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要改税制,让富人多交税,那人家万一把银钱都埋地窖里不让人发现呢?之前抄过一家贪官便是这样,那银子常年埋在阴湿地底,都发黑了!
田亩税就不同了,一亩田收多少税是定死的,这就让地主们必须多交税,无田的佃户负担会小很多,徭役也摊到田地里,虽然其中也还是有漏洞可钻,至少也是税制的一个进步了。
所以徐静的事儿拖得久,声势大,也有秦湛瑛默默做手脚的缘故,这事闹得越大,被转移目光的人就越多,大家都忙着吵徐静的事去了,放在改税这边的目光就少了。
有些人察觉到了改税的事,但他们要么被承安帝约谈,要么被承安帝的心腹约谈,等徐静好好从衙门里走出来的时候,田亩税也更改落地,只差维护了。
承安帝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轻松,因为国家的财政头一次这么健康,余了两千多万两在里面,起码今年都能安心睡觉了。
结果秦湛瑛立刻为他找来了一笔大开销。
“大伯,不如咱们把水蛊给治了,如何?”某日,秦湛瑛带着吐酒石入宫,和承安帝提起了水蛊之祸。
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天花才能祸害死人,水蛊虽没天花那般酷烈,却感染甚广,长江以南水系丰饶之处,还有那些以种植水稻为生的农民,染上水蛊的概率没有十成也有八成。
久而久之,水蛊成为了一种漫长而酷烈的疫疾,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绵延千年不绝,除了蓝阿萝、吕晓璇、秦湛瑛这三个吃了草仙粑粑,免疫毒虫、水蛊、瘴气的人,其余人面对水蛊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直到秋瑜对秦湛瑛说:“我应该有法子解决水蛊了。”
医学生穿越十七年,硬生生用他肚子里所有的医学化学知识,加上让化学实验天赋相当可以的亲信芝麻不断泡实验室,终于让他们做出了吐酒石这种在现代人看来极为原始的驱虫药。
秦湛瑛:“吐酒石已经让泽国监狱里的犯人先用过了,的确是有效的。”
承安帝震惊:“泽那边的监狱里还有人吗?”难道泽国不是把所有的犯人都拖去修路了吗!
而且以这年头的建筑速度,不管是修路也好挖矿也好,囚犯们只有嫌不够的,这就导致了泽国的工部在抓人方面比刑部还有热情,常常有工部官员闲着没事就去刑部坐坐,顺带要劳力。
秦湛瑛:“……也有些必须斩立决的犯人没资格去修路队。”
就算是泽国这些年治安好了不少,那种作奸犯科、罪大恶极的家伙还是不少,尤其是官吏团体犯了罪更会严惩,文文弱弱的官员们修路不好使,也没有进扫盲班改造的意义,拿去做药物试验就正好。
他将一份厚实的文书在承安帝面前摊开。
“吐酒石已经确认是安全可用的,那么最好两国在同时间推广。”
承安帝:“泽国那边还没有推广吗!”
秦湛瑛:“没有,他们在等我们一起,如果每条河都让泽国先去趟,禹国再摸着泽国的屁股过河,那请问我改姓秦有何意义?直接禹归顺泽好啦。”
如果让泽事事为先,奔跑在先进的康庄大道上,禹事事落后,那以后泽的官员们怕是都不乐意来禹这儿干活了,那样也显得秦湛瑛的经营能力还赶不上十四岁前的自己,他怎么受得了这个!
但是这吐酒石的事也有一桩前提,便是这玩意的价格预计要和牛痘一个价格,要压到十文钱以下,让老百姓们都种得起,但也不能免费,因为这年头百姓对官府的信任度不高,让老百姓用免费的吐酒石,他们把虫打完,说不定还以为官府要害他们。
还是用钱买来的东西更可信。
承安帝疑惑:“这物制作起来便宜么?”
