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特旗爱情故事—— by虎兔

作者:虎兔  录入:07-04

“你等一下,你的朋友给你捎了一条羽绒裤。”
“朋友?是夏清!”
夏清总有本事淘弄新鲜玩意,陈正对这份礼物赞不绝口,本来他穿一条很厚的羊毛裤,走路总会扎到腿根和腰,又痒又难受,现在好了,又轻便又暖和的羽绒裤可算是他的救星。
阿尔斯楞问陈正:“夏清?”
“我们是大学舍友,他是美术系的,写字和画画都特别厉害,你见到他没有,简直没天理,他专业好也就算了,偏偏还长得好,我们学校好多人喜欢他。”生病后陈正的话多到收罗不住,他不仅讲夏清,还讲其他的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
阿尔斯楞并不反驳,只是默默听,偶尔做出回应,他对陈正夸赞夏清长相的事并不赞同,他说:“我不觉得你的朋友好看,他太秀气了。”
陈正噗嗤笑了,阿尔斯楞惊讶地看着他问怎么了,陈正摆手说:“你倒是‘慧眼识珠’,那会儿表演节目没有女生愿意来我们就找他,他化了妆和小姑娘特别像,就是骨架还是男人的骨架,不像小姑娘那么软。”
说到这里,陈正倒有些好奇阿尔斯楞审美里好看的人是什么样子了,“你喜欢什么样的长相?”
阿尔斯楞愣了一下说:“我?”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何况阿尔斯楞本就生的非凡,陈正盘腿坐在床上,角度刚好对着阿尔斯楞被灯烛亲吻过的脸——暖色的光下,那张硬朗帅气的脸半边藏在黑暗里,眼瞳被映得明亮,高挺的鼻子悬在漂亮的嘴唇上,陈正觉得阿尔斯楞说得有道理,夏清的确没有俊朗的阿尔斯楞好看。
陈正催促道:“对啊,你觉得什么长相好看?”
对面的阿尔斯楞像在沉思,那认真的状态让陈正都跟着紧张,突然阿尔斯楞掀起眼皮看了陈正好一会儿,陈正被盯出了小学生才会有的窘迫,色厉内荏道:“你看我做什么?问你自己啊。”
阿尔斯楞很快垂下眼,他用铁钳来回拨弄煤渣,半天不说话,陈正等得心焦但也不好催,他倒是有喜欢的长相,男生嘛一定要结实硬朗,女孩就像呼河爷爷的孙女那样明艳,总的来说陈正是喜欢漂亮又大方的长相。
“对了,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今年多大了?我们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年纪呢。”陈正一手支着脸,另一手怀抱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塑料“暖手宝”,他回忆起念书时同学几人在宿舍讨论哪个班的女孩漂亮,那时候夏清总会第一个刹住话头,夏清不喜欢讨论这些。
阿尔斯楞放下铁钳子,他脱了外衣,肌肉把那件单薄的里衬几乎撑满,陈正有点羡慕,“你们的肌肉都是怎么练的啊?”他捏捏自己软塌的臂膀略有忧伤。
“我今年二十七岁,比你大五岁。”
陈正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多大年纪?”
阿尔斯楞看了他一眼,说:“娜仁告诉我的,她要我多照顾你。”
“嫂子还好吗?她不气我了?”
阿尔斯楞摇头说:“不气,有我在这里她很放心。”这种话要是换个人说未免稍显自大,但阿尔斯楞来讲就格外合适,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气质像定海神针一样让陈正信服。
阿尔斯楞突然反问陈正有没有谈过恋爱,陈正被问了个猝不及防,脸刷的红了,耳根都有点发烫,还好屋里黑看不清。他磕磕绊绊地说:“谈恋爱嘛,多多少少还是……谈过的。”
陈正没有撒谎,他上高中经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有不少女孩对他有好感。那时候有个瓜子脸小姑娘天天追着他一起回家,说俩人顺路,陈正呆瓜一样真以为人家和他一道,路上也很少交流,骑车到小区门口就各回各家。
这段不算恋爱经历的青春懵懂被陈正暂时拉出来挡避阿尔斯楞的问话,他不想阿尔斯楞把他当小孩看。陈正哗啦哗啦倒豆子一样编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早恋被抓,转头问阿尔斯楞说:“我说完了,你呢,草原上的姑娘那么漂亮,你没有喜欢的?”
