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有惊无险地去到付浩然家,纪寒效率极快地将思绪投放到付熙买的一众历史书册中。
葱白的指尖在书页间掠过,他问:“你们那居住的房子,和买东西的地方是合在一起,还是一定分开?”
“不一定要分开的呀。”
付浩然回忆着道:“我一开始住的地方旁边,就是一方瓦舍,里头的人有说书的,有跳舞的,也有……呃,耍,耍杂技的……总之有非常多的东西,就跟游乐园一样,外头也会围一圈的商户,卖好多东西,什么茶碗、首饰,还有不同的话本子,不过我没能买过。”
他那时候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有闲钱去买书,许多故事都是他蹲在说书的角落蹭听,或者是后来在长风剑阁听师兄师姐们讲起。
“……付哥,你现在也有很多话本了。”
“嗯!小纪送给了我好多!”付浩然开心道。
纪寒也跟着笑了一下,换了一本宋代风俗简论,快速地翻阅了,又问道:“你知道你那个时候的话本子是怎么印出来的吗?”
“知道!”
付浩然同学认真答题:“有个学印册子手艺的哥哥跟我说过,一开始都需要在一张板上刻录全篇……后来他跟着一个先生做工,看他突发奇想,把反文字模弄成可以拆出来的一小小块,可以拼成不同的文章,用很多很多次。”
“像这样?”纪寒将书中介绍的活字印刷指给付浩然看,“是能影响至今的伟大发明呢。”
付浩然怔怔地点头:“是不是说,我们……他们那个时候的人,其实也特别厉害?”
“对,特别厉害。”
付浩然侧过头,视线被继续专注翻阅书本的纪寒占据,从瓷白的耳尖一路往下到颚线,每一处都好似精雕细琢。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小纪非常好看,若在江湖上,指不定能凭容颜掀起风波。
而这么好看的人,来自更加遥远的以后。
付浩然很难不好奇,未来到底是如何一方水土,才能养育如此美好的人。
脑中回忆着纪寒不久前的操作,鬼使神差地,付浩然偷偷地打开自己智能手表的摄像头,将这一张好看的侧脸给记录下来。
动作并未有太多收敛,纪寒看向付浩然:“你做什么?”
手表窄小的屏幕录下纪寒略带病容的正脸,分明与付浩然本人还有一臂的距离,可是摄像带来的空间错位感,让他觉得两人此刻近在咫尺间。
这样的感觉对于付浩然而言太过奇妙,他嘴角的小窝变深了几分,回答:“想记下小纪。”
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付大侠,直接把偷拍变成了明拍。
“我有什么好记的。”纪寒没有太在意,兀自从书堆里选中了一本考据历朝历代服饰的工具书,挪到付浩然跟前,“你看你以前的服饰,跟这个像不像?”
“像像像!比之前纪阿姨让我们穿的还要像!”付浩然再度点头。
“你看,‘根’不是很多么?”
纪寒轻道:“付哥,我觉得你或许跟我一样,以前所在的时代,和这个时代,相差了一千年,平行的一千年。”
付浩然眼睁了睁,良久才跟着重复了一句:“一千年呀……”
“浩然!我明天给你请假,就不去学……”
房门倏忽被付熙粗暴地打开,他眉头紧皱,像是被什么烦心事所困扰,又在纪寒的刹那间收敛了下来:“怎么多了一只?”
付熙的第一反应,是出息了,他家小孩不仅不会被拐,还学会拐别人回家了。
第二反应,是退了一步,关上房门,佯装无事发生一样敲了敲门框,问:“我可以进来吗?”
假装自己是个没做过强闯小孩房间的新时代文明好家长。
纪寒才知道,原来付浩然“掩耳盗铃”的本事是这样一脉相承而来的。
而付浩然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无比配合地点头:“嗯嗯,可以的。”
“爸比今天回来得好早呀?”
近些日子,付熙几乎都没有早于八点前回家。
“是呀。”
付熙笑了笑,话音中捏出了一丝亲切,转而朝向纪寒问道,“怎么来我们家了呀?”
不擅长撒谎的付浩然一下愣住,不知该如何保守秘密的同时,也能和付熙好好解释。
这样慌里慌张的反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俩在干什么坏事,纪寒只好解围道:“我有些弄不懂的问题想请教付哥,所以就来了,是打扰到付叔叔你们了吗?”
