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是你知道、但我不知道的?」
他狡黠一笑。「我知道理查端出中立宣言这块大饼给无党籍议员,对非社会性的议题也有大改组。我也知道这平台中的某些部分可能,不是那么对康纳的胃口。也许那是你可以下手的地方──我是说,假设我要参与你的小计画的话。」
「你觉得除了理查,就没有其他共和党候选人需要关注了?」
「要死,」路那的嘴角向下扯出一个鬼脸。「除了被圣油加冕为右翼民粹主义救世主的理查家族后裔之外,你妈还有可能碰上其他的候选人吗?那种机会操他的渺茫。」
亚歷克微笑起来。「有你在,我的人生就圆满了,拉斐。」
路那翻了个白眼。「还是回头聊聊你的事吧。」他说。「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在转移话题。先说在前头,我们办公室之前打赌你要多久才会引起国际意外,我赢了。」
「哇喔,我还以为可以相信你呢。」亚歷克倒抽一口气,摆出遭到背叛的脸。
「所以那是哪招?」
「什么招都没有。」亚歷克说。「亨利是……我认识的某个人,我们做了某件蠢事,所以我得弥补,就这样。」
「好吧,好吧。」路那举起双手说。「他长得很好看,对吧?」
亚歷克扮了个鬼脸。「对啦,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是童话故事王子那一型的话。」
「谁不喜欢啊?」
「我就不喜欢啊。」
路那挑起一边的眉毛。「最好是。」
「什么?」
「我想到去年暑假啊。」他说。「我记得你做了一只亨利王子的巫毒娃娃放在桌上,印象深刻。」
「我没有。」
「还是贴着他的脸的飞镖靶?」
亚歷克把脚放回面前的地上,愤愤地交叠双臂。「只有一次,我把封面有他出现的杂志放在桌上,因为里面有我的报导,他只是刚好上了封面而已。」
「你盯着那张封面整整一小时。」
「胡说八道,」亚歷克说。「诽谤中伤。」
「看起来像是想透过意志力让他起火自燃。」
「你想表达什么啦?」
「我只是觉得有趣,」他说。「时代正在改变,速度还这么快。」
「拜托,」亚歷克说。「这是……政治啦。」
「嗯哼。」
亚歷克像小狗般甩甩头,像是要把这话题抛到窗外。「再说,我是来这里讨论议员的公开支持,不是我丢脸的公关恶梦。」
「这样啊,」路那狡猾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拜访你们家的老朋友的?」
「当然,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
「亚歷克,你没有其他事好做吗?现在是周五下午,你才二十一岁,应该要去玩啤酒乒乓或是准备参加派对之类的啊。」
「我都有啊。」他说谎。「我只是也多做了一点这个。」
「拜托,我只是个老头,试图给年轻版的自己一点意见。」
「你才三十九。」
「我的肝有九十三了。」
「那又不是我的错。」
「在丹佛的那些通宵之夜可不是这样说的喔。」
亚歷克大笑。「你看,所以我们才是朋友啊。」
「亚歷克,你需要其他朋友,」路那告诉他。「不在众议院里的朋友。」
「我有朋友啊!我有茱恩和诺拉。」
「对,你的姐姐,还有一个像超级电脑的女孩。」路那反击。「在把自己烧干之前,你需要多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小鬼。你需要一个更大的支持系统。」
「别再叫我小鬼了。」亚歷克说。
「遵命。」路那叹了一口气。「你好了吗?我还是有工作要做的。」
「好啦,好啦。」亚歷克站了起来。「对了,玛克辛有在办公室吗?」
「沃特斯39?」路那问。「该死,你真的不怕死是不是?」
作为政治世家,理查家族一直是亚歷克试图解密的政治史中最复杂的权贵世家。
他贴在笔电上的其中一张便利贴写着:甘迺迪+布希40+颠倒世界41的黑帮金汤匙和西斯42超能力=理查家族?依照他目前挖出的资料,归纳起来就是这样。
杰佛瑞.理查是目前可能在普选时和他母亲竞争的唯一人选,已经当了将近二十年的犹他州议员,拥有丰富的参选和立法经验。他妈妈的竞选团队早就把这些背景摸透了,所以亚歷克对那些藏在表面下的事情比较感兴趣。理查家族出了好几代的律师和联邦法官,他们可以藏的东西可多了。
他的手机在桌面的一叠资料夹下震动了一下,是茱恩传来的简讯:晚餐吃啥?我好久没看到你的脸了。
他爱茱恩──真的,超越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但他现在状态正好,等他忙到一个段落就会回她了,大概再三十分钟吧。
