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哥!”
陆峙心中警铃大作, 可视频的画面却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他如何听不出季瑾的话语里暗藏死志,此时却只能徒劳地催促着司机,开得再快一点。
而此时的仓库里,季瑾跌倒在地上,血顺着他破损的嘴角淌下,整个人都虚弱地像张薄纸。
陆以克把他拎起来,一双无机质的黑色眼睛就这样死气沉沉地打量着季瑾,刚想拿起刀来要结果季瑾的时候,却不想眼前虚弱到早已无法和自己抵抗的人,突然轻轻地开了口:“你见过我弟弟?”
如果放在平常,陆以克知道季瑾这是在拖延时间,是绝对不会和季瑾废话的。
但是他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情很好地勾了一下唇角,蹲下身,凝视着季瑾因为疼痛而布满冷汗的额头,和那双发着颤却依然漂亮的眼睛。
“当然见过。”
陆以克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勾起一个僵硬而又机械的笑,“他比你喜欢笑。”
季瑾僵住了。
陆以克却似乎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声音都变得有些远:“他长得很漂亮,信息素的味道却很烈,但是有的时候也很好闻。”
季瑾的手开始发颤,原本昏沉的意识也在陆以克的话语里逐渐清醒。
季瑜,他的弟弟怎么可能认识陆以克,又怎么可能和陆以克打过交道?
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季瑾脑海里逐渐浮现。
他的声音第一次开始发抖:“你怎么认识季瑜的?”
“……他的腰间有颗小痣。”
陆以克依然是那样机械地说道,“颜色很红,很漂亮。我站在床边,看得很清楚。”
“陆以克。”
季瑾的声音已经完全在发抖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陆以克这时候才好像听到季瑾的话一样,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个很茫然的表情:“他是自愿的。”
季瑾彻底愣住了。
陆以克则继续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们不是都知情吗?”
知情什么?
“你真的是他的哥哥吗?”
季瑾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流进入到自己的脑海里,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在分析时第一次濒临崩溃。
怎么可能?他那个娇气又爱闹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和陆家的人牵扯上?怎么又可能会和陆以克上床?
一定是陆以克在撒谎。
季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正要继续开口的时候,一直站着不动、凝视着远方的陆以克却在这个时候动了动耳朵,低下身子直接把自己拽了起来。
他好心情地看着季瑾,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没有那么僵硬,看上去像一点活人了:“我们的客人,终于来了。”
陆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陆以克盯着季瑾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拽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露出颀长脆弱的脖颈,把冰凉的刀刃贴在那肌肤上。
“我要让你们一起死。”
陆以克的声音阴恻恻地在季瑾耳边响起,“好不好?”
季瑾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被陆以克这样要挟着要害,走到陆峙面前。
“陆以克,你放开季瑾,我们一切都好说。”
陆峙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心神俱颤,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强忍着内心积攒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这是减刑的文件,如果你愿意退一步,我可以把三叔四叔从里面捞出来……”
“陆先生,你这是在求人吗?”
陆以克的语气非常生硬,让他听上去很像是在背台词,“求人也该有求人的姿态,你不应该先跪下吗。”
陆以克抓着季瑾头发的手终于在这一刻松了,他换了轻松的姿态,似乎要欣赏陆峙该如何在自己面前屈辱地跪下。
而此刻变故突生。
陆峙咬牙,正要跪在陆以克面前,却看见虚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季瑾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了头,轻轻地开口:“陆峙,不要跪。”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抬起头来。
季瑾以一种极为决绝的姿态、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撞那把紧贴在他脖颈上的匕首,陆峙在那一刻失声尖叫,几乎是不要命地冲上前去,想去阻拦那个不想活了的季瑾。
陆以克下意识地想抽出匕首,不让季瑾去撞刃,却不想片刻犹豫之间,季瑾的假动作成功欺骗了他的眼睛,那把藏在袖子的刀在此刻出鞘,狠狠地插进了陆以克的肩膀!
