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半夜,喝得烂醉如泥,意识断片,一睁眼又是白天了。
头疼得厉害,屋子里满是酒气,他下意识喊了两声“鹤洲”,喊完才反应过来,心里还是火大,拿起手机想看看昨晚梁鹤洲有没有发消息过来讲和。
列表里梁鹤洲的头像确实在最上方,时间显示凌晨12点多,他点进去一看,页面里一水的绿色对话框,全是自己发给梁鹤洲的消息,是十几张自拍,他搂着男男女女的亲密照,不是贴着脸就是靠着额头,还有他自己对着镜头笑,旁人亲他脸颊的。
最后一张照片下方显示一行小灰字:“洲洲宝贝”撤回了一条消息。
聊天界面就再没别的了。
燕惊秋愣了愣神,大叫一声,把手机扔出去几米远,一霎时心惊肉跳,额角直冒冷汗。
梁鹤洲出门倒完垃圾,回到更衣室时遇见正要下班的经理。
经理朝他点点头,说:“你的脚踝好点了吗?不影响上班吧?”
“嗯,没事。”
他动了动腿,其实还是有些疼,昨天在足球队训练时受的伤。往常磕磕碰碰确实难以避免,只是这次是因为他自己心不在焉,先踢到了队员的腿,摔倒时被那人绊住了。
“总觉得你今天状态不好,有心事?”
“没有。”
梁鹤洲摘下围裙,换回外套,垂着头看手机。
十多分钟前燕惊秋发来了微信,他从不起这么早的。
信息里什么都没说,就“鹤洲”两个字,从“照片轰炸”后的第二天起,每天都发一次,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愿意再去看那些照片,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已经被他全部清空,现在页面里就只剩下这几条短信,给他一种他们并没有在吵架,而燕惊秋只是在单纯地思念他的错觉。
不过就算看不到,也总是会梦见,甚至每一张照片都记得清清楚楚。
幼稚又残忍的报复行为。
尽管梁鹤洲感受到真实的苦痛,但假如真的要去指责燕惊秋什么,他又做不到。
“最近店里又有两个人辞职了,你要是再请假,真是要忙不过来,假如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想要涨工资的话也能商量。”经理似乎误会了什么。
梁鹤洲嘴上又否认了一句。
“那行,我先走了。”
“嗯。”
屋子里安静下来,梁鹤洲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犹豫片刻,到底没按下发送键。
骑着车回学校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又往燕惊秋的公寓方向走,到了大楼门口,往那边瞥了一眼,看见燕惊秋背着包走出来,程庭南走在他身边,两人说着什么。
燕惊秋抬起头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两人对视了几秒。
他没有停车,燕惊秋也没有喊他,或是跑过来找他。
这一眼,成了接下来近半个月里两人仅有的互动。
短信渐渐断了,有时两人在校园偶遇,也只当没看见对方,互相擦肩而过,偶尔有一两次,梁鹤洲发现燕惊秋来了操场,但他只在场边停留片刻,很快就和碰见的随便一个男女相携离开。
脚踝的伤虽然好了,但莫名其妙地,总是发疼。
相比于疼痛的长久,他的初恋,昙花一样,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要凋谢了。
十一月下旬,某天晚上,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梁鹤洲接到了燕惊秋的电话。
当时他还在上班,围裙上不小心被某个客人泼了酒,回到更衣室换衣服时,手机正好响起来。
晦暗的室内,屏幕上亮白的“燕惊秋”三个字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踌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躁动的乐声首先闯进耳朵,然后是燕惊秋口齿不清的声音。
“鹤洲,你来接我,我……嗝……我在上回那个酒吧,你快点过来啊,我等你,你不来,我今天只能睡在这里了,鹤洲……”
燕惊秋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随即掐断了电话。
梁鹤洲闭了闭眼睛,耳边回想着他轻而软的囫囵醉话,穿上外套,找借口向经理请了假。
他打车去的酒吧,还隔着些距离就看见了蹲在门口的燕惊秋,穿着一件短袖,在冷风中蜷着身体发抖。
梁鹤洲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发现,以为是来搭讪的人,躲了几下后跌坐在地上,抬腿就要踹,大着舌头喊:“你谁啊!别碰我!我、我名花有主,你没机会了!”