秦湛瑛:“不便宜,所以朝廷这边得出钱补贴,泽那边连预算都做好了送了过来,预计每人要补贴五十文吧。”
他将文书翻到最后一页,点着核算人的名字。
【金虹珠,泽国户部侍郎,四十五万两白银。】
泽国上次人口普查是九百多万人口,每人补贴五十文,差不多就是四十五万。
而在杀了许多地方豪族,将山上的山民、豪族手下的隐户都扒拉出来后,禹国的人口是三千八百万。
秦湛瑛给承安帝看预算,禹国这边得补贴出去一百九十万两,才能保证吐酒石的价格被打到十文。
承安帝深吸口气,觉得这个数字还能接受,正要点头,就看到秦湛瑛又拿出来宣传方案。
“要让百姓接受吐酒石,压低价格是一部分,还要搭配宣传,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以及具体价格,防止有心人囤积居奇,大批购买然后高价卖给百姓,这世道总有那么多擅长欺骗淳朴百姓的中间商,不能让他们把朝廷仁政变成百姓的灾难。”
这也是一笔预算,鉴于负责宣传的戏班要写本子、排练,让他们创作要给钱,让他们天南海北的到处演出,不说翻山越岭进入那些连口音都是前朝的穷乡僻壤,起码要下到县和镇吧?这也得给人钱吧?
“当然了,那些穷乡僻壤就交给小商队,他们会带着盐、糖、成品药之类的民间畅销物件到处走。”秦湛瑛又报出一个数字。
承安帝咬咬牙:“可以。”
秦湛瑛:“还有今年各处堤坝维修、道路修筑、军队改制……”
一溜的预算报出来,一时间竟是让承安帝开始庆幸自己没儿女,这要是儿女成人,儿子就藩要给起码十万安家费吧?女儿出嫁得陪嫁妆吧,但凡有孩子,都供不起这些花销。
但这钱又必须得花,路一定要修,不然以后想给某县某镇发给免税圣旨,怕是圣旨到了,信使也垂垂老矣了,还有军队这块要理顺,不然皇权便是一纸空文。
承安帝捏着鼻子,招来朝廷官员开会。
“太子,你来主管这件事。”
秦湛瑛想推脱,他手头事已经够多了,而且如果这些事都堆他手上,说的难听些,只怕事儿办完,半个朝堂也是他的了。
承安帝才四十多岁,在吕家出身的秦湛瑛眼里,这人在皇宫中养尊处优起码还要续二十年,大可不必提前将权力过渡过来。
不然等太子一派的权力太大了,秦湛瑛也会有被背后的势力推着夺取皇位……他到底是人,而非神,作为一派势力的建立者和主导者,他也时刻面临着也许会被手下那群精兵强将推动着做什么的风险。
承安帝却一锤定音:“就太子主管此事,若有不定再来问朕。”
一路忙碌到了端午,气温突然就以狂暴的姿态上涨,并一波将琼崖岛出身的太子都干倒了。
秦湛瑛从衙门出来,差点一个趔趄栽地上,被梅沙扶住,脖子上搭一条湿毛巾,抱着加了冰块的水喝了几口,就把人送到了秋瑜府上,拿了冰山摆附近。
秦湛瑛躺在榻上喝薄荷茶,有些恹恹的,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一股凉风,还有人往他腹部搭了一条薄毯。
他睁眼,就看到一高大青年坐在塌边,拿着折扇一下一下扇着风,装行李的背包就搁边上。
小太子一下爬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话没说完,人差点又倒回去,被秋瑜一把揪住衣领子扯住,另一条胳膊绕过他的肩膀,扶着秦湛瑛坐好。
秋瑜:“就今天回来的啊,我本来是去边境种痘的,种完就回来了,正好汇报一下战局,以及我们从北孟刺探到的情报。”
秦湛瑛:“我已为你请功,你有边军参将之位,所以我才好奇你怎么亲自回来了?”
这类上报情报的事,让百闻坊的人做不就行了吗?
