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连忙说:“我自己来。”
他把脚一缩,生怕男人的手又碰着他了。
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境地,就是穿了鞋也难以回去,外面的天全部黑了,他从小不太认得路,更别说这个哪里都差不多十里湾。
他的脚掌着一下午一直没踩地,但他知道自己肯定走不远的,说不定还没好的脚掌会走坏。
还不如在这里吃了东西。
这几天都要没什么胃口,但中午两根红薯倒是很好吃。
又香又甜,是从火堆灰里闷烤出来的。
现在抓了鱼。
奚容也很久没吃肉了。
自打从上海过来,大半个月没见过肉腥味,他从前虽吃得素的但也是三天两头有肉吃的,他刚说完自己来,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一声。
肖坤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从厨房拿了个平整的木墩子放在床前,把煤油灯放在奚容跟前,把刚捣好的药摆放好,连忙去做饭。
漂亮的城里青年已经饿坏了,他淘好了米,连忙去处理鱼。
如今是秋日,河里的鱼肥沃,他抓鱼抓得还算轻松,还去山里采了些野菜回来。
从灶火上方拿了干香料下来,酒去腥,香料和盐腌制,把柴火劈好了,噼里啪啦烧好。
起锅烧热油。
去年在小兴安岭头野猪炼了一大毯子的油还没吃完,还有好些腊肉藏着,因为平日里干活时间多,也没空去那边猎些东西,腊肉吃得很省,逢年过节,半个月吃的,村里分走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吃了快一年了还没吃完。
腊肉做得好,这么久也没坏,这片土地的气候干燥,冬日也很冷,东西容易储藏,地窖下的红薯还有很多,待会儿还能蒸两个大红薯。
油温刚好,把整条鱼放了下去。
他的锅是老锅,他承了父亲的手艺会打猎,家里很少短了油,那锅亮堂得很,鱼一放下去就滋滋的响。
鱼香味勾起了人的馋虫,肖坤在灶火旁,听着里面漂亮青年有了些动静。
没由来的觉得他是饿坏了,被这香味勾得起了身,他把锅放在菜锅放在一边,饭已翻滚,他把浓郁的米汤用个干净的碗装了出来,几个月前从山里捞的蜂蜜挤了点,用家里唯一保存好的瓷汤勺搅拌两下,吹了几口凉气,给人送过去。
果然,漂亮的青年已经起来了,正准备穿鞋子。
昏黄的烛光只照见床上那一方世界,他屋子破烂,没有哪里是成体统的,但漂亮的城里青年在那儿突然让整个屋子都温馨好看起来。
他好漂亮。
老人说山里多精怪,时常披着美人皮在深山老林中迷惑过路的农夫,把人勾得神魂颠倒,再把心肝吃尽。
明黄的光映照在他漂亮的脸上,冷冷清清又疏离,像那下凡的被供奉的神明。
但他又光着白玉般的脚坐在他床上,露出一截细瘦雪白的脚踝。
他中午才碰过,黏手似的,那干活的一下午手都是酥酥麻麻的,皮肤似乎有难以割舍的触碰记忆。
眼睛很漂亮,看过来的时候没有像老人说过的“勾人”,很纯洁也很干净,像被坏男人骗到了床上。
但他看一眼又蛊惑得不行,直接是不能动了。
愣了好一会儿才醒了神。
肖坤说:“刚上完药,你别的脚掌别碰着,”他把米汤端到奚容面前,“你吃。”
那碗米汤热乎乎的、很是浓郁,小时候奚容的母亲经常给他吃,他和妹妹一人半碗,两个人吃得很起劲。
这会儿他确实是饿了,刚才那鱼肉放锅里,香味滋滋的冒着,奚容浑身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这几天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干粮,这碗米汤真的是雪中送碳。
奚容双手接住,感觉到那碗米汤的分量,热乎乎的,香味已经飘进鼻腔了。
“谢谢。”
奚容的耳朵红红的,礼貌的说:“那我喝了。”
声音很小,软软的,像是脚掌上挟着软乎乎的棉花踩在人心坎上。
肖坤笑了笑,连忙回了厨房看饭菜。
饭已经是熟了,如今只要闷干水汽,只用火石温干即可。
鱼肉已经煎至两面金黄放好了水在煮。
从坛子里夹了些酸菜放了些提鲜,等白汩汩的汤煮到和鱼肉持平了就可以吃了。
“吃饭了。”
他用把铁架放在地上,锅端过来,连忙洗了手去了房间。
进去自己有嗅了嗅自己。
刚才捉鱼的时候仔仔细细洗了个澡,身上没有了汗臭味。
进去的时候奚容正在穿鞋,肖坤怕他把药蹭掉了,连忙撕了自己一小节干净的汗衫。
“你等等,我帮你包一下。”
要是不包,可能会弄脏他的鞋子和袜子,药也是蹭掉了。
他说包,没等奚容说好,已经上了手。
在触碰的一瞬间突然有些犹豫。
中午摸着他的脚踝的触感记忆犹新,现在又碰,怕待会儿放不开。
但想着奚容肚子饿着,那犹豫只是一瞬间,已经迅速的帮他包扎好了。
鱼汤的香味馋得奚容已经咽了好几次口水,男人才给他包好,他已经快速穿上袜子穿上了鞋。
