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一夸,夸出事儿了。索寻一看就知道,人家哪是夸他呀,那是指着方茂兴的肺管子戳呢。
自从《上海1939》以后,方茂兴的资源早就跟他已经不是一个等级的了,他还是被归类为“小众文艺咖”,方茂兴却俨然已是新一代的“严肃电影”青年领军人物。方茂兴一边肩膀上是资方的压力,另一边肩膀上是外界的期待,今年春节档上的片子遇冷,据说亏好几千万,人就崩了,公开炮轰院线经理的“排片霸权”,骂得很不好听。
可是院线经理也委屈,真正的“排片霸权”到底在谁手里,什么样的片子一排就是半年,密钥更新几回都不让下,方茂兴心里门儿清——不说别的,就他自个儿的《上海1939》,当初那也是借着了这个“霸权”的风的,那会儿没见他这么义正言辞呢?这不是挑着软柿子捏么?
这些事情索寻都知道,但是对他们这种争端实在是提不起兴趣。LME这位非要把他扯进来又跟方茂兴比,也是拿他当枪使。索寻心里很清楚,他没那么着急只是他不背负着要对资方负责的压力,当然“荣辱不惊”,衬得“有些人”不体面,又不是他故意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当枪使,排片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人家都在微博公开地这么表示了,索寻也不能拂人面子,不然下回就朝他使促狭了。
“今晚就回来了。”索寻跟安德烈保证。
安德烈:“你不回来我也没办法呀,我又打不着你电话。”
索寻:“……”
哎呀,这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安德烈接着演:“……只能在家里等你。”
索寻:“你适可而止!”
他说完就要跑,安德烈拽着他,硬是把这个蜻蜓点水似的一啄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深吻。缠得索寻最后走的时候又是火烧屁股的,连伞也忘了拿。
真是要命。索寻意识到了没拿伞,但也不敢往回跑了,一路“蹬蹬蹬”往下跑,心里窝着火,唇边却忍不住带了一点笑。好在雨已经停了。索寻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出租车,报了目的地就问:“路上堵吗?”
“还好。”司机给他指了指地图,竟然是一片绿。“难得啊!”司机笑着感慨。
“是难得。”索寻也笑。车子发动起来,他往车窗外面一看,正巧看到了一道彩虹。
??第84章
大仇得报。
索寻桌上的电脑开始不断“哔哔哔”提示的时候, 安德烈正躺在沙发上,肚子上倒扣着一本书,《成吉思汗》。这是他从茶几下面掏出来的, 那个位置一向是索寻随手放他最近看的书的地方,书签还留在第三章 。安德烈从序章开始翻, 还没看到讲铁木真的地方就被中亚那些佶屈聱牙的地名绕得昏昏欲睡。被吵醒以后他找了一下声音来源, 发现是索寻电脑上的微信提示,他就没管, 起来给自己倒杯水。然后对面又是“哔”的一声, 安德烈走回沙发边上,正好看到电脑右上角闪现的“陆歆”两个字。
安德烈缓缓把水杯放下,转回头, 皱着眉头盯着屏幕。
电脑早就是屏保的画面,只是消息进来的时候有个一闪而过的提示,然后又重新回到了极光的屏保画面。安德烈的眼睛看着那堆色彩和线条不断变幻,更添了吸引力,好像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安德烈无声地跟自己斗争了一分钟, 然后走过去, 轻轻碰了碰鼠标。
他本来的想法是, 如果出现密码——他知道索寻没设密码——他就绝对不会再往下窥探。然而索寻不仅没设置密码, 甚至微信界面都大大咧咧地就摊在桌面上。陆歆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最上面是一条链接。安德烈第一反应是扭过头,把界面关了,不想窥探索寻的个人隐私。但那个链接一闪而过,安德烈好像看见了自己, 他又把窗口重新拉出来, 定睛一看, 才发现陆歆转过来的是一条法语媒体的新闻,标题翻译过来是《模特安德烈指控巴黎最著名模特经纪人涉嫌人口贩卖》。
安德烈快速点开浏览了一遍,这不是原新闻,是法国的某个小报又报道了一遍《自由报》的报道,首图用的是安德烈某次上杂志的照片。安德烈拉到页面最底下,翻到了原新闻链接,直接进入了《自由报》的网站。这里的标题的首图就让人舒服多了,德卡斯的名字被挂在最前面,首图用的也是他在巴黎街头和美女一起喝咖啡时笑着的一张照片,应该是什么时候的狗仔偷拍,美女只有模糊的背影,德卡斯的脸隐在人群中,被特意放大了数倍,有一种“从人群里把他揪出来”的视觉效果,看得安德烈会心一笑。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英文报道,文章以跟他的采访开头——他跳过了自己的部分。然后转到了女模A身上。她来自爱沙尼亚,一步一步走进德卡斯精心设计的陷阱,在她参与过一次德卡斯所说的“赚点外快”以后,她尝试拒绝,然后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安德烈曾经给过她钱,她在报道中承认。一千欧元。为了让她能交上房租,吃上饭。安德烈也是因此被德卡斯“发配”去了战区,在他失联之后,A决定站出来,接受《自由报》的报道。另一个受害者B……安德烈的心在看到她名字的时候微微颤了一下。索菲亚·罗德格里兹。
报道最后还是回到了跟安德烈的采访,记者用短短地三行字写完了安德烈的遭遇,最后定在了当时的那个问题上:“你认为欧洲时尚圈一直都清楚、但一直在包庇德卡斯的行为吗?”
