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季瑾看着时柯手里的大袋子,有些疑惑地开口。
“噢你说这些,这些都是我们顺手采购的一些年货。”
时柯收回自己的视线,连忙打开自己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红艳艳的装饰灯笼和春联,还有很多喜庆的挂饰和摆件。
原来快过年了。
季瑾看着这些东西稍稍一怔,似乎有些出神,但很快便露出了笑容:“真是麻烦你俩了,过来一趟还买这么多东西。”
“说什么呢这么见外,你可是我嫂——”
陆知熙随口说道,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妥,看了季瑾一眼立刻改口,“你看我这个嘴,哥,你别生气。”
季瑾笑了笑:“我不生气,只不过你有新的嫂子了,你哥听了才会生气吧。”
陆知熙和时柯一下子都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季瑾会以这样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件事来。
“那个,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陆知熙千方百计地想要涂改自己的口误,试图把自己的哥哥的形象在季瑾这里挽回来一点,旁边的时柯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说话。
陆知熙困惑地看着时柯,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季瑾已经拿着他们带来的食材去厨房料理了。
“我说错话了?”
陆知熙皱眉,“哎呀,你拽我干什么?”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时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怎样也是揭他的伤疤,先别说你哥了。”
但时柯怎样嘱咐,都没想到陆知熙居然会在饭桌上提起和陆峙订婚的那个omega。
“真的,哥你不知道那个omega有多娇气的。”
陆知熙扒拉着碗里的菜,“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天天颐指气使的,你不知道有多烦人,反正我是受不了他……”
时柯觑了一眼季瑾脸上的表情,从饭桌下踢了陆知熙一脚。
“哎!好疼的!”
陆知熙立刻龇牙咧嘴起来,对着时柯一脸莫名其妙,“你踢我干嘛?”
时柯:“……”
他看向季瑾,刚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没想到季瑾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在吃食上挑剔一点没什么,你哥喜欢他,他自然有这样做的底气。”
陆知熙这才后知后觉,急忙想要补救:“我不是想说他和我哥有多恩爱……”
越描越黑了。
时柯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陆知熙碗里,心里叹了口气:“光说话了你,先吃点菜吧。”
陆知熙皱着眉头,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直到离开季瑾这里,陆知熙开车回家的时候,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好端端的你提那个omega做什么?”
时柯无奈地说道,“我不是给你说了,先不要提你哥了吗?”
陆知熙更迷惑了。
他一头雾水,纳闷地挠了挠头,心想我只是提了那个omega,我确实没提我哥啊。
季瑾收到了调香师的通讯:他定制的香水出了点问题,需要他过去一趟。
“我现在过去吗?”
季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稍等一下,我看一下还有没有票。”
“不用这么麻烦。”
对面传来调香师的声音,“我知道你住的离我这里远,我已经让人专机去接你了。”
季瑾大脑宕机了一会儿,缓了一下才说道:“什么?”
“我已经让人去接你了。”
调香师耐心地说道,“你打开导航搜一下吧,地址我发给你。”
季瑾蹙着眉头,把对话框里的地址复制下来,然后粘贴进搜索框里面。
他这才发现自己附近居然真的有一个私人机场,而且位置就在之前齐曜给自己说过的滑雪场附近。
季瑾一开始还对调香师的话表示怀疑,但他仔细核对过后,还是打了车,去向调香师发给自己的地点。
季瑾早上没有吃多少东西,此时坐在车后座,居然有些晕车,胃里不仅灼烧着难受,更泛起酸水来。
他本想把手机关了,自己靠在车后座上闭眼小睡一会儿,但他刚想闭上眼睛,就看见手机屏幕自己亮了。
好像是一条短信。
是个陌生的号码,季瑾没打算打开,刚准备再关上手机继续睡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号码又接二连三地发来好几条讯息。
季瑾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来,他蹙着眉打开手机,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却让他背后一凉。
“你上车了?”
“你就这么喜欢陆峙吗?”
“那你,想看着他死吗?”
