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起得太晚,收拾好一切几乎快到了午饭的时间,乔以安简单做了点吃的后,因为还有兼职要去做,随便扒了几口饭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家。
沈思朗在他离开后,再也没有心思吃下去,他收了碗筷,洗了之后,打通了一个电话后,出了门。
下午两点,一辆毫不起眼的自行车在格林童话酒吧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猛地刹住,一双修长的腿抵在地上,车上人抬头往里面看了看。
这个时间点不是酒吧的营业时间,所以冷清得和那些生意不好的大饭馆没什么区别。
但大概是是所有夜间营业酒吧的常态。
沈思朗下了车,将自行车推到一旁停下后,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门口没有迎宾,里面静谧无声,但大门却大大敞开,像是特别为谁留的。沈思朗此前从未进入过这种地方,所以进门的时候难免有些露怯,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自若,一步一步走得稳妥而坚定。
外面是烈日下的金色阳光自天穹倾洒而下,无孔不入地照到能够照到的每一个角落,意图祛除世间所有的阴暗,但总有一些地方是阳光照不到的,比如此刻他置身其中的这里。
四周全是黑色,没有一点光亮。
忽然,一声电流声霎时划过耳畔,一束追光从沈思朗的正前方投射进了他的瞳孔,紧接着,正前方便响起了一个声音:“看我说得多准啊!”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面尤为突兀。
胡文亮从黑暗中逆着那束追光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用嘴叼着,接着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走到了沈思朗的面前递给他:“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按捺不住了!”
沈思朗没有接那支烟,开门见山:“我警告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否则我跟你玩命!”
胡文亮将那支烟收了回去,不着急回答对方,掏出自动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烟,吸了两口冲着沈思朗吐出一个烟圈:“我没想伤害你的家人,但前提是……”他伸手拍了拍沈思朗的肩膀,凑近些,贴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道:“你、跟、我、干!”
“不干!”沈思朗想也没想,拒绝得很果断。
“那刚才的话,当我放屁!”胡文亮依旧是一张笑脸,但语气却急转而下,“乔以安是吧,我相信他会比你好对付!”
“你——”
“我从来都是个爱才之人!”胡文亮无视沈思朗的怒意,自顾自说着,“我说了我很欣赏你,那就是真的欣赏你!你这种不怕死的,敢打又能打的人,而且有重要的人要守护的人,正是我需要的人!你放心,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做的都是法律的灰色地带,不会给你的人生留下任何不光彩的记录,三代考公绝对不影响。”
“所以你想让我当你的手下?”沈思朗轻蔑地说,“和你一样成为一个被社会唾弃的混混?”
胡文亮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面对沈思朗的追问,胡文亮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掏出手机看着屏幕轻描淡写地说着:“在你没有答应我之前,我无可奉告!但你若是不答应,现在市中心大街的那个少年,可能今晚就回不了家了。”
他说话的间隙,将手机屏幕举在了沈思朗的眼前。
视频里面——是乔以安。
一双大手伸来,用力拽住了胡文亮的衣领,但他脸上却仍旧带着不以为意的笑意:“就是这样,我希望日后你面对其他人时,也是这种态度!”
沈思朗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他咬着牙,那些在胡文亮眼里不过是印证自己选择没有错的狠话,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要是以安今天被你的人伤了一分一毫,我敢保证,你因此付出的代价将会是惨烈而让你后悔的。”
狠厉的眼中,暴戾尽显。
语气也和刚才截然不同了。
沈思朗不是温驯的家犬,他是曾露出尖利獠牙、磨砺出锋利爪子的野狗,一个可以为了乔以安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也什么都可以放下的人。如今眼前这个人用乔以安来威胁他,他又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礼貌的社交尺度。
野狗会在安定的环境里收起戾气,但不代表他从此就失去了戾气。
导火索一旦点燃,顺势而来的便是熊熊烈火。
胡文亮抬手握住了沈思朗的攥着自己衣领的手,眼里对他欣赏暴露无遗。他仰着头迎上那双暴戾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面,他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满意笑意。
“但你应该更想他能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吧?而不是因为你的犹豫而在此刻就遭遇不必要的麻烦!”胡文亮用力一拽,将沈思朗拉近自己的脸,嚣张地笑着:“所以,你必须得加入我们!”