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时间分不清燕惊秋说这些话、做这样的举动是真心,还是刻意。
“燕惊秋,”他淡淡喊了一声,“你还要不要回家?”
燕惊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皱着眉说:“鹤洲,你怎么才来,我好冷,我的外套不见了。”
梁鹤洲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拉着他坐进车里。
他打了两个喷嚏,一个劲儿往梁鹤洲怀里凑,嘴上不停说着“我冷”。梁鹤洲只好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半搂着他,哄小孩儿那样拍他的背。
他难得的安静,像倦鸟一样依恋地倚靠着他,闭着眼睛睡觉,呼吸声比以往重上许多。
梁鹤洲担心他发烧,在附近便利店买了药,送他回到公寓,又陪他到天亮。
他好像瘦了一些,抱起来更轻,锁骨比以前更加凸出,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被子都没有什么起伏,远看的时候给梁鹤洲一个错觉,里面好像并没有睡人。
他守在床边,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做了些吃的才走。
这之后两人又回到从前,不联系不见面。
那一晚就好像南柯一梦。
有几次,梁鹤洲晚上骑着车去上班时,能看见燕惊秋被不同的人扶着走进公寓大楼。燕惊秋或是醉得不省人事,或是和身旁的人说笑,笑声在空荡的大街回响,被风带着吹进梁鹤洲心里。
这时候,他总会觉得特别冷,手脚发僵,沉沉宛如千斤重。
对于爱情的定义,在他的观念里,坚贞忠诚放在第一位,是必须要恪守的铁律,起初觉得为了燕惊秋可以克服可以包容,什么铁不铁的,一切在他这里都可以被原谅,但他错估了自己的度量。
即便想要装得大方,可看着燕惊秋和别人搂抱,也不是一件那么轻巧的事情。
渐渐地,他还发现燕惊秋是个喜欢、享受动荡的人,他追求一种没有规律的生活,游离在平凡之外,那些飘摇和不安定,例如酒吧的艳遇,一天换一个新人带来的刺激,好像是他生命中不可抛弃的一部分,想要丢掉它们,绝无可能。
而他自己,他喜欢安定沉稳的日子,万事万物寻求稳妥。假如步行到一个十字路口,遇上绿灯,他会担心走到一半变红,从而宁愿等这一个绿灯过去,等下一个亮起再通过路口。
这十年,身上沉重的债务,一个赌鬼父亲,已经让“普通”在他这里成为奢望。他小心翼翼,为的就是不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在偏偏就被困在红灯亮起的斑马线上,回不了头又无法向前。
燕惊秋呢,早就咋咋呼呼毫不犹豫地先一步跑到了马路对面。
从前暗恋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烦恼,一旦靠近光芒万丈的星星,果然引火烧身。
十一月底,桃湾下了一场雪。
比往年早上很多,虽然只是淡淡飘了几分钟雪花,肉眼甚至难以辨别,但人们躁动着,迎接过早来临的冬天。
学校的两天周末恰好与火锅店的轮休排到一起,梁鹤洲准备回趟家,出发之前先去学校附近的化妆品店,准备挑几支护手霜给裴素丽。
裴素丽怕冷,体质特殊,手上容易生冻疮,十多年前在家里,冬天都是梁以材和他轮流洗碗,很少让她碰水。现在她在洗车行打工,又要给工厂准备晚饭,每天都要和水打交道。
店里的员工喋喋不休,拿着一款最贵的推销,说了一大堆卖点,梁鹤洲只听见了一个:适合医护工作者。
他要了三支,两支给裴素丽。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裴素丽知道他要回来,一直在等他。
他把护手霜给裴素丽,裴素丽递来一双手套,毛茸茸的,靠近手腕的位置各绣着一个足球。
“我抽空织的,不知道是不是小了,你试试,对了,锅里还热着面条,我去给你端来。”
梁鹤洲戴上手套,不大也不小。
裴素丽端着面出来,碗里还放了两个鸡蛋,热气腾腾,熏得他眼眶发热。
这就是他的生活,是他贫瘠的想象力能给“幸福”下的一切定义,与口袋里剩余的那支护手霜天差地别。
