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勒令他们即日起,三日内收拾细软回原籍,否则将派侍卫驱赶他们出京。他不得不拖着病躯收拾家当,准备回乡。
第二天早朝时,其他大臣才知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一下子罢免了三十七位官员,其中还有十四名五品以上的官员,不得不说皇上这次真是气狠了。
宋玉竹端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底下的官员道:“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人觉得朕罚的重,朕把话放在这里,不想干的收拾东西滚蛋,朕不缺能人!”
底下的官员噤若寒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当官是干什么的,不需要朕来教吧?”
“陛下息怒。”大臣们纷纷跪地。
张齐开听着皇上的话,冷汗顺着鬓角不停的往下滴,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幸好那天秦凤图提醒了他,否则当时他脑袋一热,现在滚蛋的就是他了!
早朝结束后,刘蔺见他一脸的汗,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他道:“张大人有那么热吗?看你这汗流的。”
“没,没事,我胖的。”
张齐开擦着额头心道:你哪知道刚才经历的多大心理起伏。
“您是该减减肥了,身子太重影影响健康。”
“是是是。”张齐开附和着,二人出了正殿,看见不远处秦凤图正等着。
刘蔺:“户部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去忙吧。”
张齐开送走他,急步走到秦凤图身边道:“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晚节不保了!”
秦凤图背着手低声道:“皇上岂是好拿捏的?以后这种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原以为这件事罢官之后就结束了,没想到不久后风波再起,这件事发生在江南,历史上被称为十月之难。
十月二十,尹伯耕带着家人回到了江南故居。
回到家后他并未闲下来,而叫来故友闲聊,将自己被贬的原因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这些朋友中有不少人都是当地的教谕,对他的遭遇非常同情,同时也对皇上不辨是非的做法厌恶。
特别是近些年全国开设学府后,私人书院逐渐被取缔,读书人再也受不到原来的尊敬,如今还让女子入朝,实在是倒行逆施,有悖人伦!
这些话他们虽然不敢当面说,但却可以把这些思想传递给学子们。
那些毛头小子正是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听到后振臂高呼,请皇上恢复科举选拔官员,取消女子读书的资格。
这件事愈演愈烈,从开始的几个人,到后来聚集了上百人。
不少落第的秀才都跟着一起凑热闹,他们走上街头,拉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条幅游行。
尹伯耕的小女儿回到老家后觉得无聊,上街时刚巧看见了这一幕。
她自幼好学,开蒙后熟读四书五经,精通数术和天文。
皇上准许女子为官后,她早就做好考上京大学入朝为官的打算。结果父亲一直不同意,还把她关在家中不许出门。
如今被牵连回到老家,想再考大学都没机会了。
见这些酸秀才们如此贬低女性,她怒火中烧,跑上前跟他们理论。
那些酸儒见她年纪轻轻没放在眼里,结果尹箐几句话怼的他们哑口无言。
“诸位悬挂这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横幅,难道大家不是女子所养?”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道:“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读书人的事与你何干?”
“并非是会将几句酸诗就是读书人,读书知礼,我观你们一个个蛮横无理,可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
“你,你找死!”男子冲上来拽住尹箐的发髻便扇了过来。
尹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抬腿便踹在他胯间,扭头拉着丫鬟撒腿就跑。
人群中不知谁扔了块石头,一下砸在了尹箐的后脑上,登时鲜血如注!
“不好了!杀人了!”
第160章 白露书院
尹箐被抬回家时,面色惨白不省人事,尹夫人一见吓得差点昏过去,赶紧叫来郎中过来医治。
郎中探脉后叹了口气道:“小姐伤的太重,不知颅内有没有积血,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养着,就算医好恐怕也会留下遗症。”
尹夫人一听抱着女儿又开始垂泪。
不多时尹伯耕也回来了,听闻女儿受了重伤连忙过来询问原由。
随行的丫鬟把街上发生的事说出来,尹伯耕沉下脸。
“老爷,您可得给箐儿做主啊!”尹夫人哭的肝肠寸断,她虽有三个孩子,但大女儿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小儿子过了十岁就搬出内院,只有二女儿跟她最亲近,如今孩子生死未卜她怎能不心疼,
没想到尹伯耕竟开口道:“若不是她上前理论,怎会被砸伤?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整日往外跑像什么话!”