季瑾的手指开始有些发抖。
他强迫自己变得冷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起头,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司机。
对方放在手机支架上的手机还在播报着导航,另一台手机里正播着电台节目,那说书先生的声音咿咿呀呀,司机显然正沉浸其中。
季瑾攥了一下自己的手,重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那个陌生的号码此时又发了几条短信过来,上面是血淋淋的雪地,还有一个染着血的月牙吊坠。
他慢慢把照片放大,一点一点认真观察着那张吊坠上的所有细节。
照片很高清,每一个像素点都在季瑾的手里都放大到了极致:他眼睛都不敢眨,试图在这张照片上找到任何可以戳破这场骗局的破绽。
但季瑾什么都没有找出来。
仿佛有无名的手从腹腔里伸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扼住了季瑾的喉咙。
他后背全是冷汗,额前也是汗津津的。
——照片上的,确实是自己前不久送给陆峙的月牙吊坠。
“这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
季瑾的手指甚至比他平常还要稳,他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也许你该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陌生号码的对面似乎也陷入了沉默,显然是没有想到季瑾会这样的镇定。
但很快新的讯息如约而至:“那你不信算了。”
季瑾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计程车在新修的平整大路上开得又稳又快,他忍住晕车带来胃里的翻腾和眼前的头晕目眩,又输入了一行字:“你是谁?”
对面很快发来一串地址,季瑾微微一愣。
那地点正是自己要去的私人机场旁的滑雪场。
季瑾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微滑动,他眼睫低垂着,那条短信很快便在他的眼前再次跳了出来。
是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的。
——“我是陆以克。”
“码在后面,你扫一下就好了。”
司机回过头,把车停在路边,报了一个数额,“虽然你换了目的地,但是这俩个挨着近,就不多收你钱了。”
季瑾对他露出温和的笑,把钱付了过去。
司机从窗户里探出头,笑着向他摆了摆手,祝福他滑雪顺利。
季瑾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轻轻抿了抿唇,然后转过了身,按照手机上发来的地址,走进了滑雪场后面的建筑物。
陆以克发给他的地址是一件废旧的仓库。
这里几乎是绑架人的标配地点,季瑾皱了下鼻子,抬起眼睛便看见陆以克那张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脸。
“你来了。”
陆以克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犹如机械运转一般,他翘着腿坐在一边,旁边的承重柱上却死死地捆着一个人,头上还蒙着黑布,“放轻松,陆峙还没死。”
季瑾看着那个头上被蒙着黑布的人,下意识地攥了下手,袖子里的刀沉甸甸地落进手里:“我要确认陆峙的安全。”
“陆峙?他当然没事了。”
陆以克说道,像是有些诧异,“我没这么大的能耐绑架得了他,我绑架的是他的爱人——你见过的吧,那个omega。”
季瑾的眼前瞬间浮现起那天在订婚仪式上,那个穿着精致礼服的漂亮omega。
“陆峙那么喜欢他,他死了,陆峙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陆以克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杀了我义父,我杀了他未婚妻,一报还一报,正好。”
说完他便走上前去,当着季瑾的面,把捆在柱子上人的黑布扯下来,露出一张惊惶失措的脸来。
正是那个omega。
他看见季瑾后立刻挣扎起来,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飘在水面上的浮木,嘴里被塞着麻核拼命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眼里含着泪,似乎是想要季瑾来救他。
季瑾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个omega果然长相出众,即便是现在这样狼狈,只是看着他这样落下眼泪都觉得让人于心不忍。
如果陆峙知道他死了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给你刀。”
陆以克走到季瑾身旁,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你爱陆峙,也恨陆峙。现在这把刀在你手里,你来杀了他,让我们一起看着陆峙生不如死吧。”
他的声音依然是从前那种古怪,季瑾不得不继续怀疑陆以克现在说的这些仍然是他早就背下来的剧本。
季瑾抿了下唇,对着陆以克突然笑了:“你错了。”
陆以克被季瑾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否定,一下子神态都变得有些茫然,不由得重复起季瑾的话来:“错了?”
