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和夏怀礼并没有休息的意思,给贺章关上门:“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们两个去找慧悟。”
“得勒!约会去吧!”
陆泓找到了慧悟小师傅,此时他正在诵经超度阴魂。
慧悟问:“陆哥,怎么了?”
“你会招魂?”
慧悟小师傅左右看了看, 咧开嘴角招招手,小声道:“进来说。”
他们在庙里是不被允许做这些事情的, 所以一般庙里的和尚也不会插手。
他小鹿般机灵的眼睛转了转:“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我跟你说,我可是理论加实践的一把好手, 我尝试过,基本上可以招来。”
夏怀礼和陆泓对视一眼。
夏怀礼说:“北通大桥出事, 前因后果我就先不多做赘述, 但这件事情可能与我们的朋友失踪有关。他叫旺仔, 真实姓名是陈三七, 光绪三十四年生人,男,是我们认识的一个阴魂,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我们家蹭饭,但我们这半个月没有联系上它。”
慧悟消化了好一阵夏怀礼所言,木讷的点点头:“……你们是,在家里养了一只鬼?”
“可以这么说。”陆泓说。
“死的时间有点长啊,你们是觉得它出事了吗?”慧悟问。
“这段时间上京市失踪了一批鬼魂,我怀疑旺仔也被牵连了。今天从北通大桥回来,陆泓又招了一次,彻底找不到了,我们想你是不是能够尝试不同的方法。”
慧悟恍然:“这样啊……那你们不要着急,我试试、看看能不能成功……”
他跪在地上,拿好招魂的法器,嘴里念念有词。
明明每一个步骤都没出错,然而半天都没有反应。
慧悟不甘心又试了第二遍,结果仍然是毫无反应。
陆泓眉头微皱,旺仔是不可能投胎的,也就是说它一定被困在了哪个地方。
他靠着门,影子与墙壁上的阴影融为一体。
沉寂的夜色,让夏怀礼觉得竟然有些寒冷,旺仔是一个聪明的鬼,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世间混迹两百年。
旺仔在失踪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夏怀礼问:“你们最近是不是在给孤魂野鬼做法会?”
“对啊。”慧悟说,“不过你不能怀疑我们有问题啊,我们是寺庙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们不会对那些不投胎的阴魂做什么!”
夏怀礼盯着他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都有啊,这就是庆云寺的传统啊,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我们都会布施,结善缘,你没有理由怀疑我们!”慧悟因为被冤枉有些生气,“万一它就是听了布道,放下尘世因果,然后轮回了呢?”
“它的执念就是喝旺仔牛奶,还能有什么因果?”夏怀礼双手环抱于胸前,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旺仔很厉害的,放在恐怖片里也是能控制电器制造幻觉甚至可以随便杀人的恐怖大boss,不可能一个消息都没有。”
白素贞对于旺仔的失踪也唉声叹气,认识的好朋友怎么就不见了呢?
“还没算过,你算算吧。”
夏怀礼搓揉着铜钱上的纹路,他竟然开始害怕。
如果算错了呢?
或者,如果又算对了呢?
陆泓温热的手掌握住夏怀礼,两人十指相扣。
“试试吧。”
铜钱抛向空中,在四人的目光中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当啷。”
第一次。
铜钱旋转,像一个陀螺,久久没有停下。
夏怀礼屏住呼吸,眼前的这一幕让他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啪!”
铜钱齐刷刷的倒地。
夏怀礼拧着眉头看了很久,目光幽微,用一种极尽酸涩的嗓音说:“他好像、不在了。”
他不知道不在的意思是不在人世间,还是彻底的魂飞魄散、还是他们找不到。他看得懂卦象,却解不出来,头脑空空。
夏怀礼用手碰触着温热的铜钱:“也许、不、我是说我看不明白,旺仔是生是死,看不明白……”
白素贞耷拉着脑袋,它不记得旺仔说自己要做什么。小刺猬的肩膀微微抽动,顺着夏怀礼的手臂攀爬,扒拉着夏怀礼掌心的铜钱,“太奇怪了,我没见过这么模棱两可的卦象,似乎在生死之间,又似乎世间根本不存在旺仔。”
慧悟小师傅没有说话,现场的气氛有一种荒凉之感,如同在波涛江河上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他久久才开口:“但愿你们的朋友没事,我会帮它祈福的。”
“多谢。”
回来路上,两人话都很少,夏怀礼反复复盘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抛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他是不是被抓走了?他是不是被炼化了?我心里不踏实……陆泓,我心里难受,特别难受……”
陆泓搂着他,他低哑的嗓音似乎糅杂着风中的沙砾:“我们会找到他的。”
返回住处,隔着房间门都可以听到贺章呼呼大睡震天响。
夏怀礼和陆泓进入了自己的屋内。
夏怀礼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外的星星,与男人十指紧扣:“千万不要出事啊……”
第二天一早,贺章神清气爽地敲门。
夏怀礼顶着红肿的眼眶、凌乱的头发打开房门。贺章疑惑地打量着夏怀礼两眼,又听见屋内浴室传来洗澡的声音。
贺章指了指:“我现在进来不会打扰你们吧?”
