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周的费了这么大力想要搭上容家这条线,不就是为了入股京郊的赫顿酒庄么?”傅温礼说着眯起了眼:“看来他这消息的来源渠道还是有点问题,竟然没查出来赫顿酒庄背后比容向哲更大的股东,究竟是谁。”
秦姿凝从中觉察出些不对,因着这话屏住了呼吸,却只听见了对方淡淡的一声笑。
“与其求他…”傅温礼说着顿了顿,在挂断电话之前,沉声吐出四个字。
“不如求我。”
第27章 “不跟着我,还想去哪?”
容凡在医院里只多待了一天,按照医生的指示又做了一次全套身体检查,确定可以自行回家休养后,傅温礼这才帮他办理了出院。
为了节省时间,傅温礼把车放在了平城让人给他开回去,自己则带着容凡去乘高铁。
考虑到病号的身体,跟在机舱一样,买的都是最贵的商务座。
早上从平城高铁站出发的时候,容凡还在跟傅温礼吐槽说这个地方跟自己八字犯冲,他真的一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然而仅仅过了三个小时,两人就已经坐在了湖湾别墅的家里,埋头对着同一碗面,只用了傅温礼手里的那一双筷子,你一口我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把容凡接回来的第一顿饭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寒酸,可临近过年,李婶放假回了老家,屋子里没人料理,冰箱里也找不到几样能用来下厨的菜。
再加上容凡的右手缠着纱布,虽然伤得不严重,但落在傅温礼的眼里,已经默默将他划归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那一类人群。
所以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家务,就全部落到了傅温礼一个人的肩上。
至于容凡,只用躺在沙发上默默指挥着傅总干活就好。
其实自从经历了这一场事故,容凡虽然身体和心理上都承受了些痛苦,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用傅温礼的话说,自从见过他满身是伤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后,再回想起以前那些由着他无理取闹的时光,其实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幸福。
利用着傅温礼见识过自己受伤、尚且心有余悸的那点心理,容凡这两天也是找准了机会可劲地作。
左手明明能动,吃饭却偏要张着口,让傅温礼喂自己。衣服明明单手也能脱,但就是要磨着傅温礼,让他跟自己一起进浴室,等浴缸里水放好了、衣服都脱了挂墙上了,才水汪汪闪着眸子,目送他关门出去。
晚间洗完澡后,趁着傅温礼还在书房回邮件,容凡悄默声息溜进了主卧,把自己的枕头跟傅温礼的并排放着、拉开被子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被窝里面凉凉的,但床上的味道就像傅温礼这个人一样,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熏香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容凡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了,却在眼睛即将要合上的时候,听见了身后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傅温礼进屋的时候刚刚把眼镜从鼻梁上卸下来,结果抬眼就见到床上蜷着个小人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跟只猫一样。
他轻声走到床边,正准备瞧人是不是睡着了,一眨眼,床上的“小猫”竟然支着身子自己坐了起来。
容凡的枕套上绣有卡通图样的花纹,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躺的姿势不对,那花纹压到脸上给他弄出了挺大一块红印。
傅温礼看着他脸蛋上的压痕皱了皱眉,原本也没有其他意思,但容凡心虚,以为傅温礼这是不让自己在他床上睡,于是灵机一动赶紧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晃晃手上的绷带跟人撒娇道:“傅叔叔,我手……还挺疼的……”
两人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傅温礼一眼就能看出来。
心疼归心疼,但老实说,他这手其实就是被玻璃划了,也没伤着神经也没骨折,更不影响晚上睡觉。
傅温礼用一副了然的神情盯着他,容凡报赧,知道这招没用了,便掀开被子把腿从床上拿了下来。
单手掐着自己的枕头,容凡垂丧个脸看向傅温礼:“那好吧,晚安……”
“等等。”
傅温礼趁他站起来前把人叫住,之后也没说让他走还是留下,只是默默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先来把维A吃了。”
之后看向他,问道:“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听见这话,容凡的眼神随之一亮,立马来了精神。
他把枕头放回去,腿一抬又挪回到被窝里,眯眼对着傅温礼笑:“都行!我今晚保证不挤你。”
傅温礼看着他轻哼一声,知道他这话就是说说而已,也懒得拆穿。于是默默绕到了另一边,整理了一下,也跟着上了床。
容凡嘴上说着睡觉会老实,绝对不挤傅温礼,但只要人往他身边一躺,傅温礼身上的气息就像是有磁力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往床的中间靠。