“是的,不仅大错特错,而且错得离谱。”
季瑾看着陆以克的眼睛,淡色的唇角微微上扬,“你难道不知道么,陆峙喜欢的人是我。”
那个嘴里塞着东西无法出声的omega挣扎得更激烈了起来,他似乎已经意识到季瑾要做什么,动作也跟着变得更加剧烈。
但季瑾却好像根本看不到那个omega的动作一样,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陆以克,很平静地说道:“你要是想让陆峙生不如死,就该放了他,然后绑架我。”
“陆峙怎么可能喜欢的人是你?”
陆以克对此表示怀疑,但是在看见季瑾这样自信地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又有些犹豫了,“那你把手里的刀放下,自己走过来。”
季瑾轻轻笑了一下:“那你先放了他。”
陆以克的观察力果然敏锐,他甚至都没有把刀拿出来,陆以克便已经对此有所察觉。
那个omega还在拼命地摇头,他想让季瑾回去,但季瑾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把自己袖子里的刀拿了出来,看着陆以克给omega松绑。
“送他出去。”
季瑾看着陆以克,“我跟你走,任你处置。”
陆以克勾了下唇角,似乎是机械地笑了一下,看上去颇为诡异。
季瑾扔了刀,把自己一步一步送进陆以克的手里,对方却不像刚才那样对待omega一般,去拿麻绳捆绑住自己,反而是直接拿起了刀,下一秒就抵在了自己的喉咙。
季瑾在一瞬间顿时清醒,他下意识地抬手去砸陆以克的头,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踹上腿弯,逼他跪倒在地。
“季瑾,你疯了吗?!”
那个omega松了绑,此时已经自己拿下了手里塞着的麻核,转身眼睛瞪得发红,“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
季瑾愕然地望向陆以克,又愕然地看向那个omega,像是完全没明白那个omega在说什么。
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陆以克泄愤似的踹倒在地。
季瑾不知道自己身上挨了陆以克几脚,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已然散架,带着钻心剜骨一般的疼痛。
他艰难地喘息着,狼狈地从地上再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眼前被血模糊了一大片,看什么都看不太清。
那个omega已经跑了,季瑾默默地想,希望他赶紧离开,再也不要回头,自己拼上这条命与陆以克殊死一搏,祝福他和陆峙百年好合。
他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反正自己也想死,如果真的有人能带走陆以克这个疯子,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他自己?
季瑾吃力地睁开眼睛,对着陆以克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
陆以克发出一声嗤笑,“你以为我傻吗?你死了我还能怎么威胁陆峙?那个傻子乐呵呵地买下了一整个婚纱店,为此不惜满足时家的狮子大开口,硬是抵了南边的一块地,就是为了方便你定制婚纱,他这么喜欢你,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
季瑾一瞬间如遭雷劈。
许多事情在脑内电光火石地闪现刹那,他刹那间只觉得自己全部的思维都被推翻重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可能在这一刻突然浮现。
他一直以为那家婚纱店是时家的产业,也为此才特意选择在那里布局,以此来摆脱陆峙。
可什么时候,陆峙居然把那就婚纱店买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季瑾艰难地出声,只觉得血液在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声音都带着他无法抑制的颤抖,“陆峙把婚纱店买下来……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在陆知熙和时柯结婚之前。”
陆以克很有耐心地逗弄着这只自投罗网的猎物,显然很乐意为季瑾解答一些问题,“他把里面所有的员工都换了,听说还特意从omega保护协会里招了许多热心的人,自己专门去盯着他们培训上岗,都是为了能更好地服务你。”
季瑾一瞬间失语了。
陆以克不明所以,但其中内情却只有季瑾明白。
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会这样的顺利,也从没想过为什么那天去婚纱店里,能正好遇到一个乐意打抱不平的柳绎omega。
他利用易感期里陆峙的崩溃,却不想陆峙展现给自己的一切,同样也都是装出来的。
他想离开,陆峙对他说,如你所愿。
你不放心我会真的放你走,那你精心设计的游戏,我陪你玩。
季瑾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选择离开的那天夜晚,陆峙会那样失态地抱着自己在床上做了整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峙会做那样一桌精致的早餐,会在临走前执意把那瓶信息素香水塞进自己的衣兜,会在目送他进试衣间的时候,那样克制地问自己多久回来。
原来陆峙什么都知道。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自己。
他固执地以为陆峙不会再放自己走,选择了那样偏激的手段去伤害陆峙。而陆峙,却自始至终早就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明白自己对他的伤害,却依然愿意迁就自己,愿意陪自己演完这出戏,甚至不惜忍下自己泼在他身上的脏水,承认下自己为他虚构的罪名。
季瑾记忆里的那个只会胡闹的孩子早已经长大了。
那个恶劣、伤害着他人的人,原来一直都是自己。
陆峙愿意改,他却不愿意信。
直到像现在这般,季瑾终于相信陆峙做出了改变,可是他早已用尽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离开陆峙,已经亲手将退路斩断。
季瑾有些绝望地想,陆峙已经放手了。
他陪自己演戏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心灰意冷?