“说什么呢……”夏怀礼声音疲倦,“快进来吧,你身体怎么样?”
贺章说:“还行,舒服了,伤口都恢复了,昨天白素贞又帮我看了看。”
昨晚白素贞自动和贺章睡一个被窝去了,留下两人相互安慰“舔毛”,主要它怕自己在也控制不住情绪,它还挺喜欢旺仔那只鬼的。
贺章进屋,正巧陆泓裹着浴巾出来。
他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俩怎么气氛不太对?”
陆泓让夏怀礼去洗漱,他低声和贺章说了旺仔失踪的事情。
夏怀礼昨天哀声叹气了一晚,陆泓又搂着他一晚上,两人直到凌晨四点才浅浅入睡。没睡躲一会儿,夏怀礼浑身颤抖做了噩梦,陆泓就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拍打安慰。早上九点醒来的时候,四肢无力,脑袋发沉,嗓子也哑了。
贺章消化了一会儿:“这事儿你问我我也拿不准,阴魂本就是不太稳定的存在。来你们这里之前,我其实先去了莲云大师那里道谢,他说正好今天中午和警察以及咱们一起去北通大桥,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俩收拾收拾吧。正午阳气最足,那里也安全。”
“好。”
中午十点,赵宣朗、白队、莲云大师、陆泓、夏怀礼、贺章,分别坐在两辆车上。
夏怀礼平日里嬉笑的语调变得平缓,到达北通大桥的时候他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莲云大师在车上已经听闻这里发生的一切,下了车又问了陆泓与贺章几个问题。现在的北通大桥无论白天该是晚上已经彻底封路,原本过桥的车辆纷纷绕行,这里显得尤为荒芜。
风迎面吹来,呼呼作响,如同远古的啸叫。
莲云大师在桥头绕了三圈,一手持菩提子念珠,一手摇动着金刚铃。
铃铛震颤,声响随着风波余韵散开。
赵宣朗问贺章:“你看得懂吗?”
贺章摇头:“不同道也不同法,我看不懂,”他又看向陆泓,“我觉得他的法器不错,”
白素贞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你们还是等级太低,他的金刚铃能用音波判定方位,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绕着北通大桥又走了四个来回后,莲云大师下桥,站在江面的东侧,他从随身随身行囊中拿出一白色小巧的玉葫芦。葫芦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如同一汪何须的春日清泉。
打开玉葫芦的木塞子,从中倒出五六小颗干瘪的红色颗粒。
夏怀礼看不真切,又不敢打扰莲云大师,压低声音询问:“是红豆还是朱砂?”
“都不是,”陆泓对法器还是比较了解,他在制作符箓的过程中也会借鉴佛道的法器,用来增强实力,“应该是茱萸。”
“佛教法器之一,莲云大师的这个茱萸应该是浸过朱砂,”陆泓缓缓说道,“《淮南万毕术》中有记载,井上宜种茱萸,叶落井中,人饮其水,无瘟疫。悬其子于屋,辟鬼魅。茱萸辟邪,民间常用。”
岸上众人似乎在一刹那间集体屏住呼吸, 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怀礼怔怔看着莲云大师挺拔如松的背影:“真那么神奇?”
白素贞瞪大眼睛,站在夏怀礼头顶翘首以盼。
正午原本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然而不知何处聚拢的乌云却聚集在北通大桥上空, 层层低垂的黑雾笼罩着江面。
赵宣朗自言自语:“好像是说今天雷雨预警。”
白队感叹:“下雨不太好办啊,是不是啊, 小陆?”
