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理也不理他,跨入东宫时,那寒气可把其他的东宫太监吓得够呛。
这一次行动,这些东宫太监都没有随行。玉柱儿忍不住挪到门口,小声问道:“梁爷爷,太子殿下,可是怎么了?”
梁九功这些年在皇帝的身边伺候,可是锻炼了一副声音出来嘴巴不动,而且声如蚊蚋的技巧,“太子殿下和万岁爷小吵,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话刚刚说完,就感觉到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太子就已经转身,那眼神好像恨不得在他们两人身上开个洞。
梁九功抽了自己一巴掌,赔笑说道:“是奴才多嘴了。”
玉柱儿:“……”
这看起来真的只是吵了一小架吗?太子那个眼神都差点把他们给撕了!
就在他们战战兢兢的时候,太子扬了扬嘴角,皮笑肉不笑,那个模样就仿佛是凶兽在朝着他们龇牙,凶残得很。
宫人一个哆嗦,就看到门外有人如同一阵风,一般掠了过来,就在宫门口堪堪停下。
这个侍卫有些进退两难地看着这个局面,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进去禀报的好,还是应该在外面停着的好?
太子森然地看着梁九功,却是朝着那个侍卫伸出了手。
很显然,太子殿下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侍卫立马将书信给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太子无视了自己眼前的这几个人,随手将信给拆了。
半晌,他扑哧了一声,闷闷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居然能叫他怒而转喜,笑得颇为大声。
太子殿下一边笑得颤抖,一边将那信揉在手中。他没想到,阿珠居然会在信纸的底下,涂了……涂了……涂了……一想到那薄薄的嘴唇,他就忍不住笑。
这可真是个活宝贝,大宝贝。
允礽越想越是可乐,笑得难以克制。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梁九功,带着古怪的语调说道,“回去告诉阿玛,等孤醒来后,可就没什么理由拦着孤参与了。”
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转身回去。
梁九功:?
这就好了?
刚才太子殿下还因为康煦帝让他回来休息一事气得七窍生烟,眨眼间就被安抚得这般顺帖?
梁九功看向身边的侍卫,面露狐疑之色。
这个侍卫,却不是东宫内常见之人。他送来的东西,怎么又会惹得太子欢颜呢?
玉柱儿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梁爷爷亲自将太子殿下送回,自是感激不尽。不过太子爷瞧着还是憋着火,您还是快些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个侍卫摆了摆手,那人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梁九功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一把匕首狠狠的从殿内贯穿而出,就扎在梁九功的脸边上,那锋锐的边缘微微颤抖着,只差分毫就要扎穿人的脖子。
“聒噪。”
梁九功吓得不敢再说,忙不迭地走了。
第148章
太子翻来覆去,虽给康煦帝按下歇息,可是人怎么都睡不着。他年轻着呢,腰上的伤口只剩下个疤痕,昨夜动作是大了点,然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够。
他心中憋着火呢。
昨夜抓的人,给他塞牙缝还不够,太子原本是想将幕后者一起拿下。
要不是康煦帝死命按着,太子昨夜就能杀个血流成河。
他顶着一头还带着水汽的长发坐起身来,玉柱儿和王良他们几个听到动静,连忙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奴才给您擦擦?”
他们还以为,太子是因为这一头湿发才睡不着。
那可不呢!
谁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睡着?
太子殿下沐浴出来时,就有人抢着要给擦拭,可太子偏是不许,愣是自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来走去。
玉柱儿光是看着被褥上的湿哒哒,就知道太子殿下根本没想着睡。
他心里估摸着,太子殿下还是憋着火。
这也难怪。
太子那脾气,本来就是压不住的。
康煦帝能强压住他,还是因着太子惦记着之前康煦帝的担忧,不然可不会这么老实。
“孤要出去一趟。”
玉柱儿:“殿下是要去找大人吗?”
这宫内叫来叫去,能被直接称呼为大人的,也就只有贾珠。到头来,这似乎都成为了贾珠专有的代名词。
“不然还能是哪个?”
