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余的仙力用来给这个破庙设计一个结界,更别说那个脏东西和黑气都是从破庙的中心往外蔓延的。
他要是将破庙整个束缚起来,到时候顾亭安只会死得更快。
谢春山黑色袖子翻飞,反手将手中的仙剑扣在顾亭安旁边,算作是简单的护身符。
萧怀舟觉得这个方法也不错。
既然顾亭安身上的那把长刀可以护主,估计谢春山的本命剑只会更牛逼。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了破庙。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半空中。
分明是月朗风清的场景,可不知为何因为冷雨淅淅沥沥落下,却平添了几分诡异。
萧怀舟觉得最近的方法就是回到镇子里去买点吃的,毕竟这荒郊野岭又下着雨,想要抓到什么小动物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他转身往钱塘镇的方向走,谢春山就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影子被拉的老长,偶尔交织重叠在一起。
直到谢春山在他背后缓缓开口。
“顾亭安他骗你,不止一次。”
谢春山从小修炼的道法就告诉他做人不能欺心,更不能欺人。
萧怀舟走在前方没有回头,语调里皆是无所谓。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萧怀舟扭头发现谢春山站在原地,不愿往前走。
萧怀舟有些哑然,只能耐心解释。
“当一个人曾经用巨大的谎言欺骗过你,后来他再欺骗你,都算是些小打小闹。你知道上辈子,顾亭安也曾经骗过我吗?”
上辈子。
谢春山皱起眉头,上辈子他确实没有听说过顾亭安,当然也从来都没有和顾亭安打过照面。
萧怀舟其实不太想去回忆,因为那份回忆里总是会带着一些伤人的东西。
“上辈子我们大雍朝对顾家和顾家军还是有亏欠的,若不是因为我父皇听信谗言就不会污蔑忠良,后来顾家军死的只剩顾亭安一个人,他记恨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时候送你回归云仙府以后,萧长翊就领了东夷国的人叛变,他们的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因为有萧长翊的计划,再加上他二皇子的身份,一路上劝降了许多城池,几乎没有阻碍,就来到了皇城下面。”
“我起初不是想要去求你的,我最开始找的人是顾亭安,那个时候他全家死去,他一个人独自逃上山落草为寇,成了山大王,后来零零散散的顾家军听闻他的消息便上山找他,加上那个时候大雍朝内忧外患,士兵们完全管束不住,顾亭安就这么在山头拥有了自己的军队。他本身就擅长带兵,后来跟我之间隔着国仇家恨,练兵练的就更加凶猛,那个时候他手头的兵成了萧长翊唯一的忌惮。”
萧怀舟叹了一口气,那样威风凛凛的顾家军啊,怎么就洇灭在历史长河里。
谢春山往前走了两步,与萧怀舟并肩而立:“你先去找了他,他没有帮你吗?”
萧怀舟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说来好笑,我见他跟见你一样都不容易,不过好在他没有让我在外面跪一夜,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嘴硬心软,让我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就放我进去了。”
说到这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夜,谢春山脸上的表情有些心疼。
萧怀舟那样瘦弱的身子呀,竟然在桂云仙府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我跟他说了,我需要向他借兵的事情,甚至我想要他愿意下山来当我的主帅,他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我笑而不语。尽管他身边的之前顾家军的士兵叫嚣着让他惩戒我,不许放我活着回去,可是顾亭安最终还是放我回去了,他还答应,若是有一天真的无可挽回,他会考虑过来支援我。”
萧怀舟目光平静的看向远处,仿佛这一段往事在他心中已经激不起波澜。
他其实将其中很多事情都隐去了,比如他一个人上山寨的时候,顾亭安是否派人羞辱过他,那些顾家军士兵嘴里所骂出的脏话有多么难听。
这些东西他都没有告诉谢春山。
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告诉。
“他没来。”谢春山很笃定。
就算他没有想起前世,就算他当时没有出现在城门口,他也知道,顾亭安一定没有来。
如果说顾亭安当时来了的话,萧怀舟绝对不会在城门口死的那样惨烈,甚至不会去归云仙府求自己。
萧怀舟也许会和顾亭安联手一起抗敌,也许会和顾亭安成亲,再续青梅竹马的缘分。
接下来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不该说是庆幸,也不该说是不幸,顾亭安和自己一起在前世辜负了萧怀舟,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能够陪在萧怀舟的身边。
“但确实没有来,直到城破那日,我都没有等到他,但是他不来,我完全可以体谅,他不愿意放下举家的仇恨来帮我,这不能怪他,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难过那个从来都不会骗我的人,最后竟然真的骗了我。”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俩之间的情分应该算是很深的,我们一起犯错,一起被罚,一起爬墙溜出皇宫,一起跑去花楼,勾栏听曲,一起去惩恶扬善,反正我们一起去做了很多的事情,有时候想起来还会很怀念那个时候,我不会伤害他,他也不会欺骗我。”
萧怀舟多少有些怅然,那样繁华的大雍王朝,终于是回不去了。
“那你为何还要帮他?”