秋瑜一时无言,见少年执着望着自己,他别开眼。
“还不是担心你?隔了那么久才再见,就发现你倒榻上,也是奇了怪了,你老家比京城热得多,在那你可没中过暑。”
秦湛瑛:“京城没风,在琼崖岛可是随时都有海风吹的,清爽得很。”
秋瑜倒了杯凉茶给他:“也就你们会觉得海边水汽重得皮肤上都有水珠子的地方是清爽的,你以后还有往更北边去的时候呢,那边夏日凉爽得多。”
说完这话,两人相对无言一阵,秦湛瑛望着他,想了想,说:“你给我的水蛊,朝廷已经开始推了。”
秋瑜:“我知道。”
秦湛瑛就露出个微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他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滑下床就要走,被秋瑜一把按住。
两米的身躯轻轻一压,双手一发力,就让秦湛瑛躺了回去,但秋瑜很绅士,确定秦湛瑛躺下了,就给他搭毯子。
“你先歇着,我去宫里面见皇上,完事了再回来见你,好歹我做过皇上的御前行走,回来了也该和老上司叙叙旧么。”
一号上司肯定是太子爷了。
承安帝也是个一米九多的大汉,平时习惯俯视众生的,秋瑜一过来,承安帝立刻看起来是个身高中等的中年男人了。
秋瑜不仅长得高,还练武,宽肩窄腰大长腿,高大修长而不显笨重,自成为御前行走后,有官员暗地里骂他是太子走狗,还有的人鄙夷秋瑜非正统科举出身,学问浅薄,却没一个人说过他的长相不好,而从战场上历练了一场回来,秋瑜气质越加成熟稳重。
承安帝欣慰道:“快起,好啊,军队里走一遭,你也是个大男人了。”
秋瑜起身,先汇报军情。
“阿佩达此番率领两万五千骑兵劫掠边关,我军以演练之计布置好防御战线,对敌军设下埋伏,共击杀敌军一万八千人,俘获俘虏两千人,还可再用的军马两千一百匹,边军伤亡八百零二人。”
“这是边军所有将领签名的军情奏报,江统领已能下地走路,但身体不如从前,因此询问陛下,何时能有人去接班,再有就是俘虏如何处置。”
在南禹的军队里,军士有俘获都可以自行处置,这是上峰激励军士向前作战的方式,与持刀站在后边的督战队性质接近,但也导致了兵过如篦。
吕晓璇在边关待了多年,一直想要推行俘获上交,由朝廷发粮饷,让军士们能够吃饱穿暖,能按时领到俸禄,好不用以劫掠养活自己和家人,可惜由于吕女皇不善经济,因此一直不成功,如今泽国的财政也是让还是小女孩体型的金虹珠在管。
秦湛瑛这位“正史”有名文治偏弱的武宗来到南禹后,反而把这的经济盘活,目前南禹除边军以外的其他卫所也都完成了改制。
承安帝深知各地卫所能改制成功,是因为有吕家驻军的助力,但边军不同,如今除了程开路的左前军,恐怕边军其他山头的头头都是不愿意把钱财彻底上交给朝廷的。
“开龙爷也曾是军队小统领。”承安帝提起这个事,“因大帅发不出粮饷,所以他劫了一地粮仓,自己出来单干,后来一路打成了皇帝,你可以这么想,在乱世之中,每个手里有兵的,都想过要做皇帝,只看能不能成。”
掌兵需财,因此这财便是权,要那些小山头们主动把权力交上来,脾气暴一些的甚至会造反反抗。
秋瑜低头:“是的,此事需有威望极盛者来做。”
按照他的预估,此事便是瑛瑛去做,恐怕也是有风险的,但如今南禹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可以干了,以太子的地位,他要做出大的改变名正言顺,二来程开路一定会支持他,三来秦湛瑛有钱,善于权谋,估计他往边军走一趟,不需要多久,那边就会被他用利益分化得七零八碎了。
秋瑜从不小看小人家的搞事功力。
承安帝听懂了秋瑜的暗示,却摇头:“此事做了得罪人,太子去,恐怕会有无数将领向朕说,太子要造反,所以才插手边军。”
说到这,承安帝又是一笑:“向来如此。”
这话莫名带点辛酸,秋瑜一听便懂了,开龙帝在世时承安帝也和老爷子手下的山头碰过一场,差点就被人诬告造反了,但开龙帝却没有处理这个儿子,理由是“无后者造反作甚?”