他那样陪伴着自己,想尽办法哄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又是怎么对他的?
他知道错了,可他却回不了头了。
他辜负了那样一段热烈的爱,把那段爱意撕扯得粉碎。
如果想重新拼的话,到底该……何从下手呢?
“我还以为你有多难拿下呢。”
陆以克凑近在季瑾耳边,轻声耳语起来,“季瑾,你可比你弟弟好骗多了……”
季瑾浑身上下都在陆以克的虐打下火辣辣地灼热着疼,喉咙被陆以克狠狠地踩着,根本无法出声,只能满是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人。
陆以克诡异地笑出声来,看得直让人毛骨悚然:“你猜猜看,陆峙会不会来?”
“季瑾还没到机场吗?”
陆峙焦急的看着时间,扭头看向调香师,“你不是说他已经上车了吗?”
调香师也觉得迷惑。
季瑾的地址和私人机场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如果在自己给季瑾打完电话后,对方立刻出发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了,但他们的人却迟迟没有收到季瑾抵达机场的消息。
陆峙眉头皱了一下,果断道:“去调监控,排查这段时间里经过的所有计程车辆。”
他们拿到了季瑾上车的那辆计程车的车牌号,开始分头沿着路段的监控开始查清季瑾的路线, 很快陆峙的人便把结果送到了陆峙面前:季瑾的前半段还是正常的前往私人机场的路线,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转换了路线,去了滑雪场。
“糟了。”
陆峙起身穿上外套,急匆匆就要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突然响了起来。他强压着心中的焦躁,接了电话,那个和他假订婚的omega在电话的另一边声音急切,告诉陆峙, 现在季瑾就在G市滑雪场后面废弃的仓库,就在陆以克的手上。
陆峙的脸甚至还没完全阴沉下来,陆以克便已经把季瑾浑身是血的照片发到了陆峙的手机。
旁边的人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一个缩成鹌鹑似的站在旁边。
知道内情的齐曜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峙攥着拳硬生生砸烂了桌上的烟灰缸。
齐曜知道,陆峙一直小心提防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陆峙想通过和季瑾“决裂”的方式,来放季瑾走这件事,并不是他一日之功。
准确来说,从那天季瑾的小猫险些死在陆以克手里的时候,陆峙便明白,在自己解决掉陆以克之前,季瑾跟在自己身边,只能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型靶子。
他绝不能让季瑾因为自己而受累。
可是陆峙不想放季瑾走:他知道季瑾的心结所在,也为自己的囚禁行为而愧疚。他多次想要坐下来好好和季瑾说开,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
季瑾想要自由,可是陆峙却不敢确定,季瑾想要的到底是自由,还是永远永远地和自己分手。
当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季瑾却在他第一次易感期里,自己打伤了自己。
这时候陆峙才终于明白,他不能再这样关着季瑾了。
季瑾想离开自己,对这件事的执着,已经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
而自己也不该用自己的爱意,去逼迫季瑾。
他应该换种方式。
比如,让季瑾自己选择。
很多年很多年前,是季瑾包容那个恶劣的自己;
现在季瑾想不通他们的感情,那他也可以为了季瑾等待。
季瑾为了自己,为了陆家,几乎奉献自己的大半生。
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就活不下去的人,但许多年前,季瑾还是那样坚定地选择了自己。
如果季瑾一定要和一个人结婚,为什么那个人不可以是自己?