连谢春山都看出来了,这个脏东西最先盯上的人应该是顾亭安,因为顾亭安他们不止一次见过这脏东西。
这脏东西也只在钱塘镇肆虐,而顾亭安的军队都在钱塘镇周围驻扎。
萧怀舟奇怪的看了一眼谢春山:“你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明明骗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我却还选择原谅他,甚至我对他也不像对你那般冷心冷情,对吗?”
“嗯。”
“你也见过我的梦境,你见过那一次我在母妃的宫殿里有多么绝望,当我亲眼看见我母妃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萧怀舟语气沉重:“皇宫里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你看到的那样简单,即使是我母妃死了,那些想要伤害太子的人也依旧没有停一下自己的手,所有人都被买通了,他们就是想要在太子册封那天杀了他,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太子,你不明白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我以为我就要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长宁宫,和太子和母后一起……”
“可就在那一刀落在我手臂上之后,在所有人都躲在外面看戏的时候,只有顾亭安一个人冲了进来。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七岁,可是他不管不顾,死的抱住那个人的腰,狠狠的用牙齿咬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对我下刀。”
“就是因为他拖住的这一段时间,他让我和太子活了下来。我见到他,小小的身躯挡在我面前,被那个疯子一下一下锤击在腰间,你或许不知道,顾亭安也是从那一天起落下了不可治愈的腰伤。”
萧怀舟有些自嘲:“你别看他平时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大秀他的腰技,实际上他其实不能长期骑马,甚至也不可以坐在马上和人家对战,因为他的腰不好,坐在马上超过半个时辰就会疼的坐不起来。”
“我是大雍朝的皇子,我即使伤了手臂最多也就是继续做个闲散皇子,没有人会指责我,可顾亭安他不一样,他是顾将军独子,他是未来的少将军,如果他不能骑马打仗,他的这辈子就算是毁掉了,说他为我断了他的前程也不为过。”
萧怀舟这番话说出来,谢春山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到底横着怎样的鸿沟。
他也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跨过这一道鸿沟,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参与过萧怀舟的过去。
仅仅是在梦中瞧见他在长宁宫发生的事情,谢春山就已经觉得十分窒息,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当时才七岁的萧怀舟是怎样经历那种绝望的。
而那样绝望的时刻,他没有陪在萧怀舟身边。
陪在萧怀舟身边的是另一个人,和他同甘共苦的是另一个人。
为他荒废前程的也是另一个人。
谢春山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原来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超越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城破那日,他最终没有来,我也不会怪他。我老实和你说吧,重生以来我一直想着,早一点找到他,如果你不回头的话,我会选择和他成亲,和他一起联手共创大雍朝的辉煌。”
萧怀舟这番话说的既扎心又真实。
事到如今他不想骗谢春山,他是真的有过这种想法。
可谢春山最后回头了。
一切就成了未知数。
谢春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无法取代的,原来感情也是这样。
人世间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谢春山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种感情,让心口这么闷。
比从前心痛,还要难受百倍。
“好了,不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吃的吧,再晚一步我怕顾亭安饿死。”