蜡烛还有大拇指那么长一截,烛芯顶头的火焰微微摇摆,阿尔斯楞站了起来,他把陈正往床里侧推了一把,说:“该睡觉了。”

黑山与沙拉特旗的另一不同是居住方式,沙拉特旗的牧民分部广、距离远,而黑山恰恰相反,大约是为了用水方便,大部分牧民选择在银蛇湾附近定居,但狗的任务相应增加了,他们需要清早出发去往远方,并在日落前将贪食的羊群赶回家。
陈正的突发奇想有很多,刚认识阿尔斯楞时不敢提,现在每天睡在一起,胆子逐渐大了,“阿尔斯楞,我想去你的车上。”
“钥匙在柜子里。”
陈正走到阿尔斯楞跟前摇摇头,他抬手指着外面道:“我是要去车上,不是进车里,可以吗?”
阿尔斯楞没明白陈正的意思,他放下手里的面盆问:“什么?”
陈正抬起自己手里的本子和笔晃了晃,“我想站到车顶上把你的营地画下来。”
“我的营地什么都没有。”
陈正以为阿尔斯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不同意,没想到阿尔斯楞默默给他搬了凳子,又亲眼见他平安站上去才回敖包去做饭。看来阿尔斯楞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暗示。
或许在阿尔斯楞的眼里黑山和地球上的任意一片草原都一样,但陈正不认可,他去过的地方不算多,可大江南北的特色风景也是见过的。黑山有种奇妙的吸引力,就像童话故事里仙女身上飘着的那层亮闪仙粉一样让人着迷。
陈正站在这片天空下的最高处,目光所及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他看见呼河老人的孙女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衣,她在敲羊圈门口冻实了的水盆,洁白的手腕跟着动作探出袖子,白得晃眼。
入冬了。或许可以说冬天进入了黑山。
“陈正,下来。”温暖柔软的嗓音,阿尔斯楞撩开门帘呼唤陈正,手臂上的青筋露在冬风里,陈正看得牙碜。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用到下车顶也合适,光亮的车顶因为落了雪变得打滑,陈正慢慢蹲下身,他挪了又挪,终于对上了阿尔斯楞先前放好的椅子,一条腿刚伸下去,手臂就被紧紧抓住,冻得僵冷的耳朵上被呼了口热气,阿尔斯楞安慰他说:“别怕,我扶着你。”
刚碰到椅子陈正就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还好阿尔斯楞提前抓着他,阿尔斯楞告诉陈正,现在草还没枯,雪落上去会变得比冰面还要滑,贸然跑跳可能会摔断腿。
“还好你提醒我,不然我可能会像巴图大哥一样住院了。”陈正说完这句话才觉出不妙,阿尔斯楞和他的哥哥巴图似乎有些难以化解的矛盾,他简直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面的陈正讪讪地低下头,暗自为自己这些天的得意忘形而检讨,这边的阿尔斯楞却说:“不会的,我会及时扶好你。”
这种情况说谢谢好像有点奇怪,所以陈正只是慌乱地点点头就埋头奔回敖包里,等到阿尔斯楞进来,他夸张地耸了耸鼻子,大声夸赞阿尔斯楞做的美食好香,似乎那不是一屉普通的包子,而是过去年月里皇家才配享受的满汉全席。
尴尬的氛围在包子出炉时跟着那层白气一起飘散了,陈正吃了几个就开始记录这几天的见闻,他最喜欢的要数呼河老人家的一枚鱼钩,鱼钩是用鱼骨做成的。是老人年轻时钓到的一条大鱼的骨头,据老人回忆说那条鱼大到沙拉特旗的牧民都知道了,大家纷纷骑马来看。讲到这里老人满脸骄傲自豪,“再没见过那么大的鱼,比外头的马槽还大。”
除了呼河老人的故事,陈正还去见了班布尔真正的主人,那位年迈的老奶奶。虽然语言不通,但善良的人性是相似的,每当陈正走到门口,班布尔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告诉老人,老奶奶会给陈正准备很多好吃的,就像最最平常的一对祖孙那样握着陈正的手笑眯眯地看他吃完。
十几天的时间让陈正心里愈发疑惑,娜仁说的排外究竟存在吗?淳朴的黑山牧人和沙拉特旗一样欢迎他,牧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脸上的表情是欣喜快乐的,他们会向陈正展示家里的器具,比如弓箭。
陈正猛地想起阿尔斯楞那天说有人给他送了一把弓,“那天你说有一把弓给我?”