太子已然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毯子,正懒洋洋地揪着巾子擦拭自己的头发。只他的力气大,动作也粗暴,愣是将自己一头长发给揉乱了。
王良看着心疼,忙上前去,要给太子殿下帮忙。
那头,玉柱儿苦口婆心地劝说,“殿下,皇上都让您回来歇息,可您转眼就要出去找大人,这岂非是让皇上对大人不满。”
太子轻哼了声,“阿玛哪里是想让孤休息,他是生怕孤杀红了眼。”他不耐烦王良那么小意伺候,又扯回来自己动手,“别废话,再多嘴,就跟着梁九功一起滚蛋。”
玉柱儿隐隐觉察出,太子似乎对梁九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视感。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眼看着太子殿下已经起身,情知道拦不住,只能上前来帮着太子殿下换了衣裳。
要出宫去,自然不可能穿着朝服,那些显眼的太子服饰也都一一摘下,只着了一身素雅的常服。
然对太子来说,他本长相昳丽,通身气派,站在那里便是别有不同,根本压不住一身华贵。
他前脚刚出了宫门,后脚康煦帝就收到了消息。
太子打的就是一个猛,根本不留给皇帝反应的机会。
康煦帝气笑了。
他捏着眉间,那神情的疲倦,令梁九功欠身劝道:“万岁爷,您这些时日如此操劳,如今已经收网,正要见结果的时候,就莫要再这般劳累了。”康煦帝在这件事上亲力亲为,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他将太子压回去,可不只是为了让太子好好休息,更是皇帝心里也是愤怒至极,想自己亲自动手。
“他这节骨眼上,是故意去找阿珠,是故意气朕呢。”
梁九功尴尬地笑了笑,脖子上的刺痛犹在,让他不敢说什么。太子动手那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没命。
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团子,到现在这般锐不可当,已经是不敢轻视的地步。如果说之前的梁九功在面对太子时还有着若有若无的轻视——纯粹是将太子当做嘴上还没长毛的孩子——到现在,一想起东宫,就忍不住感觉到一种敬畏。
康煦帝自顾自出神了一会,问清楚太子身边跟着的人后,也就随他去了。
“梁九功,你说太子这脾气如何?”
康煦帝冷不丁这么一问,梁九功弯了弯腰,斟酌了一会皇帝是何意,这才慢慢地说道:“万岁爷,太子殿下性情是傲了些,可是行事稳重,老道冷静,奴才以为,殿下打小跟在万岁爷的身边,自然是最好的。”
“朕问你话,你却在这跟朕拍马屁。”康煦帝白了眼梁九功,只觉得他刚才说的全都是废话。
不过康煦帝也不恼怒。
“不过朕知道,保成的心一直是好的。”
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从那么小一点,抱着怀里都会呜呜哭着的娇娇鬼,再到现在这个冷傲臭脾气的少年,哪怕是有些小缺陷,可在康煦帝眼里自是千好万好。
皇帝叹气,他一想到那一天抱着保成,满手都是血淋淋的感觉,就忍不住皱眉。他现在都快忘记那天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怀里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就这么倒在他的眼前,倒在他的怀里,一想到那份让骨髓都发冷的寒意,康煦帝的脸色也一点、一点跟着冷下来。
他的手里一直捏着一份文书。
倒不是拿不定主意动不动手的事,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他们。
是千刀万剐,还是碎尸万段呢?
贾珠半睡半醒间,感觉原本宽敞的床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让他束手束脚。
然他实在是困,那东西拱进来的动静,叫他困顿地哼哼了两声,挣扎着睁开一只眼,软绵绵地叫道:“……保成?”
他的声音软,又浅。
如果不是靠得近,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是我,你睡吧。”
允礽挨着贾珠,指腹揉了揉他的耳朵,而后一只手盖住了贾珠的眼,不让他看着,这让将浅眠的贾珠给哄睡了。
贾珠睡觉时很警觉,要不然,也不能发现那些进来的贼人,有时候夜间,守夜的人进来看看,生怕被子掉下什么的,也往往会让他醒来。
只是这样的惊醒,也就一小会,翻个身就睡着了。
如允礽这般都上了床,才让他发现的,也就只有允礽一个。
允礽出宫时,是憋着一肚子火的。
看到贾珠后倒是没那么上头,见他困得眼都睁不开,也没闹他,就自顾自地盯着他的睡颜看。
待他感觉贾珠真睡了,就小心翼翼地挪开手。只这还是白天,手一挪开,可不就有光落下,贾珠微微挣动了下,将一张脸埋在了允礽的怀里。
允礽乐了,他不想折腾贾珠,可他却自己一头扎进来。
他的头发在出宫时还微湿,骑马来时,早就干透了。允礽随手将冠帽给摘了丢在地上,又跟着往下挪了挪,抱着贾珠这个大宝贝,好像什么焦躁都没了,本来心里还想着事,不知不觉,也就跟着一起睡着了。
王夫人过来看时,原本是想要看看珠儿如何,昨夜的事,她根本放心不下,已经连着来了两回,这第三回,她刚带着人来,就看到院子里除了郎秋许畅外,还有几个面生的人。
说是面生,其实也有熟悉的。
如玉柱儿和王良,这两个太监,王夫人还是认得出来的。
她脚步一顿,就看到郎秋迎了上来,小声地说道:“太太,殿下来了。现在,两位主子都在睡呢。”
王夫人一听,就更不能进去了。
如果只有贾珠也就罢了,太子……
太子和贾珠的关系好,可不代表着贾府的人也敢在太子面前放肆。王夫人犹豫着说道,“殿下也在屋里头睡?会不会太挤着了些?”