萧怀舟笑了笑,算是对回忆里的东西都释然了。
谢春山也不说话,跟在萧怀舟的影子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他们两个人走到镇子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钱塘镇诡异的安静。
明明已经是夜晚了,可是镇子上却一个行人都没有,甚至连晚上出来摆摊的人也没有。
更可怕的是每一栋屋子前面的灯都没有点亮,整个镇子黑漆漆一片,竟然没有一丝光芒。
这是不可能的。
钱塘镇虽然不算是富饶,但终究也算是靠近黄河边,各方面城池的条件都算是不错,而且大雍朝并不禁止夜市,晚上应该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
再不济就算是下雨,那些客栈上面也住着人,应该点着油灯。
怎么会悄无声息,一个人都没有。
分明白日里的钱塘镇还是很热闹的。
谢春山伸出手拦住萧怀舟往前去的步伐:“不对劲。”
确实是不对劲,从远处忽然涌上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脚步声,像是一种拖行的声音。
一个人正常的走路声音应该是悄无声息的,哪怕是没有办法放轻脚步,也至少会听见踩踏的声音。
给他们耳边能听到的全都是那种拖着鞋子往前挪动的声音,掠过荒草之后就更加让人毛骨悚然,好像有无数个可怕的东西在往这里移动一样。
谢春山将手放在背后,已经掐好了手诀。
萧怀舟也手里紧紧握着匕首,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很快真相就铺展在他们面前。
由远及近慢慢行过来许多黑压压的人,这些人全都面无表情,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是脸上却一点血色也没有。
宛如死人。
萧怀舟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下午在客栈里给他们送热水的店小二,还有村头卖烧饼的三郎,井边打水的大妈,在小巷子里追逐打闹的几个孩童。
他们此刻无一不是闭着眼睛,机械似的拖着自己的两条腿往前挪动。
往萧怀舟和谢春山的方向挪动。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无法确定这些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如果不能确定的话,就不能选择伤害他们,所以他们只能不停的往后退。
好在这些人的目标好像并不是他们二人,他们好像只是行走在月光下,正有节奏的朝某一个目的地走过去。
萧怀舟还在发愣的时候,谢春山拽着他的手一把拉开。
他们俩就这样给那些奇奇怪怪的村民让了一条路。
村民路过他们果然是目不斜视,一路闭着眼睛寻着路就往冥冥中某个地点过去。
萧怀舟仔仔细细分析了一下这些村民的路径,发现他们去的方向正是破庙所在的地方。
“糟了,如果一到晚上这些村民就变得奇怪的话,顾亭安在那里可能会出事!”
谢春山细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萧怀舟在担心顾亭安,担心到连肚子饿都忘了。
他就这么在意顾亭安?
作者有话说:
谢春山:我头上好像是青青草原。
谢春山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虽然心里觉得萧怀舟对于顾亭安实在是太过于照顾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萧怀舟的行为。
刚才萧怀舟已经同他说的十分清楚,任何人都代替不了顾亭安在他心中的位置,他们曾经有过的回忆,谁也插足不进去。
包括谢春山。
所以谢春山只能紧紧追着萧怀舟的步伐一路往破庙走过去。
那些村民像是受到什么指引一样,尽管闭着眼睛,却可以绕过所有的障碍物到达破庙。
他们聚集在破庙的脚下。
其实那座破庙还是立在半山腰上的,所以从村民的角度,只能仰望那座破庙。
萧怀舟透过沉沉阴霾看过去,却好像看到了那座破庙最初的样子。
香火鼎盛,人来人往,也曾经十分繁华。
破庙里供奉的是谁?
为何最后会落魄成这样?
没有人可以给萧怀舟答案,他也来不及去细细思索。
因为这些村民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点燃了火把,每个人都举着火把,虎视眈眈的瞪着破庙。
有人大声吼叫:“那个邪魔歪道就在庙里,我们只要把这庙一把火烧了,就不会再受那个道长的控制!”
“对的,烧了这个庙,杀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道长,从今日起,我们就可以得到自由了,龙神是不会怪罪我们的!只有杀了他们,龙神才会原谅我们!”
萧怀舟和谢春山对视一眼。
他们俩都听不懂这群村民嘴里在说些什么,什么龙神什么破庙?