容凡一到冬天手脚就特别容易凉,以前跟傅温礼睡在一起的时候喜欢把脚往傅温礼的腿缝里面塞,这两年不行了,傅温礼压根就不跟他往一张床上躺。
想到这里,容凡犹豫了一下,又眨着眼对着傅温礼试探道:“傅叔叔,我脚冷,你再给我暖暖吧。”
傅温礼听到他的话愣了一秒,作势起身:“我去给你热个暖水袋。”
容凡在他完全坐起来前揪住了他的衣角,待他转头,才闪着明亮的眸子缓缓道:“暖水袋太烫了,我想让你给我暖。”
面对容凡那灼灼的目光,拒绝的话傅温礼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如果直接告诉容凡,他那小脚丫子往自己大腿上一蹬,自己会起反应,肯定也是不行的。
于是想了想,最后只能找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容凡把脚往上伸一点,自己用手给他捂着。
两人面对面躺在枕头上,傅温礼给自己暖着脚,一抬头,对方呵出的气息正好打在自己的锁骨上,周身环绕着的,全部都是独属于这个人特殊的味道。
就是这一刻,容凡突然觉得,虽然原生家庭带给自己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但生命中有傅温礼这个人的出现,其实仔细想想,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怔忪间,他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傅叔叔,我以后可以一直这么待在你身边吗?”
他这边话音落地,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轻哼:“你在这儿想什么呢?”
傅温礼这话虽然是个反问句,但答案好像挺明显的,容凡的心也跟着随之一紧。
这是……不可以吗?
可下一秒,傅温礼却是话锋一转,直接将两只手环成圈箍在了他的脚腕上,看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道:“脚铐给你带上了,不跟着我,你还想去哪儿啊?”
有了跟傅温礼临睡前的那段对话,容凡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特别甜。
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后,拉开窗帘迎接崭新的一天,却猛地发现窗外已经全然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另一个世界。
眉间染上一抹惊喜的神色,容凡三两步蹦到傅温礼身边挽上他的胳膊:“下雪了!你答应过我要堆雪人的!”
傅温礼自然没忘,但看人这副猴急模样还是忍不住逗他道:“你手不疼了?”
容凡心虚,垂着眸子撅了撅嘴:“我左手没事的……”
“好。”傅温礼莞尔,转身给他取了外套和围巾帽子,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才允许他出门。
院子里的积雪厚厚一层,做两个雪人的量都是绰绰有余。
傅温礼怕他贪凉,只允许他玩上一会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容凡堆雪人的时候,还是会摇摇头,轻叹一声跑上前去帮忙。
容凡做的雪人就和他本人一样,瘦瘦小小的,中间嵌上去的两颗黑曜石眼睛倒是与他的眉眼有几分神似,盯着人看的时候,都是亮晶晶的。
雪人成型后,容凡站在一旁把头埋在围巾里,盯着自己的作品出神,看不出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怔愣间,他敛了眸色突然转头对着傅温礼问道:“傅叔叔,你说这雪人是不是跟我还有点像?都是没爸没妈的。”
傅温礼因着容凡的话微微一滞,不自觉凝起了眉。须臾之后,却是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神情道:“不一样。”
“雪人遇到阳光会融化。”傅温礼缓缓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上了容凡的发顶:“我们凡凡是一颗还在成长的小树,只有经过阳光和风雨,才会越长越好、越来越坚强。”
酒店行业一年当中最忙的时段,除去节假日,就是过年这几天。
傅温礼虽然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盯着,但依照往年的规矩,下面的人加班,他这个当总裁的多少也会露个面,给大家发点奖金表示一下慰问之类的。
但是今年情况特殊,家里的祖宗手上带伤,生活不能自理。他所有的精力也都扑在了给人当保姆上,穿衣洗漱伺候着、吃饭喂着,直到临除夕的前几天,祖宗手上的纱布拆了,这才算是好歹松了一口气。
与傅温礼形影不离的这些日子,容凡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过得十分满意。之前在平城经历的那些不愉快早就叫他抛到了脑后,仔细想想,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
至少经历了这一场事,自己借机耍耍赖,傅温礼又肯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了,这就是突破。
时间一晃,眼看着就到了大年下。
容凡心里原本给两人制定了挺丰富的过年计划,比如要不要凑个热闹去城墙边看个灯展、或者一起去听听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之类的。
结果这想法还没来得及跟傅温礼说,一转头就看见他拿了个行李包出来,有条不紊地在收拾些什么。
看他带的都是充电器、贴身衣物之类的常用品,容凡顿了顿上前问到:“过年你还要出差吗?”