一切都在这一刻慢速播放,陆以克骤然惊恐的眼睛,突然刺进身体里的尖刀,狼狈摔在地上迅速被季瑾制服的陆以克,还有只是脖颈上被匕首划过一道浅浅血痕的季瑾,和奔跑起来、不明所以但迅速帮季瑾制服陆以克的陆峙。
“……你的刀。”
陆以克的眼睛慢慢瞪大,他被陆峙摁在地上,眼神却是不敢置信,“不是丢在地上了吗?”
浑身是血的季瑾咬着牙把那把已经没入陆以克身体的尖刀连根拔起,对着他冷冷地笑:“谁告诉你,我只带了一把刀。”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到达现场。
实际上,在他们来滑雪场后面的仓库之前,陆峙便已经在路上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陆以克迅速被赶来的警察以绑架罪的嫌疑控制住带离现场,而此时的季瑾浑身是血,已经力竭昏迷在地。
陆峙红着眼睛,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季瑾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盯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开口。
他稍稍侧了一下眼睛,看见陆峙坐在自己的病床边上,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削苹果。
屋里很安静,陆峙专注地削着苹果,刀摩擦过果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季瑾没有出声,只是出神地望着。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兔子苹果。
陆峙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来,季瑾便也没有打扰他。
他不出声地看着陆峙削完,看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要把完整削下苹果皮收拾好扔进垃圾桶,闭上眼睛假寐想避开他,却听见陆峙低声开口:“瑾哥。”
季瑾的眼睫抖动了一下。
他挣扎着,听见对方问自己:“要喝口水吗。”
季瑾终于睁开眼。
他这才注意到陆峙的手边正晾着一杯热水,显然是放了一会儿了。对方早就发现自己的装睡,但是并没有急于拆穿。
“嗯。”
到这时候了季瑾便也不再作伪,向陆峙轻轻点了下头。
水依然有些烫,季瑾望着热气升腾的水有些发愣,走神片刻便看到陆峙有些落寞的神情:“瑾哥,我水里没放东西。”
季瑾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自己知道了陆峙从前种种是与自己做戏,但眼前的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全都猜出来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
陆峙以为季瑾对自己仍有戒心,现在的犹豫踌躇是不敢,走上前端过季瑾的杯子,仰头就是一口,季瑾根本来不及阻拦,便看着陆峙仰头把水喝了一大口,强忍着烫烧灼着唇齿的痛,朝自己露出一个笑来,却比哭还难看,“你看,真的没事。”
他喝得又快又急,被水烫了一下。
陆峙咬着自己的舌尖,努力不让自己的窘态呈现在季瑾眼里,却不想季瑾看着他却是哑然失笑:“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陆峙愣住了。
他显然是从季瑾的话语里察觉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亲昵,虽然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转变为何,手却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显露出那个漂亮的兔子苹果:“瑾哥,你看这个。”
季瑾看着陆峙递过来的那个苹果,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他曾经教过陆峙。
那时候的陆峙还笨拙地拿不稳刀子,果肉上全是歪歪扭扭的划痕,现在的陆峙早已动作娴熟,已削得又快又好,兔子的样子也漂亮。
季瑾抿了一下唇,迎上了陆峙期待的目光。
他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接过苹果来。
陆峙困惑地看着他。
季瑾低头,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轻地开口:“你把那家婚纱店买下来了。”
陆峙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住了,手里的兔子苹果也险些没拿稳,差点滑落到地上去。
他看向季瑾,心中惊惧不定,试图揣摩眼前人的想法。
季瑾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陆峙知道,一旦季瑾这样有把握地说出口,整件事甚至背后的规划,他的瑾哥都应该猜了个差不多。
那他就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是的。”
陆峙硬着头皮,作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来,“瑾哥,这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他停住了,陆峙本以为眼前的人会像从前那样制止自己,却没想到季瑾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侧了侧头,像是在问,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陆峙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了季瑾今天的不同寻常。
季瑾知道了这件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这样对自己……这是不是说,自己还有机会?
