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这群人,因为天生热爱作恶聚集在一起,他理所当然的想,那“天灾”自然也一样。
“我说,天灾,来加入我们吧?会很好玩的。”狮鹫抛出橄榄枝,“我知道现在那群看门狗盯着你,你不想离开吗?”
季望澄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并未表态。
狮鹫见他并未表现出抵触之意,接着乘胜追击:“我们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皱起眉头,猛然吐出一口血!
钻心的疼痛自胸口传来,狮鹫低头,一道黑影的尖端自左胸前侧伸出,竟是在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伴随着痛楚而来的,是灵魂被抽离的麻木感。
四肢出现蛛网般的黑色纹路,狮鹫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向后倒去。
自始至终,季望澄的表情并未发生丝毫变化,情绪淡得如同被水洗过一般。
用玄乎的口气说谜语,非常有用。
罗颂被他搞得心惊胆战,凭空生出几分危机感,真去屯了点压缩饼干、巧克力、矿泉水什么的,并警告【你最好别蒙我!我买了啊、我真的买了啊!】。
黎星川刚想回复,却听一声很轻的“砰”,像是什么重物砸到地毯上。
他没意识到这声音来自远处,十分自然地以为是季望澄卧室内传来的,提高声量问道:“怎么了?你换好了吗?”
门锁转动,季望澄走出来,若无其事中有点莫名的心虚:“……换好了。”
黎星川内心几分狐疑,放下手机进卧室看了眼。
被套确实套上了,规规整整,以他的眼力也没法看出里面的羽绒被芯破了一角。
床头柜、写字桌干干净净,连个水杯和台历都没,床品又都是柔软的,完全无法构成“东西掉地并发出声音”的条件。
那刚刚应该是幻听了吧。
1月31日,凌晨12点15分。
末日倒计时,3小时。
黎星川清楚地记得,大约是凌晨3点,轰然巨响吵醒了整座城市,大地震荡,人们惊慌失措,婴孩啼哭。
“轰”、“轰”,接连好几声,碎陨石落地,灰尘扬上天空,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醒来的人们纷纷逃窜,地下防空洞挤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致认定这是敌国的炮火袭击,等到上面着手反击,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却不曾想到这场灾难来自太空,打击范围是全世界。
黎星川很紧张,紧张到恨不能一棒子把自己锤晕过去。
他在床上翻了一个又一个身,突然坐起来,拍了拍季望澄。
“还没睡吧?”黎星川说,“来聊个五块钱的呗。”
季望澄当然没睡,也答应了:“好。”
黎星川这人一紧张就废话巨多,说的时候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那些字擦着他的嘴皮子啪嗒啪嗒滚出去。
黎星川:“我还没去过南极,还没亲眼看过企鹅,企鹅一定很可爱吧,哎。”
黎星川:“好遗憾,如果早知道会世界末日,我就出道当明星了,还没体验过当明星是什么感觉呢,什么都没了。”
黎星川:“我有跟你说不?之前有一个经纪公司来找过我。”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哦,也不是个大事,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骗钱的,给拒绝了,后来发现人家原来是正经娱乐公司。”
季望澄:“那为什么不再去问?”
黎星川:“好好学习要紧。你都考那么高分,我也不能逊色啊,不能你到时候读玉大,我读隔壁的玉城职业技术学院吧。”
如果季望澄再敏锐一点,也许就能从他的话中体会到更深一层次的意味,可惜他没有。
更可惜的是,黎星川自己也并未意识到。
季望澄沉默半晌。
他正在反刍新情绪。
每次从不经意流露的细节中发现“错过”的痕迹,心脏就像一颗青苹果,缓慢皱缩成干巴巴的果核。
——可就像他和闪闪说过的那样,即使是天灾,也无法逆转时间。
“这么说,我好像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没告诉你,不过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黎星川喜滋滋地说,“那就想到一件说一件,开盲盒一样,每天都有新惊喜。”
黎星川是真心实意地快乐,像用吸管搅拌苏打水,美到咕噜咕噜冒泡。
——这样他和小季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了,太好了!