傅温礼抬头瞥了他一眼,之后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个方形的盒子塞到了包里:“不是,回我爸妈那儿。”
傅温礼的父亲曾在安城建设局任职,现在从位子上退下来了,就带着妻子在周边郊区辟了一处庄子,远离大城市的雾霾和汽车尾气,过上了采菊东篱闲云野鹤的生活。
容凡上一次跟着傅温礼回他父母家,还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前后就待了三个小时,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再后来遇上他高考,那段时间只要放假就得补课,所以两位老人搬到庄子去以后,容凡就再也没和他们联系过。
这次看傅温礼收拾这么多东西,应该是打算在那边多住一阵子的。
容凡了然“哦”了一声。
虽然能理解,但一想到除夕不能和傅温礼一起跨年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很快,傅温礼把行李包的拉链拉好,掂着放到了墙边,之后看着容凡,抬抬眉疑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收拾东西?”
容凡因着他这话回神,瞪了瞪眼指着自己:“我也去吗?”
傅温礼轻笑一声:“怎么?不想去?”
“想!”
容凡嘴比脑子快,一边说着一边挺直了背。
意识到傅温礼这是真的要带上自己,立马转身跑回了房间,二话不说就把行李收拾了出来。
傅温礼要回家,是提前跟父母打过招呼的,并且说了会再带个人,让多备一双碗筷。
李林枝和丈夫一听,都以为是傅温礼带着女朋友回来过年了,心里头高兴,于是把傅温礼的舅舅舅妈也一并叫了过来,让长辈们都给掌掌眼。
李林枝和舅妈两个人前后张罗着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听到院子里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五分钟之后一开门才发现,他口中所谓的“带个人”,带的竟然是多年未见的小容凡。
虽然略有失望,但大过年的,李林枝还是欢欢喜喜地把人给迎了进来。
傅温礼把给傅盛延带的烟酒茶叶顺手放在了鞋柜上,之后弯下腰给容凡也挑了双拖鞋套在了脚上。
舅舅舅妈之前是没有见过容凡的,大过年的,看傅温礼带了个这么面生的孩子回来,正想开口询问,傅盛延却恰好在这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傅盛延扶着花镜朝门边站着的高个少年打量了一番,才不紧不慢抬手指了指,跟身旁的人介绍道:“这就是容家那孩子。”
傅盛延这么一说,舅舅舅妈二人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拖着尾音“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
“容”这个姓氏,其实在傅家所有人的印象里都不陌生。
当年傅盛延还在位的时候,曾因为陷入内部斗争遭人污蔑,停职过一段时间。仕途保不保得住暂且不说,一旦被定罪,牢狱之灾必定是不可免的。
那段时间里,傅家上上下下都为了傅盛延洗冤这件事前后奔走,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挂到了嗓子眼。
几经辗转,傅温礼寻到了当时能证明自己父亲清白的唯一证人──容向磊。
因为公司项目投标需要,容向磊与傅盛延打过几次交道,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过后,二话没说,将自己手头的证据资料全部整合,及时呈给了组织,顺利解了傅家当时那个天大的困局。
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傅温礼在心里一直记挂着容向磊的恩情,而傅盛延念在容凡是恩人后嗣的情分上,对于傅温礼照顾容凡这件事,也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看一众人都站在客厅里,李林枝擦了擦手、发话招呼道:“别都站着了,人既然齐了咱们就开席。”
傅温礼见状拍了拍容凡后背,附在他耳边道:“去洗手,准备吃饭。”
之后从手边的礼盒里拿过了一瓶五十三度的茅台,随着舅舅舅妈先去了餐厅。
容凡从洗手间出来后,屋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落座,只剩下傅温礼和舅舅中间的那个位子是空着的。
他站在不远处拘谨地冲各位长辈点了点头,之后走上前,把椅子不着痕迹地往傅温礼身边挪了挪,乖乖坐了下来。
傅家人用餐时的氛围其实很好,一家人说说笑笑,没有太多刻板烦人的规矩。
傅温礼偶尔会给容凡夹些喜欢吃的菜,即使与长辈交谈,也不忘照顾着他这边,时不时给人递个纸、倒个果汁饮料之类的。
儿子许久不回来一次,傅盛延今晚虽然高兴,喝了酒但却不贪杯。
倒是傅温礼的舅舅,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呼朋唤友整上两口小酒,喝得兴致高了,整个人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来来,老傅。”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给傅盛延又满上了一杯:“以前你在位子上的时候喝个好酒、抽个好烟都畏畏缩缩的,现在退休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既然能沾上阿礼的光,咱们今天就敞开了喝。”
“阿礼啊。”舅舅说着打了个酒嗝,往李林枝的方向指了指:“你妈从大早上五点钟就起床开始忙活了,说今年过年你要带着女朋友回来,让我和你舅妈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得来。”
“结果你进门我瞅了一圈,你这传说中的女朋友在哪呢?你这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嘛!”