陆峙看到了这一线生机,明白这是千载难逢却又稍纵即逝的机会,如果不牢牢抓住,只怕他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能和季瑾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开所有事。
他立刻坐到季瑾旁边,把自己心中的所有顾虑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季瑾全程认真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似乎在笑。
陆峙窥着他的表情,怎么也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正有些惴惴不安,却看见季瑾平静地看向自己,似乎是喟叹了一声:“你长大了。”
陆峙没反应过来,他刚想说些什么,便对上季瑾一双温和的眼睛:“从前我教过你的,你都学会了。陆峙,你出师了。”
“不,不是这样的。”
陆峙总觉得季瑾这话里的意味带着些要和自己分开界线的疏离,一下子就慌了,他连忙急切地开口解释,“我只是不想再让瑾哥因为我而受伤。我知道,瑾哥不喜欢被人强迫,也不喜欢被我关起来……”
他说着说着便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季瑾正望着局促不安的自己,唇角下压着,竟是在看着自己笑。
陆峙彻底愣住了。
他鼻子没忍住一酸,心想,他到底多久没有看到季瑾这样向自己笑了?
他和季瑾明明都相爱着,怎么相爱的人,就走到今天这样了呢。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陆峙的声音有些发涩,“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可是瑾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的眼睛红红的,季瑾看着陆峙,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陆峙摔在地上,膝盖磕得都露出了骨头,自己上前想扶他的时候,陆峙也是强忍着这样通红的眼睛,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
季瑾嘴角的笑慢慢地停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低下头,神情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太清。
“可是,我欺骗了你,让你在众人面前声名扫地。”
季瑾看着陆峙手里的兔子苹果,似乎有些发愣,“即便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陆峙犹豫都没有犹豫,那样坚定地看着季瑾,“是我逼你走出那一步的,如果不是我囚禁你,你也不会这样对待我。是我先错了。瑾哥,对不起。”
季瑾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他看着陆峙那双坚定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剧烈地跳,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烧着沸腾起来,让他头晕目眩,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想,他失算了。
虽然那天在陆以克那里听到陆峙买下婚纱店的时候,季瑾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握。
他之所以选择那样的决绝的手段,本来就是想让他们的感情从此一刀两断,陆峙会因此而彻底厌恶上自己,而他会慢慢地等着陆峙从自己的阴影里走出来,看着陆峙和其他omega结婚生子,看着陆峙获得他以为的幸福。
可是季瑾怎么也没有算到,陆峙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喜欢自己。
这可怎么办啊。
季瑾听见自己心底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陆峙见季瑾迟迟不说话,正有些担心,但他还没来得及关怀季瑾,便看到对方端起了自己刚才喝过那杯的水,若无其事地贴着杯沿喝了一口。
他傻在原地,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季瑾一张平静的面容。
“可是我也错了。”
季瑾看着他,淡色的瞳孔里映着一汪光,显得他此时的表情格外专注,竟让人隐隐觉得有一种深情的错觉,“对不起。”
陆峙愣在原地。
他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往事的一团乱麻纠缠不清,他听着季瑾那声抱歉,抬头看见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
心跳在胸腔里剧烈加速,陆峙感受到自己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年少慕艾的心动又在这一刻似乎重新复苏,在心底无声地放肆喧嚣。
“是我太过分了。”
季瑾望着他,一切都让陆峙觉得自己恍若身处梦境,像是半开玩笑地开口,但似乎又不像在开玩笑,“如果你心里还那么难过,要不就再把我带回你家关起来吧?”
他的声音那样的温柔,这样轻轻地说出口的时候,就像深海的塞壬蛊惑水手,让他们在甜美的歌声里自投罗网。
陆峙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季瑾微微地笑:“我说真的。”
“不。”
陆峙一瞬间在迷梦的幻境里惊醒,他听到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瑾哥,我要你自己选。”
季瑾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没意料到。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强迫瑾哥做你不喜欢的事。”
陆峙的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我再也、再也不会骗你。”
“如果我都能做到的话。”
他期待地望向季瑾,“瑾哥,你会选我吗?”