季望澄一愣。
没等他回应,黎星川又迅速从莫名其妙的傻子乐,切回了为末世发愁的状态。
哎,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光是活下去就足够艰难。
陨石雨过后,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
黎星川再度辗转反侧。
3点整。
末日要来了。
他突发奇想:“我们去阳台吧?”
别墅三层有个很大的露台,足以容纳十来人烧烤,另在窗口设了吧台,适宜对月小酌。
如果现在是夏天,黎星川会搬把躺椅去室外乘凉,看星星看月亮,看那些陨石是怎么砸向这片土地;可如今是冬天,太冷了。
他抱着一杯热咖啡,隔一扇窗户,抬头遥望,身边坐着季望澄。
黎星川发神经,突然想起一首偶像剧的插曲,于是哼唱出声:“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季望澄捧场:“好听。”
黎星川:“好听吧,走,我们看一个。”
结合将要发生的场景,莫名好笑,又莫名地狱。
3点05分。
黎星川给小姨弹了个电话。
黎梦娇声音似乎迷迷瞪瞪的:“怎么了……闪闪……?”
黎星川毫无诚意的说:“哦不好意思打错了。”
黎梦娇立刻不迷糊了:“啊???”
他如法炮制,又用同样的手段吵醒了罗颂和两位室友,不过李玄知和单白好像并没有睡的样子。
人进入深眠需要一段时间,等陨石来的时候,他们一定在浅眠的状态。
3点08分。
黎星川:“我总感觉你好像完全不紧张。”
季望澄顿了顿,瞎扯:“没有,我紧张的。”
黎星川:“真的吗?”
季望澄:“嗯。”
黎星川:“那你现在快忐忑死了吧,哭一个我看看?”
季望澄:“?”
3点10分。
黎星川觉得身上好冷,分不清是穿少了,还是末日来临前的先兆。
3点14分。
漆黑的天幕,终于出现了几粒不同寻常的亮点。
熟练慢慢变多,从一两星点,变为星群。
它们拖行着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划出白金色弧线,随着距离拉近,从灰尘颗粒的一息,逐渐放大为米粒般的大小。
黎星川:“……真的来了。”
他死死盯着空中那几颗流星,喉咙干涩,为可预见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悲哀。
不知过去多久,黎星川瞪得眼睛发酸发胀,流星没有继续变大的迹象,只是安静地从天空中划了过去。
他不敢放松警惕。
3点30分,无事发生。
3点45分,无事发生。
凌晨4点整,无事发生。
黎星川懵了,打开手机刷上几分钟国内外社交平台,实时动态里,没有任何人表示听到巨响,只是一群夜猫子发疯。
而玉城,仍处在婴儿般的睡眠中。
他突然有种……微妙的预感。
黎星川:“那个,我……”
季望澄:“困了?”
黎星川:“没。”
季望澄提醒:“流星雨已经结束了,可以睡觉了。”
黎星川:“……不,我再等等。”
这一等,等到了早上6点,季望澄也陪他等到了早上六点。
今天的世界也很和平。
熹微的晨光中,季望澄侧过脸,鼻梁被镀了层柔和的光边。对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质疑他为什么还不去睡觉。
黎星川麻了。
见他没有反应,季望澄再次提醒:“你该睡了。”
黎星川:“……”
他打开手机,检查消息。
【罗颂】:你有病吧!发什么神经!妈的!老子睡不着了!
【小姨】:[语音消息][8秒]
——“黎闪闪,你最好有事!干嘛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打扰老娘清梦!”
黎星川把手机藏回兜里,神情虚弱,精神恍惚。
搞出那么大阵仗,地球和他总得完蛋一个。而现在,地球活下来了。
季望澄:“闪闪?”
黎星川吐魂:“完了,怎么办,末世怎么没来啊?”
季望澄微微皱眉,略感困惑。
他做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末日降临:陪你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物理)
末日没来:闪闪社死并破防(脚趾抠地)
黎星川心情复杂。
他设想过末日可能没来的情况,当时满心想着“那就太好了”,没考虑到避免了身死却躲不过社死。
因为太过尴尬,通宵之后都睡不好,不到十二点钟就醒了。
罗颂那边还算好忽悠,低眉顺眼地认错,并承诺年后请烧烤,对方也就不多计较。
说得太明白会被质询抬杠,半遮半掩的时候往往是容易让人信任的,黎星川当时为营造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刻意不坦诚“末世”本身,现在看来,太明智了。
否则不仅社死,可能还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下午,黎梦娇给他弹电话,杀气腾腾的。
“黎闪闪,你是不是脑子被枪打过了?”黎梦娇骂骂咧咧,“我白天还有工作的,你晓得伐?现在困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搞什么名堂?”
