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其他容忍之量不够的皇帝,面对过于优秀的继承人,大概已经出现各种骚操作了。
秦湛瑛沉默了一下:“我也不是不理解这种情况,我四处考察时,发现男人娶得起老婆的地方罪犯会更少,执政时也会考虑到这些问题。”
他曾干过从别处买女子到琼崖岛,平衡当地男女比例提升生育率的事,曾被泽国所有官员认为是一项对百姓的德政,女人有了男人,她们的人生有了依靠,男人有了女人,他们就不会惹事了。
这其实也是秦湛瑛会做,但吕晓璇和秋瑜做不出来的事情,但在这个时代,秦湛瑛不这么办,泽国又怎么爆出那么多人口呢?只能说一个时代有适合一个时代的统治者。
秋瑜劝了一阵,见秦湛瑛坐在榻上把玩棋子,便不再啰嗦,留给小太子思考的时间。
很快,太子从监狱里拉出个龙场悟道的家伙,叫汪醒的,以前是都察院的御史,风闻奏报的水平很好,善于骑墙,因为他从未真正倒向四大阁老的派系,收贿赂也只是随大流,没贪太多,所以丢牢里学一下《禹律》,再把京郊的路修一修,也能提回来继续用了。
汪醒原本穿着囚服在京城边搅拌水泥呢,突然接到太子的旨意,被王周周一把提出去,押到一处朴素的一进小院中,给洗了热水澡,换了身原来的御史官服,汪醒这朝堂混了十来年的老人精就明白,修路的日子结束了,出头的日子要来了!
王周周可是銮仪卫里的千户,权力已经很是不小,这是皇帝特意把太子的人送到銮仪卫里为太子接班做准备的。
虽说自古以来像承安帝这种交班痛快的皇帝十分少见,可承安帝在这事上硬是痛快劲十足,也让许多大臣心中感叹,这位是个能容人的,之前那四大阁老也是太过张扬,被治了不冤。
要知道那四家仅一个顾家就抄出来两千八百万两,其余二家抄完后的银子都在太子手上,这其中的数字到底多大?没人知道,太子说以后会把账目放到户部和刑部归档,可这账盘到如今都没盘完,只知道太子爷四处修路的钱就是这些抄家银子。
对于这位已经年满十五岁,可府里一个侍妾都没有,不喜奢华,不玩金玉古董,搞琴棋书画的主要方式是自己亲自创作的太子爷,汪御史的评价就是“私生活清白到了无聊的地步”,却又打心底认为这是个能有作为的主。
能自律有才华的人走到哪都能有出息,太子斗完各路贪腐无能的官僚、处理好各路实务、能改一国军制后,还有心情找大京里的棋圣下棋,据说刚开始会输,后来能战平,最近已经能在许多棋士的围观下险胜了,下棋下得好的,脑子转得都快。
听闻棋圣方沿在第一次输给太子后,这八十多岁的老翁就跪求太子,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和北孟棋王苏斯一战!只因当年禹国未立时,天下人饱受那孟人摧残,有骨气的棋士便纷纷立誓,此生绝不将棋道真义授予孟人,强孟之智。
只有那苏斯,他一生只求棋道,谁让他下棋他就跟谁走,孟人的王子要学棋,他收,孟人要他教出能够击败汉人棋士的孟人弟子,他也教。
可惜方沿于围棋一道上不如苏斯,挑战数次惨败,最终愤恨隐居,直到开龙帝建立禹才重新出山,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教出一个胜过苏斯的棋士。
结果他连一个超过自己的弟子都没教出来,只有孙辈里一对龙凤胎天赋绝佳,可等他们长大,方沿和苏斯早老死了。
至于太子爷听到了方沿的恳求后,也没直接答应,只是实事求是地表示:“若有朝一日对北孟发兵,军队没法那么细致的分清楚自己杀死了谁,若苏斯不幸在战争中死了……”
方沿:“那老朽便办流水席庆祝!”