尹夫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道让箐儿就这么白白受伤?”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好好照顾女儿,我自有分寸。”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尹伯耕虽然被罢官,可在苏州还有不少人脉在,想找到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易于反掌。
然而他却并没有追究,因为他心里谋划着更大的阴谋,他想要让天下学子逼皇上取消女子读书当官!
这也是他恩师林海琼给他出的主意,被罢官后回到苏州,鼓动当地学子罢学,一旦皇上认错,他们这些被罢免的官员就可以官复原职。
为了重回上京,女儿受一点伤又有何妨,实在不济养她一辈子又不是难事。
尹伯耕放任的态度让原本就激化的矛盾瞬间沸腾,这场有预谋的闹剧,如烈火烹油越烧越烈。
半大的孩子人生观还没成熟,非常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又有不怀好意的教谕在暗中引导,他们成了最快的刀子,冲在了前头。
各个书院、学府开始停课,书生们走上大街游行,反对女子读书当官,更有甚者将不愿退学的女学生绑起来,当成犯人一般关在囚车上游行,仿佛女子读书真成了罪大恶极的事。
白露书院是苏州第一个公开招收女学生的传统书院,学院中的女子数量也比其他学府多,还专门设了女子班。
这次动荡受到的影响非常大,班里大部分女子都被迫休学回家,只剩下十多个女孩留在这里被院长白宏庇佑着。
今日一早,学院外突然聚集了上千名学子,他们振臂高呼,要求院长驱赶女学生,禁止女子入学。
教室里,十多个女孩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白宏轻声安抚后,独自走出教室。
他望向黑压压的人群,面色沉静道:“诸位学子,书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喧嚷泄愤的地方,不要围在这里了,赶紧回去读书吧!”
“白院长,你为何执意要留下那些女子!”
“是啊,女子低贱本就没资格读书,快将他们撵出去吧!”
“书院里就不该有女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脸上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仿佛在做多伟大的事。
白宏提高音量道:“陛下允许天下的子民读书,不分男女老幼,你们凭什么不让她们读书?”
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不怀好意道:“白院长如此为那些女子辩护,不会是跟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此人就是当日跟尹箐争辩的男子,他姓曹是一名落第的秀才,学文做的不怎么样,偏偏愤世嫉俗的厉害,仿佛女子读书影响了他前途一般。
当日尹小姐被砸伤后,把他吓得够呛,匆忙跑回家以为自己要被抓去见官。没想到等了几日,这件事竟然没动静了,尹家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找他。
曹秀才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些日子在人群里煽风点火,将事态闹的越来越大。
白宏气的脸涨红,颤抖着指着他道:“读书先立德后立言,你们无德无行,书都道狗肚子里了!”
周围的人见他恼羞成怒,纷纷讥讽道:“以前在书院里就觉得他不对劲,别的书院都不收女子偏偏他收,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之辈啊~”
“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知羞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圣贤书,我呸!”
“白露书院不如直接砸了招牌,改成白露妓院吧!”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响起哄笑声。
白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捂着胸口看着那些面目丑陋的年轻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书院的学生,没想到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发话。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音,嘴里泛一阵腥甜,眼前天旋地转,重重的摔倒在地。
曹秀才非但没被吓着,反而激动的大喊一声:“大家进去把那些女子赶出书院,还白露书院清净!”
“还白露书院清净!”人们拥挤着跑进来,没人看一眼昏倒在旁边的院长。
十多名女孩被他们从教室推搡出来,她们看见躺在地上的白院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扑过去,可惜白院被气的犯了心疾,早已没了呼吸。
一名叫周凤霞的女孩,瞪着赤红的双眸怒道:“你们逼死院长,我也不愿苟活,不过我把话放在这,待我死去魂魄必化成厉鬼,永生永世跟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不得好死!”说罢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墩上,鲜血瞬间迸出将石墩染红。
吵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他们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敢撞头自尽……
一下闹出了两条人命,有的人已经胆怯了,打算离开这里。
曹秀才不屑一顾道:“他们是自己死的,跟咱们可没关系。”
“对……跟咱们没关系。”只有寥寥几个人跟着附和。大多数人都沉默着,真没关系吗?若不是他们前来逼迫,白宏会死吗?那名女生会自尽吗……
眼见这些人开始退缩,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大声鼓动:“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白宏私藏女子在书院,本就不合礼法,他死有余辜!”