黎星川气矮一截:“小姨,不好意思,我那个……”
黎梦娇接着输出:“昨天家里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矿泉水、方便面、压缩饼干巧克力,一箱又一箱,人家打电话给我,我人都傻了,搞什么啊,是不是你买的?啊?”
黎星川这才想到更加致命的问题。
是了,囤的货怎么办?
为即将到来的末日,他毫不吝惜存款,花了几万块钱囤积物资,饮用水都是按吨买的。
现在,钱都要打水漂了。
黎星川卑微承认:“啊,是我买的……”
黎梦娇:“你真的是脑子瓦特了,我还以为是谁搞恶作剧,全部拒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黎星川:“……?”
黎梦娇:“什么时候回家?”
黎星川:“呃,春运,没车票,我现在看一下,尽早回来。”
在记忆中,他会在1月28号晚上顺利抢到2月2号的高铁补票,不过这回提前知道了末日,为节约金钱根本没订车票……根本没达到节约目的,现在更难抢了。
黎星川决定先处理用不上的物资。
小姨昨天的拒收,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个忙。
他找到商家退货,协商赔偿全部运费和人工费,商家同意了,于是把寄到容城的那部分货款顺利拿回来,完成一部分止损。
至于放在季望澄家里的,就不特意去退了,他既嫌麻烦也不想再给人添麻烦,而且那个梦如此真实,万一末世只是推迟几天呢?有备无患。
眼下要考虑的,只剩如何买到车票。
黎星川在订票软件和顺风车软件之间切来切去,冥思苦想,计算着如何又快又省钱。
余光瞥到季望澄,他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季望澄:“?”
去哪里?
黎星川:“回家过年。得提前一两天到家吧,不然大扫除都不够时间。哦,你家的话应该不用自己来。”
季望澄:“。”
大扫除?
季望澄谨慎地闭口不答。
该问题再次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一年到头没几天是清醒的,家人更是几年一见。
每年黎星川都会给他发新年快乐,并且配以一张家里的年夜饭照片。季望澄对于“新年”的印象是鱼、牛肉、虾、饺子……等菜肴,然后闪闪会收到外婆给的红包,除此之外,他对整个过年的流程一无所知。
至于季家那边,组织早在接走他的时候充分打点了。
因先天性心脏病,季父季母认定他们的第一胎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品,从未给予过多余的关心与期望,听闻季望澄过分沉默寡言、疑似自闭症时,也只是多给负责照顾季望澄的保姆多打了一笔资金,叫对方多加照看。
保姆足够尽责,成功让外人误会这个孤僻的小孩子有自闭症。
于是,组织派了个身份地位十分显赫的院士找上季家父母,告诉他们季望澄智商出众少年天才,被少科班选中,以后直接从事科技方面的保密工作。
季父季母没想过弃子能逆风翻盘,有些吃惊,不过这对于他们从商来说并无益处,顶天了是多个社交谈资。
组织派来的人有名有姓,季父季母不疑有他,又考虑到季望澄有“自闭症”,自闭症多出天才,也就顺利接受了。
在那之后,季父季母对他更加和颜悦色了一些,偶尔会问什么时候回家,今年过年回不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季望澄拒绝了他们也不生气,说到底,整体依然是不关心的状态。
毕竟他并非他们期待或需要的孩子。
季望澄现在感到一丝后悔。
应该答应的,如果去过一次,不至于现在不知道如何作答才符合常理。
他短暂的沉默,被黎星川解读出了别的意思——难以启齿。
在黎星川的想象中,季望澄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家族,过年会包下六星级酒店的一整层,每桌餐标十万,龙虾帝王蟹吃到吐,每个人都穿着礼服盛装出席。
不过季望澄常常对家里的情况避而不谈,一开始他以为对方不想炫富、怕打击到他。
后来渐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季望澄在家中的待遇并不好,否则他也不会一碰到家人的话题就缄口不言。
——大家族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呢?