汪醒喜爱下棋,且自认是个清官,家里只有两个小妾,一年收的银子只有五百两,堪堪维持一家子生活罢了,皇太子连女官都肯用,对牢里这些暂时不处死,还会派人来教《禹律》的、普遍罪行都不重的官员,只要有才华,都会给重新启用的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
踏入宸庆宫后,汪醒十分激动,心想,自己要不要把话题引到围棋上讨太子爷的高兴呢?可他棋艺平平,若是让太子觉得他头脑平庸就不好了,要不还是做出诤臣的模样,似是正直严肃实则说点文化人特有的婉转好话捧一捧太子?
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两米的大个子在和太子下那种京城贵族儿童圈子里很是流行的飞行棋,两人身边各摆一个小盘子,里面堆着只有拇指大小、纯金制造的猫狗小锭。
那个大个子还得意洋洋道:“嘿,我又赢啦。”
太子慢吞吞递过去一只小金猫,大个子就撸了撸趴在自己腿上的肥猫:“胖子你看,你家主人今天多争气啊,哎呀,我也是进步了,才能偶尔赢你。”
秦湛瑛:“是进步不小,骰子玩得更利落了。”
击败了棋圣的棋道天才居然陪人下飞行棋,最可气的是他还会输!
棋迷汪醒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失落和不敢置信,莫非这飞行棋能比围棋更难吗?
不过赢了这一盘后,两米大个又连输二盘,太子盘子里的小锭子越来越多,他汪醒又酸溜溜地想,这秋瑜据说是太子从小到大的玩伴,从不参加科举考试也靠着讨好太子升官封将,真好啊。
等好不容易玩够了,秦湛瑛撸着细犬,开口说:“去帮我劝个人,劝动了他,你升官,劝不动,你去做浙航道扫盲班先生,什么时候有二千个学生在你手下通过扫盲班考试再回来。”
秋瑜:瑛瑛这个行事风格怎么有点“滚去西伯利亚种土豆”的调调呢?
也是如今还缺扫盲班先生,所以禹朝现在的官场生存守则时做得好升官,做不好去扫盲。
等以后禹朝的识字率追上琼崖岛了,北边也打下来,估计就要变成做得好见太子升官,做不好去北边种玉米大豆了,这年头也没个暖气啥的,南方人去北方熬不过冬天直接升天挺容易的。
汪醒还自信满满,御史么,有风闻奏事的职责,奏事时也要动嘴皮子呢,劝个人而已,他觉得自己能行。
太子爷说:“你去劝皇上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你有七天的备战时间。”
听闻这汪醒是个嘴皮子利索脑子灵活的,如果连他都劝不动皇帝,那就证明秋瑜所说的“皇上将亲征视为实现人生价值”的话是真的。
这是秦湛瑛对于劝皇帝放弃亲征的最后一次尝试。
七天后,稿子写了十多页的汪醒忐忑步入隆和宫,当天下午如丧考妣地过来汇报,他败了,皇上根本劝不动。
秦湛瑛点头,说知道了,你收拾收拾滚吧,去给百姓教书的时候记得抽出时间多走走看看,能学到挺多东西的。
汪醒听到这话,总觉得自己还没被彻底放弃,遂怀抱着一点希望滚了。
秋瑜问秦湛瑛:“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秦湛瑛:“什么怎么办?帮大伯亲征啊。”
太子爷扯了扯自己的袖口衣领,整理好仪容,起身出门干活。
承安帝处理朝政的能力行不行是一回事,在皇位传承这件事上,他做到了极致,秦湛瑛领大伯这份情,既然大伯去战场的信念如此坚定,他就要帮承安帝的同时,将这件事的利处发扬到极致。
秦湛瑛首先让人去刑部的宣传署,把那位跟着他一路到大京的戏曲界红人,吴眉叫了过来。
这吴眉是秦湛瑛从巴蜀道买女人时到琼崖岛的,身高一米七,从小随父母学戏,扮相清俊,唱腔老道,在秦湛瑛给顾阁老一系的贪官的罪行编了戏《警醒录》后,吴眉便是主演,是王公华美府邸去得,下乡给百姓演出也乐意的奇女子。
秦湛瑛对吴眉为首的戏班众人说:“你们排个新戏出来。”
吴眉坐在绣墩上头恭敬问:“什么内容呢?”
