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真神自此之后就在这儿设下了阵法,虽然不知道这个阵法到底是为何物,既然是设下的阵法就不是让人来破解的。
墓碑上贴着一道血色写旧的符咒,而萧长翊此时就在一点一点抠着,那道已经渗入墓碑缝隙的符咒。
听见他们的动静扭过头来的萧长翊,也是双目血红,如同外面的黑甲军一样。
怕不是也被长屿老祖那个老东西给控制了吧。
也对,如果不是长屿老祖的话,光凭借萧长翊一个人又如何知道要怎么解开上古大阵。
萧长翊想要的只是皇帝的位置,又不是想要泯灭天下苍生,想要毁灭王都城。
这种危险的想法就只有长屿老祖会去做。
萧怀舟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这道符咒被掀开的话,这里面葬着的那位上古真诚很可能就会被放出来。
一千多年过去了,他们连这位真神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了,说是有人被困在这下面一千多年再将它放出来。
怕是真的要灭世。
萧怀舟不再犹豫,手持那个精巧的机关弩正对着萧长翊的面门。
而刚才进来之前,谢春山甩给他们的符咒被顾亭安紧紧捏在手中。
萧长翊身后的血符预感到危险,像之前在大殿上攻击萧怀舟一样形成了铺天盖地的血符阵。
在这密密麻麻的血符阵下,所有人都会像白色云雀一样连同魂魄都碎成千万段。
萧怀舟和太子对视一眼,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血符阵纷纷扬扬落下的同时,萧怀舟松开了弩箭的弹簧,而太子同时也将手中匕首扎了出去。
如同细细密密的网一样的血符阵向他们披头罩过来。
顾亭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谢春山给他们的符咒点燃。
冰冷的弩箭径直穿透了萧长翊的额前,只留下一个通红的伴着黑色血液的空洞。
而太子手中的匕首也贯穿了萧长翊的胸口位置,弥漫出一片血色的繁花。
被萧长翊控制的血符阵却完完全全被谢春山留下的符纸给拦住,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这桩罪孽从哪里开始,也终于自哪里结束了。
十年之前萧长翊在长宁宫弑杀他们生母,伤了萧怀舟身体之根本。
十年年之后他们二人联手,终于报了这杀母之仇。
虽说是手刃的亲兄弟,可萧怀舟可太子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这一切似乎看起来太轻易了。
萧长翊死了,一切就可以终结了吗?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顾亭安准备调节一下气氛的时候。
忽然看见萧怀舟的身形晃了一晃,整个人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太子和顾亭安连忙上前扶住萧怀舟:“怎么了?难道萧长翊在耍什么花招诈死?”
萧怀舟缓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是同心蛊。”
他语气艰难,每说出一个字就胸口剧痛万分。
但是他不能告诉太子和顾亭安。
此刻在他衣衫隐藏的胸口之下,正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是故里祁被一剑穿胸的征兆。
而那把剑的尺寸大小,与归云仙府的仙剑无异。
是长屿老祖……抓住了故里祁。
萧怀舟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情绪升上心头。
这不是他的情绪。
这是属于故里祁的情绪。
好像是故里祁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然后才会在心中生起这样的情绪来。
萧怀舟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痛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整个脑子里,头晕目眩的可能下一秒就会栽倒。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胸口。
好似自己的手上有一个无形的线一样牵扯着,然后一点一点划开伤口之上的心脏处。
“故里祁……不要。”
不要解开同心蛊。
萧怀舟没有办法控制母蛊的动作,但是他完全可以感知到故里祁似乎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心头血祭出来。
故里祁不想要萧怀舟与他一起陪葬。
不要死。
不要解开同心蛊。
他想知道故里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想同故里祁一并离去,才算是终究不再相欠了。
万千黑甲军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往谢春山的身侧涌来。