“嗯,巴图给的。”
好久之前陈正跟巴图去猎狍子,巴图确实说过要送他一把弓,没想到礼物是阿尔斯楞送来的。陈正接过细看,弓十分精美细致,连边角处都上了颜色,陈正根本不舍得拿来猎物,他觉得这么漂亮的弓应该摆到玻璃罩里。
“真是谢谢他,可惜我不会用,只能放着欣赏了。”陈正略有惋惜,他心里向往弯弓射箭,可惜没那个本事,何况近年宣传禁猎,不说陈正,就连巴图他们也要减少猎物的频率了。
“你知道我和巴图是兄弟。”
“嗯,阿妈告诉我的。”
陈正到黑山的前几天,巴图的妈妈偷偷叫了陈正出去,老人讲了一些阿尔斯楞和巴图的故事,她希望这个城里来的大学生能帮她开解兄弟俩的心结。可惜当时的陈正对阿尔斯楞充满敬畏,连看都不敢多看,何况说话。
阿尔斯楞坐在矮桌前,高大的身体不舒服地弯曲,像是在纠结用词,他讲得格外缓慢,“巴图比我大很多,他更像是我的阿爸……”
年幼的阿尔斯楞是在巴图的后背上长大的,他和巴图的关系要比其他几个弟兄更好,更亲近,“但是我长大了,他也不是我的阿爸。”
陈正多少了解阿尔斯楞的心态,少年人总会叛逆,何况是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人来教育你,“或许巴图并没有自比父亲的角色,他只是用哥哥的心希望你好。”
阿尔斯楞抿了口茶水,那双总是坚定地眼睛突然没了方向,他看着陈正久久没有开口。陈正的心倏然塌陷了,面前的阿尔斯楞好像一下变成了脆弱的需要保护的瓷,尽管陈正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阿尔斯楞是强大的,他无需一个文化不同的人来开导自己。
“巴图送给你的弓是我的礼物。”
陈正呆住了,什么叫‘我的礼物?’,“你是说这把弓是你送给巴图的?”这算什么事,陈正说着就要把弓还给阿尔斯楞,阿尔斯楞摇头拒绝了,他说:“不,这把弓是巴图答应送给我的成人礼物。”
“那怎么没送呢?”陈正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就要弄清楚这兄弟俩的矛盾症结。
“因为我们吵架了……”
阿尔斯楞上学的那些年草原上兴起了枪热,钢铁器具比传统的手工猎物要容易许多,不仅轻松收获也是成倍的。但是阿尔斯楞讨厌冷冰冰的工具,他厌恶一颗小小的钢珠就夺走动物的生命,弓与箭虽然也在猎杀,但那种力量和枪炮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一百个有名的猎人都比不上一个有枪的卡车司机。
那几年的草原随处可见铁皮卡车,有许多外地来的猎手,他们猎物不为饱腹,是为了赚钱,草原上的皮毛摇身一变就成了精品商柜里的昂贵大衣。
“巴图也买了一把,是人造的土枪。”
阿尔斯楞无法接受自己的兄长也加入了猎物的一族,他受不了家里堆积的皮子,所以一个人跑出去住了。
陈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尔斯楞,不一样的价值观确实令人痛苦,“所以你自己住了七八年。”
阿尔斯楞笑了一下,他笑起来还是一样俊美,只是陈正觉得那笑容里多了些什么。