秦湛瑛:“搞个简单的、百姓也能看懂和喜欢的戏,分五幕演吧。”
班主掏出个本子开始速记。
按太子的要求,第一幕,讲述早年孟人造过的孽,这个很好写,把孟人真的干过的事挑出几件艺术改编就行了,要确保那些被孟人糟蹋过的百姓看过能共情,主角则设定为一个普通的少年,属于被孟人欺负的芸芸众生,母亲已经被欺负死了,他和姐姐被母亲塞到床底,两人相依为命。
第二幕,写开龙爷过来把孟人赶走了,孟人不死心,一边往北边退一边发誓以后要回来,要如何如何劫掠百姓、糟蹋百姓的妻子、女儿,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这个孟人连百姓的儿子都不放过。
班主:“啊?”
太子:“嗯?”
班主低头继续写:“好的,记住了。”
要把孟人写的够可恨就对了,反正孟人真干过这事,他们敢干就不要怕被人说么。
唉,到时候演这戏的小子最好披甲戴盔上台,这可是他们戏班的经验之谈,毕竟演《警醒录》的时候,在顾贪官害死抗倭英雄那一幕,扮演顾贪官的二叔就差点被冲上台的庄稼汉拿锄头敲死。
第二幕,写开龙爷征兵,少年为了挣粮饷和复仇选择应征,姐姐也说要复仇,便在故土耕织攒粮食和布匹,之后少年成长,立了军功,成了个小百户,在寻常百姓眼中,这已经是建功立业、有所成就了。
第四幕,主角老了,开龙爷也走了,贪官于朝中横行,已经老了的主角要好好唱前线如何缺粮,许多士兵亏着良心去劫掠,却过不去心中那关,最后疯了似的在战场上狂砍人然后无了,主角想要相助这些人,却也无能为力,除了这些良心过不去的配角,还要有那些本就喜爱劫掠的恶种,这类人则会被已经是百户的主角惩治。
第五幕,当主角已经白发苍苍时,他收到了姐姐老死的死讯,此时北孟人再次南下,他开始哀叹,为何我还没能覆灭孟人报当年的血仇,我的姐姐至死没等到北孟倒下的消息,我愧对姐姐。
就在此时,北孟再次打过来,主角带士兵奋力抵抗,却已力有不逮,就在危难时,一个穿黄袍的男子出现,带兵帮助主角打退北孟。
然后黄袍男子要扶起主角,说“当年的仇,我也记得,我的父亲抗击北孟,我的姐妹也死在了对抗北孟的战场上,我的孩子年纪还小,但他也说要在后方率人耕织,帮先辈报这个仇。”
最后,黄袍男子捡起武器递给主角,说:“同袍,随我一起冲,再杀这群贼寇一回。”
这出被命名为《冲》的戏在黄袍男子和主角的嗷嗷冲锋下落幕。
听完太子对戏的要求后,戏班目瞪口呆。
秋瑜已经满心佩服,他之前只和瑛瑛分享过《是大臣》,讲过一些大嘤笑话,可没告诉这孩子怎么搞宣传,瑛瑛是怎么悟出这么搞宣传的?
都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更远处……出生于古代的瑛瑛,他自己就是个巨人啊。
当天晚上,太子晚睡了两个时辰,把天子亲征的预算、征兵练兵的花费、如何宣传等全部整理好,第二天递交隆和宫。
承安帝将这不算厚实但信息量巨大、塞满干货的文书看完,终于明白了为何吕女皇回泽国后就专心打仗,再没有过抱怨后勤不足的问题,泽国地盘又为何能扩张得那么顺利。
太子他真的好给力啊!
