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晚课就已经是十点半,他坐公交回到观塘住处,已经近午夜。楼下冰室的电视机里还在放新闻,“南方谈话”发表,北京坚定了要看到香港回归的决心。
一辆保时捷停在单元楼下,江去雁上楼前多瞥了一眼,认出来是关正英的车。
他一惊,就见前方驾驶座司机摇下车窗:“你总算回来了,老板等了你好久。”
江去雁没想到关正英这么晚跑来这里找他:“他在上面?”
司机点头:“是啊。你快点上去吧。”
江去雁噔噔噔跑到楼上,就见大老板关正英一身休闲衣服出现在墙漆斑驳、小广告遍地、充斥着垃圾臭味的走道里,臂弯里抄一件西装外套,笔挺笔挺干站在铁门前。邻居阿婶时不时从自家门缝里探个脸出来看一眼这个奇怪的男人。
“老板。”江去雁尴尬地走过去,“你有什么吩咐叫秘书打电话给我就好了。怎么亲自来?”
关正英喝了酒,一身的酒气,但意识是很清醒的,看着他微笑:“是我临时起意。”
但是起的什么意,为什么临时起意,他又不解释。
江去雁立刻察觉到关正英的不正常,一般来说,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上班时间关正英会直接在公司找他,或者让秘书传话;如果是为了做戏给大太太看,找他“过夜”,则要么直接让他去关宅,要么到关正英外面的公寓。关正英从来没有主动跑到他的住处来过,而且是在冷清午夜、喝多了酒的情况下。
他揣测着老板的心情,先把门打开让关正英看里面极端的居住环境:“不是我不想请你进来坐,老板,实在是……没地方坐,而且又乱又污糟,不好意思啊。”
关正英好像完全不介意,长腿一迈就进去了。
他站进来后,江去雁就真的是连转身的位置都没有了。这间90呎不到的劏房,床在马桶旁边,中间用一块塑料板隔起来算作“独立卫浴”。洗手台连着煤气灶做成厨卫一体。床头紧靠窗户,床尾延伸出来两面墙都被简易的折叠衣柜和箱子占满,物品摞到了天花板,将能利用的空间利用到极致。
中间剩下一人宽的过道,站两个人就完全塞满,多一只老鼠都容不下了。
“是小了一点。”关正英好像也不惊讶,“你一直住这里?”
江去雁弯腰就能够到灶台,烧水找茶叶:“去年搬过来。以前在九龙城那边。”
关正英坐在他的床上,将上万块的西装外套搭在洗得黄黄的床单上:“不用麻烦煮茶了,给一杯滚水就好。这么晚还打扰你,没吓到你吧?”
他这么有礼,反而是江去雁不好意思,他的小屋子连多一只茶杯都没有,只能把自己的杯子一干净给关正英用。
关正英接过杯子,热水安抚了他被酒精折磨的胃,他稍微往后一靠,靠着墙揉了揉自己的腹部,发出一声叹。江去雁想起来,前几天秘书说这周是林至芳父亲的大寿,看来关正英今天应该是去吃岳父的酒席了。
“我有点胃药,你要不要吃?”江去雁自己也是喝酒的,家里备着一些中成药,“很有效的。”
关正英笑着把药吃了,才说了来意:“本来是想去酒店的,但是不喜欢酒店里那股味道,又不想去其他地方,路过观塘,想起你住在这里,就过来了。借你这间房给我瞓一晚,我让司机送你去酒店瞓。”
江去雁听出来了,今晚岳父大寿的酒席,关正英吃得很不愉快。
“老板你看得起我这间房,是它三生有幸,事先声明,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但这里真的睡不舒服的。”江去雁实话实说,“我这张床都没有你这个人那么长。”
关正英笑看他:“你也很高啊,这张床肯定也没有你那么长。你平时怎么睡?”
“不就缩着一双脚睡咯。”江去雁习惯了。
关正英说:“你都能睡我有什么不能睡的?”不等江去雁再说,他继续,“你不要以为我一直住半山,似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住劏房的。笼屋虽然没住过,但是再小一点,住在香堂的厕所里面也住了八年。你现在还有道板子隔着,我是连板子都没有的。”
江去雁知道他吃过苦,但是没有把这么具象的场景和他联系在一起过:“真的?”