“嗯。”陆泓没多说话。
最近的雨来得太频繁了。晃神间,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李青云提到过法力高强的人可以请神、请雷、请雨,通过天象的改变来汇聚阴阳两气, 达成风水卦象, 或者为自己助一臂之力。
白队低头看手机:“确实啊, 今早收到的消息说北方地区橙色预警,预计从中午下到晚上,让市民出行提前做好准备,”他伸出手,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说道,“起风了,下雨了, 有雨点落在我头上了。”
忽然,江面骤起白雾, 白雾中隐约散出橙红色的火焰。
平静的江水表面如同覆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油,燃烧得越来越烈。火焰上面是红色的, 燃烧中心呈现出蓝绿色。
波澜一片,异常壮观。
莲云大师双手合十, 默念经文, 声音让夏怀礼联想到低沉的奏乐和飘荡在狂野上空的彩色经幡。
浓浓白雾, 如同翻煮了好几个小时的鲫鱼汤。
夏怀礼隐约看见雾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莲云大师回头嘱咐:“你们离远一点, 我在试探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听闻,往岸上公路走去。
然而,当夏怀礼转身的一刹那,他似乎看见白雾中出现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凝视着他!
“——轰!”
霎时间,一声闷雷响彻天际!
白雾像是张牙舞爪的藤蔓倏然扩散,陆泓感受到背后阵阵寒气,暗叫不好,当即抓住夏怀礼的左右往公路上冲。
只听身后莲云大师发出一声疾呼,水面白气倏然汇聚,在几人面前形成一堵无法突破的高墙!
再一回头。
莲云大师不见了。
“赵宣朗?”
“贺章?”
“白素贞?”
夏怀礼惊得不知所措,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过幸好他还拉着陆泓的手。
“走散了。”陆泓目光游移,若有所思,“蜃阵的目的是炼化更恐怖的存在,我们应该是惊扰了阵法之内的东西,但愿他们没有落单。”
白雾扩散。
这里是鬼域。
而与寻常的鬼域不同,夏怀礼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这种被人掐住脖子拿捏的窒息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与此同时,赵宣朗和白素贞出现在一处幽暗的密林中,左右无路,扭曲的枝丫如同女鬼的头发缓慢伸展蔓延。
两人面前是一处深邃黑暗的山洞。
“小刺猬,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赵宣朗眉目笼罩了一层阴霾,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江边出现在山林里。
而且夏怀礼他们都去哪了?
赵宣朗呼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他转过身,背后没有出路,只有人都钻不过去的荆棘树丛,眼前只有山洞一条路。
但直觉告诉赵宣朗,他不应该进去。
赵宣朗在唯一的空地上巡视,黑色荆棘中挂着两缕闪亮的红色丝线。
他拿起来看了看,似乎是什么衣服被刮下来的。
赵宣朗今天不是外勤的装扮,连警棍都没带。他在搜寻了半天,最后挑选了一枝较为笔直的树干,踮起脚尖,用力一扯,手中多出一护身棍。
幸好手机还在身上,可以暂时充当手电筒用。
“就咱们俩了,你说往哪里走?”赵宣朗知道只有一条路,但面对未知,他就想和人说说话。
在他怀里的白素贞懊恼,自己刚才为了逃离现场,从夏怀礼身上跳下自己跑了几步,怎么现在就走散了。
它没和赵宣朗正面接触过,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是不说话吧,它又憋得慌,生怕男人做出什么鲁莽的作死行为。
毕竟,它第一次见上来就折断树枝的莽人。
这里可是鬼域啊!
也不怕招惹什么。
赵宣朗还想再找几个趁手的工具,白素贞赶紧出言制止:“别发出这么大动静啊,大哥,我人都要麻了!”
“谁在说话?”赵宣朗倏然筋肉紧绷,看向四周。
“我、白素贞。”白素贞无奈的跳到地上,幻化成人形,承受着赵宣朗的震惊表情。
还没等男人发问,它语速极快说道:“我是夏怀礼供养的白仙,可以说话,可以幻化成人形,见过的鬼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在这种问题上不接受任何反驳。现在我们应该是进入了鬼域,你可以当作是一个异世界,我们被刚才的力量拉扯到这个空间里。”
赵宣朗嘴唇抿成一条线,毕竟他和陆泓相识,不是什么唯物主义老古板,但当真看见刚才还在怀里的小刺猬变成十四五岁少年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面露愕然。
不过,这也有了解释,为什么夏怀礼总在和刺猬说话。
他原先以为不过是玩玩闹闹呢。
白素贞掸掸身上的土,习惯了这种眼神,用一种颇为成熟老练的目光打量了两圈赵宣朗:“你是警察,能打吗?”