厚重的云彩遮蔽了纯洁的天空,阴沉的灰色铺盖从远方席卷而来,陈正从呼河老人嘴里得到了最新消息——要下雪了。
雪花在陈正的记忆中是晶莹透明的,是纯洁的碎片,是轻柔似羽毛样的精灵。所以他对黑山的雪格外期待,但阿尔斯楞以及其他牧民紧张的神色又让他失落。似乎周围的人都不期待一场雪,雪更像是某种恐怖的信号,它昭示着还未到来的灾难。
这天阿尔斯楞加固蒙古包,陈正没头苍蝇一样绕着茶几乱转,他的记录卡住了,卡在巴图和阿尔斯楞的故事里,他不知道该怎么修饰那个故事,剥去毛皮的兔子就在眼前,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悬在空中,陈正开始迟疑,究竟什么才是正确。
班布尔的主人托人给陈正和阿尔斯楞送来了一罐苦酒,陈正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刺骨的液体顺着嗓子眼溜进了炙热的胃,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偃旗息鼓了。一个念头逐渐成型,陈正开始动笔,无拘无束的文字逐渐成型,陈正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阿尔斯楞做活时不喜欢穿厚衣服,他说那样会让他的胳膊抬不起来,所以不论冬天夏天,他总是衣衫单薄的去做事,不论是修缮屋顶还是制作晚餐,陈正总是能透过薄透的衣衫瞧到里面铜色的肌肉,今天也不例外。
为了抵御还未到来的雪,阿尔斯楞决定在敖包外再加一圈厚毡,厚实的毡毛和铁皮一样沉,陈正想不出阿尔斯楞是如何在冷风天一个人拖着那一大卷东西来回奔走的。也许这就是那一身肌肉的由来。
“阿尔斯楞!你在后面吗?”
“怎么了?”
陈正抹了把脸顶着风往敖包后侧走,他怀里揣了一个玻璃水杯,里面是刚刚滚好的热奶茶,就出来这么几步已经变温了。
阿尔斯楞几口喝完那罐热茶,催促陈正回房里去:“你回去,我很快就装好了。”
陈正摇头说:“我想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呼呼的风吹得皮肤紧绷,陈正露在外面的手指针扎过一样疼,但他很开心,他亢奋地喊不远处地阿尔斯楞道:“快点,风来了!”
装好那圈毛毡,陈正的手脚都冻得发麻,他跳到床上拿出纸笔又开始写,不仅写大风,还要写风里的阿尔斯楞,阿尔斯楞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一句夸他的话:他的头发被鼓鼓吹起,像雄狮视察领地那般自在……
“你写的人是我吗?”
陈正毫无羞涩,他大大方方地展开那个小本子,密密麻麻的句子里一多半都是阿尔斯楞,他简直像阿尔斯楞的狂热粉丝,“是啊,我写得还不够好呢。”
整理工具的阿尔斯楞像是无可奈何,他咔嗒扣上箱子,脸上少见的流露出几分不自然,“太夸张了,我只是在做平常的事,其他牧民也是这样的。我们都是这样的。”
“那我也只写你,你最厉害。”陈正满口敷衍,他要在几分钟里把自己刚才的心得体悟都记下来,“对了,毛毡用铁丝栓吗?”