谢春山却丝毫不惧。
一柄长剑在手中光华万千,剑光流转处,移山填海的力道掀起汹涌巨浪,将入邪的黑甲军一波一波挡在城门外。
他不可以伤害黑甲军分毫,因为这些将士每一个以后都将成为萧怀舟的助力,都将和萧怀舟一起联手共创一个太平盛世。
可他的仙力已经透支的差不多了。
所有的化寿丹已经全部吃完。
如果说可以看见自己的寿元的话,谢春山一定可以知道,自己或许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
可即使只有这一刻钟,他还是想要为萧怀舟挡住一波一波不受控制的黑甲军。
有时候人世间的巧合就是如此的惊人。
上一世他将萧怀舟弃在城门口,让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万箭穿心之痛。
如今兜兜转转,他竟也面临了这样的局面。
直到这一刻,谢春山才明白,当时在城门口最后一眼回望的萧怀舟,心中有多么的绝望。
他竟曾让那人陷入这样的绝境中。
他若可以早来一步,那样肆意张扬的白马春风少年,也不会寂寂无名的死在自己的都城城楼之下。
萧怀舟有多爱这座城池啊,可当大厦将倾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是无论以后做多少事情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谢春山身形一颤,反手将剑尖撑在地上。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差一点连站都站不稳。
可那一波一波的黑甲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样层层叠叠汹涌而来,被控制的黑甲军将士们是没有丝毫疲惫感觉的。
眼里只有无止境的厮杀。
更重要的是,谢春山曾经贴在故里祁背后的一张傀儡符,慢慢开始替代故里祁所有受到的伤痛。
故里祁被一刀砍在了脖颈上,这一刀很疼,流了很多的血。
那些血液顺着谢春山黑色的道袍,一点一点滴落在青石砖上,然后变为黑红色的血脚印。
故里祁被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心口处粘连着肋骨皆血肉模糊。
寿命也只剩下一瞬的时光。
谢春山勉力支撑着,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故里祁所受到的每一道伤都被替身在了他的身上。
故里祁不会死,萧怀舟也不会死。
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需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为自己前世所有的亏欠付出一个该有的代价。
谢春山吃力地撑着长剑,仰头看向刚刚太阳升起的天际。
红色霞光洒满大地,人间正是一片清平模样。
只是大道无情,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参透了。
一波一波的黑甲军手持利刃,将那一人多高的长枪狠狠刺进谢春山的身体,无数个像树枝一样的尖头从他的背后冲出来。
谢春山指尖微顿,最后一股强大的仙力自他周身上下迸发而出,绽放成铺天盖地的治愈法术,将每一个入了邪的黑甲军眼中血色全都抹去。
十万将士,十万寿元,最后归为永寂。
披在他身后随风飞扬的青丝,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催成白雪。
一寸又一寸皱纹逐渐从手背爬上眉头。
谢春山的阳寿尽了。
他嘴角上扬,难得弯曲。
一时间血色弥撒,远处归云仙府大殿上供养的本命灯终于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灯油。
谢长行手握宗主令牌垂眸。
油尽灯枯,最后一点灯芯淹灭在灯油之中,只留下一缕冉冉升起的黑色云烟。
而城门下的谢道君满身鲜血,闭目合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神情。
原来万箭穿心如此之疼。
萧怀舟……好想再回到当年,回到你问我叫什么名字的时候。
一墙之隔,深深宫门后正盯着自己身上伤口极速愈合的萧怀舟,完全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故里祁……死了?还是同心蛊解了?
恰在此时,一队黑甲军踉踉跄跄冲进长宁宫,顾亭安下意识要拔剑阻挡,却见为首的将士丢弃手中兵刃跪地,以额触地道:“我等均已清醒,还望将军赎罪。”
“只是,谢道君他,战死……”
萧怀舟忽得一阵眩晕,两侧耳朵不可抑制地轰鸣起来,将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隔绝掉。
“谁,谁战死了?”
作者有话说:
有风路过竹林吹乱一地竹叶翻飞。
两个耳朵侧面巨大的轰鸣声让萧怀舟根本没有办法,听清那个跪地的黑甲兵到底嘴里说的是什么。
谁战死?
是故里祁还是谢春山。
不,不可能是谢春山。
谢春山怎么可能会战死?
