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没这么大阵仗,一般是给她的零食里加老鼠药、衣服里别根针、手写信的信纸上喷迷魂水……这些。所以我们这两年不收任何礼物了,给她的东西都要助理先试过才给她。”
“在日本?还是在香港?”
“都有,大部分是在日本。”
关正英说:“最近我会增加阿雪和你身边的人手,需要其他的资源你们要第一时间和我说。”
江去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和阿雪上车前,阿宏来找过我。”
关正英蹙眉:“他又找你干什么?”
江去雁大致复述了之前的对话:“我不是觉得他要害我和阿雪,我知道他不是坏人,而且我跟他讲明白你的意思后,我感觉他是听进去了的,他只是有点误会你。”当着人家爹地的面,他不好把话说得太刻薄,“就是不知道他舅舅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误会。”
“出了事,阿昌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我。”关正英交代,“在妹妹下葬当天、他的地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很恼火,这是对死者大不尊敬,所以他主动要求由他来查清楚是谁做的,他会给我一个交代。”
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江去雁问:“那你觉得呢?”
关正英说:“祖宗定的规矩是孝期不能沾血,不吉利的。但世风日下,现在的人还讲不讲祖宗规矩不一定。最好不要是他,不然阿芳那点旧日的情面我就没办法讲了。”
江去雁担心的是小女孩:“我是没关系,但阿雪她经过这一次,心理恐怕要有阴影的。”
“什么叫你没关系?”关正英给了一个严厉的眼神,“你和阿雪,都有关系。”
江去雁有他这一句话心里就满足了:“知道你是好老板,为员工着想。她是女仔嘛,娇贵一点,我是男的,磕磕碰碰碍不了大事就算了。”
关正英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十指若即若离地摩挲:“有时候,我还宁愿你是女仔……”
他是自言自语,但江去雁听得分外清楚,脸上一下子烧起来。
关正英没说后半句,暧昧的话掠过去了,他又换了冷静的语调:“这件事,我一定要有个说法,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但是你不要多参与进来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等处理完了我会告诉你。你先休息,公司的事情转给maggie,有其他问题你随时给我电话。”
江去雁心乱如麻,只讷讷地点头应和。
直到把人送出了病房,他才反应过来气恼——
关正英怎么回事?最近为什么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以前不这样的啊!
因为医生担心脑震荡和脑内出血等问题,江去雁在病房里住完了整整一周才出院。关雪心伤势较轻,老早就回去和男朋友约会甜蜜,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无所事事地发呆,只有晚上罗家君来探病和他聊天的时候才有点乐趣。
出院当天关正英亲自到场,电话指挥搬家公司把深水埗的屋子搬空,一车拖走挪去了铜锣湾。关老板本人载着江去雁从医院直接到新家报道,连个和旧屋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江去雁本来以为他说搬家是玩笑话,没想到真的要搬,他在深水埗已经住出了感情,一下子换地方很不适应,在车上耍赖撒娇不愿意上楼,被关老板威胁要抱他进门跨火盆,才不甘不愿地接受了公寓钥匙。
一班四九在屋子里收拾打扫,见了他就喊雁哥,喊得江去雁头皮发麻。关正英是下了决心要加强安保措施,把江去雁和关雪心安排住在同一栋,楼下马仔不是装作遛狗看报,就是喝咖啡谈天气,屋子门口还要站两个西装革履的大汉,门神一样雷打不动。
罗家君来庆祝他乔迁之喜,被守门神吓得以为自己走错地方,闹得江去雁很尴尬。
“再过多两个月,我是不是来找你都要先被搜身啊大佬?”罗家君觉得太夸张了,“真是离噻谱,二十一世纪了还演古惑仔?你们不是已经legalize了吗?”
江去雁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I strongly protested against it!没效。”
罗家君调侃:“又送车又换房,还请来这些牛鬼蛇神,我要是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你被关正英金屋藏娇了。到底是做VP还是做娇妻?”
“收皮啦你!”江去雁作势就要打他。
罗家君笑嘻嘻地躲过一击,拎着新鲜买来的食材就去找厨房,一边走一边感叹:“你真是发达了,厨房都这么大,月租要多少啊?你给还是关正英给?哇!这窗外面景色好靓啊!”
江去雁在旁边帮手,他们准备晚上打边炉:“你怎么只买菜不买调料的?这怎么吃?”
