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入了神庙的最深处,看见了玲珑骨。
他一直想要的玲珑骨,被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神庙的最深处,供在牛头架子上。
只要从空荡荡的牛眼骨处伸手进去,就可以轻易的拿到玲珑骨。
可实在是太轻易了,当时的萧怀舟竟然没有怀疑会有陷阱。
也不知周围是幻术还是什么,当萧怀舟拿到玲珑骨的时候,原本空空荡荡的神庙最深处,忽然弥漫起了漫天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太浓烈,只需要深吸一口气,便会觉得十分恶心。
萧怀舟分明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在拿到了玲珑骨的时候,血腥味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周围血雾散去,原本空空荡荡的神庙周围忽然躺着许多横七歪八的人。
不仅满身血痕,了无生气。
甚至可以说是死状极其惨烈,每一个人都身中数十刀,在鲜血流尽的痛苦中绝望而死。
这些人的手腕上带着巫族特有的血铃铛,就证明他们身份的唯一东西。
而巫族手腕上的血铃铛中间会有一团他们的眉心血。
巫族之人出生的时候就会扎曲眉心第一缕血液,存在手腕的铃铛里。
这一滴血就是他们的生命,有巫族血脉的人,这一滴血会持续的闪耀发光,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如今,萧怀舟眼中所有人手腕上的铃铛,全都黯然失色,没有任何光芒。
也就是说这些巫族人都死了。
最重要的是,都死在萧怀舟的身边。
而萧怀舟是神庙之中唯一一个站着的活人。
这是一场鸿门宴。
而萧怀舟便是那个被邀请来的人。
鸿门宴的主人,自然是萧长翊。
萧怀舟没有人等得来萧长翊,反倒是本来了许许多多东夷国的士兵。
几乎就在他踏入神庙的一刻钟之后,多如潮水的东夷国士兵全都冲了进来。
嘴里用大雍朝的语言叫喊着:“是大雍朝的四皇子杀了我们大巫!”
“就是他,是他对他们下手了!他是巫族嘴里的恶人!”
“明天就是巫族大典,没有大巫,上苍一定会惩罚我们的!我们东夷国会遭受灾难,我们不能放过他!”
“抓住他,让他赔命!”
“对,让他赔命!”
数百士兵纷纷扰扰冲进来,嘴里喊着的,无一不是萧怀舟是凶手,萧怀舟屠戮了巫族。
萧怀舟神庙最中央,手握玲珑骨,百口莫辩。
可他不能死在这儿,至少现在不能死在东夷国。
他还没有把玲珑骨带回去,他还没有治好谢春山。
他分明是冤枉的,他如果死在东夷国,萧长翊那张嘴还不知道会怎样污蔑他。
到时候不仅仅是东夷没有人相信他,连大雍朝连他的父皇都未必会相信他。
萧怀舟自己变成千夫所指,没有关系,但如果不洗刷这个冤屈。
直接影响的便是太子。
所以当时的萧怀舟选择突出重围。
他要离开巫族神庙,带着玲珑骨活着离开巫族神庙。
那一日,成为了萧怀舟永生永世的噩梦。
他手持弓箭,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多如牛毛的东夷族士兵,一波一波冲上来。
他一人一箭站在那,二连发,三连发的往外射箭。
来之前,为了避免一些可以预知的危险。
萧怀舟特意让观书给他准备了数百张符箓。
这种符箓贴在弓箭上,即使没有真正的弓箭,只要有一张符咒,就可以射出一把灵力箭。
再加上萧怀舟站在神庙最中间的高台之上。
又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所以东夷族的士兵根本没有办法冲上来将他拽下来,他们手中的长枪也够不到萧怀舟。
这一场以多欺少的战役,最终还是让萧怀舟突出重围而去。
可那一夜,萧怀舟杀了太多人。
有太多人死在他的面前,一个接一个倒下,被一箭穿心。
战争本来就是这般残忍,如果你选择宽恕他们,那么死在巫族祭台之上的就是萧怀舟自己。
萧怀舟低头,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双手也依旧染满血迹。
“醒过来,神庙之中有幻象灵。”
谢春山的声音冷不丁的回荡在萧怀舟耳边。
萧怀舟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周围漫天的血腥气好像全都消散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神庙祭坛,还有神庙最中间巨大的牛头骨。
一如当初所见。
牛头骨中间安安静静摆放着玲珑骨。
而中央的那个火堆也没有熄灭,火苗依旧,圣火还在。
萧怀舟茫然仰头与谢春山对视。
“都是幻觉?”