从此没有孩子就成了承安帝的心病,登基后最宠的就是给他生了个公主的贵妃,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贵妃能生是真的,他能生是假的。
同理,其实承安帝也不会相信秦湛瑛造反或谋夺军权,因为今年秦湛瑛便发现皇帝在有意识的将朝堂权力过渡给他,而秦湛瑛对此的态度就是——暂时还不想接,身体不好,想多躺着,希望大伯多干多年。
结果承安帝仗着自己是皇帝,明发旨意让太子接活好好干,最后还是小太子中暑了,才请了七天假期去养着。
秋瑜进宫来,又想劝承安帝多顾惜太子的身体,又希望能为瑛瑛争取到收复边军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带着风险,但他相信瑛瑛肯定能搞定。
但他发现承安帝似乎另有想法,他们聊了一下午,阳光西斜时,秋瑜才踏出宫门。
朱红的宫墙困住了一切想要张开利爪的兽,这里的厮杀都以语言进行,流血死人却还是失了战场的直白,而且在战场杀人,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那样的杀戮也许会给心里带来压力但这种压力是可以疏解的,宫门内的厮杀,往往会让有良心的人感到痛苦。
秦湛瑛显然属于有良心但不多的那种,他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秋瑜很羡慕瑛瑛这点。
他回了家,发现太子还躺自己屋里,已经有了成人高度但还略显单薄的身躯侧着蜷缩在竹席上。
这种竹席很凉,秋瑜看了一眼,就打算待会去吩咐人找玉出来,做玉席子给瑛瑛睡,还有藤席也好,两个都要,让瑛瑛自己挑。
他伸出手,又收回去。
“干嘛呢?”秦湛瑛闭着眼睛含糊问了一句。
秋瑜:“想抱你回床上睡,怕惊醒你,又怕你长胖了,我抱不动。”主要是太子已经大了,老打横抱来抱去也不是个事啊。
“我没胖,你抱吧。”秦湛瑛睁开眼,翻身平躺,张开双手。
秋瑜俯身把人抱起来,果然很轻,而且很软,少年人柔韧很好,有种骨头都和婴儿一样柔软到可以变形的错觉,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生命力,还有草仙粑粑的香气。
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瑛瑛,虽然他孝期还没过,但承安帝已经透露出想为瑛瑛相看太子妃的意思。
人都是喜欢好看的,帝党有不少官员都很乐意把女儿送到太子府上,女儿享受到了帅哥,而他们享受到了更进一步的权力。
而秦湛瑛回绝了所有人,他清心寡欲,满心权力和经营,要的就是靠实力打天下,坚决不卖身换势力联合,他这儿有个原则,就是只接受别人跪他面前表示归附,不接受所谓的“联合”,没人配在权力的领域和他平起平坐。
秋瑜:“你打算一路单身到三十多岁吗?”
秦湛瑛睁眼:“你什么意思?”
秋瑜:“吕家人只和喜欢的人成亲生子,你家长辈都这样,所以我不打算干涉你的婚姻,只做你永远的支持者,但是瑛瑛,如果一直遇不到喜欢的人,你会和房爷爷一样一直单到三十多岁吗?”