什么疯子道长,什么邪魔歪道?
破庙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连供奉的神龛都没有,那怎么会有邪魔歪道呢?
这些村民看起来疯疯癫癫,可是举着火把的时候,又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他们身后的影子。
他们点燃火把的动作并不僵硬,除了拖鞋的脚步有些奇怪,手腕关节处还是很灵活的。
这是死人所达不到的。
可见这些村民都是活人!
既然是活人的话,萧怀舟就没有办法让谢春山出手阻止他们,否则一旦伤及无辜,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不能阻止的话,只能现在跑进去把顾亭安带出来。
否则还没等他找到食物,顾亭安就已经被人在破庙里煮熟了。
由于这些村民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两个,所以萧怀舟和谢春山很轻松的,就绕过村民从破庙的后门冲了进去。
顾亭安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但看起来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谢春山的那把本命剑也安静的躺在他的旁边。
由于有本命剑的原因,破庙里的黑气并没有肆虐。
见到他们二人进来,顾亭安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我听外面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是挺热闹的,几百个村民叫嚷着要杀你。”
顾亭安:“???”
萧怀舟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想要将顾亭安拉起来,顾亭安本身就有腰伤,现下又受了重伤,自己不一定能爬得起来。
可他伸出的手却被一柄剑挡在半空中,谢春山拦住了他,递出了自己手中的剑柄。
萧怀舟:“……”
行吧,知道了自己和顾亭安关系特殊,谢春山还没有选择杀顾亭安,已经算是慈悲为怀了。
顾亭安不明白他们两个出去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可现在也不是多说的时候,顾亭安一把抓住了谢春山的剑柄,借着力道坐了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捂着腰站起身:“我们往哪儿跑?”
萧怀舟不知道:“先跑再说,离开这座破庙,看看这些村民想要搞什么事。”
萧怀舟总以为这些村民扔火把还需要一会儿,毕竟话本里面那些炮灰和恶人在做事情之前总是要说一大堆废话的。
可没有想到他们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一个小男孩拦住了去路。
是刚刚消失在破庙里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一言不发,只是摆弄着手中的竹竿,嘴里神神叨叨。
大概意思是说什么要发大水了,龙神发怒了之类的。
萧怀舟心里清楚眼前的小男孩只是一个脏东西,甚至可能直接冲过去,就能穿过小男孩的身体。
可是,他停住了脚步。
顾亭安也挺住脚步。
“他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莫名的出现,然后莫名的消失,我的军营里因为他死了很多很多人,侥幸逃回来的士兵都说看到一个拿着竹竿量水量的小男孩,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寻他。”
顾亭安有些惊恐:“现在他又来了,大概我们是逃不出去了。”
这话虽然有些扫兴,但是顾亭安说的一点也不错。
萧怀舟没有能够看见,可站在他身边的谢春山却看见神龛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幅画卷。
一幅年代很久,画着一个小小背影的画卷。
不知道是谁画下的这幅画卷,又将这幅画卷挂在神龛之中。
好像自从那些村民出现在外面开始,这幅画卷就出现了在这里。
和这副画卷一起出现的,除了那个诡异的小男孩,就是一群抓着火把的村民了。
谢春山觉得他们好像陷入了某一种幻境中,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可时间根本来不及让他们思考,外面的村民就说了几句话,就将手里的火把往破庙扔了过来。
破庙本身已经荒废了许久,四处都是容易点燃的干草和风干的木材,明明外面已经下了很久的雨,可是当那些火把接触到破庙的时候,还是瞬间点燃了破庙。
火势一下就窜得很高,将整个破庙燃烧起来,年久失修的破庙显然支持不住这么大的火势,很快那些风化的木头梁就开始往下落。
萧怀舟想要跑,可是顾亭安的腿脚不够利索,必须拽着他一起走。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男孩就拦在他们面前,似乎是挡着他们的去路,不让他们离开。