“怎么会,同学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付熙扬了扬眉,视线落在散了一地的历史读物上,对于“付浩然是天才”这点谬误在这一瞬间被加深到了新的层面。
他熟练地从房间旁边的柜子上抽了块垫子,也跟着他们一道坐在地上。
他不能把纪寒这么一个小孩子赶出去,也就懒得避讳,朝付浩然问道:“浩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爷爷和奶奶?”
付浩然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自从到这个家里,他所认识的亲人就只有付熙和周温文。
唯有那次争吵,及周温文忙碌时透露出的几句碎语,付浩然才知道,原来他还有别的名义上的长辈,住在良镇,比纪爷爷离纪寒还要更近。
只是两年多过去了,付熙从来没有带付浩然去见过他们。
“他们吧……有点不能接纳你爹爹,所以我们也就不怎么提及。”
付浩然蹙眉:“爹爹这么好。”
付熙认同地点头,对着面前两个小孩,倒出一些他难以在本人面前说出的真心话:“就是,我们温文又帅能力又强,对我也够好,真搞不懂爸他挑剔些什么……”
从付熙为了周温文出柜开始,付老爷子就一直存着个念想,觉得儿子与周温文不过是闹着玩玩的,等过几年,就会发现两人并不合适,自然而然就会分开,回归到“正常”中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付熙一倔,就倔了将近十年。
而且,在他有意无意的打压下,付熙除却刚开始过了一年的苦日子,其后就再没有如他料想中因为四处碰壁,而回家摇尾乞怜,反倒和周温文一起,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来。
不仅拿奖拿到手软,在办展之余,还自建了工作室和会展品牌,人每天都自由自在的,虽不及从前富裕,但日子貌似过得比原来还好。
这些年里,付熙没有主动找付老爷子说过话,却会将自己和周温文赢得的一些荣誉“群发”到他旧的家庭群里,然后删掉自己的聊天记录,无声地告诉付老爷子,他的选择很正确,他的生活也很“正常”。
付熙还是希望能维持自己作为年长者的威严,即便这在周温文面前,早已所剩无几。
所以他这一幼稚的行为,周温文一无所知,只隐约知道付熙偶尔会点开他那个早已无人说话的家庭群。
周温文也往常要更早回家,一身风尘仆仆,匆忙得就连公文包的扣子都没扣紧,手机屏幕停在了付熙给他发的一句“你回家之后我有事要说”的消息页面上。
他在客厅与主卧都寻不找人,便径直地往付浩然方向走去。一凑近,就见房间门大敞,里头一大、两小在对坐“会谈”。
等等,为什么是两小?
周温文问出了与付熙一样的话:“纪总的儿子怎么来我们家了?”
而且屋里也不见得有纪丹扬的身影。
“找我们浩然补习呢。”付熙抢答。
周温文没有付熙那么重的天才滤镜,疑惑地望向傻乎乎的付浩然,以及淡定自怡的纪寒,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就被另一件事给抢了过去。
“温文,”付熙抬头扯住周温文的西装衣角,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难以开口:“我父亲打电话来说……让我们回去一趟,谈谈我们的事。”
周温文松领带的手一滞。
他与付老爷子对赌的期限是五年。
当初说起这个时,付熙恨不得能踢周温文两脚,直骂这家伙是真能藏事。
对赌距离现在还有半年的时间。近段时间,周温文又重新投入了加班加点的节奏中,很大程度也是为了赶在那之前达到付老爷子要求的细项。
怎么会提前喊他们回去?他默了好一阵,问:“浩然也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个嘛……”
付熙一开始是打算带着付浩然去的,所以一进门才说要给付浩然请假,但冷静下来,又有些犹豫。
他和周温文早些年在付老爷子那听过许多难听的话,他们倒是早就被训出了左耳进右耳出的绝世神功。可是付浩然不一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听那些污言秽语。
更何况,这些辱骂是他们为了能相守而招惹来的麻烦,不代表要株连到付浩然身上。
付熙生出一丝退意:“还是算了,就我们两个吧,先看看爸他想说什么。”
他转向付浩然和纪寒:“只是没办法参加开放日了,这次你就跟你的好朋友尽情地一起玩,怎么样?”