谢春山点头:“这里有无数个幻像灵,一旦触碰到他们就会陷入幻觉之中,会想起最让你痛苦的往事。”
“我杀人了,杀了许许多多的人……”
萧怀舟垂下双手。
即使现在所看见的都是幻觉,那也没有办法抹去曾经他所做过这件事的痛苦情绪。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为了谢春山,为了玲珑骨,也为了太子。
“也许都是幻觉呢?”
谢春山张了张嘴,却不知这种情况下应该要怎么去安慰。
萧怀舟摇了摇头。
不是幻觉。
前世种种,虽然已如过眼云烟,但在神庙中发生的屠杀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即使这个神庙之中,有着让人会迷失心智的幻觉。
那幻觉也只是萧长翊安排的。
目的只是为了让萧怀舟以为神庙之中没有人,然后堂而皇之的去取玲珑骨。
实际上,从他进入神庙的那一刻起,巫族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面前。
只是他看不见,他被幻觉迷了眼。
他以为周遭是安全的。
可后来冲进神庙的士兵,并没有受到幻觉的影响,所以那些士兵们看见的就是萧怀舟站在血泊之中,周围躺着巫族的同僚们。
萧怀舟便是那个凶手。
萧怀舟闭上眼,虽然已经被点破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往回忆里深陷。
那次屠杀之后,萧怀舟回到府里就发烧了。
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见到了谢春山。
一向不愿意同他说话,只将自己躲在屋子里的谢春山。
萧怀舟甚至分不清那一夜是梦还是幻景。
谢春山来到了他的屋子里,高悬明月站在那儿,用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想要试探一下他的体温。
萧怀舟只觉得额头上一阵冰凉,原本体内焦灼的燥热气息,也被这股冰山味道给掩埋过去。
这种冰凉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渐渐消退了他身上的体温。
却消不掉他手上的罪孽。
萧怀舟虽然躺在那,却还是一遍一遍的搓着两只手,试图将两只手上沾染的血腥味搓掉。
他记得每一个人死去前不甘的眼神。
记得每一道热血洒在他脸上,滚烫的痕迹。
他还记得,萧长翊在他离去之后发了长文指责他,说他为了盗取玲珑骨,竟然将巫族尽数杀害。
不仅如此,萧长翊还将故里祁出事的事情怪在了萧怀舟头上。
没有了巫族主持大典,第二日故里祁不明原因病死了。
整个东夷族都觉得这是一场灾难,是上苍降给他们的惩罚。
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没有顺利举行大典。
都是因为萧怀舟。
一时间,萧怀舟成了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他浑浑噩噩的发着烧,却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分明只是想要救治谢春山而已。
浑身颤抖的少年,像一头小狼崽子一样睁开眼,恶狠狠盯着眼前高悬明月。
他烧糊涂了。
他只想要将这高悬明月拉下来,侵吞入腹!