“你放屁!”
沈思朗不屑地一把推开了胡文亮,鼻息混乱,零乱的思绪里面,胡文亮的手机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亮哥,人要走了,动手吗?”
沈思朗伸手指着胡文亮:“你敢!”
胡文亮笑着:“我敢不敢不取决于你,但我做不做,现在的决定权在你那里,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从现在开始,十、九……”
从格林童话酒吧到乔以安所在的市区中心街有接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他现在转身离开,也根本来不及到达不了乔以安那里,而在自己离开后的那段时间,胡文亮若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对乔以安不利的事情,那一切的错便要归咎于自己身上。
乔以安是沈思朗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人,他赌不起。
“三、二……”
胡文亮无所谓地立在沈思朗的对面,看着沉默不语的沈思朗数到了最后一个数:“一……”
“要干什么!”在胡文亮拖长的尾音里,传来了沈思朗的妥协。
胡文亮并不意外地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一脸不甘心不情愿的沈思朗,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坐下聊聊!”
市中心的商业大街上,乔以安耐心地给路过的行人发着传单。今天的传单内容是美妆店周年庆活动,所以很多都市丽人、年轻学生都很感兴趣,传单发得很快。
街头人流攒动,他根本就没发现不远处那个带着墨镜,举着手机偷拍他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人群之中,有好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撤!”一声简短的吩咐通过无线电传入了那些人的耳朵,人群中,好几个人开始各自散去。
乔以安手里还剩下几张传单没发完,虽然发不完也没关系,但他还是坚持站在人流量最集中的街头,想要尽职尽责地发完手中的那些传单。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递来了一瓶水:“好久不见,书呆子!”
乔以安闻声抬头看去,却是他并不想遇到的人。
“怎么,又不认识了?”黄思涵推开墨镜,露出化着淡妆的脸,“不过就是化了点妆,对比这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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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凉好凉,来个人聊聊呗!
第39章 保持距离(1)
自从那晚目睹了陈泽明找乔以安麻烦后,黄思涵便再也没有来纠缠乔以安,以至于乔以安以为,这个女生至少还有“说话算话”这样一个优点,但现在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乔以安不得不将这个优点从黄思涵的身上拿掉了。
缠人的妖精,就像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贴身上久了,扯都扯不下,就算用力扯下,仍旧会留下一块难看的痕迹。
黄思涵的再次出现,便说明,那道痕迹仍未完全消散。
乔以安不想理会突然出现的黄思涵,他转身想要离开这个人流涌动的大街,却被黄思涵一把拉住:“不会吧,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黄思涵向来是被人捧在手上的尊贵公主,在家里养尊处优,在学校备受簇拥,无奈在乔以安这里,她好像每次都不得不放低姿态,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来博取一点点的关注。
自从上次陈泽明差点因为自己对乔以安不利后,她已经放弃了对乔以安这个猎物的追逐,今天实属偶遇,并非以前的刻意为之。
但她不知道,在乔以安眼中,她的每次出现都将被视作蓄谋已久,带着危险的气息,而他必须在她靠近之际,预判到可能出现的危机,并想方设法避开那个危机。
他知道,避免危机的最佳办法,便是在她靠近的时候,离得远远的。
乔以安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着,黄思涵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喂,你等等我啊!”
她略带撒娇的声音淹没在杂乱的人声中,乔以安充耳不闻,加快了脚步,但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在靠近,直到他走到商场底楼的男厕所时,才停下了脚步。
“还要跟吗?”乔以安在男厕门口陡然停下,转过身看向黄思涵。
黄思涵冲他一笑:“你觉得我不敢吗?”
这个回答,绝对不是玩笑话。虽然黄思涵的确想要一个可以跟乔以安开玩笑的机会,但那个时候,她不想是这种没营养的玩笑,所以如果乔以安再激她一下,她就真的会跟着进去。
“那就试试啊!”