“我从小都是用凉水冲凉,没用过热水,我长到十岁都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这么冲凉的。直到我被坐馆带到他家里,第一次见到浴缸这种东西,还以为有钱人尿壶都要造得那么大。”关正英莞尔:
“其实都不算有钱人,只不过我是特别穷。”
江去雁这里倒是有热水,但也过了时间段了:“现在不穷就好啦。”
关正英点头:“运气好,爬了上来。”
年轻的江去雁不觉得成功是靠运气:“运气好就不会那么穷啦。是你自己有本事。”
“我有本事?”关正英当他是拍马屁,自嘲道,“我有什么本事?我连公司一个出纳都开不了,这叫有本事?”
江去雁一愣,没想到还和这件事有关系:“是那个林……”
关正英也不怕他知道:“在家里,他是长辈,见了面我要叫一声阿叔。在公司,他从没当过我是老板,出了事嬉皮笑脸!”他隐含怒气,“今天在外面吃饭,我还要向他敬酒。各个现在都说我这个老板当得窝囊,他们以为我愿意?”
江去雁突然觉得眼前的关正英有点可怜。
关正英低头看着小破杯子里的水面:“开公司的时候,岳父确实资助过我不少,所以看在这些昔日的情分上,家里能帮衬我就帮衬,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是这次是给公司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失,他一个小错误,我要搭上百万给他来填坑。”
江去雁一惊:“这么多?”
关正英以为吓到他了:“是我不好,大半夜找你说这些……”
“没事,我一向睡得很晚的,不要紧。”江去雁这时充满了同情怜惜之情,“我一直以为做老板很潇洒很风光,又有钱又被人捧着,原来老板你也有这么多委屈……”
关正英反而笑了,觉得他很可爱:“老板也是人,做人就一定会有委屈的。”
江去雁把他喝空的杯子拿走,再续上热水,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颗朱古力来给他。
“最后一颗了。这个叫费列罗,好贵的,很好吃。你吃吧。”他帮他揭开糖纸,仔细介绍糖果,“小心里面软的朱古力流心,会掉到手上的,流心里面还有坚果。”
关正英很少吃这种东西,但他知道这个牌子的朱古力最近很流行,是情人节拿来送礼的奢侈零食,秘书室的小女孩收到一盒高兴了很久。
他把朱古力还给江去雁:“你吃吧,既然这么贵,不要浪费了。”
江去雁也没有别的好拿来安慰他:“没关系,我吃过了,你吃吧。吃点甜的对心情好。”
“那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关正英退一步,“你先咬,剩下的给我。”
江去雁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咬了一小口,又被他说“再咬多一点,大口一点,”直到那圆圆的巧克力球里面坚果都被他吃了,剩下半个巧克力壳的时候,关正英才接过来。
果然有掉出来的巧克力流心酱沾到了关正英的手指上,被他放到唇边吮去。
江去雁看得心跳一阵突然加速,才意识到这种吃法是多么的亲密。
“多谢你的朱古力,很好吃。”关正英故意看着他笑,“现在心情好很多了。”
要不是屋子里灯光昏暗,江去雁觉得自己会被看出来脸红了:“那……”他脑子转不过来,话都说不利索,“那……不能把人调去别的部门吗?出纳的位置太紧要了吧?”
“我本来是坚决要把他开掉的。”关正英吞掉了朱古力,但接下来喝水的时候嘴巴里都是甜的,“岳父再三求情,又逢他大寿,我不好驳老人家的面子,只能先调去别的部门,事不过三。”
江去雁灵机一动,“老板如果你真的看不下去这个废物,不如把他调到模特部打杂,我有办法让你不用fire他,他倒过来主动辞职。”
关正英没想到他能帮上忙:“你?你有什么办法?”
江去雁冲他眨眼,凑过去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了几句。
关正英满意地摸摸他的发顶:“果然是阿雁最叻。”
江去雁感受到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脑后,动作那么的轻柔而甜蜜。
“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关正英知道多留只会让江去雁不自在,“我去酒店吧。你早点瞓。”
江去雁把他送下楼,他又改变主意了:“既然要做戏,不如做足,你也来吧。”
反正他们俩“做戏”也不是第一次,江去雁乐得在宽敞舒服的酒店睡——关正英套房里面那张沙发都比他劏房里的床要大。
第二天两人还刻意“起晚”,并同坐一车来上班,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排走进公司。
到了周末,大太太林至芳果然来人传话要见江去雁。
江去雁于是一早就到了关宅。林至芳刚起床,听佣人说江去雁天不亮就来了,等在外面四个多小时。她穿着晨衣迆迆然下楼,到了饭厅,叫人把小男模领进来。
佣人端着早饭鱼贯而入,江去雁走在最后面,到了女人跟前,就听林至芳冷冷一句——
“跪下。”
林至芳斜乜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江去雁低着头:“太太明说吧,阿雁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你不知道?”林至芳轻蔑地说,“我都听得到你肚子里的算盘怎么打的,你自己还不知道?”