自己的个人问题,在饭桌上一直是傅家人老生常谈的一个话题,傅温礼早就知道今天肯定会往这上头扯,故而心中早就想好了对策,面对舅舅的调侃,也是只笑笑,绝不多做回应。
很快,坐在右手边的舅妈也跟着插话道:“我之前想给阿礼介绍我们医院的护士来着,小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个子也高。”
听见对方这话,容凡夹菜的手倏然顿住,余光瞄了瞄坐在自己旁边的傅温礼。
之后却听舅妈紧接着说道:“可他连人照片看都不看,一口就给我拒了。”
听到这话,容凡用力压下了自己几欲上弯的嘴角,暗暗松了一口气。
舅妈这边话音刚落,舅舅却皱了皱眉,不甚赞同地“欸”了一声:“阿礼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要介绍至少也找个门当户对的,护士肯定不行。”
他说着看向傅温礼:“让你爸在建设局老领导的家里也给你寻摸寻摸,有合适的可以相处着试试。”
一说到这儿,全程沉默着的李林枝这会儿倒是真坐不住了,看着傅温礼“哼”了一声,不由得开始抱怨:“老傅在这事上可没少操心,前两天还给他说过,让抽个时间跟吴副局家的千金吃个饭呢,结果人半天也没给我回话。”
“我们家这当老子的都急得火烧屁股了,那头当儿子还在那气定神闲坐着品茶呢。皇上不急太监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傅盛延要找对象呢!”
李林枝一发话,这事儿彻底就被提到了桌面上。傅温礼无奈,看向母亲淡淡笑了笑,低声道:“我工作忙,确实顾不上。”
“工作再忙也得解决个人问题!”
舅舅放下了酒杯,准备跟傅温礼好好说道说道,恰好这时看到了自己身旁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容凡,瞬间恍然,随后拍着人的肩叫道:“小朋友啊。”
容凡因着这一句“小朋友”顿了顿,之后放下筷子、眨眨眼恭敬回道:“舅舅,我叫容凡。”
“叫什么舅舅……”对方被容凡逗笑:“你这不是差了辈分了,来,叫舅爷!”
不待容凡接话,便紧接着朝他那边凑了凑,故作神秘般问道:“容凡啊,你跟舅爷说实话。你傅叔叔说他忙,他究竟是真的忙、还是敷衍我们呢?”
“真的忙。”容凡看着对方,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们俩天天待在一起,你可别帮着他唬我们啊!”舅舅说着皱了皱眉:“好孩子,你看你傅叔叔现在都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你肯定也希望他快点给你找个婶婶是吧?”
是个屁啊……
容凡心道。
“这样,舅爷给你布置个任务。”对方说着递了个眼神给他:“就刚刚咱们说的那吴副局的千金,等这个年一过完,你就催着你叔叔,让他去见见。”
听见这话,容凡的目光几不可察黯了黯,默默咬起了唇。
“你别不好意思。”舅舅看他这样以为是孩子胆小,于是又鼓励着说道:“这是组织交给你的、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要真能把他俩撮合成了,那你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啊!”
对方说着又满怀期待拍拍容凡的肩:“孩子,你给舅爷说,这任务你到底能不能完成?”