第131章 少欲
当秦湛瑛决定发动战争的时候,他的准备会相当齐全,这是《禹史》也记录过的东西——在另一个时空,手头钱不算多的秦湛瑛在出征前把四大阁老抄没了三个。
钱粮不带够,人禹武宗都不想出击,省得走一半没饭吃了,又让军士去劫掠,那就太不好了。
这也是禹武宗后世名声渐渐好转的缘故,能约束住军队不许劫掠百姓,别说古代了,放现代能做到这一点的军队也没几支,就这么个肯花功夫去建立严谨军纪的角色,他能是正史描述中那种暴虐不做人的性子吗?
这个时空四大阁老全无了,秦湛换手头又有全民牛痘、吐酒石这样的大项目,流动资金很是可观,花得多,可周转起来也方便。
首先便是承安帝的亲军必须提前把痘种完并使用吐酒石,接着还要提前一个月开始吃饱饭,并进行吕女皇出品的纪律训练、体能训练,提升将士作战能力。
戏曲排好了秦湛瑛带着承安帝亲自去戏园子里看,看完以后,承安帝竟是哭了。
这位情感意外丰沛的帝王搂着秦湛瑛的肩膀:“这本子是你写的?写得真好啊!真好啊!”
秦湛瑛:“不是我写的,是班主写的,我只是提供了笔墨纸砚,请他写一段符合您人生的戏。”
承安帝就又给班主发了许多赏赐。
吴家班一群人纷纷谢主隆恩,就是承安帝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把演王角的台柱子吴眉误认为是男人了,还问人家有没有娶亲,有没有孩子,有孩子的话可以免去贱籍,许其科举。
吴眉:“没成亲,没孩子,微臣也不是贱籍。”
承安帝:“呀,你居然是个姑娘。”
往年历朝历代为了方便管理户籍,总把老百姓分成不同的籍贯阶层,禹国也有军户和匠户,但泽国那边早就把贱籍给废了,他们那边是按出生地划分籍贯,孩子生出来,取了名字,就可以去上户口,有了户口才能去扫盲班。
为了防止有人借上户口牟利贪污,秦湛块特意将上户口的流程做的很是简约,加大了监督和惩处的力道。
在泽国,唯一可称贱的只有罪籍,即犯罪者或犯罪者的子女,都不得进入军队和官衙。
吴眉父母都无了,她自己从巴蜀道颠沛流离地到了琼崖岛,又靠唱戏有了今日,性子自然刚硬,既然已经脱了贱籍,她是绝不肯再自认下贱的。
她曾是泽国礼部戏曲署的司曲,也是禹国刑部的普法司的小官吏。
承安帝又细细问起如何以戏曲做宣传,吴眉一个个回了。
秋瑜看着秦湛瑛的表情,诚然班主和戏班的业务能力很强,排出来的戏很是感人,且最能引发承安帝那一辈军士的共鸣,但当这个本子的本质是秦湛瑛的宣传工具时,大概看着一个冷冰冰的工具引发一堆热泪时,秦湛瑛的内心就很让人好奇。
他是怎么个想法呢?
秦湛瑛偷偷瞪了秋瑜一眼,转头请承安带去街头吃了一碗小馄饨,皇帝大伯很喜欢馄饨,他念叨过,说开龙带打完仗后老会让那几个曾是寡妇的黑瘦老婆下一锅馄饨,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比在皇宫里吃山珍海味还开心。
秋瑜也分到了一碗。
穿着常服的小太子去付账,白发苍苍的馄饨老爷爷要找钱,秦湛瑛没要,拿了三枚煮鸡蛋回来,如今鸡蛋只要一文一枚,他用鸡蛋抵找钱,可以让老爷爷多赚几文。
太子爷慢条斯理地剥壳,自己吃了一个,另外两个放在了承安帝和秋瑜碗里。
承安帝受宠若惊。
秋瑜看着碗,不知为何,喉头哽了一下,孩子长大的欣慰涌上心头。
这孩子操弄舆论、玩弄权术的确是一把好手,可他内心还是有温情的呀。
秦湛瑛看他一直盯着鸡蛋,以为是不想吃:“你不吃这个鸡蛋,就带回去给兔子吃吧,别浪费了。”
秋瑜吐槽:“你也真够勤俭持家的,力朝历代哪有你这种连鸡蛋都不浪费的太子?”