亚歷克瞄了一眼笔电,其中一个分页上播放着理查的访问影片。他看着对方面部表情透露的资讯:灰发──是真发,不是假发。一口白牙,像鲨鱼一样。像山姆大叔的那种宽大下巴。看他在影片里天花乱坠地推销着某个草案的样子,显然也是个很棒的业务。亚歷克写下笔记。
一个半小时后,手机的另一下震动把他从理查的叔叔在一九八六年时爆出的可疑税务问题中拉了出来。他妈妈在家庭群组里发了一个披萨的表情符号。亚歷克把分页存进书籤,然后离开房间走上楼。
家庭聚餐很难得,但又不像白宫里发生的其他事情那么扯。他妈妈派人去拿披萨,在三楼的游戏室地板上摆满纸盘,和特别从德州运来的夏纳啤酒。听那些特勤对着耳麦讲代号总是很好笑,例如:「黑熊还要更多黄辣椒。」
茱恩已经坐在长椅上啜着啤酒了。亚歷克想起她的简讯,一股罪恶感忽然袭来。
「可恶,我是个混蛋。」他说。
「嗯哼,你是啊。」
「但是技术上来说……我现在来陪妳吃晚餐了?」
「把我的披萨端过来啦。」她叹了一口气。自从二○一七年那次为了橄榄的事大吵一架,害特勤组差点封锁官邸之后,他们就开始各自点各自的披萨了。
「当然了,宝贝。」他找到茱恩的(玛格丽特口味)和他自己的(蘑菇香肠口味)披萨。
「嗨,亚歷克。」他正准备开动,电视后方传来招唿声。
「嗨,里欧。」亚歷克回答。他的继父正埋首调整电线,不过他组装的东西可能要放进钢铁人的漫画里才看得出用途,就像他改装的所有电器那样──无药可救的有钱怪咖发明家通病。他正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妈妈就跑了进来。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去选总统?」她有点太用力地敲着手机上的键盘,把高跟鞋踢到墙角,随后把手机也一起丢了过去
「因为我们都知道阻止也没用。」里欧的声音传来。他探出蓄着落腮鬍和戴着眼镜的头,又补了一句:「而且如果没有妳,这世界肯定会分崩离析,我的小兰花。」
他妈妈翻了一个白眼,但同时露出了微笑。自从亚歷克十四岁那年,里欧和他妈妈初次在某场慈善活动上相遇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就一直是这样。她当时是白宫的发言人,而他是个拥有几项专利的天才,还有大把银子能花在女性健康照护推广上。现在她成了总统,他则卖了他的公司,好善尽身为「第一先生」的义务。
爱伦把后腰的裙子拉炼拉下两寸,表示她今天已经正式下班。
「好啦。」她捞起一片披萨,在自己脸前的空气中面做了一个洗脸的动作:卸下总统的脸,戴上妈妈的脸。「嗨,宝贝们。」
「啊啰。」亚歷克和茱恩塞着满嘴的食物,异口同声地回答。
爱伦叹了一口气,看向里欧。「这是我的错,对不对?一点规矩都没有,像一群小负鼠。难怪他们都说女人没办法全拿。」
「这两个孩子都是杰作。」里欧说。
「来说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她说。「我们开始吧。」
在她最忙的时期,这是她用来了解孩子们的一天最有效率的方法。亚歷克从小就是跟着这样的母亲长大,是极度条理分明和贯彻情感交流搭配起来的综合体,感觉像个过度投入的人生教练,有时候满让人困惑的。当他交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她还做了一份PPT简报。
「嗯,」茱恩吞下一口披萨。「好事啊……喔!我的天,罗南.法罗43发推讲他对我那篇写给《纽约客》的专栏文的想法,然后我们就在推特上聊开了。我逼他当我朋友的计画已经完成第一步啦。」
「妳的长期计画根本就是藉此接近伍迪.艾伦44、把他做掉,再伪装成意外身亡好吗,不要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亚歷克说。
「他看起来超虚弱的好不好,只要用力推一下──」
「我到底要跟你们说几次?不要在现任总统面前讨论谋杀计画。」他们的妈妈打岔,「这样被传唤出庭时我才可以合理推诿,拜托一下。」
「随便啦。」茱恩说。「坏事的话,就,嗯……伍迪.艾伦还活着。换你了,亚歷克。」
「好事喔,」亚歷克说。「我用冗长的演说逼我的教授承认,我们上一场考试的某一题有误导,所以我的答案是正确的,他要给我满分。」他喝了一口啤酒。「坏事──妈,我看到妳在二楼走廊上买的新画了。拜托告诉我,妳为什么会容许乔治.布希爱犬的画出现在我们家里?」
「这是两党友好的体现,」爱伦说。「大家都觉得这样很温馨啊。」
「我每次进房间都要经过它,」亚歷克说。「那只狗的绿豆小眼会跟着你移动欸。」
「画要留下。」
亚歷克叹了一口气。「好啦。」