两天过去得很快,原本他计划吃过晚饭再走,但傍晚的时候,很意外地,接到了燕惊秋的电话。
他没喝醉,说话清晰,语气严肃,道:“鹤洲,你现在过来公寓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等你过来。”
梁鹤洲觉得他一定又在戏耍自己,但还是立马就出发了,告诉裴素丽学校临时有事要回去,晚饭都没有吃。
他骑着自行车,再快,到公寓也得近两个小时。
一路上他都能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几乎没停过。
七点多,他把车停在公寓楼下,接了一个燕惊秋打来的电话,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但是他只是问:“你来了吗鹤洲?”
“马上到。”
“我下去接你!”燕惊秋听起来很急切。
“不用,我要进电梯了。”
“那我就在门口等!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了,快点啊。”
梁鹤洲挂了电话,坐电梯上去,果然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燕惊秋。
还不等他说什么,燕惊秋就扑过来跳到他身上,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脑袋往他怀里钻。
“鹤洲,我以为你不来了。”他闷闷地说。
梁鹤洲推了一下没推开他,打量着走廊,担心被人看见,只好这么抱着他回去,刚一关上门,燕惊秋往上抬了抬身体,搂住他的脖子,冰凉的唇就覆了上来,毫无章法地胡乱啃了几下,发出夸张的粗喘声,喉咙里哼哼唧唧呻吟着,见梁鹤洲不张开嘴唇,便着急地咬住他的唇瓣轻轻扯了几下。
梁鹤洲尚处在惊愕之中,他没想到燕惊秋叫他来只是为了接吻,唇间的疼痛让他来不及思考更多,本能地张开了嘴巴。
燕惊秋探进舌头来,勾着他的吮吸,他正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见几声刻意的咳嗽声,猛然清醒过来,抬头去看,那天见到的长发男人站在走廊拐角处,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燕惊秋还抱着他亲来亲去,一只手已经摸到他衣服里,往胸上放。
他皱着眉一把握住,盯着那男人瞧。
那人面无表情,冷淡地说:“别这么看我,不是我要来的。”
燕惊秋转过头来瞪着他,他扶了扶颊上的眼镜,解释道:“那天我只是送他回来,他喝醉吐了我一身,我就借用了浴室,什么都没和他做。我们之前也不认识,没留电话,他为了找到我,天天在酒吧蹲点,今天碰巧又遇见了,他一定要我来跟你解释。”
梁鹤洲愣了愣,瞟了一眼燕惊秋,燕惊秋把头埋在他颈边,露出通红的耳尖。
“既然你们和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走过来,路过梁鹤洲身边时停了一下,递出一张小纸片,浅浅勾了勾唇,暧昧的意思很明显。
梁鹤洲没接,燕惊秋却大叫一声,抢过纸条撕碎,把他推了出去。
他又转过身来,紧紧拉着梁鹤洲的手,赔着笑脸,说:“鹤洲,他没什么好的啊,你看他那么凶,就别和他做朋友了。”
他踢开脚下的碎纸片,凑上来,声音轻轻,“你可是我男朋友,不能喜欢别人的。”
原来燕惊秋并不是不懂,他也会有“恋人要忠诚专一”这样的想法和要求。
即便这一次燕惊秋服软,梁鹤洲对未来也并不抱有期盼,他知道燕惊秋没有意识,凡事轮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总把自己排除在规则之外。
或许以后如此这般的闹剧还会上演很多次,梁鹤洲明白自己会一次次陷入精疲力竭、心惊肉跳之中,但他无法拒绝美丽鲜活的燕惊秋所带来的快乐。
倨傲骄矜的少爷都低头发了话,他没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你天天去酒吧等他?”梁鹤洲问。
燕惊秋眼神躲躲闪闪,上上下下拉着他的外套拉链,嘟囔着说:“对啊,我又没有他联系方式,只能那样找他嘛。”