一下午没碰以为不疼了,没想到踩在地上依旧疼得他“嘶”了一声。
肖坤连忙说:“我抱你过去。”
又是抱。
奚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乡下的习俗,一点界限都没有,动不动就抱和碰人,奚容有点不习惯。
男人像个热心肠的好人,本来已经扶着奚容的,才说着已经上手抱了。
奚容轻轻挣了挣,“我自己走。”
他一说完,就感觉到男人的力道松了下来,没有必须要抱着他,只轻轻的扶着他。
脚下的水泡虽然疼,但不是太疼了,姑且还能忍受。
他去外面洗了洗手,而后不用喊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肖坤早就给他准备了碗,把他那个喝米汤的碗洗了一下,又给他盛上了鱼汤。
“烫,慢点喝。”
奚容吃饭不是急性子,但他现在被这香味勾得太馋了,无意识的有的儿急切,他好好吹了吹,用调羹舀了一口汤。
鲜美的河鱼去了腥,鲜甜的肉味都在鱼汤里,那碗鱼汤白汩汩的和米汤一样浓郁,一口下去咸鲜无比,些微的酸菜更是提鲜,奚容忍不住一连吃了几口。
肖坤连忙又给他夹了块鱼肉。
“干净的筷子夹的。”
似乎怕他嫌弃,特意说了一下。
他一说,奚容连忙接了鱼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本来不打算和男人多过交流的,如今吃了他的饭,像是关系近了许多,奚容主动说了话。
“哪里抓的鱼?这鱼好好吃呀。”
肖坤把碗放下来,认真的和奚容说话,“在下面的北河。”
奚容愣了一下。
北河离这儿好几十公里呢,他怎么去了那里?
他说着又给奚容夹了一块。
饭不知道怎么着煮的,也特别好吃。
他力气大,每天有十一工分,工分可以换米和油盐和其他生活用品,他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母亲省吃俭用,他也学了样子,家里的米粮总是足够的。
奚容一下子吃了两碗大米饭,一碗米汤一碗鱼肉汤,断断续续还喝了大半碗鱼汤,撑得他要命。
这是这大半个月来第一次吃饱了饭。
吃完饭,奚容走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碍了。
“我想回去。”
他是不熟路的,想让肖坤送送,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男人这一天肯定是累得够呛了,还要走这么多路送他回去吗?
奚容想了想,今天他也睡够了,在这儿坐一晚也没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彻夜读书的经历。
刚想说话,肖坤已经蹲在了他面前。
“我背你。”
奚容愣了一下,这可更不好意思了,一个成年男人多重,这要是背回去得累得半死。
他还没说话,男人又说:“我在北河洗过澡,身上已经不臭了。”
奚容以为是今天他抱自己的时候自己憋着气被他发现了,连忙说:“我没有嫌弃你。”
“那你过来。”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不容抗拒,奚容被他说得往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男人觉得这是同意的信号,他一双大手往背后一轻轻一揽,已经把奚容背了起来。
“你好轻。”
奚容还能听见他轻轻的笑意。
背得真是轻而易举,这男人力气真的大,奚容能感觉那劲儿轻轻的一托,他就到了背上。
奚容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多谢你了,我往后要是回去了会给你寄钱报答你的。”
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走得快急了,走了好一会儿又慢了点,他在漆黑的夜里,不知道是怎么辨认方向和路途的,一双招子和夜里蛰伏的野兽一样厉害。
“不用你报答。”
不知道怎么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渐渐的听见他呼吸粗重起来了,奚容以为他累着了,听了听,又没听见他拿粗重的呼吸声了。
他脚程很快,一会儿就到了宿舍门口。
黑灯瞎火的大家应该都睡了。
肖坤硬生生的把他背到了门口,奚容才是想下来,隔壁的房门已经开了。
里面的男人,连忙出来。
杨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恼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去十里湾找过你了,你没在!容容,这男人是谁?你怎么了?他怎么背着你?”