罗家君环顾他空空如也的厨房:“我怎么知道你这里没调料嘛。”
“新房我还没来得及买。你先把菜洗了,我下楼一趟。”江去雁只能自己出门。
他搬来新家也还没有时间在周围走动,一切都觉得新鲜。铜锣湾和深水埗完全不同,高档小区的楼下是花园亭台、小桥池塘,足球场和篮球场分设在东北角和南角上,慢跑道在绿化带里蜿蜒来回,没有了糖水佬和杂货铺,取而代之的是大型商超、食品连锁店和美容院。
在超市买了调料后,江去雁就逗留在美心西饼店的橱窗前——他是喜欢吃甜食的,尤其喜欢做得漂漂亮亮花花绿绿的西式点心。刚来香港的时候,模特公司的经纪人请他吃过一次美心的蛋糕,之后他就念念不忘,单纯地认定美心就代表最高级的甜点。后来因为做模特要保持身材他一年都不允许吃一次点心,再加上经济拮据,要吃也就是在梦里尝尝味道。
直到进了关家,在富正领了第一个月工资,他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心买蛋糕,完整一个2磅的蛋糕带回家吃了个爽。再后来,他跟着关正英见了世面,自然也知道美心算不上高级货,但初心不易更改,每次路过带着奶油水果香气的西饼店他还是想要驻足。
“Vincent?”女人惊讶地从他背后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江去雁正让店员打包巧克力蛋糕,转头就见杨佩娴:“好久不见。我住在这里的。你呢?”
杨佩娴也住在这里:“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从来没遇到过你哦。最近搬来的?”
“是啊,就是前两天的事情。”江去雁笑道,“这么巧。你住哪一座?”
杨佩娴指着最后面的一栋楼:“3座。恭喜你乔迁。”她抢了一步上来帮江去雁付巧克力蛋糕的钱,“我事先不知道,蛋糕就算作是为你庆祝的薄礼吧。”
“多谢多谢,看来今天真是我好运了。”江去雁看到她手上也拎着菜,打趣她:“Senior Partner也要自己煮饭啊?”
“是啊。”杨佩娴笑一笑,“外面吃腻了,自己做还好点。”
江去雁看着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想了想:“我和阿君要打边炉,不如一起来?”
于是,兄弟看球吹水之夜变成两性关系交流会。
罗家君看到好友买个调料就能带女人回家,嘴巴惊得合不拢:“喂,你不是要一步到位吧?买车换楼然后马上就泡妞?明天是不是就要生个BB出来?”他刻意压低声音强调,“人家好歹是Senior partner,上了就要负责任的了。”
“躝——”江去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她送我蛋糕,叫上一起吃个便饭而已。”
罗家君吹了声口哨:“吃个饭、喝点酒,差不多了就可以生BB啦。”他拍着胸脯保证,“等会儿要不要我找个借口先走?你给我个暗号,兄弟绝对配合!”
江去雁懒得和他讲,把手里处理干净的海鲜装在盘子里端出去,然后招呼杨佩娴自己拿饮料看电视:“你当自己屋企,随意点,我和阿君平时没什么规矩的。”
“你这间屋子和我那间户型正好一样,不过你这间新一点。”杨佩娴已经转了一圈,顺手还帮他收拾一些沙发上洗过没来得及折叠收拾的衣服。
江去雁在试锅子里的汤头:“新很多?这样都能看得出来?”
“你这座是二期,建得晚所以新嘛。”杨佩娴觉得很有意思,“你换房都不打听这些吗?连住的什么房子都不知道?”
房子都不是他决定换的。江去雁怎么可能知道,但他不方便多说:“是我朋友刚刚好空出来的房子,给我占便宜住着,所以我也没多打听。”
杨佩娴指了指门口露出顽皮的表情:“是外面那些穿西装的‘朋友’?”即是两位守门保镖。
江去雁打着哈哈:“来来来,坐,开饭了!”
三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一同举起啤酒罐干杯。电视机里正在放《卫斯理》,蒙嘉慧扮演夜总会妩媚女歌手,歌声袅袅,余音缭绕。
“我还是喜欢她扮医生那一身,”罗家君一边喝酒一边指着电视里的女主角,“白衣天使最突出她的气质,妆浓了反而没有那个味道了。”
江去雁没看前面的剧情:“所以她到底演了个什么?怎么又是医生又是女歌手?”