梁鹤洲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依恋地蹭着,和他对视。
“这下都解释清楚了,你别生气了,我也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就是说的气话,那些照片也是想气气你,不能当真的。”
“嗯。”
“那你亲亲我,证明我们和好了。”
梁鹤洲俯身吻他,浅浅的一下,燕惊秋笑着,说肚子饿了,想喝他煮的粥。
家里还剩了一些面粉,梁鹤洲顺手做了鸡蛋饼,简单和他吃了晚饭。
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燕惊秋蜷在他怀里,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硌着。梁鹤洲这才想起来,把护手霜拿给他。
“送给你。”
燕惊秋拿着包装盒打量,并不说话。
梁鹤洲看了看他,握住他细软的手摩挲。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东西送出去了才后知后觉,或许燕惊秋不喜欢,或许在他眼里很廉价,或许他另有习惯使用的牌子。
“不想要的话就给我吧。”
“谁说我不要了,”燕惊秋笑了笑,“我只是在想,难道恋人之间真的有心有灵犀这种说法吗?我刚想去买这个牌子的,最近实验课好多,一直要洗手,手好干。”
他抱住梁鹤洲,“你真好。”
当天晚上,两人久违地相拥而眠,但谁也没有睡意。
前段时间梁鹤洲不在,燕惊秋总觉得夜晚尤其岑寂寒凉,现在他人就睡在自己身边,传递过来的体温反倒烫得让人无所适从。
从前两人同床时,他一直未曾产生过爱欲的念头,或许是梁鹤洲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安心温暖,总让他想起幼时的那个长颈鹿布偶。
“鹤洲,”他翻身面对梁鹤洲,在黑暗中抚摸他的下巴和喉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凯撒,就是庭南家养的那条狗。”
“嗯。”
“它死了之后,我有一段时间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就想起它,想它温暖的毛和大大的身体。我妈还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好纤细,好敏感,梁鹤洲想,小时候的他一定是万般惹人怜爱的。
“后来?”
“我只记得医生让我妈多陪陪我,但是她和我爸都没有空,后来保姆阿姨看我睡不着,给我买了一个长颈鹿布偶,是那种有一个大人那么大的布偶,每天晚上,我就抱着它睡觉。”
燕惊秋顿了一下,“我一直到初中都抱着它睡,你不许笑话我。”
梁鹤洲已经笑了出来,轻轻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燕惊秋打了他一下,“你真讨厌!”
梁鹤洲握住他的手亲了亲,问:“然后呢?”
“弄丢了,开学的时候,我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行李,就先邮寄一部分过去,就是那个时候被弄丢了。我不想买新的,我只想要原来那个,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了,我花了很久才适应一个人睡觉。”
“我总觉得你就好像是那个长颈鹿,回来陪我了。”他说。
梁鹤洲想起他的微信头像,那只卡通小鹿,圆钝钝的角,满身花纹,长脖子,盈盈的大眼睛,竟承载了他童年生涯里父母的角色和责任,深沉得令人难以想象。
燕惊秋万分坦诚地道:“没有你我睡不着,每天都是,只能喝醉了再睡觉,鹤洲鹤洲鹤洲,我好想你的……”
梁鹤洲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着,“睡吧。”
他坚实的手臂肌肉横亘在燕惊秋耳畔,隆起的胸膛堆挤在燕惊秋脸前,粗糙的双手在后腰抚摸,有力的双腿夹住他冰冷的双脚。
热辣、赤裸、澎湃又深刻的肉欲扑面而来。
刹那间,燕惊秋脸红心跳,沉寂已久的情欲迟钝地翻涌着。他有些懊恼,先前为什么不曾觉察到两人相拥共枕时是这么暧昧诱惑的氛围呢?