第244章 漂亮知青4
杨胜是托了关系让奚容和自己分配到一个地方的, 他们俩在上海是同学,大学才刚上两个星期就响应号召下了乡。
杨胜的家底好,哥哥是个有权势的军官, 父母都是体面的工作,前几年他是没在名单上, 但这几年人手缺得紧,又要下乡一拨人, 就选上了他。
下乡的前一天还和奚容辞了别,没想到在途中就收到了奚容也来这边的消息,他拖了关系让奚容和他分到了一个宿舍, 但没分不到一个村。
今天晚上回来才知道奚容分去了十里湾,本来以为就是在黄土凹的,黄土凹不远, 人也多, 路也平, 奚容那细皮嫩肉的, 上学的时候要背挺得笔直, 手脚比女孩子都白嫩,一双节骨分明的纤长的手只能拿拿笔杆子,哪里拿过粗鲁的农具。
一天都挂念着他怎么受得了干农活, 回来的时候拿了两人份的食物等着奚容,等了半刻钟不见人回来,就去黄土凹找人, 一问,人虽然被分到了黄土凹, 但是实际在十里湾干活。
他也是初来乍到, 不知道十里湾是是个什么地方, 一打听原来是个村里人都不愿去干活的地方。
这个点还没回来,奚容在上海就有点不认路,他心里担心得要命,便拿了钱托村里一个农夫带路去找人。
找了一圈什么人都没看见,又怕奚容没走这条路,那农夫说没准人以后回来了又带他回了宿舍。
杨胜晚上还没吃东西,又来回走了二十公里,他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回了宿舍已经头昏眼花走不动路了,连忙吃了两口干粮,喝了几口干净的水,才缓过气来
宿舍的人大多数都睡了,大家早出晚归的,没分在一个队的都难以见面,都是来自天南地北,谁也不认识谁,奚容才来一天,没人在意他。
杨胜生怕奚容出了什么事,准备吃了干粮独自去找人。
才吃完,就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打开门一看,奚容回来了!
被男人背着回来的。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但没由来生起了气。
“我都找你找到昏天暗地了,他们都说你去了十湾,我来回走了二十公里也没有找到你!”
他怒气冲冲说着,冲过去想把奚容抱下来,但那男人却冷冰冰的盯着他。
乡下男人野蛮得很。
像没有开化的野兽似的,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攻击信号,看起来能把人给掀了。
奚容本来是要立刻从肖坤的背上下来的,肖坤也会意的放了手,但杨胜一来,又紧紧的把奚容反手箍住。
奚容轻轻敲了敲肖坤的北,肖坤才是真正放了手。
奚容一边下来一边说:“你找我干嘛?”
杨胜和他是同学,在学校里经常找他麻烦,上课的时候还拿小纸条砸过他,现在两个人分到了一个宿舍,大晚上的凶神恶煞跟吃了炸药似的。
杨胜气打不一处来,“我不找你谁找你啊!这是什么地方,你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奚容瞧了他一眼,这么听他说的话是因为关心他,但是他语气冲冲的,奚容是个文明斯文的人,平日里不怎么喜欢和咋咋呼呼的人相处。
他微微皱着眉说:“多谢你找我,我是个大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奚容和他也不算是朋友,顶多是同学,还发生过矛盾,奚容在学校里的一个好朋友被杨胜放过狠话,杨胜有一次还跟过他,差点跟到了他家里。
他怀疑杨胜看上了他妹妹,心里对他防备得很,每每都很注意他。
杨胜气呼呼的吸了一口气,那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他那么情绪起伏、又是受苦受累又是大怒打喊,奚容轻飘飘的一句“多谢你”。
这谢字还不如不说,听起来那么客气那么梳理,奚容那张漂亮的脸冷冷清清的。
转头,又和那男人说话了。
这回是面容缓和得多,很是温和的样子,“多谢你背我回来,我宿舍就到了,你要不歇歇、喝口水再回去?”