江去雁当真一脸迷茫委屈。
林至芳觉得他在做戏:“我问你,正英为什么会突然把阿叔调到模特部?”
江去雁才反应过来:“老板说,是太太家里的亲戚,让他到模特部学习经验,因为我是太太的人,所以互相照顾也方便。他昨天才来报道的,我只见过一面。怎么了吗?”
林至芳一巴掌照着他就扇了过去!
“互相照顾?”林至芳冷笑:“就凭你,也配?”
江去雁把头低下来,颊腮薄薄的皮肤被她的金戒指刮出一道红痕。他紧紧抿着唇也不顶嘴,也不应和。
后头的老婆子把热好的燕窝拿过来:“太太消消气,为着一个外人,不值得的。”
林至芳喝着燕窝,当真是个贵妇人似的:“有些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以为自己不是外人,甚至妄想着登堂入室,把别人的家当自己的家,我当然要和他说明白这个道理。”
老婆子陪着笑:“太太说的是。”
“我是这个家的太太,我的家人,才是正英的家人。家人之间,才要互相照顾,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就没有资格这样说。”林至芳再看一眼江去雁,“这一巴掌就是教你这个道理,明白吗?”
江去雁点头应诺:“明白了。是我的错,太太打得对。”
林至芳想到自己的长辈在公司里还要看这么一只野鸡的眼色就来气。更何况,这只野鸡最近正得宠,迷得关正英天天晚上宿在外面,甚至上下班同行毫不避讳。
现在。家里佣人都在议论,江去雁又年轻生得又靓,还能在事业上帮忙,恐怕比她这个太太更得男人心。
虽说,人是自己挑出来送到丈夫身边的,但日子过得太得意了,林至芳心里也不好受。
她更怕自己的人背着自己挑唆丈夫和娘家对立:“你最好是明白了。如果让我知道,你有这个胆子,干涉正英公事上的决定,故意为难我的家人,我绝对不会容下你!”
江去雁拼命摇头:“不会,绝对不会,太太对我有恩情,给阿雁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旁边的婆子这时候也帮腔:“太太放心,阿雁一直好乖的。”
“忠心不忠心,不是嘴上说的,我自己会看。”林至芳说,“你也要有所动作,才能让我信任。”
江去雁犹豫了一下,才说:“老板这段时间心里不舒服,因为他本来不想保太太的叔叔,只是令尊强行要保,没办法才留了人。但老板情绪不好,看到了太太难免会有所迁怒。”
这一点,林至芳能想得明白,她也委屈:“又不是我犯错……”
“所以,太太在这件事上,不如不要为叔叔求情,反而以公正的态度,站在老板的角度说话,老板知道太太心里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而不是娘家,他自然知道太太的好。”江去雁建言。
林至芳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本来还筹谋着如何为叔叔求情,但江去雁说的也有理:“那难道就让阿叔一个长辈去干打杂的活?”
江去雁劝慰她:“所以,太太还要劝叔叔,不如主动辞职,不仅给了老板一个面子,解开了老板心里的疙瘩,也不让令尊难堪。太太如果做到了,老板才是真正回心转意。”
“他还有好几年才到退休年龄,没了这份工作,怎么有经济来源?”
“他先主动辞职,然后公司可以给他提前退休的待遇,这都是好商量的,是家人之间的私事。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板知道,太太是为了他着想,站在他那一边的。”
江去雁逻辑清楚,头头是道,“太太想想,公司越做越大,老板只会越来越重权专断,太太必须和他站在一边,如若不然,外面有的是人想要挤进这条队伍,百般讨好,恨不得把太太踢出去。如果太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和老板生了嫌隙,那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怎么办?”