尽管她早就熟悉了太子和贾珠的亲近,可是这种大老远跑来一起睡的事,已经好些年没发生了。
毕竟贾珠当官,也要三年了。
“殿下原本是来看大人的,可惜大人正在睡,殿下便说莫要吵醒大人在边上看书,看着看着也就跟着一起睡了。”郎秋信口胡诌。
他不怕自己说的话被戳破,一来王夫人不敢去问太子,二来,大人现在睡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之后被王夫人问起来,也不会露馅。
王夫人皱眉,总觉得哪里奇怪。然这些年,太子和贾珠的亲昵多了去了,她也只是嘱咐了郎秋几句,看了眼院中的其他人,便悄然退去。
屋内那两位主子,一直睡到了傍晚,才悠悠转醒。
贾珠闷在允礽的怀里,迷糊得蹭了蹭他的胸膛,头上传来允礽迷瞪的声音,“别蹭了,阿珠……”
“什么?”贾珠打了个哈欠,嘴巴刚好擦过个什么东西,有点硬……可太子这身皮肉,哪里不是硬邦邦的。他没放在心上,可是允礽却是受不了。
太子觉得贾珠就是故意的!
他一使劲,两人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贾珠下巴磕在允礽的胸膛上,吃痛得抽了口气,倒是一下子清醒过来。
“保成,你做什么?”
允礽一手掐着贾珠的腰,就着夕阳最后的残红,瞧见了阿珠柔和的眉眼,他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阿珠,你在诱/惑我。”
贾珠刚醒来,就被扣了好大一锅,自然是摇头不认的。
“我没有,保成,你让我下去。”
他趴在允礽硬邦邦的身体上,当然能感觉到,现在太子这浑身上下,到底哪里最硬邦邦了!
这不合适!
允礽动动手指头,在贾珠的腰间挠了挠,登时就痒得他直颤,连话都说不好,软绵得好像能掐出水来,带着闷闷的鼻音,“保成,别乱摸我……”
这么多年的老毛病,只要被人这么一碰,贾珠总是不成样子,恨不得穿个盔甲,将自己怕痒的地方都给围起来,就免了太子那一双可坏的手。
“保成,保成,保成……”
眼瞅着太子不撒手,眼底还有着愈演愈烈的欲/火,贾珠忍不住求饶,软声叫着太子的小名。这时间,家里人肯定是要来叫的,可不能真的胡来。
允礽磨牙,可他心里,也是痒痒得很呢!