“嗯。”
陈正写啊写,一不留神天都黑了,阿尔斯楞侧身躺在床上,粗大的手指关节处被铁皮划开一道口子,大喇喇的露在空气里,古铜色的脸上是被风稍过的红,陈正看着就觉得痒痒。
阿尔斯楞只想歇歇,可耳边沙沙的笔头声像安眠曲一般让他惬意,梦境无知无觉地将他拖走,他看到一片火红鲜艳的花朵开得繁茂,花丛尽头的陈正穿着浆洗洁白的衬衫对他微笑……
“你在做什么?”阿尔斯楞突然睁开眼,陈正吓了一跳,手里的小盒啪嗒一声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陈正捡回那个铁盒笑道:“你睡着了还知道有人碰你啊,我看你的手裂口子了,打算给你擦点药。娜仁说这个是专门治裂口的。”
是先前的狍子油,娜仁偷偷给陈正塞了两盒,还真派上了用处。
阿尔斯楞的神情很奇怪,他喘着粗气,久久没有说话。陈正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张嘴就要道歉,阿尔斯楞突然扯住他的袖子说:“谢谢你。”郑重其事的感谢让陈正摸不着头脑,他嘻嘻哈哈混过这个话题,说:“客气什么,我这马屁还没拍呢。”
下午呼河老人的孙女来了,她戴了一顶纯白的帽子,细密的羊绒将那头漂亮的黑发包裹的严严实实,纤长的睫毛上结着一些小水珠,她背了一筐土豆给阿尔斯楞,“我爷爷想让阿尔斯楞哥哥帮他修一下羊圈,这是谢礼。”
陈正殷勤地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说:“擦擦吧,外面太冷了。”
阿尔斯楞上前接过土豆说:“呼河阿达太客气了,我本来就要帮他的。”阿尔斯楞说话间穿好了衣服,他对陈正招手问道:“你想一起去吗?”
陈正当然要去,他想听呼河老人说不完的故事,也想……和呼河老人的孙女说说话。
在黑山的这段日子,陈正的姻缘运势十分差劲,每每去往呼河老人家做客,老人的孙女总是不在,不是串门就是在放羊,他和心仪姑娘说的话加起来还没超过一只手的数。今天机会来了,他势必要抓住。
修缮羊圈不仅要查看围栏,还要铺平羊粪,那是天然的保暖剂,厚实的羊粪可以在寒冷的冬天为羊羔们提供最天然的热源,等到更冷的时候,只要在羊圈顶加盖就可以熬过整个冬天。阿尔斯楞今天的任务就是摊平羊粪,陈正亦步亦趋跟在阿尔斯楞身后,将他认为不够平整的地方二次修葺。说来惭愧,他还是没有勇气和那位漂亮的姑娘讲话。
因为呼河老人孙女的眼里只有一个阿尔斯楞,她倒茶都只倒一碗,没有陈正的。茶碗摆到阿尔斯楞跟前还会羞羞答答地看一眼,陈正自觉没了希望,但产生的悸动短时间无法消散,所以只好追出来修整羊圈。体力劳动让他暂时放下了对恋爱的憧憬,满心只剩照顾小羊这一件事。
晚上呼河老人说什么也不放阿尔斯楞和陈正回去,他准备了羊排牛肉,还有草原上少见的新鲜蔬菜——西红柿。
西红柿是草原上最容易储存的蔬菜,但即便如此陈正也没见过几回,上次阿尔斯楞从沙拉特旗带回来一筐,早被他零食一样吃光了。某天他去拿,看到空空的筐子里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保水纸,心里愧疚了好久,阿尔斯楞安慰他东西买了就是要吃的,谁吃都一样。陈正发誓,将来阿尔斯楞去他家做客,他一定买十筐西红柿让阿尔斯楞吃个够。
今天老人奢侈的准备了糖拌柿子,和在阿尔斯楞家不一样,这次陈正吃的很小心,他吃了两三口就放了筷子,转头去扒肉吃,阿尔斯楞问他说:“你不是喜欢吃柿子吗?怎么不吃了。”
陈正心说又不是吃你的,现在是做客,要是饭桶转世一样还不被人笑话死,但话不能这样说,于是他腼腆地摇摇头,说:“今天太冷了,吃不下。”
阿尔斯楞若有所思道:“可是前两天的天气也很凉,我以为你很喜欢呢。”
简直是拆台!陈正还是头一回发现阿尔斯楞有这样的恶趣味,他用眼神示意阿尔斯楞别讲了,因为呼河老人的孙女分明躲在灯影下偷笑呢。阿尔斯楞却像看不懂陈正的暗示,他真诚认真地往陈正碗里夹了几块西红柿,善解人意的和大哥哥一样,说:“吃吧,我过几天还会回去,到时候给呼河阿达多买一些。”
一餐饭吃得陈正只记得西红柿,出门后他气得不说话,还是阿尔斯楞先问他,“你在生气吗?”
