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好喝吗?”
季瑾看见陆峙脸上的期待,轻轻地点了下头。
热汤和饮食终于给他的苍白的脸色带来了些血气,他慢慢地拿着小笼包吃着,对面的陆峙也开始吃起这顿早餐。
他们吃得很慢。
从今天起,他们就要走向崭新的未来。
季瑾喝完碗里最后的一点汤,坐在原位置上有些发愣,便看见陆峙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自然而然地要走进厨房的时候,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询问地看向季瑾:“我们一会要不要去医院?”
季瑾愣住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昨天晚上吓到你了。”
陆峙摇了摇头,只是很认真地看向他:“我只是很担心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季瑾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看着陆峙期盼的眼神,他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但他在面对和蔼可亲的心理医生时,季瑾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方很有耐心,屋里的布置温馨而让人放松,她形容温柔,很有亲和力,但面对这样循循善诱的诱导,季瑾却下意识地只觉得抗拒。
当对方再次想要撬开他的心防的时候,季瑾努力地张了下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即便明知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位医生,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对陌生人卸下心防。
而心理疏导是建立在充分的信任与沟通之上,季瑾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完全帮不到自己。
“……对不起。”
季瑾在起身之前开口,望着眼前的医生感到抱歉,“是我的问题。”
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峙在外面等他,看到自己和医生出来后先和自己说了句话,便上前去和医生交流。
季瑾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陆峙和医生,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开车回去的路上,陆峙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季瑾,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提议道:“要不要去找齐曜看看?”
季瑾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慢慢攥紧,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松开:“我不想去。”
季瑾没有这样明确地表示过拒绝,实际上他总是擅长能将各种事情汇总便在其中挑出一条所有人都会满意的方案。
他以为陆峙会动怒,但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就像听到明天会下雨一样稀松平常,只是说道:“可是瑾哥,我很担心你。”
季瑾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凝视了片刻,微笑着说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没有告诉陆峙的是,昨天晚上相拥而眠的时候,他已经听不到心底的那个声音了。
原本陆峙是计划的是带季瑾做一个系统的检查之后,就带季瑾回家的,但是他们途径G市的一个市集,看到里面火火红红的喜庆氛围后,陆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下已临近年关,大家都出来采购年货了。
“我们要不要下去逛逛?”
陆峙朝着季瑾露出一个笑,“一会我们去买条鱼,今天中午我给你蒸鱼吃好不好?”
季瑾也被这里的氛围所感染到,望着远处宛若烟霞一般的红灯笼和春联,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这里毕竟是年集,不太好停车,陆峙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把车停下来,刚要下车的时候,季瑾的手机却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季瑾并不在意地拿出手机来,陆峙瞥了一眼,看见上面“店长”两个字,不由得愣住了。
季瑾显然也愣住了,他示意陆峙不要出声,低头垂眸接了电话。
对面是店长熟悉的声音,此时却带着几份沙哑:“警察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找到云云了……”
季瑾愣了一下,这似乎听上去是个好消息,但是他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店长话里的不同寻常:“是在哪里找到的?云云现在回来了吗?”
“不……”
店长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云云她可能回不来了……”
季瑾的瞳孔骤然缩紧:“什么?!”
季瑾和陆峙赶到的时候,负责侦查现场的警察已经在现场周边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将整座桥都彻底封锁起来。
他们没有找到温云云,却在T市一座早已废弃的桥上看见了坠毁的汽车和冲天的黑烟。
湍急的水流、毫无生存希望。
季瑾站在桥边望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只觉得遍体生寒。
也是T市,也是这座桥,也是坠毁的汽车和冲天的黑烟。
历史就这样在自己眼前重演。
季瑾低下头,看了一眼日期,那种不寒而栗的不安瞬间席卷了全身。
一切都对得上。
这绝对不是巧合。
“陆峙……”
季瑾几乎都站不稳,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望着这一幕,脸色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变得惨白,“我弟弟三年前也是这样死的。”
店长站在旁边,像是失去灵魂了的木偶,显然是因为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
陆峙担忧地看向他:“瑾哥……”
季瑾脸色惨白地向他摆了摆手,走上前去,脸上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好像刚才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他若无其事地向旁边侦查办案的警察搭话,询问起这场车祸的根源。
“哦你说这个啊,今天上午刚得到的群众举报。”
警察看了一眼眼前这位青年,以为他是温云云的亲属,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不耐,低头在证据清单上写着什么,“初步判定是意外事故,我们已经让人搜寻幸存者了,但生还希望不大,不要抱太大希望。”
“不是意外事故。”
“什么?”
