潺潺,自入了春之后,似乎每一日王都都在下雨。
整个青石板上湿漉漉的,马车路过的时候都需要小心翼翼的行驶,以免打滑,惊扰了车中贵人。
太子听到萧怀舟的回答,脸上多了几分差异之色。
“数月前,我听闻你在宫中长跪一夜,抗旨拒婚,怎么今日忽然改变了想法,你不是那种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人。”
“我若是不抗旨拒婚,萧长翊那家伙要怎么上当呢?”
太子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从一开始你就准备与东夷和亲?当时晚宴你不愿意参加,又在宴会之上激将东夷世子,到后面抗旨拒婚,逼的萧长翊不得不出手来,将你和故里祁撮合在一块儿,都是你设计的?”
“那是自然,我若不装作一副我不愿的模样,萧长翊肯定会觉得和亲东夷有利可图,不愿意放我过去。”
萧怀舟捏着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都重活一世了,人还不能学着机灵点吗?
萧长翊是什么样性格的人,瑕眦必报,看见他人不痛快,萧长翊便会觉得痛快。
所以他萧怀舟想要做的事情,萧长翊必不会让这件事情成功。
那不如顺水推舟,假装自己不愿和亲,萧长翊可不就逮住了他的小尾巴,一路借东风将自己送上和亲这条船吗?
“与东夷和亲,你在谋算什么?”
太子也是个通透的人,如果自己这个一贯纨绔不羁的弟弟忽然开始盘算起了萧长翊,那说明萧怀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东夷国力不弱,这么些年对我们大雍朝俯首称臣,皆是因为他们的国主和世子心地善良,只希望百姓安乐,并无野心。”
萧怀舟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两国相安无事,自是甚好,可是一群和平惯了的羊群中若是混入了一只居心叵测的狼,焉知不会掀起滔天巨浪呢?”
若是萧怀舟不去和亲,那么和亲的对象肯定是萧长翊。
萧长翊狼子野心,当他掌握了国力还算昌盛的东夷,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时机?
这件事太子之前完全没有想过。
毕竟萧长翊在大雍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平日里整个人虽然霸道阴鸷了点,但待人也算是彬彬有礼。
被萧怀舟这么一提醒,太子才恍然惊觉。
越是表面上看起来斯文有礼的人,背地里很有可能包藏祸心。
这点萧怀舟就很清楚了,萧长翊之所以在大雍一直没有动手,一来是因为羽翼未丰,二来嘛……
明贵妃虽说想要儿子上位,但终究对萧帝有感情。
所以有明贵妃在一日,萧长翊便不会对萧帝下手。
谋朝篡位,得从另一个地方想办法。
太子将这其中的关窍想通之后,不由的换了一副神色看向萧怀舟。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位胞弟什么时候有了如此远见?
在母妃病逝的时候,他所想的不过是照顾胞弟疼爱胞弟,因为他们两个是这人世间唯一可以相扶相持的亲兄弟了。
他只求萧怀舟一生顺遂,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王爷。
可当萧怀舟开始玩弄人心的时候,太子忽然之间明白,也许他所看到的朝中形势,未必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风平浪静的背后,很可能暗藏波澜汹涌。
“我一会儿如何帮你?”