陈正回复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走那么快。”
陈正转头盯着阿尔斯楞,说:“我冷。”
阿尔斯楞却笑了,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现在一点也不冷,明天要下雪,下雪的前一晚是不会冷的。”
陈正吸了一口气,大声说:“我吃西红柿冻着了。”他脆弱的暗恋在贪吃里无疾而终。最丢脸的是,呼河老人的孙女刚才送他们的时候悄悄给陈正塞了两个西红柿。陈正从兜里扯出那两颗漂亮的红色果实看了看,他举起他们对着星星喊:“再见了!”

下雪了。
半夜陈正迷迷糊糊听到苫布兜着风的声音,咚咚的动静简直像拳头砸到牛皮鼓上,他爬起来发现阿尔斯楞的铺盖是温热的。
扫雪。这是陈正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他穿好衣服探出头去,果然看到阿尔斯楞拿着铁锹铲雪,他的动作很快,两下就开出一条小路,陈正喊:“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回头看看他,说:“回去睡觉吧。”
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睡觉,陈正摸出副手套戴上,做了心理准备一个猛子扎到外面,他找了扫帚帮忙扫雪,两个人的动作要比一个人更迅速,门前很快出现了一条可供俩人同行的小路。阿尔斯楞回车里找了很多小旗子,他把小旗子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插好才对陈正解释说:“雪很大,如果没有标志我们会找不到路。”
“那昨天你说要回沙拉特旗,开车会不会迷路?”
“不会,路上会遇到插旗子的人家,还有银蛇湾能辨认方向。”
敖包里像温室一样,陈正揉搓着耳朵感叹道:“真是不一样,我还觉得我家的冬天就够冷了,没想到这里才是雪原。”
陈正是今年春天才来的,他还从未体验过如此原始的冬天,脑袋里还是浪漫的银装素裹,哪里想得到这里是寒天雪地,“你的羊群怎么办?”陈正记得阿尔斯楞的草场也有很大一片,阿尔斯楞说自己来黑山是有事要办,可这些日子陈正也没见阿尔斯楞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娜仁会帮忙照顾。”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阿尔斯楞说:“雪停了。”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这次你可以和我一起。”
陈正又有了新的盼头,他还真是十分想念巴图一家,还有自己的学生格日勒。除了巴图一家外,陈正还想去一趟镇上,夏清那里一定有他妈妈寄来的东西和信件,他已经有大半年没回家了,父母亲人肯定十分想他。还有夏清,不知道他和钟少逸相处的怎么样。
陈正觉得夏清和钟少逸的友情一定突飞猛进,连他这么慢热的人都被逼得主动交往新朋友,何况本就能言善辩的夏清。
可越盼什么越不来什么,黑山的雪像梅雨季一样来了就不走,雪花又密又急,这时的雪毫无美感,人站在一望无际的白茫大地上心里只会升起恐惧。当抬头是扑簌遮眼的雪花,低头是看不尽的雪地时,眼珠瞳孔会产生生理性的病变,陈正一开始不知道,每天美滋滋地往外边跑,直到某天他的眼睛痛了一下,再睁开只能看到跳动不休的雪花,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阿尔斯楞!阿尔斯楞!!”陈正伸展手臂慌张地大叫,他什么都看不清,眼睛失去了探查能力,双手胡乱摸着,脚下缓缓挪蹭,凭着记忆往敖包的方向走。可走也不敢乱走,陈正看过一篇报道,说人的左右腿不一样长,闭眼走会兜圈子,他不怕兜圈子,他害怕迷失。
耳边是雪声,脚下是虚虚实实的雪,陈正又怕又急,声音都被风吹得发抖,“阿尔斯楞……你在哪里?”
好巧不巧阿尔斯楞去车上取东西,哗啦啦翻找东西的声音把陈正的呼唤藏了个严严实实,当阿尔斯楞听到陈正的呼声时,陈正已经走出去好远的距离,他一边走一边喊,好不可怜。
阿尔斯楞那一刻的心都揪紧了,他大喊道:“陈正!站住!”他急步跑过去拉住陈正慌张无助的手,说话都不自觉地带着气愤:“你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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