季瑾已经完全有些茫然了。
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在考虑着措辞,而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却被人敲响了。齐曜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是我,出事了。”
陆峙:……
怎么偏偏就赶上这个时候?
陆峙心里有些懊恼,抬头看了一眼季瑾,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你不去开门吗?齐医生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陆峙心里了然,但还是有些失落,刚才的话题季瑾还没有回答,就要这样揭过去了。
“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季瑾突然道,在陆峙走向病房的门之前,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陆峙皱了眉头,却发现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陆峙连忙点头,失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上前把齐曜给放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季瑾开口问道。
“刚才警方联系了医院。”
齐曜说道,“陆以克想要见季瑾。”
“见我?”
季瑾怔了一下,“陆以克要见我?”
他一时间居然没看懂这其中的逻辑。
他与陆以克没什么好说的,陆以克又怎么会想见自己呢?
“……不去。”
陆峙阴沉着一张脸,显然还记着陆以克拿刀要挟季瑾的仇,“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季瑾眉心蹙了一下,又望向旁边的齐曜:“陆以克说要见我,有说什么原因吗?”
“他确实是说了。”
齐曜看着季瑾,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想和你聊聊,关于你的弟弟季瑜的事。”
第94章 “你恨错了人”
陆峙显然没想到会是关于季瑜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发愣,不由得转过身去看季瑾。
季瑾显然也愣住了。
“你要去吗?”
齐曜说道,“如果你不想去见他,也不用勉强自己……”
“我去。”
季瑾并没有犹豫,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虽然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警方说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
齐曜看着他,有些不忍让一个身上伤还没好的人徒劳奔波,但他还是不得不尊重季瑾本人的意愿:“随时。”
“嗯。”
季瑾轻轻应了一声,撑起了身子,伸手便去够自己另一只正打着针的手,“那现在就去吧。”
陆峙瞬间慌了:“瑾哥,先打完这瓶吧。”
“回来再打也是一样的。”
季瑾望着他,轻轻笑了一下,“趁着陆以克还没被羁押逮捕,我怕再去就见不上他的面了。”
陆峙皱了下眉头。
一旦被羁押在案,除了辩护人,其他人不在法院下达判决之后是无法见到嫌疑人的。而羁押期限可长可短,季瑾担心他的弟弟,也怕夜长梦多,来不及听到陆以克的话便将事情越拖越久。
他正犹豫着措辞,另一边的季瑾却已经干净利索地把针头从手背上拔出,神情漠然地看着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带出的一串血珠,伸手摁住了出血的伤口,表情不变地起了身,披上了旁边的外套。
看着陆峙还在发愣,季瑾走到门口,停下身转过头来等他。
“走。”
陆峙如梦初醒,大步流星地跟上季瑾和齐曜,“我去开车。”
来会见陆以克的流程比较复杂,好在警方允许了他们的这次会见,也没有让他们空来一趟。
隔着玻璃窗,季瑾看到陆以克在警方人员的陪同下,缓慢地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瑾只觉得陆以克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灰败。
若说从前只不过是行为和言语有些机械,但现在的陆以克一双眼睛都是空洞的,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漂亮木偶。
季瑾坐下来,迟疑了片刻拿起了通线的电话。
“季瑾,我们又见面了。”
陆以克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用刀。”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季瑾的声音有些冷漠,虽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陆以克话语里的那个“也”,但是却并没有走到对方精心设计的言语陷阱里,让自己前来的目的被对方带跑。
显然,陆以克也察觉出来季瑾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好上当,他的胳膊出现在台面上,声音平缓:“我想和你聊聊关于你弟弟的事。”
季瑾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否则这只会让陆以克的目的得逞。他忍着自己心中强烈的质问欲望,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我弟弟的?”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陆以克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他的身体向前倾斜,手臂也放在了台面上,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电话通讯的电话线,那里显然已经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电话线有些老化脱皮,“季先生,你要听我慢慢讲。”
旁边的警务人员听到陆以克的话皱了眉头,但显然对于陆以克和季瑾的通讯放松了警惕,兴趣缺缺地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好。”
季瑾说道,“你慢慢讲,我慢慢听。”
陆峙就坐在季瑾的身旁,此时有些担忧地看向季瑾,小声地开口:“他说什么?”