于是,那个从来不敢在谢春山面前大声说话的少年郎,忽然坐起身来,拽着谢春山的手。
凑上前去,狠狠的,狠狠的。
一口咬上谢春山的唇。
贪婪的任凭自己放肆。
他还以为谢春山的嘴会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结果他却觉得贪恋。
这滋味太美好了,原来这就是高悬明月的味道。
早知如此,他就该更提前一点,更主动一点。
谢春山的手紧紧握成拳,想要一把将怀中滚烫的少年推开,可是在他刚准备用力的时候,嘴角突然尝到了酸酸涩涩的味道。
这味道尝起来特别像是人间所说的泪。
而眼泪,是修仙之人最瞧不起的东西。
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两行清泪顺着萧怀舟眼角滚落,流到他们两个人的唇齿之间。
少年在怀中颤抖着,哭泣着,不停的诉说着自己不想要杀人的愿望。
萧怀舟的手指已经被搓的通红,几乎快要戳破了皮。
看得出来,他对杀人这件事十分的抵触和痛苦。
曾经是多么浪漫的春风白马少年郎啊,分明可以不沾任何血腥被千娇万宠疼爱着长大。
可偏偏却为了谢春山一人,为了他一人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等想要回头抽身的时候,却发现苦海无边,再也不可能离开。
谢春山想要推开萧怀舟的手指最终无力垂下,任凭少年贪婪的摘取某一处柔软。
他也曾感动过。
他也曾隔着斑驳的窗棱,偷看在亭子下弹琴的青衣少年郎。
他也曾竖起耳朵,从下人絮絮叨叨的谈话里听到这个少年郎做了多少事情。
他也曾想要伸手触摸红尘,将那炽热的太阳揽入怀中。
他会想起萧怀舟弹月琴的那双手,光洁无比,骨节分明,就该是娇养长大的手。
染上鲜血,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春山一点一点,与那双骨节十指相扣,然后缓缓侧身,趁着萧怀舟深吸一口气的功夫将自己挪开。
骤然嘴唇离开了温暖的触感,萧怀舟委屈的想要找补回来。
却听见谢春山道:“把药喝了。”
“我不喝,我不喜欢吃苦的。”
萧怀舟难得撒娇,语气软软的,拿手拽着谢春山的袖子,想要往上摸索。
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不停的在手臂上来来去去,还仗着自己迷迷糊糊,大着胆子去搂谢春山的腰。
谢春山只觉得自己浑身肌肉都紧绷在一起,却又不敢太过于放纵沉溺。
只能放缓语气:“乖一点,喝了药给你抱。”
说出这句话之后,谢春山整个人愣在那,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说了出来,又好像因为这点的暴露而觉得无处适从,怎样都不太自在。
幸好萧怀舟这种时候是迷迷糊糊的,根本察觉不到他眼前那个曾经高冷无比的道君,悄悄红了耳根。
萧怀舟迷迷糊糊只听见了一句“喝了药给你抱。”
他一定是做梦了。
谢春山怎么可能会跟他说话?
还会说出这种给他抱的话来。
这梦境可真是太美好了,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梦想成真。
萧怀舟迷迷糊糊的意识中,觉得自己这一场发烧来的真巧,虽然身体上比较痛苦,烧的浑身酸痛。
可是精神上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谢春山居然说给他抱耶,这种好事不多做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场美梦。
于是萧怀舟没脸没皮的蹭上去,环住谢春山的腰,不肯撒手。
“我不要抱抱,我要你喂我喝,不然我绝对不喝。”
说完,萧怀舟像个小孩子一样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不愿意去看那一碗药汤。
谢春山身体僵硬在那,腰间被一个柔软的触感环绕着,身体感知到前所未有的感觉。
修道三百年,他一直清心寡欲,从未与任何人有过肢体接触。
更别说被人像八爪鱼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了。
这时候什么清心咒什么菩提经文都不管用,谢春山只觉得自己一直坚硬如铁的道心,正在破碎的边缘来回试探。
仿佛只需要怀中那个人再多亲一口,多碰一下。
就可能轰然坍塌。
不复存在。
可他却没办法拒绝,因为那个仰起头看着他的少年,撒着娇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他从未见过这种肆意烂漫的景象,好像整个屋子里一下有了光,被暖阳照耀着。
畅快无比。
谢春山动了动,就这么拖拽着怀中不肯松手的八爪鱼,侧着身子,有些艰难的从旁边桌案上端起了一碗浓稠的汤药。
由于谢春山被身上挂着的东西摇晃的身体不稳,所以那碗汤药在碗里来回摇曳,一不小心就有残留的褐色液体流入他的指尖。
一点一点顺着指尖缝隙蔓延,就像是那个少年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心中。
填满每一道缝隙,温暖每一个缺口。
谢春山艰难的把一整碗汤药端到手里,然后单手从背后拽开萧怀舟紧紧箍着他的手腕,用了点强制的力道,把怀中少年摁在床榻上。
他此时仙力微乎其微,只能单单从体力上来压制萧怀舟。
当然,就算是他身怀仙力,也绝对会忍住。
能动手就不会用仙力。
是不舍得还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
好不容易将萧怀舟按在床榻上,谢春山腾出一只手来抓着勺子在汤碗里面勺出一勺浓稠的汤汁来。