陆峙一晚上没睡,很快便把这件事想通。
但他同时也明白,如果自己只是单纯地只是让季瑾走,恐怕不能让陆以克这些人以为自己和季瑾真的决裂。
他必须要把事情做绝,好在他的瑾哥,确实厌恶他的监禁。
其实陆峙明白,从自己把季瑾关起来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奢求季瑾能原谅自己:但无论怎样,他还是选择再等一等,看一看那个头也不回的人,到底会不会回头。
陆峙把一切都安排好,甚至齐曜和季瑾通过柠檬汁传纸条,都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张弛有度。”
齐曜无奈地看着陆峙截获了自己手中的纸条,耸了耸肩膀,“这一次我站季瑾,你真的该放他走。感情这种事强迫不来,你该让他自己选。”
陆峙没有说话。
用柠檬汁能写出隐形字,季瑾确实没有告诉过多少人,但是陆峙恰巧就是季瑾告诉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把纸放在火上烧灼,看着上面显露出自己熟悉的字迹,不由得低低一笑:“我知道。”
齐曜愣了一下。
“所以。”
陆峙说道,“这一次,我让他自己选。”
一切原本都在陆峙的计划里:他和那个omega订婚,以此来蒙混陆以克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和季瑾已经彻底断了,而另一边,陆峙却早就买好了G市的房子,然后假托齐曜的名义,让季瑾远离斗争的漩涡,在那个装饰得舒舒服服的小房子里安心休养。
陆峙以为季瑾是真的不爱自己了,于是他对于陆以克拙劣的把戏嗤之以鼻,却从没想过,即便是走到现在这一步,那个在自己面前冷着一张脸,说永不再见的人依然像个傻子一般飞蛾扑火,在自己的安危面前奋不顾身。
而其中最让陆峙崩溃的一点是,季瑾甚至都不是被陆以克绑架的。
陆以克绑架了那个自己找来演戏的omega,是季瑾提出的换人。
他简直不敢想,季瑾孤注一掷走进陆以克刀尖下的那一刻,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到底谁才是骗子啊,瑾哥。
为什么嘴上说着憎恶,心里却又这样爱我?
你这样对我,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放下你?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陆峙一行人终于抵达G市的时候,陆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陆以克打来的视频电话。
陆峙急匆匆地点开,里面的季瑾已然陷入了昏迷,此时正靠在废旧仓库的柱子上,额上和嘴角都是干涸的血。
“你好,陆峙。”
陆以克那一板一眼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响起,“我说过,你杀了我义父,你早晚要为此付出代价。”
“陆以克,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峙强忍着满腹的怒火,他此时已经无心和陆以克辩驳,到底谁才是那个杀死他义父的真凶,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只有那个狼狈地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季瑾。
“不做什么。”
陆以克偏了下头,声音机械道,“我只是想让你,也体会一下我当年的绝望。”
他俯下身,把手机凑到了季瑾面前,从一边的冰桶里随手舀了一勺还带着冰渣子的冰水,就这样毫无怜惜地泼到了季瑾脸上:“说句话。”
陆峙看到季瑾被强制泼醒,此时身子正止不住地咳嗽,脸色也因为寒冷而变得惨白。
陆峙的心跟着季瑾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揪了起来,他清楚,季瑾前不久刚咳了血,好不容易休养好,现在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这样折腾。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季瑾虚弱地根本抬不起头,他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他几乎是便咳便吐血,鲜红滚烫的雪落在仓库的地面上,甚至还冒着蒸腾的白气:“别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陆峙却听得异常清楚。
那个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再次选择把狂风骤浪挡在自己身后。
他的瑾哥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心神俱颤。
“从前许多事……是我对不住你。”
那双漂亮的眼睛,那颜色浅淡的瞳孔此时已然有些失神,陆峙不知道季瑾在想什么,但他却通过那台手机,隔着很远很远,恍若听见季瑾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别来找我了,也不要救我了。我对不起你,我这一生……都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