毕竟陆泓不在,只能自己支愣起来了。
“能。”赵宣朗赶紧回答。
白素贞拔下一根头发,在手中幻化成小匕首,周围气息浑浊阴暗,但匕首散着光洁的熠熠余韵。它将匕首递给赵宣朗:“你受伤我能给治,但我基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你必须距离我三步之内。第二,这里是鬼域,会出现很多鬼、邪祟、精怪,我们的目标就是在不引起鬼域域主的情况下,找到生路,或者……”
白素贞顿了顿,指尖亮起萤火虫般的明黄色,“这周围都是阴气,找到阴气薄弱的地方也许我能联系得上夏怀礼和陆泓,在此之前,只能祝所有人好运了。”
它像是无情的游戏NPC,把目前的已知信息和游戏规则统统告诉了赵宣朗。
赵宣朗了然:“没问题,我会保护好你。”
白素贞瞟了一眼赵宣朗黑色短袖上的肌肉,默默点点头:“不要大声说话,不要大声呼吸,我们要进去了。”
漆黑的山洞。
洞穴两旁的岩石上牵着两个金色烛台,烛台灯火如豆,如同一双野猫的眼睛。
用烛火点亮一旁的火把,赵宣朗护住白素贞,两人前进。
是台阶。
向下的台阶,延伸旋转,如同恐怖片内的无限走廊。
两旁的墙壁用金色墨水撰写看不懂的梵文,像是一条条扒在黑暗中的蜈蚣。走了十几个台阶,赵宣朗拽住白素贞纤细的胳膊。
白素贞吓了一跳:“怎么了?”
赵宣朗弯腰,从地上拾起一颗普提珠:“这是莲云大师的?”
不过很快他就推翻了刚才的猜想,这颗珠子上面附着粗糙的尘土,应该掉落在这里多时了。
“不是,这东西的岁数我都大。”白素贞将珠子放入口袋。
这楼梯很长,而且异常寂静,听不见半分声响,赵宣朗将自己声音压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你确定这里有人?这里没有痕迹。”
“每个鬼域的域主不一样,我现在也无从得知,这里气息太乱了,就像个麻团,我进入大大小小鬼域数十次,还没见过这种气场的。”白素贞看了看赵宣朗,“千万别弄丢你的警徽,这东西堪比陆泓的符箓。”
赵宣朗听完就要扯开裤腰带。
“喂!你做什么?”
“上面也有警徽,分你一个。”
白素贞:……江瑶的机灵劲儿怎么就没传染给你!
“我压不住。”白素贞撇撇嘴,它说的是实话,警徽、甚至是军徽不是谁都能佩戴的。
楼梯向下走了三四十步,还是没看见尽头。
白素贞在前,赵宣朗在后。
忽然,赵宣朗低声喝住它:“等等。”
“又怎么了?”
“只有这一条路?”赵宣朗问。
“这一路没有岔路口。”白素贞说。
赵宣朗看向脚下,在他的鞋印下,还有两三个浅浅的鞋印痕迹。火把往上照亮,整个走廊密密麻麻都是鞋印,看起来有很多人从山洞进入。但所有人都是从上往下走,没有反方向的。
如果说只有这一条路的话,证明所有人都有去无回。
白素贞有些害怕,往后退了退。
“换个地?”
“也不用,你跟紧我点。”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见到了走廊的尽头,是一片大约十五平米的空地,另一扇红色朱砂浸染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红门面前有一个很大的青铜水缸,看起来是祭祀用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鬼域,难道北通大桥下面养的就是这玩意?”白素贞绕着水缸仔仔细细观察。
水缸旁边有一处小台,上面放着一把银刀,刀柄用金丝红线缠绕。
赵宣朗扔掉树枝,拿刀防身,还挺趁手。
他走到水缸旁,往内张望,只见水缸内有一层密密匝匝的白色“小木枝”,用火把照亮的刹那间,赵宣朗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里面赫然是人类的小指骨。
少说有一两百个!