季瑾便耐心地侧过头和陆峙说话,转过身的时候,却看见桌子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漆黑色的厚盒,正压在那条电话线上,而陆以克已经放下了电话,正隔着玻璃窗,向他们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季瑾蹙起了眉头,不知道陆以克这是在搞哪一出,陆峙却在看到那个厚盒子的时候神情骤变,大吼出声:“扔掉电话!”
季瑾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陆峙便已经拿起旁边的书本用力地向季瑾手中的电话砸去。
他们的动静立刻惊动了警务人员,季瑾手里的电话已经砸在了桌上,陆峙紧紧地抱住了季瑾,死死不肯松手,将他一直带到数十米外的安全区域。
闻讯而来、制住陆以克的警察也在看到桌子上那个厚重的黑色盒子时脸色大变,很快警戒铃声在房间里迅速响起,很快便有全副武装的警察走进对面,对着那个黑色盒子如临大敌。
“那是什么?”
季瑾低声道,他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通过眼前这些人的表现,便能知道那东西并不一般。
“那是超高压电源。”
陆峙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幸好季瑾拿着电话的手并没有用力,否则只怕自己再晚一步,季瑾便死在高压电源瞬间放出的电流之下。
季瑾此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刚从死神的手里逃过一劫,如果不是陆峙及时发现,只怕现在已经直接被电死了。
就在季瑾和陆峙以为事态被平压,陆以克被警方带走的时候,却只见一直呈现着顺服姿态的陆以克在瞬间暴起,几乎像是野兽一样睁开束缚,抽出旁边警察的电击棒,朝着中间的玻璃屏障,狠狠地砸去!
季瑾瞳孔瞬间缩紧,他和陆峙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陆以克便已经拿着电击棒冲到他们的面前!
但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未曾想看似瘦弱寡淡的青年竟然会有这样漂亮而又可怕的爆发力,此时都反应过来,四五个训练有素的警察拥着上前,直接把陆以克死死摁倒在地。
“陆峙!你不得好死!!”
陆以克的声音几乎是撕心裂肺,声声泣血,“你杀了我义父!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季瑾还是第一次看到陆以克的脸上出现这样的情绪起伏,那个像木偶一样的人身上全是因为刚才强行破窗身上被玻璃划伤出的血,面目狰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已是困兽犹斗,此时已经陷入了绝望,声音都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却依然这样痛苦愤怒地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意的人死,为什么你还能这样逍遥自在!!”
在场的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怀疑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陆峙身上:他们都听见了陆以克对陆峙的指控。
“你义父是跳楼死的,和我根本没有关系。”
陆峙安置好季瑾,皱着眉头走上前,陆以克此时已经被警察电击在地,翻着白眼浑身抽搐,却依然做着最后的反抗,他艰难地把目光对焦向陆峙,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你,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陆峙蹲下身,紧紧地看着陆以克的眼睛,“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是你义父的杀人凶手的?”
他皱起眉头:“是三叔四叔吗?”
“是又怎么样,看来你心里也清楚,他们都知道是你逼我的义父去死的。”
陆以克被人压在地上,说话都断断续续着,“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真的不是!”
陆峙见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陆以克,一下子急了,声音也跟着变高,“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你义父刚死的时候,三叔四叔不上门,反而当他们有求于你的时候,却又主动告知你我才是杀人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