杨佩娴解释:“她好多身份的,男主角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她是医生,这是第二次,她又变成上海青帮大佬的情妇,现在大家都还没搞清楚她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有人猜她不是人类。这是科幻剧来的,说不定是外星人。”
“你喜欢看?”江去雁以为高级合伙人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煲电视剧。
杨佩娴是为了男主角罗嘉良:“Gallen靓仔嘛,我好中意他的。《创世纪》我看了三遍。”
罗家君插话:“嘉慧不是情妇,和大佬其实是父女关系。TVB播得快一点,后面有讲。”
杨佩娴看向江去雁:“原来是误会。”
江去雁没注意到这个眼神,他正从锅子里捞了一筷子肉给杨佩娴:“你喜欢Gallen这种花花公子的类型?那你要小心哦,他绯闻好多的。”
“我知道,最近又和萱萱被拍到了嘛。”杨佩娴吃得额头冒汗,把外套脱了,衣袖捋到胳膊上,一头长发扎起来,“唉,我也没想到啊。他和他老婆本来看起来很恩爱的,13年长跑啊,我还以为他很专情很顾家来着。没想到男人都是一个样。”
“你不要把男人一棒子都打死啊,也有专情的好男人的。”罗家君不赞同。
江去雁嗤笑:“呐,讲这种话的人通常就不是什么好男人。”
杨佩娴大笑。喝酒喝开了之后,她没有刚进门时候的局促,她用纸巾擦着头上的汗,刘海被汗水沾湿贴着她的额头和脸颊上,腮边因为吃辣变得通红。火锅翻滚的热气熏烤着她,她拉了拉领口扇风,丝质的白衬衫晃动间倒映出里面内衣的轮廓。
“他不是好男人,那难道你是?”她歪着头凑过来笑问。
江去雁没有看她,不着痕迹地往后方的沙发上靠,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啊。你不要误会,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来的。”
杨佩娴没有再逼近,也大方地收回了身体,装作赌气似的说:“是你自己承认的,那就是我说对了。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江去雁想了想怎么回答她比较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杨佩娴一边笑一边摇头。
“这句话其实是很准确的。”江去雁解释,“男人呢,真的是很贱格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到。越是得不到的,他才会越想要,才会有那种征服和追求的快感。所以女人呢,如果你太好追,两下就被泡到手了,男人就兴致缺缺,没有趣味。反而你不理睬他,不给他机会,让他觉得得不到,他可能一直心心念念着你。”
杨佩娴听得认真:“那你呢?你也是男人哦。”
江去雁大方承认:“是啊,我也是男人。”
“那你得不到的那个人是谁?”
“就是还没找到嘛。我这么靓,想要什么人不是很容易的事?”
杨佩娴揭穿他:“那就是有啦。你不要否认,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谁眼光这么高,你这么靓仔她都不喜欢?高岭之花啊?噢!原来你喜欢这一型。”
江去雁一口咬定:“都说没有啦。不要这么八卦,太八卦的女人不讨人喜欢的。”
喝到最后三个人都有点多,客厅狼藉遍地全是啤酒罐。江去雁见杨佩娴不太清醒,本来想送她回家,合伙人大手一挥推开他,踩着高跟鞋稳稳当当就出门了,看得江去雁心生敬佩。
他自己穿拖鞋在屋子里晃荡都觉得飘飘然不踏实,锅碗瓢盆来不及收拾,匆匆洗了个澡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睡晚了,第二天是关雪心的拍摄日他都差点迟到。
虽然说是休假,但想要真的无事一身轻其实不太可能。
江去雁身兼数职,平时就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来用,哪怕下班,手机也是24小时不关机的,从来就没有所谓真正的“休息”。再加上,他手里多是核心业务,还掌握着大量媒体渠道和资源,资历长,经验丰富,所以很多工作只有他能做,很难找到人去接替。
另外,关雪心的行程通告江去雁一直是亲自跟进的。未成年的小女孩在名利场里需要可靠的、忠实的、成熟的经纪人教导照顾,这也是为什么做爹地的关正英再三郑重嘱托。江去雁其他工作哪怕暂时推开,关雪心他不能不管。
这是关雪心回港后接到的第一个奢侈品牌代言,江去雁很重视,从谈代言到合同签约全程都亲自参与,拍摄计划也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定好,服装、造型、场景和拍摄方案都经过和品牌方反复沟通协调。
除了常规的宣传照、封面图以外,品牌方这次额外增加了广告片的拍摄需求,据说这条片子的投入打破了品牌方的以往预算,直接人工搭造了一个拍摄场景,还租借豪车、空运大量的新鲜花卉作场景装饰,并找来品牌方御用的模特给关雪心配戏。
“CUT!”导演喊停,“Joanne,你从车上下来后,不要马上离开车的身边,可以摸一下车身,有意无意看看周围,在后视镜里检查一下自己的口红、衣服。动作要show off一点!”