秦湛瑛:“说什么傻话呢,外祖父不是一直没有遇到心仪的人,而是等到三十多岁,他心仪的人才回应了他。”
吕家内部情报:吕房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对沐跃心动了,所以他不顾十二岁的年龄差,一直在向沐跃表达心意。
在他们家年龄差不是问题,单身久一点长辈也不会干涉,但那都是以前了。
秋瑜:“你的背后有国家,绵延子嗣是皇帝的责任,你不可能全然自由,单身久了甚至会有人因为你没儿子而生出其他心思。”
秦湛瑛:“我大伯也没有儿女,可他坐在皇位上这么多年也没被谁赶下去,我总不会干得比他还差!”
秋瑜:“你大伯当然可以不急,因为你大伯有个侄子叫秦湛瑛!而你没有出色的侄子,连弟弟资质也不怎么样!我说的难听点,和你比,他们两个都是废物!”
秦湛瑛挑眉:“秋瑜。”
秋瑜:“怎么?”
秦湛瑛轻柔道:“在这世上,责任不可忽视,国家必须发展,我有野心,渴望一场霸业,但我不会让人用这些做由头来逼我接受一段不幸的婚姻,我治理琼崖岛那么多年,见过的不幸比幸福多得多,那么多人把日子过成了蛆,我不能和他们一样。”
秋瑜:“哪怕这样做会很艰难。”
秦湛瑛:“我这么好,我相信以后那个看上我的人会愿意和我一起挺过任何艰难。”
秋瑜:“你过于自信了。”
秦湛瑛:“我们走着瞧,我要不要成亲,以后和谁成亲,都是我自己的事,谁都不能管。”
小太子很清楚自己的婚姻不光是感情方面的问题,更多的还是权力斗争的种种评估,但他本人的意思就是要跳出一切限制,他爱选哪个选哪个。
反正就是有个性到不行,要不是知道这孩子没那个意思,甚至还给自己的下属们赐过婚,秋瑜都以为这孩子是自由恋爱的铁杆支持者了。
但他知道秦湛瑛的意思是感情是他的调剂品,但就算是调剂品也不需要任何人帮他做决定,这大概也是沿海地区很多大族想要绑架秦湛瑛生孩子的后遗症,这小子对这事有点过敏了。
两人仿佛交流了什么,又仿佛聊的话题是很单纯的对瑛瑛的婚姻的探讨,毕竟他是太子,而太子总需要太子妃的。
只是秋瑜对秦湛瑛能否达成所愿抱悲观态度,不是说瑛瑛的能力不够,而是他本身性格相当多疑,他习惯性质疑一切,戒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回京以后,秋瑜便看到了刘紫妍被秦湛瑛一直拘在京城中,蓝阿萝的凤血教的财政粮饷都被秦湛瑛收归手中,这位天生的权术家热爱权力,有一颗足够冷硬的心。
不是说秋瑜不欣赏这样的性格,事实上自从电视剧里的王母修改天条允许神仙恋爱后,后世追剧者无不开玩笑似的吐槽“怎么这部剧又在恋爱?四海八荒要恋爱,天地覆灭也要恋爱,天帝恋爱,魔尊也恋爱,希望王母把天条改回去”。
像瑛瑛这种事业大过一切、追逐权力,而且真能用手头权力做利国利民之事的,在男女私情方面就是渣一点,估计后世也会狂夸明君,何况这孩子清心寡欲得像个清教徒,带着吕家家传的克制和执着。
但如果瑛瑛喜欢的人也是个事业脑,而将来瑛瑛又为了权力,要求自己的爱人为自己的权力让步的话,这感情怎么发展得下去?
或者更糟糕一点,他爱上世俗不允许他爱的人,然后本可完美无憾的一生因爱情添上污点。
吕房当初爱上比自己大十二岁的沐跃都被人嘲过,只是江湖人都比较潇洒,老吕家那会儿又是南海海盗王的设定,搞点出格事也无人在意。
吕家在外人看来一直就疯疯癫癫的,连秦湛瑛在外人眼里都有个脑子不正常的印象……不然他干嘛杀那么多士绅,又带着那么多臭穷酸过上好日子,还把菜人铺子、暗门子、高利贷都推掉呢?正经皇宫贵族哪里会干这些事?