下一个换里欧──一如往常,他的坏事通常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好事──然后就换爱伦了。
「我的联合国大使搞砸了他唯一的工作,讲了一些跟以色列有关的蠢话,现在我得亲自打电话给纳坦雅胡45道歉。但好事是,特拉维夫46那里现在是凌晨两点,所以我可以明天再打这通电话,现在才能好好和你们吃晚餐。」
亚歷克对她微笑。有时候,听着她讲起总统工作的鸟事,他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现在已经是她任期的第三年了也一样。他们的对话转成闲聊、小小的嘴砲和只有自家人才懂的笑话,就算这样的夜晚偶尔才会出现,也还是很棒。
「所以,」爱伦拿起另一片披萨,从饼皮边缘开始吃。「我有说过我以前超会打撞球的吗?」
茱恩呛到了,啤酒瓶停在嘴边。「妳说妳干嘛?」
「没错。」她告诉他们。亚歷克和茱恩不可置信地互看一眼。「我十六岁的时候,外婆还在经营一间破破烂烂的小酒吧,叫做『微醺白头翁』。她会让我放学之后过去,在吧台写作业,还找了一个保镳朋友来看着,确保没有醉鬼会来搭讪我。几个月之后我就变得很会打撞球,然后开始和常客打赌说我能打败他们,但我会先装笨。我会挑错球桿,或是假装忘记要打花色或是全色球。我会先输一场,然后再赌一场翻倍或全无,我就可以赢两倍的赌金。」
「妳在开玩笑吧。」但亚歷克完全可以想像那个情景。她一直都很擅长打撞球,更擅长谋画。
「都是真的。」里欧说。「不然你觉得她是怎么逼那些喝茫的老白人掏钱出来的?这是有效率的政治家最重要的技能呀。」
亚歷克的妈妈在经过里欧身边时,收下了他印在她方正下巴旁的吻,像是一名行经仰慕者的女王。她把吃到一半的披萨放在餐巾纸上,从架子上取下一根撞球桿。
「总而言之,」她说。「重点是,发掘自己的新技能并善加利用,永远都不嫌晚。」
「好喔。」亚歷克对上她的视线,两人审视地彼此互望。
「例如像是……」她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在总统连任竞选团队里,找个职位来做。」
茱恩放下自己的披萨。「妈,他连大学都还没毕业耶。」
「呃,对啊,就是要在毕业前先安排啊。」亚歷克急切地说,他等这一刻等好久好久了。「履歷要无缝接轨才好看。」
「不只是亚歷克,」他们的妈妈说。「你们两个都有份。」
茱恩的表情从紧绷而怀疑变成了紧绷而嫌弃。亚歷克像赶小狗那样朝她摆摆手,一块蘑菇从披萨上飞出去,撞到她的鼻翼。「快说,快说,快说。」
「我一直在想。」爱伦说。「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几个──『白宫三巨头』,」她在半空中做了一个上下引号的手势,好像这个词不是她亲自批准的一样。「不应该只是门面而已,你们比那有用多了。你们具备专长,你们绝顶聪明,你们拥有才华。你们不应该只是代言人,而是成为竞选团的一员。」
「妈……」茱恩开口。
「什么职务?」亚歷克插嘴。
她停下打到一半的撞球,回到她的披萨旁。「亚歷克,你是我们家的理论家。」她咬了一口披萨。「我们可以让你主导政策,这代表你要做很多研究和写很多东西。」
「太赞了,」亚歷克说。「让我在几个焦点小组上大展魅力吧。我加入。」
「亚歷克──」茱恩再度开口,但他们的妈妈打断了她。
「茱恩的话,我在想资讯沟通。」她继续说。「既然妳的学位是大众传播,我想说妳可以处理一些日常与媒体窗口联系的工作,处理我们的宣传资讯,分析阅听者──」
「妈,我有自己的工作。」茱恩说。
「喔,对啊,当然了,甜心。但这个可以是全职的工作,建立人脉、向上流动,真正进入业界做一些了不起的大事。」
「我,呃、」茱恩撕下一块披萨边。「我不记得有说过我想做这个。妈,妳说的这些,嗯,是个很大的假设。而且妳应该也知道,如果帮妳竞选,基本上我就不可能成为记者了,因为我不可能继续保持新闻中立。我现在都已经没有多少专栏可以写了。」
「宝贝女儿。」他们的妈妈现在脸上的那个表情,只有在她打算说一些有一半机率会气死你的话时才会出现。「妳这么有才华,我也知道妳很努力,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妳也必须实际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我不知道妳现在快不快乐,」爱伦说。「也许是时候试试看不同的工作了,只是这样而已。」
「我跟你们不一样,」茱恩告诉她。「这不是我的目标。」
「茱──恩──」亚歷克的头向后仰,靠着椅子扶手上下颠倒地看她。「妳就考虑看看嘛。我要加入就是了。」他看向妈妈。「妳也会给诺拉一个位置吗?」