拍到下午,关雪心累得表情已经有点木,但还是坚持重来,直到导演满意喊过。她走到监视器前面看效果:“哇,这个角度好有feel啊,还有点复古的感觉。”
江去雁摸摸她的头发:“辛苦了。Good job。”
导演也看得津津有味:“这副画面让我想到Vincent以前也有一张差不多角度的。”
“我?”江去雁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关雪心好奇:“我要看我要看!有没有照片?”
导演把手机里一张照片找出来给他们看:“好多年了,你那阵子才出道,在香港车展我拍过你的,你可能自己不记得了。这套白西装我收藏了好久,一直不舍得删,每次看每次都惊艳。我记得当时报纸写你是‘皎皎白玉兰,客种在香江’*,真是好一个‘香江白玉兰’。”
那年又流行起周润发演许文强时穿的拖到小腿那么长的西装大衣,经纪公司赶潮流也给他们其中几个模特配上了,但这件衣服不是那么好穿的,又要够高,又不能太瘦,肩膀要撑得起同时不能显臃肿,人的气质也要符合这样洁净的颜色,要不然就像是在披麻戴孝。
也幸亏江去雁那时候刚出道,脸最扛得起造、心性又还单纯的时候,才能把翩翩白衣穿出赛雪欺霜、静水幽兰的味道。连一向刻毒的港媒都不吝溢美之词。
“原来,”关雪心看那张照片看得出神,“爹地讲的都是真的。”
导演越看越对自己的艺术品位感到满意:“你们两个一个是天真浪漫,一个是冰清玉洁,都靓,这两幅我要自己印出来放在一起才行。”
江去雁一身鸡皮疙瘩:“有没有那么夸张,谁年轻的时候没靓过?”
关雪心灵机一动:“不如就地多拍一张啊。反正也有一部车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15年前后对比。拍出来我也要印一套。”
导演转身去问服装师:“有没有白西装?长短都可以,白的就行。”
今天来拍配戏的模特不少,所以服装部准备的衣服很齐全,“有。”服装师看一眼江去雁的身段,从衣架上挑了一套:“先试下尺码啦,不行再换。”
江去雁自己还没发表意见:“喂!我不能说不行的吗?我不要拍!我不要!”服装师没管他要不要,把他推着就往试衣间去,并招呼化妆人员过来准备。
要等他换衣服化妆,导演宣布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关雪心坐在监视器旁边的折叠椅上,裙子太紧勒得她有点喘,她想把腰带松一松,从化妆间出来她就听到后面的工作人员一阵骚动。她顺着人群的喧哗回头望去,就见几个拍摄助理推着餐车过来,饮料和点心摆满了整架小车,下方的架子上还有成打成打的小礼品袋。
这时,有人拿着大束的鲜花过来给关雪心。
“关老板来探班了,这是给小姐你的花。他还送了饮料点心和小礼物给所有工作人员,真的好周到,老板果然是最疼你的。”助理嘴巴很甜。
关雪心目光越过人群一眼找到了她的爹地,她惊喜地跑过去,“爹地!”
关正英一手接住女儿搂了个满怀:“女大十八变,今天好靓啊。”
关雪心开心地亲他的脸颊:“我哪一天不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关正英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发顶:“来看看你。阿雪上班乖不乖啊?”
关雪心很骄傲:“我当然乖啦。”她拉着关正英看自己的工作成果,“好不好看?以后我不做model去演戏我看也可以。爹地你买个电影公司吧。”
也就这位千金大小姐敢这么提要求。关正英也宠着她:“好啊。阿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品牌负责人和几个副导演都过来和大老板打招呼。关正英想和导演本人说两句话,没找到人,关雪心就给他指着不远处停放着跑车的地方:“他在给Vincent拍照。”
关正英好奇:“怎么是他拍,不是你拍吗?”
“我们工作之余玩怀旧嘛。”关雪心带他去看一身白西装的江去雁:“是不是靓到爆?一点也不像是35岁的人,说他是刚出道的我都可能相信。”
江去雁正从车门处转身,西装外套衣摆微扬,周身好似雪光盈盈。
关正英脸色一沉:“谁让他拍这个的?”