谢春山已经出剑,寒光笼罩了整座寺庙,一下子甚至将滔天的火势都压下去半分。
可那个小男孩似乎是虚体,谢春山的溅落到小男孩的身上,便隔空支了出去,并没有能够对小男孩造成实质的伤害。
小男孩周身都是黑气在往外迷散,如果是强行从他身边闯过去的话,很快就会被黑气包围,接下来就会如同那匹死去的骏马一样。
萧怀舟和顾亭安虽然看不见黑气,和隐约之间也觉得小男孩是在拦着他们的道路,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从小男孩身边穿过去,光想想就会让人觉得无尽的恐惧。
这种时候只能抉择了。
谢春山肯定是不会让萧怀舟穿过小男孩的身体,谁也不知道被火砸中更严重,还是被黑气缠绕更严重。
而萧怀舟也紧紧的抓住顾亭安手腕,一副一定要把顾亭安带出去的模样。
谢春山犹豫了半响,还没有作出决定,就见萧怀舟扭过头来冲着自己道:“你应该不会惧怕小男孩,谢春山,你先挡住他。”
萧怀舟说完顺势一推,将谢春山往前推了两步。
无数看不见的黑气网上蔓延纠缠住谢春山的身躯。
可他还是愣在那,一动不动。
只是目光有些失落的盯着萧怀舟和顾亭安远去的背影。
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又带着铺天盖地的绝望。
萧怀舟几乎是半抱半拉着顾亭安,躲过倒下来的横梁,一路冲出了破庙。
等他再回头想要去找谢春山的时候,却看见刚才已经摇摇欲坠的破庙在他眼前轰然坍塌。
破庙立在半山腰上,身后便是滔滔的黄河水。
失去了支撑的破庙倒下之后,连同许许多多燃烧着的木头翻滚下去,全部都坠入了黄河之中。
萧怀舟怔怔的站在原地,停顿了许久。
风在耳边呼啸,皆是悲凉的声音。
萧怀舟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个黑衣道君提着剑从火光里走出来的样子。
他的面前,原本矗立的破庙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只有一些残存的木头还在兀自燃烧着。
在黑夜里面带来仅剩的温暖。
却空无一人。
等了很久,还是空无一人。
萧怀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捏住,他仓皇回过头,却发现是顾亭安。
不是谢春山。
“他好像掉下去了。”顾亭安指着滔滔的江水,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谢春山吗,他怎么会掉下去?”
是啊,他怎么会掉下去?
他那一身惊艳绝才的仙法呢?他那一套霜寒十四州的剑法呢?
他是谢春山啊。
谢春山自己也不知道。
从山上跌落进冰冷的河水里的时候,他也在想,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怀舟推他出去的那双手,成了心中难以拔出的一根刺。
他知道这不该怪萧怀舟。
因为萧怀舟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仙力。
萧怀舟以为他可以保护好自己,却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
周身的寒冷很快漫过谢春山的身体,脸颊,将他整个人埋了下去。
他心中的那根刺,不是因为萧怀舟放弃了他。
而是因为他终于体会到当时萧怀舟被放弃时候的感觉了。
归云仙府门口长跪了一夜,数万层台阶,一步一步满怀希望的走上去,却一步一步满怀失落的走下来。
谢春山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能够清楚的体会到萧怀舟当时的心情。
原来他曾经那样痛,那样失落过。
冰冷的河水将火光全部湮灭,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除了破庙已经消失之外。
了无踪迹。
萧怀舟站在山下,被顾亭安转了转手腕走到密林,避开了刚才那些村民。
顾亭安找了个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下来,让自己的腰靠着大树。
萧怀舟回过神来的时候,顾亭安已经在旁边又点燃了一堆篝火。
他们现在是不怕点火取暖的,因为那些村民所有的目标全部都在破庙身上,根本不在意周身的任何事物。
所以破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不了解的东西。
“你不用担心他,他可是谢春山啊,也许他掉下去不过是想要博取你的同情而已。”
顾亭安懒懒散散的,隐藏下眼睛里露出的占有欲。
萧怀舟动了动,微弱的火光让他找回了一点人间的温暖。
他拨弄了两下火苗:“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他刚才之所以一定要把顾亭安给带出来,一来是因为往日的情分,二来是他直觉顾亭安一定知道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场即将要到来的洪水似乎和刚才的破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