秦湛瑛要是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这时代就没人拦得住他,而他身边那些官吏说不定还会努力帮忙。
秋瑜很清楚,那些人之中不乏理想主义者,比如说刘紫妍,她绝对是被女官美好的前景迷住了,所以心甘情愿留在京城打苦工,甘心接受秦湛瑛对她权力的限制。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秋瑜说。
秦湛瑛:“嗯?”
秋瑜:“你大伯似乎想亲征前线。”
秦湛瑛躺得很稳:“御医没告诉我他的脑子有问题,最近请平安脉还说他养得比以前好了。”
且不说为什么御医会将皇帝的健康状态按时汇报给太子这种事,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秋瑜沉默了许久,秦湛瑛才一下子坐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有些事经不起细想。
稍微回想一下承安帝执着过渡朝堂权力给自己的做法,秦湛瑛就觉得头疼起来。
御驾亲征最大的问题不是皇帝要找死,或者承安帝战斗力很差,是费钱。
光是很多紧急奏章送到边关让皇帝批完再送回京城,这中间一来一回的交通费用、事情拖延的成本都是很沉重的。
秦湛瑛做了笔预算报告打上去,试图打消皇帝大伯这不靠谱的想法。
秦湛瑛:你老老实实坐龙椅上干活要死啊!
秋瑜则为承安帝的回应做了个简短总结——爷们要战斗!
秦湛瑛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因为无论从成本还是实际效果来看,承安帝都不是去边关的最佳人选。
还是那句话,花钱。
而且承安帝本人去改军制和秦湛瑛动手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一个人以帝王的威望行事,一个人以计谋罢了。
也就是秋瑜这时拦住了瑛瑛:“他需要这个,这不是成本问题,皇上做这个决定时也没有计较利益,他只是很想亲征而已。”
秦湛瑛冷静询问:“为什么。”
秋瑜:“他需要军功,就像男人需要女人!”
如果可以,秋瑜真不想和瑛瑛打这个比方,但他认为这么说最方便理解。
生物很容易被自己的生育功能绑架大半辈子,女人还好,男人却是一种更容易被激素控制的生物,到了一定年龄后,他们会疯狂的追求和渴望性,最底层娶不起老婆的男人也会想方设法的嫖,没钱嫖就犯法强奸,除非他们找到了高于性的追求。
打个比方,秋瑜在现代追小说进入男频小说读者群时,几乎每个群都有人讨论嫖,连具体联系方式和价格都有,那可是人人都接受义务教育的时代!
秦湛瑛:“我不会这样,吕家所有男人都不会,你也不会,你上辈子肯定是大人了,你这辈子也有十七岁,可你一直很冷静,别家要和你结亲都被你推脱了。”
秋瑜:“你们家能跳到海里和海兽同游,甚至还能驾着滑翔伞上天,还一个个脑子特别聪明,当然不会被低级欲望绑架了,但无论是谁,都在追求满足自己灵魂里的缺损,无一例外。”
承安帝是个有缺损的男人,他为自己的生育缺陷耿耿于怀、又渴望这一生有所成就,他不能有儿女,贵妃给他戴过绿帽子,他必然要从别的地方找补一点,比如用军功证明自己是个优秀的人。
而且说得难听点,秦湛瑛的存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承安帝,看呐,你搞不定的财政、军队改制、斗垮文官集团等事情太子都搞定了,太子比你更适合做皇帝。
作为现任皇帝,承安帝肯定备受打击,这里还有个历史遗留问题,就是开龙帝当初对着没用的儿子们抽鞭子时,承安帝也挨过抽,他的政治才能是被父亲否定的。
承安帝不能对秦湛瑛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宣泄负面情绪,干脆去自己熟悉的战场重拾成就感,说实话,他这样也算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