关雪心还没注意到爹地的心情变化:“是导演给我们看了一张他15年前的照片,所以就拍一个15年后的对比。放心,不会耽误我的工作的。”
“叫导演撤了。”关正英淡淡道,“以后也不允许拍,已经拍了的删掉。”
关雪心莫名其妙:“为什么?只是拍来私藏,又不是拿出去卖。”
关正英睨她一眼:“谁想私藏?”
他是威势强硬,夹带隐怒的。关雪心一惊,来不及细想缘由,身体本能地先行一步去把导演拉回来,并要求删除照片。
江去雁也发现了关正英在场,他站在车旁浑身都是僵的,脸色惨白。
会看眼色的关大小姐及时驱散旁人,清空场地。
关正英只平静看了江去雁一眼:“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皎皎白玉兰,客种在香江:改自明代王谷祥的《玉兰》第一句——皎皎玉兰花,不受缁尘垢
江去雁只想逃走。
他觉得自己又变成那个19岁任由林至芳宰割拿捏的玩物。关正英审视的眼光让他无地自容。
他甚至想不出来一句辩解的话给关正英。
但关正英很温和,还笑话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出来抛头露面,丢架。”
“那也是你没脸。”江去雁避开了他的眼神。
关正英深表认同:“让VP出来卖,是我这个Chairman的重大失职。看来要补偿一下才行。”
江去雁笑也笑得不自然:“你话事。我去换衫。”
关正英拉了他一把:“不用换。这套就行,正好适合晚上去吃饭。”
“衣服是品牌方的,不是我的。不要扯!哎呀,好贵的!”江去雁被他拉着往外走,“去哪里呀?我工作还没做完,好多人等着我的!”
“我还买得起一套衣服。”关正英不在意:“听老板的话也是工作。老板现在让你跟他走。”
他们从片场出来上了关正英的车,车子开到港口,再从码头转上私人游艇。
海浪将他们推入深深的黑沉的响着悠长船笛的夜色里,潮声依旧,海风卷着水汽往脸上扑,咸苦而湿凉的,像一个旧社会女人的眼泪。
“这是……”进了船舱,江去雁看到摆设了蜡烛和鲜花的长桌,桌边只设两把椅子。
关正英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坐下,“有些事情在这里处理,比较方便。”
这时,秘书麦叙文带着保镖把两个被五花大绑、血肉模糊的男人带了过来。
江去雁一惊,立刻明白过来这是那天追车案的凶犯。
“还有两人在被抓之前已经自尽了。”麦叙文解释情况,“这两个人是到车行修理严重损坏的车驾的时候被林董查到抓获的,经过核实,确实不是林家的人。”林董就是大太太的哥哥,林家现在的实际掌权人林至昌。
“他们的身份也已经查清楚。这位叫陈四豪,外号豪仔,”麦叙文指着左边的那位,“32岁,职业是车行洗车工,有过犯罪记录,因贪污受贿罪、公职人员行为失当罪被判9年有期徒刑,1998年出狱。事发前,他收了主谋之一张保泰两万现金后,偷走车行两部桑塔纳作为犯罪工具。当天的追车路线也是他规划的。”
至于另外一位,就是主谋之一张保泰。
“张保泰,也是刑满释放人员,同样罪名、同年入狱,被判13年有期,2001年才出狱,出狱后一直无业。陈四豪承认两人是旧友,在入狱前就已经认识,在狱中也一直有联系。一个月前,他找到陈四豪说出了追车计划,先给了陈四豪两万现金,承诺事成后再给两万。当天他坐在陈四豪的车上,陈四豪负责开车,他负责枪击。携带的枪支是他自己改造的。”
江去雁做了个深呼吸,在震惊中努力消化大量信息:“两个以前都是公职人员?”
麦叙文点头:“入狱前,两人都在警务处供职,因为收受了巨额贿赂被ICAC逮捕起诉。”
江去雁算了算:“9年有期1998年出狱,那他就是1989年入狱的。”他猛地一激灵:“他们是当年逼供我的警员和警司!”
关正英这时才开口说了上船后的第二句话:“问清楚动机没有?”
“张保泰受尽酷刑没有开过口,陈四豪则透露他们是对被举报坐监怀恨在心,才策划了追车行动,想通过伤害大小姐的方式来报复老板您。至于Vincent,应该是无辜受牵连,他们并不知道Vincent当时也在车上。”麦叙文陈述得有条有理,“但我们认为,陈的话也可能存在水分。如果真要复仇,最后关头他们完全有余地补枪杀人,大费周折却没真正死人,甚至都没有人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复仇一说很难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