“是的。”安德烈回答。
鼠标停在这一行字上,久久没有移动。安德烈坐在电脑前,动作很慢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然后他笑了,翻到最上面,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连自己的那一部分也看了。笑容在唇边慢慢扩大,他站了起来,把刚才倒的水喝完,又坐到了茶几上,还在笑,这回笑出了声音。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家里,突然无比希望索寻在他身边,但又庆幸索寻没在,因为他眨了眨眼,两行眼泪就这样突然掉了下来,然后便没有止住。安德烈把脸埋进了自己手心,痛快而又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他在外面漂了三个月,从来没哭过,这会儿却完全忍不住了。他知道他已经不太可能回到欧洲时尚圈了——虽然他本意也是不想回去,但那是另外一码事。他知道他公开身份以后,很多人会视他为“不稳定因素”,担心他把什么事情都往外说,还会有更多的人被他这句“是的”扫射到。安德烈没这么在乎,真的。但他还是坐在这里,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像是为了他的事业,又好像不是。为了索菲亚·罗德格里兹吧,安德烈想。为了他眼睁睁看着有人去为暴君找剑的那一天,也为了在路上用不熟练的英语问他“你需要帮助吗?”的那对乌克兰夫妻。他终于痛哭。
电脑上又“哔”了一声,打断了安德烈。他抹了一下眼泪,看了一眼。又是陆歆。
“看来他没事,你也可以放心了。”
安德烈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意思?难道索寻还跟他倾诉过他怎么找人的?安德烈往上滚了一下,发现他们俩上一次的对话还是在一月,陆歆留了一句威胁式的“把我逼急了咱们谁都没好看”,然后索寻根本都没回,看着也不像是会跟他讲这些事的样子。安德烈又往上翻了一下,索寻跟陆歆分手以后说的话不多,而且大多是一两条文字,就断掉,估计是转成通话了。他主动发起的对话不超过三次,一次是质问他为什么把“小孙”开除,另外两次都是要求陆歆给“寻”更名……然后安德烈悬崖勒马,及时制止了自己,快速把聊天页面翻回了当下,又重新看了一眼刚才那几条。新闻的链接后面都是陆歆“贴心”的简单翻译,看得安德烈直皱眉头——真那么贴心,不能多点一点把英语的链接发给索寻?索寻英语可好着呢。
他就这么对着聊天记录发了会儿呆,索寻可能是在活动,根本没看手机,所以一直也没回复。安德烈突然想到,两台设备挂着微信的时候,电脑这边接收了,手机就不提示了。他抬起手,正要帮索寻退出电脑登录,陆歆又蹦出来一条信息。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全面否定我的这个人了,但我也不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你那么辛苦找人,我看着也很心疼。”
安德烈要点退出的手指停住了。
陆歆:“他能做这样的事确实很了不起,我也很佩服他。”
行吧。安德烈不情不愿地在心里想,承认你“不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
陆歆又闪出来一条:“他是个好人,但他在柏林,看着你这样满世界找他却不为所动,我又替你感到不值得。”
安德烈:“……”
ok. That\'s it.