他摇摇晃晃地吃了两杯水。
咕噜咕噜,太子坐在床边,看着贾珠,就好像在盯着什么猎物。少年……或者,应该称之为青年,正是年轻肆意,娇纵贪婪的时候,那些无形膨胀的贪婪,让他如同一头护食的兽,将领地内的一切都收入麾下。
贾珠的背后灼/热得很,却不敢回头。
他的唇还肿胀着。
是刚才太子磨出来的。
他力气大,下口狠,总是不知足。
贾珠方才都差点以为唇要被擦破了,一阵一阵发热,允礽那舌头灵活得很,他竟是不知道,接吻原来是这么一件令人舒服之事。
从前亲热是亲热,可却没有今日这种……光是这般,就险些要攀上巅峰的错觉。
这才是最后贾珠拼命逃离的最重要原因。
要是真的只是因为一个亲吻……
哪怕这亲吻的时间的确长,可是……人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贾珠的耳尖滚烫得很,好就好在,这屋内是昏暗,寂静的,允礽应当不能看到他脸色发红的模样。
两杯凉水下肚,贾珠一身躁意勉强被压回去。
运气,再运气,贾珠才做出一副正常的模样,要和太子说话,可这刚一转身,就撞上太子的胸膛。
贾珠吃痛,捂着微红的鼻子,“殿下,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这么悄无声息,都没听到声音。
太子这么一手,可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想要瞒得住贾珠也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贾珠对太子从来都不设防。
允礽:“喝什么冷水?让人送点热茶来。”
太子原本看着贾珠喝水也没说什么,过来后摸了一下,发现是冷的,登时就瞪眼。
贾珠哪里敢说,他喝冷水不是为了解渴,是为了平息心中的躁火。他连忙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已经喝够了,就拖着太子殿下往外走。
时人讲究礼节,都这般大的年纪,还这般挨挨蹭蹭,自然是不妥的。然不管是玉柱儿王良,还是许畅郎秋,看着两位主子一起出来时,都习以为常。
王良还在心里乐呵,出宫一趟也未必是坏事。
瞧着太子殿下,好歹是愿意睡了。
今晨太子回宫时,那一身杀气,让他们想劝都无从下手。可现在的殿下,瞧着却像是一只乖顺的猛兽,就懒洋洋地跟在贾珠的身后,怎么看都像是被顺毛了。
这可真好。
王良按下那些不好的想法,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不说那些合适不合适的话,就光看着这两人,王良就只觉得最般配的,果然还是贾珠。
也只有贾珠的话,能让太子听得进去。
他们两人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厨房早就做好了膳食,一直热着,就等着院里传。
贾珠不是那种挑食的,每日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
然厨房也不会这么直愣愣就做。
贾珠吃饭不挑归不挑,也不讲究铺张浪费,上来的菜式,多少都会吃,然喜欢和不喜欢的菜肴,从剩下的分量多少,还是看得出来的。
再加上,贾珠不喜欢给人剩菜,一般都直接让厨房做新的,所以只凭借这个,厨房就能推断出主子到底更喜欢吃哪种。
贾珠喜欢甜口。
哪怕在吃正经菜上,也喜欢吃酸甜的,厨房知道这件事后,每日里必定有一道,是贾珠喜欢的口味。
今日自是如此,因着太子殿下在,数量还多了。
贾珠看着没什么表情,可坐下吃饭时,那眼睛自然往那两道菜上多看了几眼。
允礽笑:“这都多少年了,吃东西还是这个口味。”
贾珠:“食不言,寝不语。”
“那阿珠也说话了。”
“都是殿下招惹的。”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斗嘴,听着可别提多幼稚了。就从他们这对话上,可丝毫看不出一个监国了数次,一个已经做官几年了。
和太子聊得高兴,贾珠一个不留神,就吃多了。
这也怨太子。
允礽去过军营几次后,稍稍染上了军营的习惯,吃饭时速度不慢,等他吃完时,贾珠还在慢吞吞地吃着。他看着有趣,就动了筷子,给贾珠添菜。
贾珠有个习惯,要是放到碗里,不管多少,都会努力吃完。
眼瞅着太子越弄越多,根本吃不完,贾珠有些着急地护着碗口,“不许给我夹菜了。”
允礽停下动作,笑眯眯地说道:“多吃点,瞧着瘦了。”
贾珠:“……”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贾母,王夫人会说的话。从太子的嘴里蹦出来时,还是听着有点吓唬人的。
他废了老大的功夫,才勉强将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完,而后愁眉苦脸地揉着肚。
太子一看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最开始的时候还藏着,免得叫贾珠听了不高兴,可是忍着忍着实在是忍不住了,那笑声偷溜出来之后,他就索性笑得前俯后仰,愣是高兴坏了。
贾珠:“!”