她点点头。「麦可明天会跟她提议资料分析的职位,如果她接受了,希望她可以尽快来开工。但是你呢,先生,你得等到毕业。」
「天啊,白宫三巨头也要加入战局了,太爽了吧。」他看向里欧,后者已经放弃弄到一半的电视,现在正快乐地嚼着一块披萨。「他们也要给你一份工作吗,里欧?」
「没,」他回答。「我作为第一先生的义务,是摆好餐桌,然后当好一支漂亮的花瓶。」
「你摆的餐桌真的越来越好看了,宝贝。」爱伦揶揄地亲了他一下。「我真的很喜欢你挑的粗布餐垫。」
「妳敢相信设计师居然觉得丝绒比较好吗?」
「愿上帝眷顾她啰。」
「我不喜欢这样。」当他们的妈妈开始聊起装饰用的水梨时,茱恩对亚歷克说。「你确定你要接这个工作?」
「没事啦。」他告诉她。「嘿,如果妳想继续盯着我,当然可以接受妈的提议啰。」
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续吃她的披萨,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隔天,萨拉的办公室白板上出现三张同色的便利贴。白板上写着「竞选工作:亚歷克─诺拉─茱恩」,在他和诺拉的名字下,便利贴上写着「同意」。茱恩的便利贴上则清清楚楚地是她自己的笔迹,写了大大的「不要」。
当亚歷克收到第一封简讯时,他正在政策课上做着笔记。
这家伙看起来和你挺像的。
讯息夹带了一张照片,在照片里的电脑萤幕上有张彻帕酋长47在《绝地大反攻》的剧照,看起来又小又霸道,超级可爱又一脸愤怒。
对了,我是亨利。
亚歷克翻了个白眼,但把这支电话存进联络人清单,命名:「亨利王子讨厌鬼」,外加一个大便表情符号。
他真的不打算回应,但一周后,他在《时人杂志》的封面上看到一个头条──亨利王子南迁避寒──还配上亨利优雅地躺澳洲海滩上、身穿一件好看但过小的深蓝色海滩裤的照片,他实在克制不了自己。
你的痣也太多了吧。他在讯息里写道,顺便配上杂志照片的截图。这是近亲繁殖的后果吗?
亨利的回应在两天后出现,讯息中附上一张萤幕截图,《每日邮报》的推特写着「亚歷克.克雷蒙─迪亚兹将为人父?」亨利的讯息则写着:但亲爱的,我们一直都那么小心耶。这让亚歷克爆笑出声,害他被萨拉踢出了她每周和他们姐弟会报的会议室。
所以亨利也是会搞笑的嘛。亚歷克把这一点记在他脑中的档案里。
他也发现亨利很爱传简讯,尤其是在被卡在什么皇家活动之间的时候,例如在来往公开活动的路上、或是在听取家族地产简报之类的,有一次甚至是在无奈地等人帮他喷满防晒喷雾的时候。
亚歷克不会说他喜欢亨利,但他的确喜欢他们斗嘴时的明快节奏。他知道自己的话太多,也藏不住真实感受,但他通常会把这一切掩盖在无数层的迷人表象之下。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亨利怎么看他,所以连掩饰都懒得掩饰。面对亨利时,他尽可能地耍白痴和发疯,亨利则会用让人吃惊的狡黠回应来回敬。
因此当他无聊或压力太大、或是在续杯咖啡的时候,他就会等着手机萤幕上冒出讯息的泡泡。有时是亨利吐槽他在访谈中说的某一句奇怪的话,或是亨利突然想要比较英国啤酒和美国啤酒的差异,或是亨利的狗戴着一顶史莱哲林的帽子(我不知道你是想骗谁啦,你根本就是个赫夫帕夫出产的傻瓜。亚歷克这样回他之后,亨利才表明他的狗是史莱哲林的一员,不是他)。
透过这些琐碎的闲聊和社群网站的贴文,他开始了解亨利的生活。亨利的社群网站完全按照着夏安的缜密规画来经营,而亚歷克一直对他有点着迷,尤其是当亨利传来「你知道夏安有辆重机吗?」或是「夏安正在和葡萄牙人流利交谈」之类的讯息的时候。
他很快也发现,那份亨利王子殿下的资料表,要不就是完全隐瞒了最有趣的部分,要不就根本是捏造出来的。亨利最爱的食物并不是羊肉馅饼,而是一间距离皇宫十分钟路程的路边摊上卖的炸豆丸子。而在毕业后的这一年空档年,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遍布世界的慈善机构上,其中有一半是由他最好的朋友阿波出资。
亚歷克得知亨利超喜欢古典神话,而且如果你没有打断,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几十种星座的结构给你听。亚歷克也听了太多他这辈子根本不打算知道的关于风帆的琐碎细节,所以他只回了「喔喔」──还是在八小时之后。亨利几乎不骂脏话,但至少他看起来不介意亚歷克那张该死的臭嘴。
亨利的姐姐碧翠丝──亚歷克发现亨利都叫她小碧──常常出现在他们的讯息里,因为她也住在肯辛顿宫。从他得到的资讯来看,比起和他们的大哥,亨利和小碧的感情更好一些。他和亨利还会互相比较有个姐姐的各种心酸血泪:
你小时候有被小碧逼着穿女装吗?