正在低头写着东西的警察并没有听清眼前这位样貌出众的青年所说的话,他的心里正烦着,眼看着就是年下,突然又出了这档子事,既要搜寻幸存者,又要给给失踪者的亲属做心理疏导,还要抚慰他们的痛苦情绪。
他已经这个月一直在加班,家里的孩子天天缠着他要自己陪他拼乐高,本以为今年过年能提前批下年假来,却不想又这样泡汤了。
他写完一页,还要再抄录一页备案,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那个脸色苍白虚弱的青年却并没有走,依然固执地站在自己面前。
警察有些纳闷,但还是出于礼貌地说道:“呃,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车祸。”
季瑾的嗓音有些沙哑,“这是谋杀。”
“瑾哥,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陆峙撕开自己刚买来的面包,递给一边坐在派出所里等待大厅里椅子上的季瑾,担忧道,“我知道,云云出事了你很难过,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了,这样下去会饿坏的。”
季瑾默默地看了一眼,没有拒绝:“谢谢。”
“瑾哥,说不定云云会回来呢。”
陆峙想办法安慰他,“现在事情还没有出来结果……”
“如果云云能回来,那季瑜也能回来。”
“……”
陆峙一瞬间不敢出声了。他不敢说,仅仅失踪时间不到一周的温云云的生还可能性都不大,更何况是三年前的弟弟?
“我弟弟也没有被打捞到尸骨。”
季瑾的疲惫已经溢于言表,但此时却依然强撑着一口气,“我在这里继续等待回复,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
“瑾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我身上的伤是小事。”
季瑾闭上眼睛,“我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本以为自己弟弟季瑜的死与陆以克有关,但现在陆以克被羁押着,又如何再次跑到T市来对温云云施展手脚?
不过……
“瑾哥,我刚才去前台问过了,给了他们你的手机号码。我们先回去睡觉,公安这边出了结果会立马通知我们……”
陆峙还没说完,就看见闭眸假寐的季瑾却突然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陆峙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要去见陆以克。”
季瑾看着陆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在我们见到他之前,温云云的下落都可能不会有消息了。”
“啊?”
陆峙显然一愣,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陆以克做的?但是他现在不是被羁押在G市了吗,怎么可能分得出身来T市?还营造出一场这样精心策划的车祸?你知道陆以克是什么样子的,他那样的疯子,是不可能选择这样精妙的计划来杀人的。”
“陆以克想要报仇,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固执地把你认定为真凶,但正因为他被羁押,行动受限,所以极有可能在他绑架我之前,早就安排他的手下做了这个局,好以此要挟我们帮他。”
季瑾说道,“他既然能想到把超高压电源藏在体内带进体内,就也能想得到用温云云的下落来要挟,三年前我弟弟的死,想必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陆峙只是望着他,听得似懂非懂。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季瑾说道,“但我们必须要去见他,越快越好。”
“好。”
陆峙听懂了最后一句,勾了下唇角,扬了扬手里的钥匙,“那事不宜迟,我这就找人来开车,咱们俩在后座上睡上一觉,好好休息。”
季瑾看着他,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
陆峙找司机完全没费多少功夫,毕竟这是陆家主要人脉所在的T市,要不是季瑾阻止,陆峙差点给他们常吃的一家茶餐厅打电话,大半夜把人喊起来给他们做夜宵。
“随便对付点就好了。”
季瑾无奈道,“我刚才在便利店冲了两碗泡面,这个给你。”
“你不喜欢吗?”