安德烈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出来一行字:“你好,我是安德烈。他现在在放映活动,不方便看消息。”然后一气呵成,用一种大仇得报的力道狠狠地敲了一下回车。对面立刻陷入了沉默。安德烈抬起脚,在工学椅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感觉这比刚才看到报道终于出来还舒坦。
然而陆歆很显然没有他当初的眼力见,居然很快又回过来一条消息:“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替他高兴。友情提醒你一下,他不喜欢男朋友翻他的手机。”
安德烈“嘶”了一声,心想这小子也太阴了。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屏幕上已经自己跳出了几个字:“没关系。”
卧槽。安德烈吓了一跳,见鬼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索寻自己用手机回的。他显然已经看见了上面所有的对话,因为下一句他还是配合着用安德烈的口吻说:“他说我是特例。”
哦,我是特例。安德烈又在电脑面前傻笑起来。但还没笑完,“文件传输助手”的对话框也弹了出来,索寻自己的头像出现在右侧,像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回来再跟你算账。”
安德烈火速截图了他刚才那句“他说我是特例”发了过去。
索寻:“……”
顶着索寻头像的安德烈又打了一句话:“你怎么还留着他微信?”
索寻嗤笑一声,懒得理这醋劲儿。一分手就删除拉黑太小孩子了,索寻从来没有因为跟谁意见不合就把人微信删了,他觉得那样连吵架都不方便,万一后面还有事情要掰扯呢?他也根本不介意通讯录里多躺一具尸体,搞不到他的心态,因为索寻就是那种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要乱发信息的人,不会因为留着前男友的微信就担心自己又去找他。
于是索寻又给“自己”回了一条:“你不告而别我都没删你微信。”
那边果然消停了。安德烈这醋吃得也不是那么认真,无非就是转移一下注意力,让索寻不要追究他私自回消息。陆歆也安静了。索寻把手机摁掉,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放映已经结束,主持人刚刚cue完流程,有观众举手,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他,让他提问。
“索导你好……”年轻人先鞠了个躬,声音有点发抖,“我,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的作品,也特别佩服你的为人……”他哽住了,似乎是因为情绪太激动,有点说不下去。索寻笑了笑,举起话筒说了句“谢谢”,让他缓缓。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年轻人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为什么你只拍了跨女的故事呢?”
索寻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预期的问题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长镜头”“开头整整五分钟都是固定的画面会不会太无聊了,有没有想过剪掉”之类的,这也是他几乎每次映后交流都要回答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年轻人低着头,鸭舌帽挡住了他的脸,“你有没有关注过跨男这个群体?”
索寻突然明白了什么,主持人端起话筒,试图救场。她的动作明显刺激到了那个年轻人,他语速更快地说起来:“我自己就是一个跨男,对,就是,就是我……我生下来是个女孩儿,然后,然后动了手术……”
主持人马上接话:“那么相信你一定对这个电影有很多共鸣!好,我们——”
“没有!”他突然尖利地喊了一声,一下子打断了主持人的话,明显带了哭腔,“我知道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我也知道她很惨,可是我就是想问问索导,你知道我们也存在吗?为什么这个世界只关注跨女的故事呢?是因为他们本来是男的吗?就是这个世界只会关注男的,哪怕他们要变成女的,他们的问题也更大对不对?有那么多的作品讲跨性别,但都是在讲跨女,我们也……”
主持人又想说话,但是索寻伸手拦了她一下,让那个年轻人把话说完。现在剧院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了,他没有再说下去,工作人员站在他身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话筒收回来。索寻又等了半分钟,看他已经抖得不太能把话说完的样子,这才举起了话筒。
“首先,我想谢谢你说出来。你很勇敢。”索寻斟酌着用词,一般这种时候他会问一下观众叫什么,或者姓什么,以达成一个真诚交流的基础,但是这次他没有问,“我也希望那几个在录像的人不要录他了。”他的语气有一点重,有两个观众悻悻地收起了手机,但后排更多的人不为所动,并把镜头对准了索寻。