他闷闷地揉着肚,太子揉着自己笑僵了的脸过来牵着他,两人躲来躲去,就跟没事儿找事儿一样,最终太子总算把贾珠给抓住,然后牵着他在院子里转悠。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郎秋在轰人,想要让院子里其他人都出去呆着,言辞凿凿,说什么两位主子有话要说。
贾珠听到了,也想笑。
其实他们两人的手虽牵着,可在袍子下,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看清楚的。
郎秋是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才这般敏/感。
太子原本不在意这个,看贾珠在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郎秋,拧着个眉头,反倒带着贾珠朝着门口走去,给门口那几个伺候的下人吓了一跳。
他们对太子的敬畏之心,是打小刻着的。
从太子登门那一回,将王仁给抽了一顿开始,就绵延到现在。
太子目不斜视地带着贾珠出了门。
郎秋愣了一会,眼瞅着玉柱儿和王良等人已经跟上,他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回廊上自然挂着灯笼。
明明灭灭的烛光,打在太子身上,柔和了他的棱角。他相貌漂亮出众,带着锋锐的气势,如同开弓之箭势如破竹,通身带着天之骄子的傲气。
他漫步走在贾府里,却自在得好像在自家的庭院。
贾珠瞧着他这般,眼底就忍不住带着笑。
太子对贾府很熟悉,哪里算得上是外院,哪里是内院,他清清楚楚。倒也不是他来贾府次数多的原因——太子去拜见贾府长辈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然,他们也根本不想见太子。
谁想着给自己没事找事?
和太子关系好的人是贾珠,他看在贾珠的面上,才会给贾母几分薄面。
可贾珠的父母,太子却是瞧不上的。
贾珠情知如此,很少令他们接触。
太子牵着贾珠的两根手指,就跟逗小孩似地,慢悠悠地走在前头,反倒像是在给贾珠带路。
其实,太子知道贾府的布局,知道这里面的一草一木,这些细节,不少是来自于梦中。
梦里的太子,送给梦中的贾珠最初的礼物,就是这个贾府。
他将贾府送给贾珠后,度过了一小段还算和谐的时间。
跟着太子走了一段路,贾珠肚胀的感觉已经逐渐消失了。他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笑地说道:“像是回到了年幼时。”
“胡说。”太子道,“你小时候也不爱吃。”
“我吃的是正常的分量。”贾珠给自己辩解,“是殿下一直觉得我吃的太少,给我硬塞的。”
太子回头看着贾珠,仿佛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的贾珠就那么点大,瞧着粉/嫩/嫩,坐在椅子上,双脚都够不着地。身处皇宫的拘束感,让小孩都挺直了腰板,慢吞吞地吃着饭。
好不容易将饭给吃完了,小贾珠自觉可以停下,却看到一双颤抖着的筷子出现在他的跟前,然后,就是老大一肉块掉在了他的碗里。
他懵懵地看向边上,一个更小的孩子朝着他嘿嘿一笑,“阿珠,吃!”奶声奶气的。
那会太子岁数还小,还好哄。
扯上几句话就能够引开他的注意力。
可到后来大了一点后,小太子可就不好哄骗了。他就趴在贾珠的身边,漆黑的眼珠子盯着贾珠,就只看着他到底吃下去了多少。
吃得少了,太子就不高兴。
小孩扭着身子,硬是要贾珠多吃一点。
可给他撑坏了。
太子自己回想起来都乐呢,那会,贾珠被他喂了太多的东西,就会哼哼唧唧地觉得肚子不舒服。可是小贾珠又内敛,不好说话,给小太子捞住摸到了肚子,又拧着小眉头,拖着贾珠去走走消食。
贾珠:“殿下回想起来了?还笑呢!”
允礽咳嗽了两声,镇定地说道:“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阿珠多可爱,说什么都听,最听我的话了。”
贾珠:“……怎么听起来,在殿下的记忆里,我是被殿下一手带大的?”
这宠溺的语气,听得贾珠直打颤,很想将手抽回来。
太子仗着他们两人走得近,眼下穿着的服饰多,重重叠叠的,看不到他们勾勾搭搭着手指头的模样,愣是抓住贾珠的手不给缩回去,理直气壮地说道:“孤虽比阿珠小两三岁,可打小,却也是聪慧过人。难道阿珠给孤带着,不乐意了?”
贾珠斜睨了眼太子殿下,就觉得他这个人,总爱饶舌多话。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可以混在一起?
太子那边还笑眯眯想要和贾珠再靠近些,就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让他们两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到一行人在拐角处猛地站定。
从那摇曳的灯笼光里,贾珠能看得出来那是谁。
“宝玉,黛玉,你们怎么在这?”
贾珠看清楚了带头的人是谁,忍不住问了一声。
宝玉抢着说话,“大哥哥,林妹妹担心你的身体,原是打算过去看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站在贾珠身旁的那个人,尽管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可是一看这个人,宝玉还是一下子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今天太子殿下来了。
这件事,宝玉是知道的。
源头来自于王夫人。
王夫人知道太子在的消息,就连忙吩咐了小厨房,也和贾母说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