预料之外的答案,让黄思涵愣在了那里。周围全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路人路过时侧目瞥了瞥他们的对峙,不乏一些议论之声。
那些声音里面 ,大家不约而同地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正在闹矛盾的小情侣。
“年轻人要闹走远些闹撒,挡到厕所做啥子嘛!”身后一口西南方言的老大爷伸手拍了拍乔以安,“让开些咯,我这个轮椅过不到……”
乔以安转身看向老人,发现他的自动轮椅的确因为他的站立被挡住了去路,忙不好意思道歉说:“对不起爷爷,您请!”
乔以安往旁边挪了挪,让老爷爷可以顺利从厕所里面出来。
黄思涵不以为意,目光跟着乔以安移动着,待到老爷爷离开后,她冲他毫不客气地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顺便我问你个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问我,是数学题不会做,还是英语翻译不会?这些问题,你还是花钱去找一对一家教老师问吧,我没空给你答疑解惑!”
眼瞅着乔以安又要走,黄思涵赶紧快步过去将乔以安给拽住了,她一点也不避嫌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再走,我就给你表演一出大庭广众之下痛骂负心汉的好戏,让你成为这个商场的焦点!”
被黄思涵挽住胳膊,乔以安觉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想要弄掉她的手,却发现对方简直就像八爪章鱼一样自带吸盘,根本就弄不掉。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在商场底楼人流量最多的大厅里面,看似亲密的动作之下,却是一场你来我往的心理较量。
黄思涵赌的就是乔以安不敢当场发飙,她很好地拿捏住了他,这是第一次。
但乔以安不会给她下一次机会,这是第一次,也将是唯一一次。
格林童话酒吧的一个包房里,胡文亮坐在软皮沙发里,整个身体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面,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而对面端坐着的沈思朗却一言不发。
“想好了吗?”胡文亮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沈思朗后,对方一直没有给出回应,这样僵着并不是个好办法,今晚酒吧营业之前,他必须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
沈思朗垂着头没有看胡文亮,因为他仍沉浸在听到胡文亮所说的那件事的震撼之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胡文亮竟然是想让他做那种事情。
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一个与他们生活相去甚远的地方,做一件经典港剧里经常出现的任务。
“只做一次吗?”
终于,沈思朗开了口。
胡文亮手里的烟几乎已经燃到了烟头,烧灼的刺激让他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他从沙发里坐了起来,放下二郎腿,微微倾身凑近了些:“怎么可能!一旦进入这个领域,便不可能那么容易脱身,不然我何必如此费尽心机。”
“我有一个条件。”
沈思朗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为了乔以安的安全,他必须适当的妥协,但一切必须是在保证乔以安安全的前提下。
胡文亮并没有对沈思朗提条件这句话不悦,他平和地问他:“什么条件?”
沈思朗有些诧异对方如此平静,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地嘲笑他痴心妄想。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个人,至少还算比较耿直,也侧面证明了他是真的想要自己加入他。
无论沈思朗想不想要这份欣赏,他都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抬眸看向胡文亮,严肃认真地开了口:“不要让我弟知道这些事情,还有,让你的人离我弟远远的。”
“只是这样?”这个答案显然出乎胡文亮的意料,他本以为,沈思朗的条件至少会有些棘手,但没想到,竟是这样朴实无华的一个要求,根本就不需要他付出任何东西。
“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家人。”胡文亮由衷感叹了一句,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沈思朗庄重地伸出了右手:“欢迎加入……黑暗的世界!”