黎星川想了想,提议:“你要是不想回去,家里人也同意的话……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啊?”
季望澄骤然抬眸,稍显惊讶,偏浅的瞳色呈现出一种洁净的澄澈感,叫人联想到山谷里的清晨露珠。
黎星川见有戏,再度唆使:“真的,要来吗?”
季望澄答得很快,似乎怕他反悔,咬字清晰迅速:“要。”
黎星川:“你家人同意吗?”
季望澄:“他们无所谓的。”
听到这个回答,黎星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小季同学大概在家里确实不受重视吧。
但对方既然同意了,他起身给外婆打电话。
季望澄思索片刻,忽然转头。
窗外起了阵小风。
不远处的树林,一群穿着浅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人,正在收拾“天灾”留下的烂摊子。
单白蹲在树杈上,从口袋里摸出个棒棒糖,刚掏出来又塞了回去,因为脸上戴着面罩,没法吃。
他提高声音,问:“是狮鹫的本体吗?”
李玄知:“不是。”
单白:“果然。”
傀儡师,狮鹫。
“深渊”的一员,超能力为操控与本体长相一模一样的分身。
他的傀儡拥有实体,同时着幽灵般的特性,比如在太阳底下走路没有影子,也可以无伤穿透墙壁。
攻击性不算特别强,胜在神出鬼没难以捕获行踪,借由这样的能力,此人犯下多起杀人案和绑架案。
当傀儡受伤或死亡,狮鹫本身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那具遍布蛛网般纹路的躯体,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想来本体同样遭受重创。
“他们知道了‘天灾’的下落。”单白说,“怎么办,要挪个地吗?”
李玄知沉吟片刻:“没有必要。既然对方能知道他的住处,自然也能打听到他的动向。”
单白:“说得对,而且谁更危险显而易见。他们最好一个接一个送,要是能用季望澄打击‘深渊’,那真是太妙了。”
李玄知:“需要小心的是黎星川和学校,有危险,要增派人手。”
单白:“哎,那边确实是麻烦……”
除此之外,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天灾”的踪迹是如何暴露的?会不会是组织内部出现内鬼?……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小,每个组织成员都受到一定的监控或管制,泄密率极低。
超能力者并非先天便能呼风唤雨,一般是在某些情绪十分激烈、愿望极端强烈的情况下,突然觉醒的——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更加厉害的自己在最绝望的情况下醒来,并接管了残局。
部分超能力者有自我认知障碍。
那种“进化”的感觉很奇妙,视野骤然扩大,思维瞬间升华,抓到了灵光一闪的念头极速开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加入组织的超能力者,或多或少经历过在寻常人眼中足以被称作“悲惨”的事情,也因此想用这份珍贵的能力,守护更多人的幸福。
单白的兄长在他十四岁那年遇害,凶手是“深渊”的一员,他在悲恸中觉醒,并被组织发现。
他要毁灭深渊。
树林外远远拉了一圈警戒线,单白坐在树杈上,凭着海拔优势,能清楚看到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是如何被装到真空冷冻箱里的。
他非但不觉得恶心,心情堪称畅快,愉悦地晃荡着双腿。
“——喂。”
身后传来一声语气浅淡的呼唤。
单白悠哉悠哉地扭头:“第一,我不叫喂……”
然后,在看清来者的瞬间,吓得差点一头栽下树。
那人长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眉目清绝,微微仰头的姿势,都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季季季……季望澄?”单白结结巴巴地问,“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不善揣测别人心思,也不太会说话,生怕哪个标点符号陈述有误惹对方大发雷霆,视线四下寻找着李玄知的身影。
瞬间目眦尽裂。
……什么!那臭和尚居然在给“狮鹫”的尸体念经!这也要超度吗?!
——不能主动打断和尚念经,是组织内的共识。
单白没办法,一跃跳下了树杈,硬着头皮对上季望澄。
猜不到对方会问什么,实在答不上来就说点废话文学拖延时间。
万一季望澄想毁灭世界怎么办,仅凭他,能阻止吗?