林至芳脸色一僵。
江去雁看她的脸色知道刀捅到了她的心窝子:“太太已经嫁进关家,您的依靠就是关家。令尊和阿叔当然是太太重要的家人,但是,老板和大少爷才是您以后真正的指望。”
林至芳如醍醐灌顶,再看着江去雁的眼神已经愠怒消退,换上笑意。
“起来吧,坐。”她招呼佣人给江去雁上早饭。
江去雁顺从地坐下:“我会多在老板面前提,太太心里委屈。老板一定会明白。”
“你能这么尽心,我也就安乐了。”林至芳抚着手上的戒指感叹:“你不明白的,家族亲戚、丈夫儿子,我一个女人在其中周旋平衡,这种日子有多么累。”
江去雁心想,他的确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
林至芳深深地看着他:“有时候,家人是你的依靠,有时候,家人又会变成拖累。但无论如何,家人终究是家人,我只要在这个家里,就不得不,也必须维系着这个家。不是我,换成是别人,换成是你,你也会像我这样做的。”
但江去雁不想换。
他压根不想变成林至芳。他不想成为一个深宅阔院里垂影自怜的悲剧。
林至芳到死都不明白,她的丈夫、父兄、儿子才是真正她一生不幸的最大因素,她以为强行维系着这个看起来圆满的家,能换来人生的最终答案,换来内心的和解平静,但到最后,她也没有平静,她还是充满怨气和痛苦,她还是要在病床上操心、担忧,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之前,她仍然想着的,是怎么让儿子继承丈夫的权力,怎么延续家族的荣光……
或许她本来的选择权就不大,并不是她主动想要这种生活,但再看看林至昌、关展宏、关雪心……他们又有哪一个人真正开心吗?
林至昌被父亲打压多年,得到权力后越发变态;关展宏总是不满,但只敢对着江去雁发火,从不敢在他伟大正确的父亲面前说半个不字;关雪心看着正房和哥哥的眼色活了十几年,明明赚钱能力比她哥哥强那么多,在哥哥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些关正英真正的家人,他们过得就好吗?他们满足平静了吗?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过这种人生?
如果成为关正英的家人,就是过这样的日子,那么成为关正英的家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吧?
至少江去雁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变成这样。
他可以爱一个人,爱得左眼笑右眼哭,爱得要死要活,那是他的私事。但他不一定非要得到他——这世界上他想要的很多,也不是每一样都必须得到。得不到,他也不是活不下去。
又想要爱,又想要权力,又想要自尊,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事?
江去雁不贪心,他要的不多,他只要自食其力,只要念念不忘。
这段时间关正英和他之间走得好像有点太近了,江去雁觉得是时候退几步拉开距离。
既然老板要他管内务,他又拒绝不了,那他就只管事,不见人。
刚好他有两个月的休假,可以正大光明地消失。他把工作交接完后订了一张飞日本的机票,连夜收拾行李从香港飞走了。
因为长期在日本工作,他对东京很熟悉,在东京还有一套公司安排的公寓,日常生活用的日语他也能说,让他独居日本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
趁着春天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兴致勃勃地赏樱野餐,叫来在日本的同事和朋友聚会,抽空还去重新做了头发。他本来的头发长到披肩,顺直油亮,是模特时期就固定的发型——经纪人说他的脸秀气清纯,长发更有味道,果然一出道轰动全港。但随着年纪增长,逐渐向中年靠近的人再留长发,好像就显得有点轻佻了,他就决定换个稳重点的造型来迎合VP的形象。
做头发那天是杨佩娴陪他一起去的。这位高级合伙人也经常来往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地出差,Newbrige的业务范围面向全亚洲,在日本有独立的办公室,杨佩娴在调任香港地区高级合伙人之前,在日本和韩国办公室都工作过,她的日语和江去雁不相上下。
“我觉得也不用剪太短,”她给出了发色的建议,“后面的发尾可以留长一点,好似长濑智也那样,你看了《池袋西口公园》吗?我觉得他在里面留的头发那个长度就不错,穿西装戴眼镜也有点斯文败类那个样子。”
发型师听到长濑智也大概就明白了:“小姐真的有taste。长濑桑现在正当红呐。”
江去雁也满意这个效果:“我想要全黑色,两边的刘海可以再长一点,八字刘海都可以。”
发型师要先给他把头发全部染黑,然后再剪,发顶和刘海的部分还需要烫,整一套搞下来快六个小时才结束。从发廊出来的时候,俊男靓女倒是让人眼前一新,就是靓不能当饭吃,饿得美人们前胸贴后背的。
但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又逢周末,商场附近的饭店到处排队,人满为患。两人走了一条街愣是没找到有位置的饭馆吃饭,最后只能打包了寿司和小菜回家吃。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公寓电梯在检查维护,三部电梯只有一部能用,江去雁等了两趟才上了电梯,一进屋子就累得倒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原来你体力也不是很好,以后怎么陪女朋友行街啊?”杨佩娴自己去厨房里面拿的餐具和碗筷,又开了啤酒,“起身食饭啦!来尝尝这家的拌牛肉,很好吃的。”
江去雁撑起一把娇弱身子骨勉强晃到了饭桌上:“看来真是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了。”
杨佩娴捂着嘴笑:“你就是吃东西吃少了,瘦成条废柴那样。”她给他夹菜,“太可惜了,今天的炸猪排卖完了,他们家的炸黑猪排也很好吃的。”
江去雁本来还没想吃炸猪排的,被她提起突然就想吃:“要不要打电话点个外卖?我也想吃。我觉得还可以再点个主食,主食好似不太够。”
杨佩娴大胆举手:“我想要荞麦面!”