太子沉下心来,他素来尊重萧怀舟的建议。
若是萧怀舟已经决定要与东夷和亲,他便为萧怀舟铺路。
萧怀舟微微一笑,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去:“大哥有没有觉得,王都这场雨,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停了。”
“确实,自入春以来到如今已近五月,这场雨就从未有一天停过,也不知今年百姓生息如何。”
太子叹了一口气。
这场雨确实下的时间太长了,若是一直都不停的话,百姓便会错过今年的春耕。
到时候不仅是重税无法交齐,连百姓的基本生活也可能会没有办法保障。
这些国事,他从来都没有和萧怀舟好好谈论过。
“萧长翊老奸巨猾,疑心病很重,若只是凭借一夜风流就想要逼我和亲东夷的话,那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萧怀舟心中早有计策。
他在萧长翊的心中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任何东西都无法要挟他,单单凭一个一夜风流,实在是说不通。
他要彻彻底底打掉萧长翊的疑心,至少确保他和亲这一年来,让萧长翊沉浸在自己志得意满的计划中,不对太子出手。
“你说,我去办。”
太子一脸严肃,萧怀舟说的这点他心里也清楚。
如果是萧怀舟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胁迫他。
“劳烦大哥送我入宫之后去一趟钦天监……”
马车吱呀声路过朱红色的宫门,将后面的计划浅浅掩埋掉。
萧怀舟抬头看向浩然大气的建筑,心中感慨万千。
只愿这一出计划不要再出任何的纰漏。
他需要有一个被全天下逼着和亲的理由,彻彻底底打消萧长翊的疑心。
如果说萧长翊是个疯子,那么这一次,他就会做的比萧长翊更疯。
从太子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萧怀舟已经将所有的茶点全部都吞入腹中,此刻整个身体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
这条长线放了数个月,也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旁边故里祁也从萧长翊的马车上窘迫走下来,看见萧怀舟顿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的。
但还是眼巴巴凑过来,像一个讨厌甜食的孩子一般:“我昨夜,有没有弄痛你?”
萧怀舟:“???”
故里祁觉得自己说的可能不够明显,又多说了几句:“刚才在马车上,萧长翊跟我说男子的第一次同女子一样,也会十分疼痛,难以承受。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这辈子非你不娶,我现在只是担心我可能太过健壮,一不小心弄伤了你怎么办?”
萧怀舟:“……”
谢谢,昨夜你好像是鼾声如雷,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好啦,世子,我同你在马车里说的你又忘了,我这位四弟身娇体弱,又容易害羞,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他这些,他哪能回答你?不如还是等父皇给你们二人赐婚之后,你们二人回房间关上门来悄悄的说。”
萧长翊从马车上跳下来,身上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利索垂下。
萧怀舟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些从故里祁口中问出来的令人羞耻的问题,全都是刚刚在马车里萧长翊明示暗示故里祁说的。
萧长翊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加强自己与故里祁春风一度的印象,不管是宫里宫外都要落实这件事情。
真是辛苦他了。
是一颗尽职尽责的好棋子。
萧怀舟在心中默默给这位二哥点了个赞,随即也不向萧长翊见礼了,直接拽了故里祁便往大殿内走。
大殿里萧帝早已端坐在龙椅之上,此时已经过了早朝时间,所以殿内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随侍内宫人之外,就只剩下了东夷使臣几个。
萧怀舟从前从不上朝。
上一次见到萧帝身着黑红色龙袍,一身浩然龙气的模样,还是在萧帝殡天那日……
萧怀舟对这位父皇说不上是有多喜欢,只是父子数年下来除了独宠明贵妃之外,萧帝也并没有什么别的错处。
他不爱皇后,这是寻常人之间的情之所钟,勉强不了的事情。
在母后死去之后,萧帝也并未立明贵妃为后,也把持着太子之位不让萧长翊动心思。
算来算去,无功无过。
所以萧怀舟对这位父皇,只能说是无爱无恨了。
于是他垂下身体,浅浅的给萧帝行了个礼。
萧帝抬手,语气有些严厉:“今日之事孤已经听说,老四,孤且只问你一句,你可愿和亲?”
“儿臣不愿。”
朗朗大殿中,萧怀舟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
萧帝瞬间变了脸。
“你可知你昨夜做了何等荒唐之事?”
“男欢女爱皆是正常,我与东夷世子都已成年,偶尔大醉一场又有何妨?”
萧怀舟嘴角挂着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萧长翊此刻正站在他的背后,一双目光紧紧的锁在他身上。
将萧怀舟每一寸表情都记下来。
分明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做事毫无分寸,随性而为。
可是他又觉得眼前的萧怀舟有哪里不一样了。
哪怕是当庭抗旨拒婚这种要人命的大事,萧怀舟总好像不太一样。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不过今日,萧怀舟的所作所为,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既然鱼儿已经上钩,他便一定让萧怀舟外放和亲。
“老四这话可就不对了,东夷世子身份尊贵,又岂是寻常男子可比?你与他若是有了夫妻之实,那必须要联姻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