容凡低着头,两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静静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却迟迟不肯答话。
待人叨叨完后,他才不情不愿开了口,声音很弱,如蚊子哼哼。
“完不成。”
舅舅皱皱眉,以为是自己喝酒喝晕了,于是又凑近了一点跟人确认道:“你说什么?”
容凡被问得烦了,咬咬牙,索性直接放开了嗓子高声道:“完不成!”
他这一声话音落地,叫席间众人霎时全部噤了声,大家的目光都齐齐望向了他。
舅舅被他这话震得往后闪了一下,而此时的李林枝,刚好就坐在桌子的正对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眯眼打量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容凡无措地眨眨眼。平复心绪后,刚想动动唇开口找补,怔愣间,桌下紧握的双拳上,突然有一只大手覆了上来,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容凡抬眸,怯生生看着傅温礼。
傅温礼淡然一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安心。片刻之后,却将目光转向了舅舅,泰然自若对着人开了口,四两拨千斤就把人的话堵了回去。
“舅舅。”
傅温礼唤了对方一声,之后拿起手边的白瓶,一边倒酒一边垂着眸气定神闲地开口道:“你就别再为难他了,容凡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你觉得他能听你的话么?”
傅温礼三言两语把锅揽到了自己身上,又端起杯子朝人敬了敬。
这事儿说来说去,只要他这个当事人不配合,外人就是再着急最终也奈何不了他。
对方自知无法,也只能看着他哼了一声:“你小子现在真是出息了,照你这么一说,这个家还真没人管得了你了。”
舅舅说着叹了口气,独自饮下一杯酒,之后瞟了容凡一眼:“行了小朋友,舅爷不逼你了,收回刚才那些话。”
“我看你这跟个小尾巴一样、躲他身后那样,八成也管不了他。”对方说着顿了顿,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眼睛一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学校要是有什么校花系花之类的,或者是学习成绩特别突出的女同学,有合适的也可以给你叔叔介绍介绍。咱们……”
他这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坐在对面的李林枝却当时就急了,从中打断道:“哥!你在这儿说什么呢你……”
李林枝皱着眉,一脸神色担忧的模样对着人抱怨道:“那容凡的同学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跟阿礼的岁数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她说着不禁摆摆手:“不行不行啊!这种事你可别让小孩子跟着乱掺合。”
对方原本也是好意,结果一看自家妹子竟然这么大反应,当时脸上就不高兴了:“行,你们都有主意……我瞎操心,我不管了!”
原本一家人乐乐呵呵围一桌吃饭,现在气氛愣是整成这样不尴不尬的,席间众人一时都没了声。
舅妈本身就是个活道人,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的,老是围绕着催婚这个话题转,孩子们一会儿就烦了。来吃饭,继续吃饭。”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着筷子、朝手边一个盘子里指了指,看向斜对面:“容凡啊,我看你好像还挺喜欢吃甜食的,这甜饭是舅妈自己蒸的,味道很不错的,你多夹点尝尝。”
自从李林枝说了刚才那番话后,容凡的魂整个就不在这儿了,目光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块桌布,思绪却在不知不觉间,飘得很远。
学校里的同学跟傅温礼年龄相差太大,她说不行,不同意。
容凡的心,却也跟着暗暗揪紧。
所以即使自己早已成年,在这些长辈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与傅温礼有着巨大差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并肩而立尚且没有资格,更别说什么爱不爱的,在外人看来,一定荒谬至极。
怔忪间,容凡听见有人在耳边唤他,猛地回神,才发现是傅温礼舅妈把那盛着甜饭的盘子往自己面前推了推。
礼貌跟长辈说了“谢谢”,容凡抬起手,却迟迟没有动筷。
明明是一桌很丰盛的饭菜,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就让自己全然失了兴趣,尝不出滋味。
今晚父亲和舅舅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傅温礼虽然也陪了几杯,但好在没有醉。
李林枝瞧着自家哥哥走路那副晃晃悠悠的样子,让他这么晚回去着实令人不太放心,于是提议今晚先住在家里,明早再离开。
舅妈扶着舅舅烦躁地叹了口气,说这人喝醉了一贯是会耍酒疯的,怕晚上搞得大家都不安宁,于是让傅温礼帮着把人架到路口的车上,横竖没多远距离,干脆自己开车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