秦湛瑛回击:“当你需要经常给亲征的皇帝做后勤时,你也会变得讨厌浪费。”
打仗烧钱,他之所以擅长管钱,就是因为上天让小太子有了两个爱打仗的皇帝长辈。
远在吕宋岛的吕女皇打了个喷嚏。
皇帝大伯也不敢多话,像他这种军汉出身的皇帝,比谁都明白后勤是爹的道理。
秦湛瑛不爱吃馄饨,承安帝关心了一句:“可是胃口不好?”
小太子回道:“我更喜欢嗦粉。”
琼崖岛酸粉也好,湖湘道的米粉也好,两广的肠粉也好,这些被秋瑜整出来并推广的美食都是秦湛瑛从小吃且吃得惯的,而馄饨和面条这种半流食则是他生病时吃得多,久而久之,他不生病时就不碰这些了。
秋瑜说:“回去后我给你搞肠粉,双蛋配肉沫。”
秋瑜知道只有自己最明白秦湛瑛的口味,比如说小太子在吃蒜泥白肉和梅菜扣肉的时候,是可以接受五分肥五分瘦的肉的。
再比如说每次吃涉及到肉沫的菜品时,肉沫最好是两分肥八分瘦的肉打出来,才能有那股恰到好处、能满足秦湛换青春期少年胃口的油脂香气,再比如太子爷吃肉粽时可以接受里头放五花肉,还有包饺子的馅儿里一定要放剁碎的油渣增香。
这些饮食习惯是吕警官传给儿子的,寻常厨子只会知道秦湛瑛看到肥肉就皱眉头,然后转头不吃,不知道他对不同菜式的肥肉接受度完全不同。
秦湛瑛往常很喜欢秋瑜给他下厨,这次却说:“我去军营吃。”
有效限制军队后勤贪污的方法之一,就包括领导不定时突击,噌一下在吃饭的时候出现,然后说我这一顿和军士们一起吃。
秦湛瑛在琼崖岛就经常这么干,有一次直接把管后勤的官吏吓死了,一起过去的吕晓璇瞅了一眼,说那个贪了两千多斤面粉的老兄是脑溢血走的。
可是没办法,华夏文明出身的人都明白吃喝的重要性,能吃饱的军队和吃不饱的军队压根不是一回事,军队要走上世界战力的巅峰,就得长两条腿,一条腿是教导和训练,另一条腿就是后勤。
秋瑜深知就算吓死再多的军需官,也不能阻挡太子爷去军营的脚步,因为太子爷如今就充当着禹国军队的侠骨柔情之大腿啊!
承安帝出于参观接班人工作状态的考虑,也跟着秦湛瑛一起过去了,秋瑜跟着一起。
护龙营在京郊,三人在路上还碰上一支出殡的队伍,一个吏部的官在修路时人没了,此人家里还有点势力,祖坟就在大京附近一个县里。
秦湛瑛叫停马车,拉开窗帘看了一阵,不无遗憾地说:“哭灵的人嗓门不够大。”
秋瑜头疼:“别看出殡嫌殡不够大了。”
这小孩连在皇帝大伯面前都不想掩饰自己地狱乐子人本质的吗!
谁知承安帝居然跟着感叹:“我爹以前也喜欢看出殡,尤其喜欢哭声响成一片的场景,要是出殡队伍里抬着不止一口棺材,他能跑过去和人打听这家人到底死了谁,还因为这个和出的队伍打起来过。”
这也太缺德了吧!
秋瑜露出地铁老爷爷的表情。
他不想知道的皇家秘闻又变多了!
而京郊皇帝直属护龙营的伙夫们在看到秦湛瑛时,大多露出一种似乎是麻了但又似乎很热情的表情。
其实在汪醒开始备战劝皇帝之前,太子爷就已经收拾护龙营、卫龙营这五万人快半年了。
他让伙夫们先后换了三届上司,且太子本人对厨子们的工作环境卫生提出了严苛的要求,甚至把他们拖去上课,告诉他们饮食不卫生有多危险,又对他们操练时的成绩盯得更紧,要求伙夫们最好都练出能在打长久的守城战时也能扛着八十多斤馒头大饼冲上城墙送饭的力气。
本来膘肥体壮的伙夫们要么跟看上可一起去修路,要么被淘汰,能成功挺下来的都结实了两圈,能用菜刀和锅铲放倒两三个大汉,还涨了军饷。
重点就是军饷!