这一对比,和对他可是天壤之别,杨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请他去你房里进歇歇?”
这男人长得这么高大凶猛,一看就是力气大极了的农夫,看起来就是个老单身汉,他在这偏远的山里不知道憋了多少年,日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哪里见过奚容这样的美人。
那一双眼睛野兽似的,定死了在奚容身上,稍不注意就要把人吃了似的。
奚容竟然还把他往房里带?
杨胜说:“你脑子坏掉了吗?居然把这男人往房里带?”
奚容冷瞧了他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去歇息吧。”
这人怎么回事,又是骂他,真是死性不改。
原本以为在这偏僻的小村落里,他们俩是来自一个地方、一个学校,多么有缘分,以为是能好好相处了,谁知道还是这样。
杨胜差点气死,“我不看着你,这男人要弄死你!”
肖坤冷冰冰的盯着他,朝他走了两步,仿佛要一拳把他打死,但见奚容已经往房里走了,连忙跟着奚容进了屋。
杨胜也跟着进去,谁知道肖坤进了门,就把门一关。
他的那劲儿大得要命,一直养尊处优的杨胜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块头大,进来房间仿佛把门给堵死了,关门的时候杨胜一直在挤,一便挤一边喊:“容容!你难道要一辈子在这里吗?你不和我好居然和这男人好?我大哥那边可以争取名额把我们放回家的!”
奚容眼皮微动,他的确是想回家,但他已经写了信了,他对报社的本事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不久就能回家,难不成要靠杨胜吗?杨胜和他关系又不好,凭什么帮他?说不定会戏弄他。
奚容说:“那很好呀,你哥可以把你弄回家,你也不用在这里干活了。”
门口的肖坤露出一丝笑意,盯着杨胜,把门重重一按,关上了。
奚容不知道两个人刚刚较量的开关门的力气,他倒好了干净的水给肖坤端过去时,肖坤已经转过身来接杯子。
屋子里好香。
这种香味不是什么香料的气味,也不是花,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就像奚容身上的气味。
很好闻。
一路上奚容在他背上都是香香的,他奚容虽然刻意保持了距离,但是呼出去气息就是耳边,仿佛他身体里全是这样香甜美妙的气息。
房间里也是,因为一整天没回宿舍了,气味淡淡的,但也很舒服。
房间里很整洁。
就是一张床一个行李箱,一个张破桌子。
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破桌子上有笔和信封,一张草稿纸上有奚容的字迹,娟秀有力,字很漂亮。
肖坤虽然认不得字,但还是觉得很漂亮。
那几个字深奥得很,笔画很多,他想记住形状都记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奚容的名字。
他一口喝完了水,有些拘谨的站在奚容的房间,憋了一会儿气,让自己的呼吸尽量的轻,生怕自己浑浊的气息污染了奚容的房间。
他那么香,自己的气息混入在这里,一定一下子就被发觉了,x奚容会不会嫌弃他?
奚容说:“来来,你坐一会儿。”
宿舍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坐了,除了坐在床上没有其他地方。
好在床沿边没有被子,可以让人坐一坐。
他一点也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床的,但是肖坤大老远的背了自己回来,要是让他干站着他就是没良心。
床沿坐一会儿,待会擦擦就好。
肖坤得了他的指引,坐在了床沿边上,他一个大块头其实需要坐很宽的地方,但他是刻意没有坐在被子上,只坐了一点点。
今日虽然在河里痛快的洗了个澡,但是干了这么多活又出了些汗,怕身上脏,弄坏了奚容的被子。
他的被子一看就很香。
干干净净的,要是在上面躺一会儿、盖着睡着,那不得幸福死。
肖坤在这里,奚容也不好睡觉。
这里也没有洗澡的水,好在奚容今天没出什么汗,还可以忍忍,但不知道能忍多久。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想睡了,今天才刚认识肖坤,除了吃了他的饭有些相熟,没有别的话谈。
只问起:“明日要什么事时候去?”