江去雁跳下饭桌去打电话,点好了外卖之后又回来。杨佩娴在研究他的相机给他拍照。
“我帮你影几张相吧,趁着刚刚做完头。”她一边嚼着生鱼片一边调相机参数,“你坐在那里就好,这个角度几好看。一、二、三——”
江去雁饭都没吃饱,嘴唇还是倦白的,一看到镜头腰就直了起来,不忘扭臀挺背。
杨佩娴笑他是职业病:“好嘢,这就叫professional!”
“我要拍多几张侧面,我左边脸更好看的。”江去雁还要执导她找角度,“你猫低一点,把我拍得高一点,腿要长才靓嘛,腿啊腿!”
杨佩娴觉得他难伺候:“知道啦,多事。”她蹲得很低,几乎把相机放在地板上拍,“笑一下啦,不要那么严肃,不要好似头发剪坏了那样。最靓是你了。”
江去雁搔首弄姿,把头发撩得飞起,逗得她笑声连连。拍完他的,两人换了位置轮到他拍她,一顿饭边吃边玩吃了一个小时都还没结束。
“奇怪,怎么外卖还没到?”杨佩娴看着时间问。
江去雁要打电话去问,楼下管理处一个电话了插进来。是外卖员借用了管理处的电话,他告诉江去雁他已经到了公寓楼下,但因为三部电梯都在检查维护,他没有办法把食物送到楼上。
“我让他把东西先放在管理处,等一下电梯搞好了,请物业再送上来。”江去雁只好这样,“不过炸猪排肯定就不好吃了,放凉了就软了,但也没办法。”
杨佩娴觉得有点夸张:“怎么能让三部电梯一起维护?物业在搞什么?你这里31层啊喂,等一下我还要回酒店的,别让我走楼梯下去,走都估计要走半个钟。”
江去雁也觉得物业这么处理有问题。他想打电话给物业问电梯大概什么时候能维护好,这时候,关正英的电话插了进来:“仲未食饭?”
江去雁很无奈:“等着宵夜。老板有什么吩咐?”
关正英听出他的不耐烦,有点不满意:“你跑去日本玩了整整半个月,都没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我打一个给你问问你是不是平安,不行吗?”
江去雁被他说得有点愧疚,放缓了语气,“多谢老板关心,我很平安。”
关正英发出低低的笑声。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可能是手机回音问题,他的笑声听起来立体环绕,余音回荡。
第14章 你就知道欺负我!
“没去别的地方走走吗?”关正英问,“去去名古屋、北海道、大阪,怎么只在东京玩?”
江去雁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只呆在东京?”
“你的LinkedIn上面发的动态都是在东京。”
“哇,老板你已经知道LinkedIn了。”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不是不能,我自己都只是刚刚接触嘛。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以前都去过了,反正是休假,就以休息为主咯,旅游也是很累的。”
关正英声音有点不稳:“你自己喜欢就好。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一玩?今天都做什么了?”
江去雁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关正英打个这么贵的国际电话就是为了问他今天玩了什么吗?
他很费解:“我今天跟朋友去做头发了,顺便还做了个facial,日本的美容院服务比香港的好很多……”他听着关正英那一头传来轻微的喘气声,实在忍不住了,“老板,你在干什么?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