茱恩也喜欢在半夜把你吃剩的咖喱偷偷吃掉吗?就像狄更斯书里的那种过街老鼠一样。
更常在他们对话里串场的是阿波,他在亨利口中的形象是如此有趣又疯狂,亚歷克实在无法想像,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亨利这种会滔滔不绝讲着拜伦勛爵48、直到你威胁要封锁他才闭嘴的人变成至交。他一直在做一些酷毙了的事情──去马来西亚玩高楼跳伞,或是和Jay-Z49一起吃大树蕉,或是穿着一件刺着卯钉的粉红Gucci出席午餐会──或是创办另一个非营利组织。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他意识到自己也和亨利分享了不少茱恩和诺拉的事。亨利记得茱恩在特勤组的代号是小蓝花,也会说他觉得诺拉的图像记忆有多奇怪。这点很神秘,因为照理说亚歷克对她们有着非常强的保护欲,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透漏了多少关于她们的私人资讯。直到有一天,亨利和茱恩在推特上聊二○○五年的《傲慢与偏见》电影的讨论串引起一阵轰动后,他才有所警觉。
「你看到萨拉寄来的信,应该不是这种表情喔。」诺拉越过他的肩膀偷看他的手机,他用手肘顶开她。「每次你只要看手机,就会露出那种蠢笑。你在跟谁聊天?」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而且我也没有在跟谁聊天。」亚歷克说,但他手上的手机萤幕正显示着一则来自亨利的讯息:正在和菲力开全世界最无聊的会。等我用领带上吊之后,请确保媒体对我的报导内容都是事实。
「等一下嘛。」她再度朝他的手机伸手。「你又在看贾斯丁.杜鲁多50讲法文的影片了吗?」
「我才不会这么做!」
「自从你去年在州际晚宴上遇到他之后,我至少抓到你看了两次,所以没错,你会。」她说。亚歷克对她竖起中指。
「老天,等等,你在看你自己的同人文吗?而且你居然没有找我一起看?他们这次又让你上谁啦?你有看我寄给你的那篇吗?你跟艾曼纽.马克宏51的?我看到快往生了。」
「妳再说,我就要打电话给泰勒丝说妳改变心意,打算去参加她的国庆派对啰。」
「这一点都不符合比例原则好吗。」
当天晚上,等亚歷克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时,他才回覆那则讯息:会议是干嘛的?讨论你们的哪个表亲又要通婚,好把凯岩城52抢回来吗?
哈。是在开皇家财务的会啦。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菲力说「投资报酬」这四个字的声音了。
亚歷克翻了个白眼,然后回传:处理帝国的经济命脉真是痛苦喔。
亨利的回应在一分钟后出现。
那其实正是会议的重点──我试着拒绝继承王位的财产。爸留给我们的钱已经比我想要的还多了,而我宁可用他的钱来负担我的支出,而不是拿几世纪的大屠杀下来累积的财富。菲力认为我疯了。
亚歷克来回读了两次,好确保自己没看错。
不得不说,我有那么一点点欣赏你了。
他盯着萤幕,看着自己的讯息好几秒,突然担心这句话是不是看起来有点蠢。他摇摇头放下手机,关上萤幕。然后改变心意,再度拿起手机、解锁,看着亨利那一边的讯息冒着打字中的对话框。再度放下手机,转开视线,再转过来盯着萤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