就着嘴边吹凉了,然后轻轻的送到萧怀舟嘴边。
“乖,喝一口。”
烧的糊里糊涂的萧怀舟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有汤勺里面那一口,闻着就全满是苦涩味道的药汁。
既然是做梦,那就做的彻底一点。
萧怀舟撅着嘴巴,扭过头去,拒绝喝。
“太苦了,我才不要喝。”
谢春山无奈放下勺子,又伸手从桌案旁捻起一枚蜜饯。
端进来的汤药旁边本就放着一盆蜜饯,看来观书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从来不爱喝苦的东西,所以才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谢春山将手中的蜜饯塞进萧怀舟嘴里,指腹碰到萧怀舟柔软的滚烫的嘴唇,就好像过了电一般缩手。
可是那种触感停留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挥去。
刚才就是这样的柔软侵占了他所有的唇齿口腔,带着咸咸涩涩的味道,分明并不多么的好吃,却让人难以忘怀。
甚至食髓知味。
谢春山眼神晦暗不明,捏着勺子的指尖微微用力,露出青白的痕迹。
萧怀舟嘴里骤然被塞进去一颗甜甜的蜜饯,甜味在牙齿之间化开,像极了蜜糖。
可还不够甜。
没有刚才的感觉那么甜。
萧怀舟不满的将嘴里的蜜饯吐到一边,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道君。
“谢道君不是想要我喝药吗,谢道君亲自喂我的话,我一定会乖乖喝的。”
话音刚落,谢春山还没有回悟过来萧怀舟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一个人忽然猛的凑上来,抢过他手里的药丸喝了一口,药含在口中。
苦涩的药味同时在萧怀舟和谢春山的口中炸开。
萧怀舟一点一点吸掉谢春山口中每一滴药汁。
一滴不剩。
还被这一举动打蒙在那儿的谢春山,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萧怀舟做了些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那个是令人食髓知味的柔软触感,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
而这一次,他却一点也不想放开。
萧怀舟十分得意洋洋:“这才叫亲自喂人喝药,谢道君记住了吗?”
谢春山的眼神再也不遮掩,一瞬间那浓浓的占有欲充斥了他所有神经。
他语气低沉:“记住了。”
随即,清冷道君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垂下头来紧紧地摄住抹让人流连忘返的柔软。
将口中的药汁全都灌入萧怀舟唇齿,口侯间,顺着食管流遍身体的每一寸。
萧怀舟脑中跟炸开了的烟花一样五彩斑斓。
他刚才只是闹着玩的,确切的说,他只是跑过去随随便便tiao戏一下谢春山。
并不能当真。
可当高悬明月彻底控制住他,强迫他喝入所有药汁的时候。
萧怀舟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比他刚才主动还要刺激千倍万倍。谢春山在强迫他。这种强迫让人兴奋不已。
当所有的药汁全部都喝下去后,他们两个人还是没有办法分开。谢春山一手扣住萧怀舟的后脑勺,强硬的分开贝壳,长驱直入。
席卷着口中的每一分苦涩,将那些药汁全部化为清甜的味道。
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的少年瑟瑟发抖,紧紧的环着谢春山的腰肢,感受的是那股几乎要把自己摁进对方身体里的力道。
谢春山不仅亲自喂他喝了药,甚至还亲自将他身上每一寸的伤口全都观赏了一遍,打理的干干净净,哪怕小到如头发丝一般的划伤都上了药。
萧怀舟还在发烧,分明是退烧的药,可是喝下去之后,浑身越来越滚烫,越来越难以止住胸中滔天的猛兽。
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在萧怀舟第一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动手杀人之后,他终于得偿所愿,尝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触碰的东西。
没有办法形容是福是祸。
可这一场梦实在是太美了,美到即使浑身酸痛也不愿意醒过来。
萧怀舟不知道的是,这一场梦境的尽头。谢春山看遍了所有。
却还是在最终关头忍住了。
眼见着怀中少年,因为悔恨交织和病痛折磨,沉沉睡去。
谢春山坐直了身体,将身上有些凌乱的道袍收拾起来,扣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然后他轻轻的拽住萧怀舟被子的一角,替他将被子往上挪了挪,把萧怀舟整个人捂在被子里面捂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个发丝凌乱,满脸绯红的脑袋。
听说凡间人喜欢这样的方式退烧,将浑身全都捂出汗来之后,烧会退的快一点。
谢春山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他现在没有仙法,也不可能立刻减轻萧怀舟的痛苦。
只能按照医师的说法来安排。
将萧怀舟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好之后,谢春山想要起身离开屋子。