陆峙在看到泡面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季瑾还以为这个口味选得不好,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换一个,便利店旁边洗拖把的服务员冲着季瑾笑,“哎哟,他哪是不喜欢呀,你没看出来他幸福得都快哭了吗。他喜欢你,你买给他的,他都喜欢。”
季瑾愣了一下,低下头凑上前,果然看到陆峙一双泪眼汪汪的眼。
他瞬间手足无措起来,笨拙地凑上前想说些什么话,却怎么也没想到陆峙会这一刻侧过脸,唇瓣就这样突然地贴在了一起。
“!!!”
季瑾的耳朵在一瞬间炸得通红,脸上却好像依然是神情自若,但红透的耳根却把他的内心出卖了个彻彻底底,他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泡面想向后退,陆峙的手却突然托住了他的腰。
“你……”
T市虽然临近冬日,但气温却没有那样冷。季瑾身上穿着厚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毛衣,腰部被稳稳托住,滚烫的触感似乎要从那片敏感的肌肤传遍了全身。
季瑾蹙了眉头,想要挣开的时候,陆峙却无辜地撤回了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他,看着他笑:“瑾哥,小心台阶。”
这时候季瑾才注意到,自己差点踩空了路沿石,摔到下面去。
“谢谢。”
季瑾抿了抿唇,看见不远处便利店的人正看着他们露出艳羡的笑,自己的嘴角却也忍不住开始向后扬。
他们坐在路灯下的长凳上吃着泡面,眼看着要新年,街边的装饰也都变得喜庆起来。
季瑾看着埋头吃得真香的陆峙,突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好像现在这样很好。”
把所有的痛苦都先忘记,只专注于这一刹那。
虽然未来让人痛苦的事情都还在,过去的伤痕也依然留存,但时间的长河依然向前走,无声无息地将所有吞没。
只要仍然留存于世,便无法回避痛苦。
但前行的路上,却也不是只有痛苦这一种感受。
陆峙抬起头,看见季瑾脸上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嗯,只争朝夕。”
第98章 “这是他咎由自取”
他们紧赶慢赶,等到G市的时候却被告知,因为上次恶劣事件,想要和陆以克面见必须提前申请。
但程序其实也好办,只是要走流程,免不了要等待。
季瑾和陆峙只好先回了那栋复式小别墅住着,但G市不比T市那样温暖,如今临近年关,路上更是四处飘雪,他们的门前也积累了厚厚的雪堆。
“我们今年不会就要在这里过年了吧?”
陆峙拿着大扫帚扫着门前的雪,看了一眼旁边和自己一起忙活着的季瑾,“瑾哥,你想在哪过?”