他可是归云仙府最令人骄傲的大弟子,天纵奇才,一身仙法无人能敌。
谢春山怎么可能会死。
死这个字从头到尾在所有人的心中就与谢春山没有任何的关系。
谁都不会认为仙门首徒谢春山会死。
而且还是死在普通人的手中。
顾亭安上前两步扶住萧怀舟,稳了稳他的心神:“我们先去城门口看一下,也许是黑甲军弄错了。”
太子也接着出声:“我猜也是黑甲军弄错了,他们都是刚刚才受了邪术控制,一时间分辨不清楚也是正常。”
萧怀舟也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走的。
也许是被顾亭安驾着到城门口的。
只是往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城门口,经过一场战役之后完全没有了人烟。
百姓们仓皇逃到各个小巷里躲避起来,等到战争结束也不敢跑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被连累了抓走。
所以巨大的城门口只留下一柄深深插在泥土里的长剑。
萧怀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谢春山的剑。
可长剑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为余下满地血迹深深陷入泥土中,好似曾经经过一场怎样激烈的鏖战。
萧怀舟推开顾亭安扶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往那柄本命剑身边走。
等他的手放到剑柄上的时候,才感觉平日里灵气充沛的本命剑,此刻竟如同一个死物一般,一点儿仙气也没有。
萧怀舟摸着剑柄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好像踩到了几枚坚硬的物体。
他弯下身,也不顾地上满是血污,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插入泥土中,指尖勾着断掉的铜钱线,翻找出了几枚染满血污和泥土的铜钱。
黄土之下掩埋的是一柄已经断裂一半的铜钱小剑,这个铜钱小剑萧怀舟曾经在谢春山身上见过。
那是他打赏给谢春山的铜钱。
他分明是为了羞辱谢春山,可是谢春山最后竟然将那些用来羞辱他的铜钱全都串成了小剑随身携带。
甚至还将其中一枚铜钱收敛了他生母的魂魄,以保持神魂不散。
谢春山做了那样多,那么努力的学着为自己如何去做一个凡人。
却最终还是人间留不住。
萧怀舟指尖捏着几枚染满血污的铜钱止不住颤抖。
他应该再对谢春山好一点,哪怕只是好一点点。
他在城门口待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无论太子如何派人把他带回去,亦或者是顾亭安把他扛回去。
第二日清晨,萧怀舟依旧会一个人悄然出现在城门口。
谢春山的本命剑插在地上,似乎已经生根发芽一般,无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把那柄剑从泥土里拔出来。
萧怀舟就那样站在城门口,站在那柄剑旁守着他的本命剑。
似乎只要是他人不走,谢春山就还有可能会回来。
可是整整三天三夜,萧怀舟只能眼见着那柄剑逐渐失去所有的灵气,最后如同死物一般,一日较一日风化。
再多个十天半个月,也许会连这本命剑也跟随着谢春山羽化。
萧怀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谢春山会死。
就算只是抵御黑甲军,最多耗尽体力,多磕几粒药罢了。
所以他当时才会十分放心的让谢春山去抵挡黑甲军。
毕竟那是谢春山力所能及的事情啊。
直到故里祁终于一路奔波率着自己的兵马赶来了王都。
尽管此刻已经尘埃落定,但故里祁还是放心不下。
王都刚闹了一场,故里祁不会将兵马带进来,而是将东夷的兵马停在距离王都城二十里开外的地方,孤身一人前来王都。
他原本只是想来问问萧怀舟是否安好,因为这三日他都没有收到萧怀舟发来的信件,可前方传来的战报却有人同他说,说有个很重要的人战死了。
很重要的人,是东夷话里对大雍朝的翻译。
故里祁自然而然将这个很重要的人认为是萧怀舟。
可当他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很重要的人不是萧怀舟。
而是谢春山。
整个王都城的百姓都在说,谢道君战死了,以一人之身面对十万黑甲军,死的极其惨烈。
万箭穿心。
这些话这几日,萧怀舟听了已经不下数百遍。
从一开始的每听一次心中纠痛一次,再到后来,逐渐开始麻木,甚至有种听旁人故事的感觉。
分明那个故事里的主角是他十分在意着。
他却已经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任何的情绪。
不管是开心的还是平静的亦或是痛苦的。