明天是每个月固定的两次家长开放日之一,可以说是付浩然在学校里最喜欢的日子,不用打起精神来学那些沉闷的文化课程,而是可以和付熙一道玩各种游戏。
“是我……哪里不,不好吗?”付浩然小心地问了一句,“所以才不能一起去。”
“怎么这么想啊?”付熙闻言无奈一笑。
“当然是因为我们浩然太好了,所以我和你爹爹才舍不得让你跟我们一起去挨骂。”他放缓了声,并拉了拉周温文,“你说对吧。”
周温文极其配合:“嗯。”
付浩然不解:“祖父和祖母会骂我们?”
付熙:“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只有一点点可能会不骂。”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不怕被骂的。”付浩然几乎是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在场的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付浩然身上,就在他身侧的纪寒更是直接将掌心搭到了他的手背上。
最开始纪寒也像付熙他们一样,觉得付浩然偶尔不小心泄露的不安与害怕,是源自那间孤儿院的经历,是源自那个中饱私囊、苛待孩童的工作人员。
可现在……他不清楚付浩然在一千年前的错位时空里,曾有过什么样的境遇,但多半不是什么太好的经历。
纪寒心里还在酝酿着安慰的词汇,就听付浩然转过头开口与他说道:“小纪不想一个人过开放日吗?”
完全把他安抚性的动作当成了是想要索求陪伴。
“……是有点不想,但对付哥来说,能见家人更重要吧,不用太在意我的。”
纪寒扭过头,双眸对上周温文和付熙:“相信周叔叔和付叔叔,其实也不会让人有机会骂到付哥的吧?”
他说话间暗含的胁迫意味让周温文皱眉。
付浩然倒完全没品出什么别的弯绕,他开心地对着付熙说:“小纪也不介意,所以没关系的!”
……他们的家事为什么管纪寒介不介意。
付熙叹了一口气,最后决定道:“那就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去给你请假。”
在付浩然家蹭了一顿晚饭过后,收到纪寒留言的纪丹扬就来接人了。
付熙陪着一道把人送走后,也没急着去做别的事,而是又跟着付浩然一道回了房间,准备来一场父子间的家庭谈话。
“浩然,以后要是请朋友到家里,要提前说一声哦,不然爹爹可能会不高兴。”
同学间互相邀请到回家里玩是常情,但付熙也得考虑周温文的感受,方才周温文对着纪寒那皱眉的表情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位不速之客。
“你爹爹他小时候,一直只有外婆照顾,后来外婆也没了,过得就一直不怎么好,所以养成了些小性子,不太喜欢外人到访,我们一起体谅一下,好不好?”
“小纪也不行啊……”
付浩然大概能感受到家里很少会来客人,就连付熙去见自己多年的朋友,也不见得会把人邀请到家里来,一般都是约在外面的咖啡厅和茶室。
先前纪寒还住在楼下时,也是纪丹扬提前跟周温文打过招呼,纪寒才造访的。
他低下头,愧疚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爸比不是有指责你的意思。”
付熙一时心软,自觉这种需要打申请的要求有些过分,他退一步道:“我知道你跟纪寒的关系好,那这样我去温文说,就纪寒可以随便到家里来,好吗?”
付浩然身子一动,问道:“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付熙应道。
他伸手摸了摸付浩然的脑袋,又提回了方才的事:“浩然,明天你要是真的听到爷爷说了不好的话,记得不要放在心上,那不是你的问题。”
“如果生气了,也只生爸比气,不要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不会生气的,我特别……喜欢你们。”
付浩然很喜欢给予过他庇护的长风剑阁,如今也很喜欢这个家。
回到家的纪寒,第一件事是从纪丹扬口中探知一点与付熙家里相关的往事。
纪丹扬虽说是个十足的事业型女性,但她也有很多可以互相闲聊的上流闺蜜好友,故而在八卦方面,从来都不会输人一等。
他带着满肚子的“情报”回到房中,按开智能手表,却发现他要发消息的对象先他一步给他发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小纪,爸比说我们家不能邀请客人来,会让爹爹感觉不舒服。”
纪寒还以为是一道提前的逐客令,然后就听到第二句:“不过,小纪可以例外!”