“对不起。”那个发言的年轻人很快地说了一句,“是我……就是,我,是我不好,你的电影很好,我……”
他快速地把话筒丢给了工作人员,又坐了回去,始终用鸭舌帽挡住了脸,肩膀在抖。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可能是跟他一起来的,转身揽住了他的肩膀。
“你不用道歉。”索寻组织完了,“我应该回答你的问题——我知道跨男这个群体的存在,但是你说得对,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只关注到了跨女的处境。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样,因为她们原先是男性,所以我也会自然地分给他们更多的关注。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确实是需要反省的。但是谈及到电影,我无法致歉,因为一部电影能够展现的东西是有限的,我只能选择一个主人公,一个故事,一个角度。我想我们更应该去问,为什么没有更多这样讲述少数群体境遇的电影,而不是接受了不应该有这样的电影的现状,然后去质问,为什么不拍这个,不拍那个……好,不哭了……”
索寻说到最后都有点儿笑了,因为那个年轻人听到一半,又跳了起来,把话筒重新抓回来,忙不迭地应:“对对对……我就是觉得……”说到一半又哭了。
“你真的很勇敢。”索寻仍是微笑,由衷地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谢谢你喜欢我的电影。”
年轻人坐下去了,有两个人从后排离了席,大概是没耐心看这种场面。索寻没有在意,主持人圆了圆场,便把问题带到了下一个观众身上。后面的观众问得就没什么新意了,并且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听一个男生讲“从他的视角如何看待跨性别的问题”上面,根本没有提出任何与电影相关的问题,听得索寻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应和两声,交给主持人去圆场。
等到活动结束,索寻的手机上已经积累了非常多的消息。他这才有功夫终于仔细看了一圈,大部分是给他看《自由报》的那篇报道,有的是直接英文链接,有的是转载了中文媒体的消息。看来这个报道确实很轰炸,现在已经慢慢传播开了,但是大家找他都是因为里面出现了安德烈。因为之前索寻朋友圈和微博都发了找安德烈的消息,也委托了很多人转发,现在有了后续,大家都来关心。索寻只能又发了条朋友圈,感谢各位的关心,安德烈已经平安回国——就跟他发言人似的。留言马上就多了起来,有几个眼尖的已经看了出来,索寻根本是在官宣新恋情。
索寻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放了起来,然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没有李幼冬的消息?然后他点进跟李幼冬的对话框才发现他早就已经大惊小怪过了,而安德烈在电脑上已经回复了他,索寻的手机上显示李幼冬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但已经在另一台设备接听。而赵朔、颜睿他们几个跟安德烈关系挺近的,安德烈也都已经回复过了,索寻看见的全都是安德烈不认识,所以根本没点开的。
索寻哑然失笑,又在“文件传输助手”里给安德烈留了条言。安德烈没回,估计是还在跟李幼冬打电话。索寻便没在意,去赶高铁奔苏州饭局了。
他没猜错,安德烈确实在和李幼冬视频,李幼冬问得比《自由报》的记者还详细,一边听还一边抹眼泪,揉得眼睛一片通红。然后又把这几个月索寻是怎么找他的也讲给他听——倒是解释了陆歆为什么会知道索寻到处在找人,不过就这一下午索寻的手机信息来看,安德烈也猜出来当时索寻是怎么找人的了。最后还是被手机送货上门的快递打断了,安德烈跟李幼冬约好了尽快见面,就挂了电话,把新手机拆了出来。
索寻给他买的最新的,安德烈激活手机,不抱什么希望地输入了自己的Apple ID——竟然登陆成功了,安德烈无语地笑起来。然后手机开始自动下载他备份过的内容,但没有SIM卡,还是没有太多用处。安德烈只能百无聊赖地刷刷这个,又刷刷那个。微博也没有办法登陆,不过它自动开了位置共享,主页给安德烈推送了不少同城的消息。安德烈刷过一条职场吐槽,又刷过一条二手求购信息,然后停在了一个视频上面。
视频是索寻清晰的脸,他举着话筒,正在说话:“……我想我们更应该去问,为什么没有更多这样讲述少数群体境遇的电影,而不是接受了不应该有这样的电影的现状,然后去质问,为什么不拍这个,不拍那个……”
发布者没有写很多文案,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让安德烈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后面只跟了一句话:“还想要更多?”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紧张,这一本的感情线后面没有波折了。还有些线没收,不能保证后面没刀,但这个刀不是来自于他俩感情上,所以糖放心吃!