奚容怕自己走错路,耽搁了时间,想早早起来。
他这脚明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肖坤看着奚容,认真的说:“我明日也来接你。”
奚容是不想回绝的,因为他确实还不认识路,如果明天肖坤再带他走一次,他一定好好记得。
但还是客气的说:“那多麻烦你呀。”
肖坤直直的看着他,“不麻烦,你好好睡我先回去了,你不忙着早起床,我来接的时候会喊你。”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奚容连忙去送他。
心里想着太好了,正好没话题说话也想睡觉,肖坤就自己回去,明天还接自己。
这人真好,奚容想以后的好好报答他。
门一开,杨胜居然还没回去睡,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干瞪眼,肖坤略微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有说话。
杨胜也没说话,冷盯了一眼,见男人真的回去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宿舍。
临走前还和奚容说:“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别乱把人带回宿舍。”
奚容没有理他,把门一关,脱了鞋沾床即睡。
…………
肖坤回去的时候步伐轻快极了,不多久就回到了家,好好的给自己擦了身,才上床睡觉。
他的床上也是满满的香味。
下午的时候奚容睡过。
那香味浅浅淡淡的,让他的床都舒服了好多,本来还想干点活才睡的,但在这舒服的气味之下,他窝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好好的睡了一觉。
但因心里惦念着早上要去接奚容,还不到天亮、大约是凌晨四点不到五点就醒来了,他脚程快,不一会儿就能到奚容的宿舍,怕耽误了奚容的睡眠,索性在家里干起了活。
他的屋子太破了。
奚容来这么破的屋子里真是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有没有嫌弃,怕是见这么破的屋子,往后都不来了。
在床上盘算了一会儿,不仅要挖黄土,和石头,还需要很多木材。
他手上没这么多材料,只能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理得干干净净,又去外边搬了些黄土和石块,材料准备好已经天亮了。
他又仔仔细细擦了擦身上的汗,换了身衣服,洗了衣服晾着,这才去接奚容。
走到黄土凹,正遇见张家姐弟出工干活。
张凡说:“大坤哥,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
肖坤说:“接人。”
张凡一时间还没明白接什么人,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他皱起了眉头,“那城里人这么娇气,昨日接了今日又接?一个大男人怎么今天还赖着你接,大坤哥你太老实了,别被那一肚子坏水城里少爷骗了去?”
肖坤认真的说:“他没有赖我,我自己要去接他的。”
张凡一下子就闭了嘴。
跟着生产队去出工, 半路的时候老是觉得不对劲,听说城里来的人读过书,脑子好, 一张嘴能说会道,有几个村的知识青年还骗了好几个小姑娘、骗的人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的, 但来了机会能回城里,又抛妻弃子。
分到黄土凹的知青是个男的, 倒是不会骗色骗感情,但是脑子肯定比肖坤灵光,光是指使肖坤来接特就已已经不简单了, 说不定还会偷懒。
改天去瞧瞧,免得肖坤被人骗了。
“张凡你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哎,来了!”
…………
奚容起床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已经走了。
他刚醒来发出点儿动静, 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
他连忙开了门, 看见门口等候的肖坤。
“等很久了吧?”
奚容连去洗漱。
肖坤说:“刚来。”
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 想着让奚容多睡一会儿, 所以就没来敲门。
他耳朵灵敏, 听见里边有点儿动静了才敲的门。
奚容洗漱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就收拾了干净。
而后又想起来自己没吃东西,在包里翻翻找找, 只找到小块的发硬的窝窝头。
还没拿出来,眼皮子底下就来了两颗鸡蛋。
“鸡蛋?”奚容抬头正看见肖坤,他带着丝笑意, “给你煮的,还热着, 快吃吧。”
村里的鸡蛋是和肉一样稀有的, 一般是逢年过节才有, 是父母留给家里最小的孩子的美食,即使是奚容在上海,他们不富贵,过得节俭,也并不每日都吃。
但隔一日会有豆腐或者鸡蛋。
许是在村里,这些东西更是稀有,奚容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看见那圆滚滚的土鸡蛋已经能想象蛋黄的美味。
他轻微的吞了吞口水,“你吃了吗?”
肖坤没有回答这个,只是不是两颗鸡蛋好好捧着,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温着,我给你剥好要不要?”
奚容连忙接过鸡蛋,“不了,我自己来。”
来的时候有几个同行人给他说过一些偏远地区的农民如何蛮横凶恶,还说有一些避讳的习俗稍微不注意冒犯了还有丧命的风险。
但肖坤。
他长得这样高大这样凶,人却很忠厚老实。
也很大方。
这样宝贵的鸡蛋、昨夜那难得的鱼肉也肯和他分享。
奚容接过鸡蛋的时候能感觉到鸡蛋还是温的,像是刚从热水里拿出来的,有像被握在男人的手心里温存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