会不会他被‘深渊’惹恼了,准备帮助组织铲除社会危害,那可真是太……
季望澄:“‘过年’要怎么做?”
单白:“……啊?”
他说什么?
季望澄面无表情地补充:“我要去闪闪家里过年。”
“过年……呃关于这个过年呢,我简单说两句……”
单白神情恍惚,脱口而出几句废话,几秒后,在对方的注视中,狠狠咬了下舌头,这下清醒了,“……你要去别人家里过年,是吗?”
季望澄:“嗯。”
如果在场回答问题的人是李玄知,已经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拆解了好几层,从组织的角度考虑该如何利益最大化并降低‘天灾’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
……可惜他是单白,傻白甜的白,问什么就答什么。
单白绞尽脑汁地想:“我觉得,你应该买点礼物,不能空手去,过年空手上门太不礼貌了……要帮忙做家务,洗碗什么的……”
季望澄听进去了,并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单白的建议,与他认知中一些印象是相符合的。
季望澄:“买什么礼物?”
单白:“看你手头宽不宽裕吧。”
季望澄打开手机,给他看银行APP的余额。
“我宽裕吗?”他甚至非常虚心地问,“能买什么?”
【黑金用户】【季**】
[账户余额:1,087,2……]
数字一串,富贵扑面而来。
个、十、百、千……爹!!
单白被这数字晃花了眼睛,精神一振。
回答时语气又馋又虚弱:“宽裕极了,我想能全款买一套玉城的江景房……”
季望澄:“好的。”
单白:“???”
眼瞅着时间实在来不及,车次也紧张,黎星川最终买下大年夜那天的商务座。
商务座贵的不是一点半点,春运价堪比头等舱机票,但为了能赶上回家过年,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买了,这让本就贫穷的囤货人心口滴血。
原本是季家的司机送他们去车站,但路上实在堵的太厉害,于是在距离玉城北站两站路的地铁口把他们放下。
从北站地铁口再到北站入口,有很长一段路要绕,穿过南北地下广场再往上到安检处。
刚下车,黎星川就被密密麻麻的人头数震惊了——新广场的跨年夜都没有那么夸张!
他把手机收好,回头捕捉季望澄的身影。
摩肩接踵的人群自身边流过,对方脊背笔直,一副警觉得要命的样子,瞳孔几乎要挤成竖线,神情僵硬而冰冷。
像只应激的猫,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噜声。
黎星川握住他的小臂,以为他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快走吧。”他安慰道,“到上面有商务候车室,等会就人少了。”
然后拉着季望澄,在人群中灵活而迅速地穿行。
季望澄脚下蔓出的影子触肢,又一次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互相撕扯的同时,去拽黎星川的脚踝,每当它们碰到黎星川裤腿时,又会瞬间被碾成齑粉。
接着空气中的黑色粉末又一次凝成实体,勾勾缠缠地绕上黎星川的小腿,再次彻底破灭。
如果影子触手会发出声音,此刻一定急躁到吱哇乱叫,甚至气到抽泣;但凡它们会说话,一声声的都是——闪闪!闪闪!闪闪!……不许走那么远!闪闪!
“哎,我突然想起来个事。”车站环境极度嘈杂,黎星川用比平时响亮好几度的声音说话,“好像以前也有那么一回,人特别多,咱俩走散了。”
走散之后,他半分印象都没有,依稀记得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便看到了家里的天花板,很困、特别困。
据外婆描述,是警察送他回来的,说他差点就被拐卖了。
外婆为此很生气,罚了他一个月家务,每天吭哧吭哧地擦桌子。
这件事,被外婆翻来覆去地念,絮絮叨叨许多天。
黎星川后来一直怀疑是警方让大人严加看管他的良性恐吓话术,不然这种恐怖的经历,他怎么能没一点记忆呢?
“外婆一直说,我差点被拐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是不太信,哪有人会这么倒霉?”
话音落下,季望澄忽然用力一甩,挣脱对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微微蹙眉,“生气”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是那种恼怒中带着后怕与担忧的情绪。
黎星川并不记得那年的绑架案,因而也无法将季望澄突如其来的情绪与之联系起来,怔怔地看着他收回自己的胳膊,试探着问了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