燕惊秋动了动,他本来没想让梁鹤洲知道,但两人实在贴得太近,梁鹤洲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他有些惊讶,睁开眼睛,凝视黑眼中那双欲火喷涌的双眸。
燕惊秋不由分说吻上来,扯开睡衣摸他的胸,摆着腰在他身上摸摸蹭蹭,又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胯下放。
梁鹤洲感觉到顶着自己大腿的火热,他试探性地把手放上去,隔着裤子轻轻抚摸两下,燕惊秋就喘出了声,身体发颤地往他怀里躲。
这是初体验。
梁鹤洲慌了,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只是机械地那般抚摸着,他感觉到大约的形状,比他想象中的要粗长,与燕惊秋柔美的外表截然相反。
这么过了一会儿,燕惊秋不满足起来,半褪下裤子,引导着他的手真正握住了那儿。
黏糊糊,湿哒哒,又热又硬。
梁鹤洲紧闭双眼,额间冒出汗来,不敢用力,只轻轻拢着。
“鹤洲……哼……你,动一下啊。”燕惊秋在他耳边直喘气,伴着色情的吞咽声。
他紧了紧手掌,手心触碰到凸起的纹路,头部溢出的液体,沟壑,底端的褶皱。
深幽的暗里回响着两人难以抑制的喘息。
燕惊秋一直在发抖,他不知道只用手也可以这么快乐,每当梁鹤洲手心的粗茧摩擦过时,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把手伸到梁鹤洲身后,揉他圆润的双臀,像饿极了的小猫一样,舔他的喉结,又咬他的乳尖,没过多久就缴械投降。
梁鹤洲被他咬得胸口刺痛,推也推不开他,抱着他哄了几句,总算让他松了口。
他抽了几张纸巾替燕惊秋擦拭,燕惊秋意犹未尽,仍在揉捏他的挺翘的屁股,有意无意往中间探手指。
梁鹤洲没有开口问,但知道大约是没有人能压在燕惊秋上面的,他可以接受,可不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准备。
他攥住燕惊秋手腕放回胸前,轻声说:“下次,现在睡觉吧,明天要上课。”
“我要晚安吻。”
梁鹤洲亲了亲他的额头,燕惊秋蹭着他的脸,又说:“我要你一直做我的小鹿,每天都陪我睡觉。”
梁鹤洲轻轻应下了。
自那天后,两人之间仿佛打开了一个奇妙的开关,旺盛过头的精力尽数流向情欲。
梁鹤洲会提早一些下班,来到公寓再陪燕惊秋小睡片刻,接吻爱抚。燕惊秋没有为梁鹤洲做过,他早晨总是懒洋洋的,浑身绵软,说话都带着棉花般柔软的腔调,只有一个地方很硬。
梁鹤洲听到他颤栗时的轻哼就已经满足。
学校里,燕惊秋也不收敛丝毫,在教学楼拐角蜻蜓点水的接过吻,才会去上课,中午一起吃饭时,用梁鹤洲用过的勺子,故意在他面前伸出舌尖,缓缓舔过一遍。
梁鹤洲闷头吃饭,只敢用眼角余光瞟上一眼。
燕惊秋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以一个眼神或一个微笑,静默隐秘地向梁鹤洲表达、向周围人炫耀自己如岩浆般在内心默默奔流的火热情愫。
偶尔有几次,他实在忍不住,约梁鹤洲在教学楼的厕所见面,拉着他在隔间私会。
他坐在梁鹤洲腿上,一手撑着隔板门,一手搭在梁鹤洲肩膀,快感涌过来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推开他,还是抱紧他,像野兽一般在他手中冲撞,咬得他嘴唇出血,颈侧尽是青紫的吻痕。