话音里微微上扬的尾调彰显着说话人的得意。
纪寒嘴角勾了勾:“是身为盟友的特权?”
一直临近付浩然平常要睡觉的时候,消息才再度回过来。
“盟友?”他一开始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而后又像是在一下子想通了一般,“嗯嗯!是的,小纪是特别的盟友!”
“那作为特别的盟友,我刚刚从母亲那听了些故事,想说给你听。”
不等付浩然回答,纪寒便将因付熙疏漏而没解释过的事尽数说给了对方听,最后他的声音压着些许温柔:“明天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回学校之后跟我说。”
说完,连纪寒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当人心灵的垃圾桶。
纪寒盯着手表等了几分钟,“喵”的一声提示,付浩然第无数次类似的夸奖从智能手表里传了出来:“小纪你真好!”
无论是在曾经还是现在,他其实都时常能听到花样繁多的夸奖,这几乎遍布了他两段成长历程。
可即便如此,每次听到来自付浩然的直白又缺乏新意的夸奖时,他总会产生些许微不可察的欣喜。
反正他现在上学也是闲着,偶尔当一下“垃圾桶”也无所谓了。
第二日,付浩然脑袋晕晕地装了一堆纪寒提点的话,被带着去见那位传闻中凶恶无比、不近人情的付老爷子。
车子驶入良镇成片的别墅区中心,停在一间相比起周遭一溜烟的现代风,建筑风格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前头。
相比起纪爷爷的和蔼可亲,付浩然的这位祖父是个长相十分刻薄的人。
不过六十多的年纪,身上穿着香云纱材质的短袖唐装,立在院子的木桌前,握着大号毛笔,水墨在面前平铺的宣纸上大刀阔斧。
乍一眼看上去人很是庄严肃穆,只有脚下原形毕露地穿了双人字拖。
第23章 护家宅安宁
付老爷子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孝”字,付熙一进门看到,白眼差点就翻出来了。
但良好的素养终究克制住了他几乎要放飞的眼球,他镇定地喊了一声:“爸。”
就站在付熙脚边的付浩然,见状,努力让自己的眸子对上这位严肃的长辈,像上课应答的好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喊了声:“祖父好!”
不料,付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黑了,语气极重:“谁允许你这个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温文给打断了:“爸,您叫我们回来是有什么事?”
周温文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从包里抽出一叠资料,里头全都是他昨晚临时整理出来的五年财务数据。
付老爷子没有去接,而是把目光移向付熙:“他告诉你了?”
当时周温文与他对赌,提出了很多为难人的条件,其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要求,就是:凭你自己,而不是攀扯小熙。
“告诉了又怎么样?”付熙不客气地带着付浩然一起坐到藤椅上,理直气壮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读成什么德性你不清楚?我能在他公司那能帮上什么忙?”
“我说,爸,你提这个到底存了什么主意?”
付老爷子不想应话。
付熙却不依不挠:“你是不是算准了温文一对上我的事就会变傻?”
被点名的周温文一时间有些难耐,喊了声:“熙哥……”
但又没办法加以辩驳。
付老爷子会加那个条件,确实是存了别的心眼的。
久经商场的他,对周温文这类人多少有所了解。像这样的愣头青,一旦遭逢压力,就容易冒进,容易暴躁,就更容易遭逢失败。
他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两个扎嘴葫芦一旦存了心事,矛盾就会被随着时间酝酿加深,如果中途再多一点误会,等到合适的时机爆发,就会从此分道扬镳。
退一万步,就算万一真给周温文这小子做到了,也是一个很好的台阶。
付老爷子拉不下面子去跟自己的儿子妥协,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这是他长期作为一个上位者所不能丢失的体面。
他终归是老了,这几年没少惦念那位分明就距离他半个多小时车程的儿子。
自从和周温文在一起后,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儿子就鲜少回到家中,就算回来也只是看一眼自己的母亲,不多说什么,就又离开。
付熙似乎从来没觉得,他与周温文一起这件事,是什么需要低头认错的事。
上一次面对面谈话,还是他一声不吭就将一个和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孤儿,加进自己的户口本的时候,来时付熙已经办妥了全部的手续,明晃晃地说,他不是来向他们征求意见的,而是来通知他们一声的。
想着,付老爷子面容不善望向那个试图喊他“祖父”的人。
付浩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付老爷子的视线,如同被老师抽查一样,一下挺直了腰板,样子看起来乖得不行,声音清脆地再次喊了声:“祖父!”