这些带头的,有一部分像曹秀才那样愤世嫉俗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尹伯耕花钱雇的人,为的就是把事闹大。
“我们是为民除害!”曹秀才也跟着吆喝一嗓子,周围的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押着剩下的女子准备上街游行。
女孩们咬着唇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绝望和决绝。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两个,三个……最后十二名女子全部撞在石墩上,这些女孩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才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们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鲜血从石墩缓缓流下,将白鹭书院的地面都染红了。
人群一哄而散,这可是十多条人命,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担这样大的责任!
因为死得人太多,其中白宏还有官身,苏州知府不得不派人前去处理此事。
原本他还打算和稀泥,随便抓几个闹事的学子了事,将死去的女子好好安葬就算完了,没想到十月二十八日,朝廷居然派来官员专门处理这件事。
早在苏州学子罢学的第一日,宋玉竹就从地图上察觉出不妥,他派李捷前去苏州处理这件事。
这几日一直在地图上关注着苏州的动态,他亲眼目睹了那些学子逼死白露书院师生却无能为力。一时怒火冲天,连夜下了三道旨。
第一道圣旨,罢免苏州知府,无能无为的知府要来何用?
第二道圣旨,抓捕所有涉事人员,全部流放到北狄,既然不想读书就全都别读了,都滚去开荒兄种地!
第三道圣旨,好好安抚牺牲的白院长和十二名女子的家人,在白露书院建立纪念碑,用来纪念这些为了读书勇敢拼搏的女子。
宋玉竹让徐冰亲自前往苏州处理这件事。
徐冰接到圣旨也是有些惊讶,这些年皇上还是头一次派他外出办事,看来苏州这件事闹得可不小啊。
马车上李捷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一路舟车劳顿让他有些疲惫。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可以忍受,就怕苏州知府扯皮心更累。
马车进了城,李捷掀开车帘对外张望,苏州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没有皇上说的书生罢课。
不过表面上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皇上既然让他千里迢迢过来处理这件事,那苏州肯定就有问题。
来到府衙门口,李捷把官牌递过去,不多时苏州知府方名璋亲自迎了出来。
“哎呦,什么风把李老弟吹过来了!”
李捷心道,什么风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不过脸上还是扯起笑容道:“下官见过方大人。”
他身居五品官职,虽然此行是带着钦差的身份,但也比方知府低半级,所以还得给对方行礼。
方名璋连忙扶住他:“不必多礼,快进去吧。”
其实方名璋提前两日就接到朝廷派来钦差一事,他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传到上京的。如今只能赶紧堵住百姓的嘴,安抚住那些学子,别让钦差发现端倪。
进了厅房,李捷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受皇帝之命,特来调查苏州学子罢学一事,还望方大人配合。”
“配合,配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学生胡闹,已经被教诲过了。”
李捷半信半疑:“胡闹?”
方名璋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说道:“这件事说起来惭愧,尹伯耕你应当认识吧?”
李捷点点头,之前的左都御史,被罢官后回了老家。
“不少学子听闻他因为上奏不让女子入朝为官被贬,心中愤慨纷纷走上街头。”
“谁成想后来他女儿在街上与人争辩,不小心被人砸伤了头,这件事影响挺大的,学子们便不敢再罢课游行。”
李捷道:“原来如此,那明日我去尹家拜访一下。”
方名璋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脑袋里却是转的飞快。
尹伯耕的女儿被砸是事实,自己也不算撒谎,只要能瞒住白露书院发生的事,自己就不会有事。
第二天李捷便去了尹伯耕的家中,以探望的名义调查此事。
尹伯耕被罢官后带着一家人回到苏州老宅,他祖上富裕,在苏州有一套非常大的园林,虽然没了官身但皇上没没收他的财产,一家人过的还是十分滋润的。
李捷的突然来访让尹伯耕有些措手不及,他以为皇上特地派李清台过来接他回京,激动的鞋都没穿好就迎了出来。
“李大人!”