也就是说,有一两百个人在此断指。
他再看那红色朱砂门,竟如同鲜血染成般刺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0 17:55:42~2023-05-31 17: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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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另一边。
夏怀礼和陆泓出现在一栋荒芜的别墅前, 看起来是民国式西洋建筑,白色大理石雕花,三米高的铁栅栏已经生锈掉漆, 别墅门口是一处小小的天使喷泉。但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别墅大门前, 挂了两个随风飘荡的, 猩红色的灯笼。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夏怀礼默默打了个哆嗦, “我觉得不太妙。”
——呼。
风声吹来两张纸钱。
“得, 你看吧, 不过幸好你在我身边。”夏怀礼一手挽住陆泓手臂,另一只手拿出白玉长剑,“打吧,还能怎样!”
陆泓笑了笑,凝视着夏怀礼的侧脸,忽然觉得他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害怕时躲在自己身旁的大学生了。
夏怀礼推开铁栅栏门,破败的花园内杂草丛生, 一只乌鸦停落在枝头,瞪着两人。
“从侧门进。”陆泓指了指, 他还不想太快暴露自己。
别墅内也是一股荒凉腐败潮湿的味道,让夏怀礼联想到那些被河水浸透的空木头散发的腥味。别墅的房间内亮着一闪一烁暖黄色的灯光, 但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安全感。
斑驳的墙纸脱落了一半,逼仄的走廊两边是忽闪忽闪的木门, 在摆动的气流中发出吱呀声响。
夏怀礼停在原地。
这么小的场景, 应该很容易就碰到域主吧!
他握紧长剑。
陆泓眼神示意, 两人推开近处的门钻入。
这是一间小小的厨房, 厨房的天花板还破了一个大洞,可以直接看到二楼卧室的灯光。
夏怀礼解开铜钱飞速补了一卦,“楼上有危险,但楼上有生路,咱俩别再走散了,是什么就一起面对吧,地方太小也施展不开,而且……”
夏怀礼还没说完,陆泓忽然捂住了夏怀礼的嘴:“嘘。”
安静中。
“——刷。”
“——刷。”
“——刷。”
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裙摆在蹭地面。
夏怀礼抬眼往上看。
声音是从自己头顶传来的。
夏怀礼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如果他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域主发出的声音。
难道它在楼上搜寻着什么?
两人退到墙角。
“——刷。”
“——刷。”
声音越来越大,楼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大幅度的摇摆。
紧接着,夏怀礼看见一双□□苍白的脚,脚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
“——刷。”
艳红色绣着金银鸳鸯的裙摆飘过。
是嫁衣。
夏怀礼:……为什么非要进入这间屋子?
他有些怨念的看着陆泓,陆泓微微一笑,低声说:“抱歉。”
比起眼下的危险,他更担心夏怀礼的心理状态,好在他又露出了平常的可爱表情,而不是阴郁忧虑。
两人蹭着墙根缓步推开门,转身离开的刹那间,夏怀礼余光瞟见天花板的洞中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女鬼脸,头戴凤冠,脸部淤血变成了鲜艳的胭脂。
在女鬼里,算是数一数二好看的。
夏怀礼静静关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进来,你不至于没感觉到吧?”
陆泓有些无奈:“因为旁边的屋子里有动静。”
说话间,他们背后的房门打开了。
惨白的月光从窗外洒落,如同镀上了一层银霜。这应该是小书房,与客厅相接。
夏怀礼探头看了看:“这不是没问题吗?没见到有人啊,总比头顶有个女鬼姐姐好吧。”
这扇门一开,胭脂水粉的味道盖上了腐败的气味。
夏怀礼缓缓走入:“看吧,没人。”
陆泓不置可否,但他注意到书房桌子上有一把红色老式剪刀,以及散落一桌子的国画颜料,红红绿绿的,竟然有些刺眼。
他拿起调颜料的白盘拿起,闻了闻,其中掺杂着一股血腥味。
“如果咱们要去二楼的话,肯定会遇到那个姐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引下来。”夏怀礼如是说,他环顾了一圈,向客厅走去。
书房和客厅相接的那扇门被拆卸,取而代之的一块紫红色天鹅绒布料作为格挡。
“等等,”陆泓叫住他,“我先来。”
夏怀礼刚停下脚步,忽然听见帘子后面传来书本翻动的沙沙响动。
他像一只兔子赶紧跳到陆泓怀礼:“也有东西?”
符箓破空飞出,燃烧格挡的天鹅绒,客厅的陈列摆设映入眼帘。
红木桌椅、墙壁上挂着的装饰油画、以及一尊尊直立背对他们的白色纸人。
纸人似乎是在不同时间做成的,有些纸张已经变得发黄变薄,而有些崭新如初。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纸人无论从体型尺寸还是颜料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