他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最好,可是又忍不住主动认罪:“是我害爸比知道的,不是爹爹的错。”
见自己父亲臭着脸又要开腔,付熙抢先问道:“所以叫我们过来到底什么事?”
付老爷子将手中毛笔用力地扎进那个“孝”字中心:“你什么态度!”
“你母亲她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一直念着要见你。”
“这种事你还特地等到我回来了再说?就不能电话里讲个明白?”
付熙猛地站起身,身上的优雅与礼貌全都被甩到了九重天外,急着腿脚就要进屋里去:“我妈人呢?”
他心下一阵后怕,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最忌讳的就是磕碰摔倒,很容易就会出个什么好歹。
不等付老爷子回答,付熙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屋,周温文也紧随其后。
付浩然望了眼付熙进门的方向,也有些担心,刚想跟着周温文的脚后跟,余光瞥见付老爷子像是被气得要紧了,人捂着心脏大喘着气。
他连忙从藤椅上跳下来,踮起脚,手搭在老人家的背上,为他顺气:“祖父有没有事?”
纪寒说,这些年付老爷子身子骨越来越不健朗,所以花了不少心思去寻找强健身体的法子,甚至每日晨起都要打一套八段锦。
“实在不舒服的话,可以像这样,”付浩然笔划了一下手脚,“能裨益身心。”
喘过气来的付老爷子瞄了眼这个独留下来的小朋友。
他有看见前段时间付浩然去参加套路剑术的视频。那剑舞中所含武术底蕴,就连在他这种带着偏见的,都忍不住想去赞叹。就像此时,他不得不在心底赞叹,付浩然教的方法很有效。
而那正是付熙转发来的,这一回倒不是假意,他是真的想要炫耀,结果习惯了就又不小心群发到了他与父母的群里。
付浩然并不惧付老爷子那板成木头的脸,他问:“祖母不要紧吧?”
他猜,应该是不要紧的。
付熙的母亲姓罗,纪寒和他说过,总体而言,付老爷子和罗女士还是很恩爱的,要真有什么大事,推己及人,换成付浩然自己,肯定不能气定神闲地在这里写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被付老爷子兴师动众地把人喊回来的那一摔确实不重,只是脚踝肿了,需要好几天才能重新走路。
“我们的家事,需要你一个外边来的野……小子管?”付老爷子没好气道。
付浩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吞咽了好几下,才振作了精神:“要管的,爸比说我们是一家人!”
“我……我一直都没有生父母,所以有一点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吵架。”
即使,昨晚纪寒已经多少跟他解释过一些。
“如果祖父和祖母与爸比和好的话,爸比会很开心的,爹爹也会。我希望你们都能开开心心的。”
他重新挂起傻笑:“祖父不希望和爸比和好吗?”
付老爷子撇过头,良久才回答:“哪有老子不想跟儿子亲好的?”
付浩然不理解:“那既然是能让大家都开心的事,祖父为什么不做?”
“只要祖父好好跟爸比说的话,爸比也会好好与你说的。”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付老爷子瞪眼。
付浩然皱起眉,嘀咕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简单点……”
付老爷子有些受不住付浩然这来自心灵的拷问,好在没过多久确认过罗女士情况的周温文就折返了回来,领回自己这被落下的小孩。
他警惕地问道:“爸没跟你说什么吧?”
“有哦,”付浩然点点头,“祖父说他也想和爸比和好。”
周温文:?
付老爷子:……
默了好一会,周温文才重新开口:“爸,我和熙哥想和您好好谈谈。”
于是,付浩然就从祖父身边,被转移倒了祖母身边。
相比起付老爷子的刻薄,罗女士明显亲切许多,搭着一张毯子坐在手工桌前,脸上一直勾着浅笑:“你就是那位浩然?”
付浩然礼貌地朝她弯了弯腰:“祖母好!”
罗女士并没有应声,只是朝付浩然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前。
她面前的手工桌上摆放着用于打发时间的折纸材料,还有不少的成品搁在边上的柜子上,在幼儿园的时候,也总会有教折纸的课程,只是远没有罗女士的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