“我其实都可以。”
季瑾抿着唇笑,犹豫了一下说道,“但现在陆以克那边见不到面,恐怕只能先在这边过年了吧。”
陆峙看出他笑容下面沉沉的担忧,不由得宽慰道:“没事,在哪过年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但一切果然如同季瑾预料的那样,走完一系列请示批准程序后,他们被得以批准去和陆以克见面的日子正是除夕。
陆以克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时出现自己面前的陆峙和季瑾:这一次他身上多了阻碍行动的措施,被固定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
季瑾本以为陆以克看到他们会激动万分,立刻上前来向他们要挟,但没想到对方看着他们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比之前还冷漠。
最终是陆峙先开了口:“我们是来给你送饺子吃的。”
其实他和季瑾是真的不想给陆以克送这东西,但是又不能不借着个由头进来探望,便拿了碗饺子做幌子,来这里送给陆以克吃。
陆以克冷漠地开口:“即便我被判处死刑,你现在杀了我一样会负刑事责任。”
“没毒。”
陆峙说道,还当着陆以克的面吃了一个圆滚滚的饺子,示意他里面没有放毒,“你看,我吃了。”
陆以克似乎还有些怀疑,他眉头皱紧,似乎像是看不懂面前那碗用面包着馅料的东西是什么一样。
他发了一会儿呆,手想去碰筷子,但是因为浑身上下都被束缚着,怎么伸手都够不到。
陆峙看了他一眼,把碗向前推了一下,陆以克终于能碰到了筷子,那从前拿着刀都不会抖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有些发抖。
季瑾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以克,不放过他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
但让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困惑的是,陆以克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阴谋得逞,反而看着这碗饺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在除夕里,季瑾和陆峙守在陆以克面前,沉默无声地看着他吃饺子。
陆以克吃得不慢,看得出来他有些饿了,几乎是狼吞虎咽着把整碗水饺都吃进了肚子里。
“……陆峙。”
在一片的死寂的沉默里,陆以克终于开口说话,“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陆峙冷冷地望着他:“你自己心里不该清楚吗。”
陆以克很显然被问愣了。
他偏了下头,像是在很努力地思考陆峙说的话,但他显然是没明白过来其中的逻辑,只是盯着桌上自己吃完了的水饺,有些困惑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
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自己在给自己说话,“我们无冤无仇,我没必要对你做什么。”
“你是失忆了吗?”
陆峙听着这话只觉得可笑,“需不需要提醒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你还要杀了我,给你的义父报仇呢。”
“你不是凶手。”
陆峙不可思议地看着陆以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陆以克望着自己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没有杀我义父。”
陆峙简直难以想象这话是从陆以克嘴里说出来的,却听见一旁的季瑾冷静地开口:“为什么?”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是谁杀了我义父。”
陆以克机械地说道,“三叔和四叔知道真凶是谁,但作为交换,我需要先帮他们除掉陆峙。但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三叔四叔都进去了,他们也不愿意再告诉我真相,所以我只能自己试。”
陆峙和季瑾交换了一个眼神。
“也就是说,之前种种都只是试探?”
季瑾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陆以克会拿自己的命来试,也完全没想到陆以克为了找到杀害自己义父的真凶竟然如此豁得出去,“只为了看陆峙是否承认?”
“是。”
陆以克依然是那副机械如木偶的神情,“而且我想通了,陆峙也没有杀我义父的理由。”
陆峙皱起眉头:“这么说,你之前一直觉得我有杀你义父的理由?旧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义父?”
陆以克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在陆峙和季瑾都以为他要保持沉默不开口的时候,陆以克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因为季瑜。”
季瑾的瞳孔瞬间紧缩。
陆峙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安,下意识地握紧了季瑾的手。
“我弟弟的车祸,是不是和你有关?”
季瑾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平稳,“我弟弟在哪?温云云在哪?”
陆以克愣了一下:“温云云是谁?”
他似乎更加困惑了起来,“车祸又是什么?”
季瑾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失态,刚想说话的时候便看见陆以克垂下头,好像是回忆着什么:“我一直以为,陆峙逼我义父跳楼,是因为我义父弄伤了季瑜。”
“啊?”
陆峙和季瑾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陆以克像梦游一般的声音,“季瑜是你的弟弟,陆峙是那样喜欢你,为了你来向我义父复仇,这不是说不通。”
季瑾被陆以克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所震撼,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你的义父,弄伤了季瑜?”
……怎么弄伤的?弄伤了哪里?
“是啊。”
陆以克平静地说道,“这也是我排除掉陆峙的最后一个理由,那日在滑雪场,我发现你根本不知道季瑜都做了什么。”
“你们到底都对季瑜做了什么?”
季瑾咬紧牙关,脸色已然惨白,“陆以克,你说啊!”
“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陆以克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终于带了一点身为“人”的情绪,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起了厌恶,“他既然心甘情愿爬上我义父的床,那最后结果如何,自然责任自负。”
他像是根本看不到面前季瑾越发青白的面色,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最基本、最简单的事实:“他的腺体被咬坏了,去做了腺体摘除手术,仅此而已。”
“什么??”