没想到道袍的角落却被萧怀舟紧紧的拽在手里。
萧怀舟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感知到手里的东西要离开他,立刻皱起眉头,紧紧的攥着手心,不愿意放开。
“不要走,谢春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白衣道君愣在那儿,怔了许久,终于是没有舍得,安静的待在床边等了一晚上。
直到天光大亮,晨光透过窗棱照在萧怀舟侧脸上。
少年整晚没有休息好,皱了皱眉头,试图躲过阳光。
这样大幅度的动作,终于让萧怀舟松开了握住谢春山衣角的手。
谢春山动了动一整晚酸痛的身体,然后走到窗前,将蓝色锦缎窗纱妥帖拉好,挡住了那一缕刺目的阳光。
萧怀舟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又转过身浅浅睡去。
谢春山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止不住在某人额头上,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这才缓缓走出房间。
萧怀舟从回忆里惊醒,发现自己正跟个八爪鱼一样,七手八脚抱住谢春山,站在巫族神庙的正中央。
萧怀舟脸颊一烫,赶忙松开手,距离谢春山一尺远。
“这个幻境有点迷人心智,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谢春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嘴角却微不可闻的往上扬。
萧怀舟只觉得再说下去会越说越错,只好故意扭过头去,上下左右寻找着蛊虫存在的痕迹。
整个神庙里面只有一个篝火,还有曾经见过的巨大的牛头骨横在中间。
并没有看到关于蛊虫的痕迹。
趁着萧怀舟上下寻找的功夫,谢春山紧紧盯着神庙四个角落挂着的铃铛,抬手间就将那几个铜铃铛捏碎。
就是那几个铜铃铛,容易让人产生幻像。
铜铃铛无声的挂在半空中,随风摇动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奇奇怪怪的波动。
虽然耳朵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可是这种奇怪的波动,结合这四角阵法就会将人带入幻境之中。
会想起一些难忘的事,然后逐渐沉溺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
萧怀舟是个凡人,自制力远远不如谢春山,所以刚才一连中了两次。
可谢春山有私心。
第二次萧怀舟沉溺在梦境中的时候。谢春山并没有及时喊醒他。
因为他知道萧怀舟做了一个怎样的梦,而现在这个情况之下,萧怀舟只有在做梦的时候,只有以为自己还在前世的时候。
才会给他一个拥抱。
而不是冷冰冰的和他说:“谢道君请自重。”
谢春山悄无声息的捏碎了四个铃铛,然后安安静静的跟在萧怀舟身后。
神庙里面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连古籍记载也没有。
萧怀舟目不斜视地路过玲珑骨,没有多看一眼。
故里青既然已经说了可以用玲珑骨来换,萧怀舟就不会多此一举去偷,没有这个必要。
上辈子并不准备和东夷联合,萧怀舟太肆意,根本就不在乎东夷国国主的看法。
但是如今不同。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需要考虑东夷的意见。
他要让太子之位更加巩固。
他们两个人走了一圈一无所获,神庙里面确实是干干净净,除了一团篝火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萧怀舟有些无奈:“我们总不能去找几个巫族的人问吧,恐怕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真话。”
“未必。”谢春山意味深沉的看一下巫族神庙后面栖息的一个个小帐篷。
那里面都住着巫族之人,他们所住的地方也是和东夷国的营帐一样,可以移动,在荒漠之上非常的方便。
这些小帐篷现在里面都没有点灯,应该是全都休息了。
萧怀舟不理解谢春山说的未必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盯着谢春山。
微微偏着脑袋的样子落入谢春山眼里,又让他忍不住想起刚才梦境里萧怀舟仰起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喉头翻滚,谢春山压抑住心中那股难忍的冲动,别过头去不敢看萧怀舟,他怕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摄取那份美好。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归云仙府有搜魂术,可以摄入人的神魂,神魂深处,皆不可说谎。”
萧怀舟诧异看向谢春山。
他倒不知道,归云仙府竟然会有这种可怕的法术。
毕竟在所有凡人心中,修仙者都是慈悲为怀,寻仙问道,仙气飘飘。
众人皆以为他们会救苦救难。
而实际上,飞升成仙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漫漫仙途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人间真相。
只有强者才有可能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