李捷下了马车,跟他拱了拱手:“听闻令千金前些日子受了重伤,特过来探望。”
尹伯耕一听他不是接自己回惊,脸瞬间不冷下来。
“多谢李大人,小女已经无事了。”
李捷的手下拎着礼盒,尹伯耕也不好开口撵人,只得捏着鼻子让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几个仆人修剪花草。秋日的苏州园林美不胜收,沿着小径有一个当做屏风的假山,绕过假山前面就是曲折的回廊,左右设有亭台,周围种着长青的草木郁郁葱葱,听着潺潺流水声,让人恍如置身于画中。
李捷没有进屋,而且直接去旁边的亭子里转了转:“我听闻前些日子书院罢课。是为您打抱不平而起的?”
“尹某不知,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照料女儿。”
李捷没在意他的态度,毕竟从四品高官一夜间被贬成庶民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两人又叙了些闲话,李捷便起身准备告辞了,他带着下人刚走到前院就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躲在角落。
尹伯耕一见脸色瞬间一变:“二小姐怎么在这里,快把她送回后院。”
几个仆妇连忙跑过去搀扶着她往后院走。
“我不走!我要去读书!啊!!!”尹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李捷停下脚步。
尹伯耕面露厌恶大喊道:“快带进去!”
“哈哈哈哈女子读什么书?皇上他倒行逆施,早晚会遭报应!”尹箐模仿着他爹的口气大声叫喊道。
尹伯耕吓得脸都黑了,等人被拉走后连忙道:“她脑袋受了伤,醒来就疯疯癫癫的胡说八道,李大人莫要见怪。”
“无妨,不过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万一让有心人听去,恐怕会怪罪下来。”
尹伯耕咬紧牙关点点头:“李大人说的是!”
送走李捷,尹伯耕气的将尹箐院子里的丫鬟和仆妇全部撵了出去,又换了新人继续看着她。
尹箐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床顶,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曾经那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门外两个新来的丫鬟小声议论着:“小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恐怕难了,我听我爹说过,我们镇子上以前有个小孩,从树上跌下来摔破了头。变得跟小姐这般痴痴傻傻的,谁都不认得了,他爹带着他看过许多郎中都没用,后来一个人乱跑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两人同时看了眼床上的尹箐,忍不住摇头叹气。
粉衣丫鬟叹口气道:“真可惜,不然下个月小姐就跟林家公子成亲了。”
青衣丫鬟道:“是啊,林公子一表人才,如今小姐这个模样,肯定嫁不出去了。”
如果尹伯耕没被罢官,就算尹箐痴傻对方也得迎娶她进门,如今尹老爷没了官身,婚事恐怕不成了。
“看你这失落劲儿,不会是想自己陪嫁过去当姨娘吧?”粉衣丫鬟打趣道。
“你,你莫问胡说。”绿衣丫鬟红着脸追着她打闹,两人跑出屋子。
等人走后,床上原本双目无神的尹箐瞬间恢复清明,她抬起头朝外看去,见门外没人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原来她并没有疯,之所以装成这样,就是为了躲避父亲安排的婚事。
自从她醒来后,从下人口中听到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消息,其中就有白露书院惨死十二位女学生,还有父亲买通书生制造混乱。
尹箐知道,这些事一旦被查出来,一家人恐怕都会受到连累。可如果不说,那惨死的十二名女子将永远没人为她们洗清冤屈。
尹箐咬住下唇,在正义和亲情面前,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
趁着两个丫鬟不在院里,换上提前藏好的丫鬟的衣服,戴上面纱,背上包裹悄悄走到后门。
守门的小厮并不认识尹箐,毕竟他们一家从上京回来没多久,她也从未走过后门,只当她是府里的丫鬟。
尹箐捏着嗓子道:“我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秀珠,出去给小姐买胭脂,麻烦开下门。”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张十文的毛票递了过去。
小厮没有怀疑,接过钱满脸堆笑的打开门道:“秀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小的提前给您留门。”
“未时。”
“好嘞,秀珠姐姐慢走。”
尹箐脚步坚定的朝外走去。
李捷前脚刚回到临时居住的客栈,门外就传来消息,说有名女子找他。
李捷心中好奇,他第一次来苏州,根本没有认识的人,究竟是谁来找他?