沈思朗垂眸看着那只悬在酒桌上空的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包房外仍旧一片黑暗,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沈思朗昂扬着头在黑暗里走了很长一段路,长到他以为没有尽头,没有出口一样。
但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去找乔以安,他必须从黑暗中逃离出去,去寻找光亮的地方,去站在阳光之下。
乔以安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倾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好像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毛茸茸的金边。
澄澈,而富有质感。
“最近陈泽明没有找你们麻烦吧?”一家装修非常有格调的咖啡馆里,黄思涵喝了口冰咖啡,用寒暄打开了话头。
乔以安根本无心坐在这里跟她闲聊,但提到陈泽明,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要你不来找我们,他就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看来我还真成了罪魁祸首了!”黄思涵自嘲地笑了起来,内心深处对“罪魁祸首”这个成语深恶痛疾。但陈泽明那件事情,自己的确有无法推脱的责任,所以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来找过他。
但她没来找他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前段时间她去外地培训去了,前几天刚回来竹城,本想着要开学了到商场买些学习用具,结果好巧不巧就遇上了乔以安。
她本来是打算和乔以安保持距离的,但她在看到乔以安顶着一张春风和煦的笑脸对商场里那些女性迎来送往时,她就很想上去撕掉那层假面。
这个对自己高冷无比的少年,凭什么对别的女生那么热情周到?她一时之间头脑发热,想都没想就冲到了乔以安面前。
与预料的一样,对方一见到是她,立马就变了脸色,不禁如此,还颇有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这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又一次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凭什么偏偏就这样对自己?
一时无解,只能略施小计,来个当面对质。
只是当面对质,对方俨然没有好脸色。黄思涵习惯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你知道就好!”乔以安倒是很是认同“罪魁祸首”这个形容。
“所以这帽子是真去不掉了是吧?”黄思涵不满起来,一脸委屈,“但是你跟我说句真心话,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
“不是。”乔以安想也没想一下,说得很直接,但也的确是句真心话。
就黄思涵本人而言,她不过就是居高自傲,但这得益于她的家庭和优质的外表形象,因为这两样东西,旁人或许会嫉妒,会钦慕,但若是因为这两样而讨厌她,那不是她本身的问题,而是讨厌她的人的问题。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呢?”
“因为……”在黄思涵面前,乔以安说话总是很直白,他看着她:“你太引人注目了!”
引人注目的人,往往暗藏危险。
“嗯?”这回答,有些意料之外。
黄思涵自顾自地将乔以安那句话当成是一种夸赞,并很受用地笑了笑:“我就当你夸我漂亮好了!
乔以安没有接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后,乔以安便借口自己还有工作要忙,起身便要离开。
黄思涵没有挽留,“我也有事,那就走吧!”
于是很难得的,他俩没有像以前一样不欢而散。
只是离开的时候,乔以安突然叫住了黄思涵:“那个……”
黄思涵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他:“怎么?还要话要说?”
乔以安迎上黄思涵的目光,认真地看向她,严肃地开口:“马上就要高三了,我不想因为一些事情影响学习,所以……”
他拉长的语气中,黄思涵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她无奈地冲他笑了笑,将他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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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保持距离(2)
逼仄的浴室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沈思朗颀长精悍的身体暴露在水流之下,从头到脚,整个人被温热的水浸湿了。他站在那里,闭着眼,把水开到了最大,想要用水的冲击洗掉一身的脏污。
只是当他闭上眼,脑子里面出现的全是那些拳脚相对和侮辱谩骂交织的画面。
原来胡文亮所说的黑暗世界,比他想象得更加可怕。那不紧紧只是用拳头威胁那么简单,而是招招毙命的动真格。
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一时兴起的一场游戏。
那场面太过暴力,以至于让他以为,乔以安生日那天,那条小巷里的胡文亮不过就是为了敷衍陈泽民出个场罢了。那天的胡文亮,或许本就不是为了揍他那么简单。
但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缘由,沈思朗并不关心。或许是像胡文亮说的那样,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么单纯,又或许是为了其他目的。
沈思朗用力地搓着肩膀,才发现那里并不是一块脏掉的痕迹,而是一块隐隐作痛的淤青。他想起了那场骚乱结束时,胡文亮满意地走到他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这样跟他说:“今天就当给你开个眼,让你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场好戏!”