太子跟他说,要是不开心就狠狠的哭一场,哭出来了,也许一切就会过去了。
可萧怀舟只觉得眼眶发涩,一点儿湿润的感觉也没有。
他很平静,平静到仿佛他的人生从未有谢春山的参与。
可却处处都是谢春山的影子。
“你为何要这般,谢春山若是已经死了,你就将他忘了好好过日子。”
故里祁跳下马,急匆匆往萧怀舟身边过来。
萧怀舟平日里面甚是爱干净,也从来不会穿脏污的衣袍,每日会洗面清洁,就算是在战场上也永远是一个干净的春风少年。
可现在故里祁眼里看见的是什么,分明是一个憔悴不堪,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人。
若说今日的萧怀舟已经三十岁,怕是别人也不会否认。
可明明,他还是在最耀眼的年纪,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而已。
萧怀舟便无表情地听故里祁说完话,又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去轻轻擦拭剑柄。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就很随意的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用断掉的线穿着遗落的铜钱。
试图将那些铜钱重新恢复成小剑的模样。
可是他的手脚不如谢春山灵活,怎么也穿不像样子。
这三日来他已经重复这个操作无数遍,可永远没有办法将铜钱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
就像一切也回不到最初一样。
故里祁怒其不争,一把将萧怀舟从地上揪起来,强迫萧怀舟仰头看他。
明明萧怀舟比故里祁虚虚大了两岁,可是故里祁他个子却比萧怀舟高了大半个头。
草原上的人都长得健壮,从小就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牛犊子。
故里祁也不例外。
说出的话来就不会拐弯抹角:“我已经问过巫师了,萧怀舟,我当初就没有来得及解开同心蛊,其实也是我自私,我舍不得你,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所以我当时也曾经很自私的想过,这辈子你跟我都没有办法在一起了,你又不喜欢我,若是我们一同死了葬在一块儿,也许下辈子你就会爱上我了,我们草原里有这个规矩,如果死了同葬一个穴就坑坑的话,下辈子这俩人一定可以结为夫妻。”
故里祁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萧怀舟有些茫然的抬头。
见到萧怀舟这样的反应,总算不像是个失魂落魄的死人了。
故里祁又继续刺激他:“所以我真的选择了这种自私的做法,你看其实我早就可以解开同心蛊,对不对?可是我没有,我非要到临死的那一刻才想放你自由,你是不知道萧长翊赐我那一剑可疼了,一下子就把我心脏给洞穿了。”
“那个时候我满心满脑想的都是,我来不及解开同心蛊了,不然我就跟你一同死了吧,可结果你猜怎么着?”
萧怀舟茫然抬头,双眼逐渐聚焦。
他本能地预感到,故里祁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和谢春山有关。
哪怕是只有一丝丝联系,有关于谢春山的一切,现在都能让萧怀舟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
“看着我的眼睛我告诉你,巫师跟我说,我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谢春山在我身上放的傀儡符,我所承受的所有的痛苦和伤害包括这条命,最后全都会转移到谢春山身上!傀儡符存放的时间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生效,我推算了一下,大概在我们俩种同心蛊的同时,谢春山就已经在我身上贴了傀儡符了。”
“老子这条命是谢春山给的,虽然他是我的情敌,但我还是要感激他,可是你能明白谢春山的用意吗?他为什么要给我贴傀儡符,他对我从来都看不上,他给我贴傀儡符,是怕我万一不小心死了连累你,所以萧怀舟,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才不会辜负谢春山做的这些事儿,你跟我都欠他一条命。”
欠了一条永远也还不清的命。
萧怀舟后知后觉才知道傀儡符这件事。
谢春山竟然一直都没有告诉他。
他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和故里祁种下同心蛊。
可没有想到谢春山最后的妥协,竟然是替他们两个人去死。
他总是做这么多。
总是默默的在背后做这么多。
谢春山,你为什么总是会这么自以为是,总以为做了这么多事情就会原谅你?