季瑾的瞳孔骤然紧缩。
季瑜不是因为癌变才做的腺体摘除手术吗?
那时候的季瑜才只有十九岁,腺体刚刚分化的第一年,季瑾跟着老师去其他的城市参加竞赛,只不过走了一周,回来便天翻地覆。
季瑾被告知自己的弟弟如果不做手术很快就会死亡,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进去病房看自己的弟弟一眼,便看着父母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他的弟弟本来是omega,自此摘掉了腺体。
而一向和他亲近的季瑜在那场手术后心性大变,逐渐封闭了自我,躲在角落里不愿与人交流。
这一切,落在陆以克的眼里,居然只是“仅此而已”吗?
“混账!”
季瑾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前狠狠给了陆以克一拳,陆以克没有躲,反而对此脸上只剩下平淡的漠然。
季瑾几乎无法控制,他的眼睛发红,想起他死去的弟弟便痛苦难耐,上前想要继续殴打陆以克时,却被陆峙死死地拉住提醒,“瑾哥,这里有监控录像,闹大了会被赶出去的。”
季瑾攥成拳的手抖了又抖,终于是克制地放了下去。
陆以克却神情漠然地望着他们,只是冷冷地笑:“季瑾,你真的是季瑜的亲哥吗?亲弟弟出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了,这是他咎由自取。”
陆以克说道,“不过好在他也识趣,没有过多纠缠,我义父也大人大量,不和这种扫人兴致的玩意儿计较。”
“陆以克!!”
季瑾暴喝道,“你是畜生吗?!”
陆以克脸上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陆峙和季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陆峙小心翼翼地看着季瑾的脸色,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他们在里面呆了很久,季瑾冷静下来又和陆以克说了几句话,不过到这一步,陆峙和季瑾心里都明白,问再多也无济于事了。温云云的车祸陆以克毫不知情,也就是说,他们的线索到这里就再次中断了。
季瑾没有说话。
街上许多店铺陆续地关门,所有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赶着回家过年,路的两边挂着红色的灯笼,映着地上白色的雪,陆峙默默地低下头,握紧了季瑾冰凉的手。
“死得好。”
陆峙听见季瑾冰冷的声音,“陆以克的义父,死得好。”
陆峙愣怔了一下,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季瑾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我弟弟季瑜,绝对不是陆以克口中那样随便的人。”
那个明媚活泼却又娇气爱闹的少年,怎么可能是陆以克口中那样不堪的模样。
线索中断了,笼罩在陆峙和季瑾身上的气氛也跟着变了。
陆峙本打算看完陆以克之后,还能回去和季瑾好好吃一个团圆饭,但无论怎样都没想到,不仅温云云身上的进展一点也没有,甚至季瑾弟弟的死因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找人去查。”
陆峙说道,“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季瑾疲惫地点了点头。
陆峙照常要去开车,路过街边的垃圾桶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被揉成一团的白纸,若无其事地扔了进去。他正要找出车钥匙来去开车,却不想他的动作落在了季瑾的眼里:“你扔了什么?”
“就一张白纸。”
陆峙看着季瑾笑,很无辜地摊了下手,“瑾哥,怎么了?”
他越是这样的冷静镇定,却又这样模糊其辞,季瑾便越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陆峙拉开了车门,想要让季瑾上车,季瑾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峙偏了下头,假装看不懂季瑾的意思:“瑾哥,怎么不上车?”
季瑾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绕过他去,从垃圾桶里拾出那团皱巴巴的纸,当着陆峙的面展开。
陆峙脸上镇静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些破裂。
“陆峙,下一个就是你。”
如同死亡宣告一般的话语,被用一种板正的字迹刻意写在纸面上,让这句话显得更加惊心动魄和诡异。对方显然并不愿意让别人通过字迹来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是用柠檬汁写在白纸上,用火焰炙烤后显现的文字。显然,陆峙早已经看到了。
季瑾平静地抬起头看向陆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