有时下午足球队训练完,燕惊秋找到操场,一刻也等不及回到公寓,在上回吵架的地方热烈地和梁鹤洲接吻。
梁鹤洲身上裹挟着冷冽寒风的汗水味总是让他心醉神迷,他喜欢这幅肉体,饱满鲜活,任何一处地方都能轻易唤醒他的欲望。
有时吃完晚饭,两人会出门散散步,走在肃杀的十二月寒冬里,五六点便已经低垂的夜幕中,在把全世界都隔绝在外的风声内,他们有意无意地触碰双手,燕惊秋敏锐的感官总是不由自主全涌向梁鹤洲。
但是不够,怎么样都不够,一看见梁鹤洲,他就欲壑难填。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不愿意去深想。
某天早晨,梁鹤洲刚刚躺进被窝里抱住他的时候,大门开关的声音响起,不下几秒程庭南就推门进了卧室。
他皱着眉,拉过被子把梁鹤洲按在下面,问:“怎么了?”
程庭南倚在门框上,云淡风轻地勾唇调侃,眼神却很冷。
“金屋藏娇?”
燕惊秋在被子下拨弄梁鹤洲的手指,心不在焉,也不答话。
程庭南又说:“谁啊,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不介绍给我认识吗?”
程庭南本以为那个愚蠢的赌局游戏已经结束了。
虽然没有明确问过燕惊秋,但前一阵子梁鹤洲几乎没出现,燕惊秋也不提起他。
可近来,这两人不知怎么又如胶似漆地黏上了,他不止一次看见燕惊秋在偶遇梁鹤洲时抛媚眼,午饭燕惊秋也总是去找梁鹤洲一起吃,晚上一下课就不见人影,每回打电话找他,他都说梁鹤洲已经送他回家。
平时讲话时也不离“鹤洲”两个字,手机一打开就是和梁鹤洲的聊天界面,瞥一眼过去,满屏都是黏黏糊糊的情话和爱心。
昨天傍晚他去接燕惊秋下课,还看见两人站在楼梯拐角接吻。
那会儿已经下课十多分钟,教学楼里没什么人,他本以为是一对小情侣,没想到听见了燕惊秋的轻笑声。
楼梯口的灯没亮,走廊的光斜照过去,模糊照出二人的身形。
梁鹤洲把燕惊秋堵在墙角,手撑在墙壁上,低着头听他说话。燕惊秋搂着他的腰,手掌伸到他后背的衣服里去,梁鹤洲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往上摸,两人咬了会儿耳朵,似乎是燕惊秋妥协了,抱着他的肩膀亲他。
梁鹤洲很高,身体一挡,程庭南只看见了燕惊秋微微踮起的脚,他听着隐约被风带过来的两人的喘息声,愣了一会儿后落荒而逃。
他一晚上没睡好,今天一早过来想问问这件事,可当他走进门,在玄关看见梁鹤洲的球鞋,在卧室看见梁鹤洲的书包,看见此刻燕惊秋沦陷在情欲里的双眼,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先前不管哪一次恋爱,他都没见过燕惊秋这幅样子。
他本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那个,偏偏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捷足先登。
自己有求必应的十多年,比不上梁鹤洲在燕惊秋身边冷言冷语的几个月。
愤怒和悲伤没有想象中那么猛烈,他只是感到屈辱。说得难听些,他在燕惊秋身边当牛做马,委曲求全,忍受他的自私傲慢,不近人情,忍受他的放荡风流,在很多个夜晚被喊去陪他喝酒,还要看着他和别人亲密。
他可以肯定,燕惊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