??第85章
问题回荡在茧里。
一开始, 他们谁也没有把那条微博放在心上。
索寻赶了那天晚上最后一趟到上海的高铁回,晚间又开始下起雨,他淋得像个落汤鸡跑回来, 还坚持要给安德烈炖冰糖雪梨。结果是他照着网上的食谱指挥,安德烈动手。但第一步就失败了好几遍, 安德烈拿个不锈钢的勺在那儿挖梨, 一不小心就挖穿了。就这么细小的事儿,索寻也能笑得没完没了。
炖上了以后就没管, 两个人在沙发上躺得横七竖八, 手脚乱缠,不分你我,乍一看都能出一道新的“鸡兔同笼”出来。就这么在慢慢盈满的雪梨甜香里又一起把那篇报道看了一遍。其实那篇文章在安德烈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发了, 爆炸性的效果在欧洲已经扫荡过一波,到今天中文媒体圈的热议都只能算是余震了。索寻搜了搜相关的消息,德卡斯没有回应,也没有消息称巴黎警方有什么动作。报道里提到,截止文章发布以前, 他们打过电话请德卡斯置评, 但是他没接。不过索菲亚·罗德格里兹的事情又再次把大众的目光吸引回了达诺尔身上, 去年又是收购案又是老爷子病危的, 才刚告一段落, 如今风波又起,达诺尔现在已经成了外网第一热议话题,就是在国内,讨论度也非常之高。
索寻把手机放下, 非常严肃地跟安德烈说:“我觉得马上就要扒到你头上。”
安德烈刚换了个姿势, 正躺他大腿上, 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无所谓地“嗐”一声:“扒呗。”
《自由报》的报道里有提到他来自中国,甚至提到了他是冯潇然引荐给德卡斯的。虽然普通网友不记得有过这么个人,但国内很多圈内人对安德烈是不陌生的。
索寻叹气:“你准备好上热搜。”
安德烈无所谓地耸肩:“上呗,又没人找得到我。”
也是。索寻便也释然了。这也不是坏事,无非就是关注多了很打扰。但安德烈现在连个手机号也没有,什么账号都登不上,也就根本谈不上打扰了。
但索寻突然想起来:“那这么一扒,你以前骗过那些品牌不就都知道你根本不是外模啦?”
“什么叫我骗过。”安德烈头也没抬,还在摆弄他的新手机,“不说了是我以前经纪人说的嘛。”
“那也不好意思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安德烈脸皮很厚,“他们是给我的脸付钱又不是给我的国籍付钱……再说又不打交道了。”
好些个品牌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呢,操这闲心。
索寻:“真退休啦?”
安德烈终于把新手机放下了,特别正经地跟索寻说:“对。准备吃软饭了。”
索寻眨眨眼,突然一跃而起,安德烈被他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然后就被索寻摁住了。索寻爬到他大腿上,跨坐在他腰间,伸手就去拽他衣服,一边狞笑着:“好呀,跟了大爷吃香喝辣的,可要听大爷的话!”
安德烈笑得直往下倒,又被索寻抓起来。他配合着去亲索寻,索寻反而跟他闹,躲躲闪闪的,就是不让他亲到,最后被安德烈用力地扣紧了脖子,吻得嘴都合不上,又下|流又粗暴。
“梨……哎呀!”索寻最后自己招架不住了,又跟安德烈撒娇,“要烧干了!”
他从安德烈身上跳下来,去锅上拿。安德烈一点儿没有吃软饭的自觉,擎等着索寻给他把小碗端了过来,然后又不吃,只顾着点手机屏幕,一边对索寻说:“你帮我收个验证邮件。”
索寻“哦”了一声,掏出手机登上了自己的邮箱。果然有一个刚发过来的安全验证链接,问他是否能验证这是他的联系人。他点了进去,安德烈那边就“耶”了一声。三个月了,终于登上邮箱了。
索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等一下——”
他扑上去想抢,但是安德烈仗着身高优势轻轻松松把手机举了起来,眯着眼睛快速地划了两下——全都是提醒他异地登录的安全警告——然后翻到了好几封来自索寻的邮件。
索寻“啊”了一声,直挺挺地往他身上扑,像中弹了一样。但是安德烈根本不理,美滋滋地一封一封点开来看。“我爱你”,“我爱你”,还是“我爱你”。索寻一共给他发了六封邮件才确定他失联,除了道歉,哀求,说得最多的就是“我爱你”。索寻抢手机无望,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挂到了安德烈背上,不许他看自己。安德烈一边笑一边反手过去捞人,索寻躲来躲去,持续发出快被羞耻烫死的惨叫,最后被安德烈扑到了沙发上,狠狠地把他两条手臂都举过头顶,扣住。索寻终于安静了,但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很小声地提醒他:“冰糖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