故里祁接下来絮絮叨叨说了什么,萧怀舟都已经听不太真切了。
所有的真相全部鲜血淋漓的撕开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自己和谢春山之间究竟谁欠了谁早已经分不清。
烈烈罡风从他背后吹过,引他回首看向昔日城门。
前世与今世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萧怀舟好像又看到了当年自己国破家亡的时候,站在熊熊烈火中回望的时刻。
朱红色城门打开,万千东夷将士冲出来,想要取他的性命。
是那把长剑横在了他的面前,剑光如练披头盖脸罩下,然后数丈之高的城门轰然间倾塌。
一时之间,天地间只剩下剑音弥散。
他没有记错,最后一刻,谢春山他来了。
谢春山没有失约。
携长剑踏碎万千精兵,一人一剑护于他的身前,将原本已经无法回头的亡国局势几乎在一瞬之间扭转开。
原来上一世,谢春山也从未负过他。
萧怀舟猛然从那种胸口迷散的痛苦中惊醒过来,忽然一睁眼,整个人躺在软榻上,入目都是明黄色的装扮。
而软榻的旁边还点着一只香炉,香炉上袅袅升起的却是龙延香。
谁可以点龙延香?
只有帝王可以。
可父皇不是已经中毒颇深,回天无力了吗?
莫非是太子又将他扛了回来?
萧怀舟掀开被子,疲惫的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处箭伤。
虽说都不致命,可是却处处包扎严实,让他动一下都像机械一样困难。
听到屋子里响起的动静,太子急匆匆的跑进来。
萧怀舟揉了揉眼睛,确认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太子。
可是又不是太子。
因为萧怀柔身上穿着的分明是一身龙袍,五爪金龙用金线绣着,从他之前看到在萧长翊身上的龙袍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萧长翊那身衣服不是早就被他一剑捅穿了,连带穿着衣服的人都死了吗?
太子就算是要登基为何要穿这么一件扫兴的衣服?
“太……大哥。”萧怀舟舌头打了个转,一时间不知道该叫太子太子好,还是叫他皇帝。
萧怀柔面色一僵:“你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即使我登基,你也依旧是大用场唯一的王爷。莫不是萧长翊那个乱臣贼子吓到你了?不过你放心,萧长翊已经死了,大雍再无判乱。”
“故里祁呢?”萧怀舟张嘴说话。
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嘶哑,连带着声音都变了。
这话刚说出来,萧怀柔脸色一变,有些震惊的看向他:“故里祁不是早就被萧长翊毒死了吗?你该不会是梦魇了吧?也怪我这几日太忙,没有好好照顾你,登基的事情已经搞完了,接下来我每日多陪陪你,若不是有你守着城门,怕是连我也没有办法生还。”
萧怀舟:“???”
守什么城门,故里祁被毒死了?
前世今生的景象在脑海里不停的翻涌。
萧怀舟忽然猛的起身攥住萧怀柔的手臂:“如今,是哪一年?”
萧怀柔吃痛,那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他的肉里。
可他疼爱这个幼弟,竟一声不吭,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我登基了,改了国号,若论原来的国号应当是天和七年。”
天和七年。
萧怀舟救了谢春山的第四个年头。
这一年萧长翊在东夷起兵反叛,一路势如破竹冲入王都,而他在陷入绝境的时候跑去归云仙府长跪一夜,求谢春山出手帮他。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死在了城门口,然后重生了。
他手刃萧长翊的那一年,是天和五年。
时间不对。
人物也不对。
萧怀舟好像回到了第一世。
他不可置信的再问:“大哥确定是天和七年吗?故里祁死了?那顾亭安呢?”
“还有你,你不是已经死在……”
死在城门口了吗?
太子与太子妃一家加上他两个小侄儿,皆被萧长翊吊杀在城门口。
鲜血淋漓十分可怕。
为何太子现在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萧怀柔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我也便不瞒你了,我一直投你所说的梁姑娘,其实不是梁姑娘,他叫做梁木生,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凡人,他……”
“他是我们皇宫西北角那棵巨大的千年银杏木,银杏木灵化为普通人的模样,守在你身边,我知道。”
萧怀舟打断了太子所说的话。
这不是他与太子曾经亲眼在井边见过的吗?
为何完全都不一样。
两个世界交叠在一起,让他十分的混乱。
萧怀柔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后来呢?”萧怀舟只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东西。
梁木生如果是树妖,从他和梁木生的接触感觉来,梁木生是个满心满眼,只有太子的树妖。
那一切就对上了。
梁木生在皇宫里,就不可能眼见着太子犯险,又怎么可能在晨破之时眼睁睁看着太子一家人被萧长翊杀死?
他一个树妖或许没有心怀天下苍生的感情,但他心中装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