别看太子悄无声息来了军营吃饭,伙夫们一个跑去找上级告密说“太子又来视察我们啦”的都没有,只是在做晚饭时格外卖力。
如今禹国经济也就那样,抄了四大阁老的家也依然不宽裕,要花钱的地方多得是,自然没法让军士们日日吃肉,但咬咬牙每天一个鸡蛋,再供虫粉饼干给补充蛋白质是做得到的。
那虫粉饼干营养不差,吃起来能一定程度预防夜盲症呢!
今日军营的晚饭就是军士们每人两个杂面馒头,再把蛋打到玉米面里,加酸菜一起放锅里做面疙瘩汤。
别以为这是寒酸的伙食了,承安帝太是开龙帝还是小兵时就出生的孩子,他苦过,自然知道底层军士能吃到这种热气腾腾、有油盐滋味的饭食是多么难得!
他惊愕道:“哟,这是过年呢!”吃这么好,以后日子不过了?
秦湛瑛面无表情:“只要后勤不贪污,户部的官脑子里没有坑,国家至少三分之二的土地没有遭天灾,那么以禹国如今的军队人数来说,是供得起军士每日这么吃的。”
承安帝虽然不懂经济,可他吃过贪官的亏,所以他只咳了一声,给太子比了个大拇指。
遭天灾不是人能控制的,但收拾贪官、给户部安排脑子没坑的官员这些事都是太子在操心。
他起身走到军营边上,就看到诸多军士站成四四万万的阵型,在小旗、百户等小军官的指挥下前进、后退、跑步、挥舞手中的木刀、木棍和藤盾。
军队训练时也是有兵器损耗的,因此除非上战场,也不会轻易将铁器下发到他们手上,这也是防止暴脾气的军汉们吵着吵着直接互砍。
承安帝夸道:“没有人面色枯黄,头发不散乱,衣着整齐不破烂,都是好兵啊,负责近两年征兵的是谁?此人该赏。”
太子面无表情:“在我接手这里之前,他们面黄肌瘦,衣服兵器破烂,整个大营找不出一个身上没虱子的军士,养了半年,军营里许多没满二十岁的小伙子连个头都窜了一截。”
承安帝光听都知道为什么太子会请病假,本来底子就不好,工作量还这么大,都是累的。
但承安帝皇位都愿意给人家了,如今国家和皇帝私库的财务太子也能管,实在不知道再赏什么好,整个人就很为难。
秦湛瑛接着说:“秋瑜是真的努力,走到哪,养虫场、养猪场就开到哪,他手头有专门推广饲养牲畜和虫子技术的雇员,经常会去别的村镇找农户合作,他们传授技术和本钱给农户,农户养出猪牛羊和虫子时,他们再去收购,也算帮了不少村镇脱贫了。”
这些雇员则大多是扫盲班里出来的,他们会进秋瑜手下已经可以视为国营企业的厂子里学更多专业知识,往后一辈子都要在乡村间奔跑着传播这些知识,这份工作有风险,因为有些村子进去以后,可能就会被凶悍的村民抢光财物再杀了吃肉,骨头炖汤,更惨一点,不在路上就被匪寨劫走煮成口粮。
讲个恐怖故事,在如今的世界,全世界只有泽国可以做到出门不被炖,就算遇到了劫匪,甚至不幸被杀,但起码死后不用进锅上烤架。
像禹、孟以及西边那些洋人国家,出门被炖其实是常态,因为这年头吃得饱的人太少了,人饿到极点就没有理性了,而是一只疯狂想要活下去的野兽。
在那之后,这类雇工出师前还得去军营里学一学武艺,出行时必须数十人结伴,手里带着兵器,背上背着盐糖布匹等硬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