“带她进来吧。”
不多时尹箐走进来,二人一见面李捷惊讶道:“是你?”
尹箐跪地道:“民女见过李大人。”
“快起来,你这是……”李捷不解的看着她,上午在尹家她还一副疯癫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好了。
“不瞒大人民女是装疯。”尹箐抬起头,眼底续满泪水。
“今日前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告知大人!”
“小姐快请起。”李捷扶起她,让手下将门关好,客栈里人多口杂,别被其他人听见。
尹箐坐下来,将这些日子苏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听到白露书院死了十三个人,李捷眉头紧锁,没想到方明璋竟然敢隐瞒这么大的事。
“尹小姐说的可当真?”
“民女愿以性命担保,没有一句假话!”
李捷思虑片刻道:“好,你先回去,这件事暂时不要再对别人说起。”
尹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李捷明白她的意思,伸出手道:“本官也以性命担保,必会还那些女子一个公道!”
尹箐跪地磕头:“多谢大人。”说罢起身匆匆离开。
回去的时候并没被人发现,守门的小厮早早给她留了门。
尹箐在偏房里换回衣裳,揉乱头发又抓了两把泥涂在脸上,然后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院子里。
两个丫鬟找不到人急坏了,见她回来连忙扯着她去洗脸换衣服,没人知道她干了什么。
李捷得到消息后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先是派手下暗中走访去世的十二名女子的亲属。
因为他们来的太突然,官府没及时安顿这些家属,只威胁他们不许出去乱说,否则抓进府衙大刑伺候。
不过纸里包不住火,随便找几个人问问,就能问出当日发生了什么事。
确定事情的真伪后,李捷决定自己亲自去白露书院查看。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方明璋,他仿佛是提前知道了消息,非要跟着一起去转转。
李捷没办法距离,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走。
苏州有名气的书院非常多,表面上看,每个书院都很正常,书生们丝毫没有之前的狂浪的模样,伪装出一副文雅的假象。
李捷道:“苏州的文化底蕴深厚,学子众多,不像我们老家,会读书的人寥寥无几,能入朝为官的人更少。”
方明璋自谦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多认得几个字罢了。”
两人继续走着,李捷突然提议去附近的白露书院转一转。
方明璋瞬间变了脸色。“白露书院地处偏僻,而且里面的学子也不多,今日就不去了吧。”
“来都来了,眼下时辰尚早,顺路去转转。”李捷不由分说的上了马车,方知府不得已也上了车。
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方明璋怀疑他听到什么风声,要不然怎么突然想起去白露书院?
那地方虽然已经派手下处理过了,就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他发现端倪。
李捷端坐在马车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心里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将那些逼死女学子的书生们绳之于法。
来之前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大,如今自己官职比方明璋低半级,处处受他牵制,对后面的事情有些不利。
来到白露书院门口,这里的大门紧闭,里面一个学子都没有。
方明璋道:“你看我这记性,白露书院的院长前些日子突犯心疾病逝了,这几日书院暂时关闭了。”
李捷没理会他的话,径自下了马车朝面走去。
下属推开书院的大门,这里已经被处理过,地上的血都被清洗干净,只有砖缝里还残存一丝已经干涸,暗红色的血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方明璋背着手踱步过来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方大人相信报应吗?”
方明璋一愣,:“什么报应?”
“天理循环。”李捷直勾勾的看着他。
方明璋非但没害怕反而勾唇笑了一声,低头看着砖缝中的血迹道:“清台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为官想要长久,要学会中庸之道,你这般尖锐的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