想到这个,沈思朗便觉得,这块淤青也脏得让人恶心。
欢迎进入黑暗的世界!——胡文亮的这句话再次从脑海里一晃而过,沈思朗猛地一下睁开眼睛,胡乱搓了几下身体后便关掉了水龙头。
太浪费水了。
要是乔以安回来知道自己在这里就这样放着水,肯定会忍不住说他了。
虽然他喜欢听乔以安那些佯怒的话语,但一想到流掉的水都要花钱买,他就有些自责起来,忙套上一件T恤从浴室里面钻了出来。
刚一出来,疑惑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来:“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乔以安有些诧异地盯着从浴室出来,湿着头发的沈思朗,那一瞬间的对视,各自的眼神代表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味。
沈思朗拿下脖子上的毛巾用力地擦了两下头发,将垂在额前的碎发全部捋到了后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来,那张五官分明的脸瞬间变得略带霸气。
俊朗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极具诱惑力。
乔以安澄澈的眼睛微微一转,从那张脸上移开了,然后走了进去。
沈思朗抓了抓后脑勺,故作轻松地说:“强哥今晚有事,夜宵摊不营业!”
“哦!”乔以安路过沈思朗,走了过去,将包放下挂在了窗边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坐了下去,不经意地说:“我今天又遇到黄思涵了。”
“黄思涵?”已经有些时间没从乔以安那里听到黄思涵这个女生的名字了,以至于沈思朗都快忘了他们之间的问题,甚至以为黄思涵已经失去了新鲜感。
“她……没找你麻烦吧?”
“别担心,她没怎么……只是偶遇而已。”乔以安不慌不忙地解释着,“像她那样的女生,新鲜感一旦过去了,应该会把我当成一件垃圾扔掉吧……”
乔以安自嘲地笑了笑,沈思朗却急道:“谁敢把你当垃圾,我揍死他!”
“又来了!”乔以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真以为你拳头是铁打的啊,物理学上说,力是相互的,你揍人家的时候,你也会承受同样的力量,这样伤人伤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比较好!”
简单的物理力学沈思朗自然知道,只是虽然如此,他还是觉得,必要时,谁的拳头硬,谁就占据了主动权。凌驾于平等之上的绝对力量,足以震煞那些弱小之流。
“好好好……我听你的。”沈思朗内心窃喜着,抬眸看着乔以安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嬉皮笑脸起来:“我一向都很听你的话,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弟呢……”
虽然心里的话是——谁叫你是我喜欢的人呢,但这样的表白,不适合在这样的氛围下说出来,他自己也不敢说出来,因为时机不对,环境不对,气氛也不对……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那乔以安呢?
沈思朗不禁想,真到了那时候,乔以安面对自己的告白,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情?欣然接受还是严词拒绝,或是陷入极度的自我纠结?
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太多可能盘旋在沈思朗的脑子里,他有些混乱地摇了摇头,将自己从那种没来由的担忧中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中。
“那个黄思涵,你下次再遇到,别理她!”
沈思朗把话题又引到了黄思涵身上,走到乔以安旁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揉一只温驯的小猫一样,力道并不轻,甚至有些刻意的加重,但乔以安却没有躲开,习以为常地任由他揉着。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乔以安只得阻止:“再揉下去,就秃了!”
“秃了好呀!”沈思朗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到时候就可以标榜自己‘聪明绝顶’了!”
心里不由想着,那时候应该也没女孩会喜欢他了。
沈思朗笑得有些过分,乔以安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不得不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佯怒了一句:“赶紧拿开你的爪子!”
沈思朗收回了手,冲着乔以安露出了一张委屈的脸:“真下得去手啊,我可是你亲哥也!”
“表的!”乔以安不理会他,站起身来朝着浴室去了,身后传来沈思朗一句反驳:“表的那也是亲表哥!”
浴室里传出哗哗水声,乔以安没有答话,沈思朗叹了叹气,走到床边一下子躺了下去。没一会儿,乔以安就顶着湿漉漉的头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很旧的背心,露出了被晒的黑白分明的胳膊,脖子处也是一圈黑白分明的界线,沈思朗瞧着,觉得很心疼。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着乔以安招了招手:“过来,哥给你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