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你大概记不得了,那场绝密军事法庭,我也在。”
“我记得那时的你,虽然看起来乖巧无害,但其实满眼仇恨。”
唐羽也在军事法庭?
林辞是真的不记得了。
戴焱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过得浑浑噩噩,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什么时候被抓的?不知道。怎么被抓的?不知道。被谁抓的?不知道。被抓后又经历了什么?不知道。
那段时间里,他唯一能记清的,大概只有那句“活下去”。
戴焱让他不要报仇。戴焱要他活下去。
“因为你的危险性,即使是平权派内部,也有反对的声音——他们一度想将你关起来。是我一力主张让你进入向导学院,还下了军令状。当然,我那时也是在赌,赌你不会真的杀了那些无辜的学生。”
赌?军令状?唐羽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辞一愣,忽然意识到唐羽或许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跟一个真正的“敌人”叽叽歪歪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感化外星入侵者的拥趸?
林辞摇摇头,莞尔道:“你也说了,那是帮无辜的学生。”
“可她们长大、毕业后,大部分也可能会变成你所仇恨的,杀死的,那样的向导。”一整晚,唐羽的行动和言语就像是割裂的。
“确实,他们最后很可能就变成了史密斯那样的畜生……”
向导学院所教授的内容,就是培育一个又一个“史密斯”的最佳温床。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生物种族中,或许总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另类”的存在。
为了戴焱的临终遗言,林辞在被无罪释放,送入向导学院后,收起了所有的反骨,为自己乖乖戴上了“好好先生”的面具。
他仇恨,但又不能仇恨,他无心生活,却又必须好好活下去。
他痛苦,于是,他也看不得那些满面春风的向导生们开心欢乐。
他失去了亲人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东西……他们是向导,他们也应该尝尝这样的味道。
但戴焱的话是压在他身上最重的枷锁。那是亲人临死前唯一的要求,唯一的嘱托。
于是,林辞换了一种办法。他开始偷窃:今天是A同学的作业本,明天是B同学借给C同学的游戏机。
他本就靠偷窃为生,刀片与铁丝就是他的第三、第四只手。
他喜欢看那些人因交不出作业而被导师罚站,喜欢看那些人因为丢了游戏机而与朋友产生隔阂。
他以他们的痛苦为乐。
当然,最后他总会将东西找到合适的机会还回去。
戴焱不让他复仇,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不过是一场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已。
只是,阴暗始终深植他的心底。
他曾无数次幻想着,如果这是一个普通人能拥有和向导相同地位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向导,如果他不是向导,如果他可以不管不顾地杀死……或许在未来的哪一天,他会将幻想变成现实。
但至少现在,他还忍得住,可以坚持在无尽地仇恨中,活下去。
直到他发现了向导生中的异类。
那是一场校园社团的招新活动。
——……这是在我的家乡广为流传的故事。格桑本该代神惩罚人类,却因他的善心,最终变成了救赎与幸福的象征。虽然我从未回到过那里,但相信祖先的智慧。这是对我们的启示,在现行的向导机制与系统中,存在太多的问题,但我们作为灯塔与引路人、
那位招新员后面的话林辞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因为有将向导至上主义奉为圭臬的学生打断了她,两拨人很快就争吵起来。
路过的学生中,有被招新员触动,站在她那一方的;也有始终坚持学院的教导不会出错,向导就应该站在所有人类之上的顶点。且这部分人其实还是占据了学生中的绝大多数。
仇恨并没有完全消失,但要杀死所有向导为贫民区的大家陪葬的想法却渐渐偃旗息鼓。
人正因为拥有思想,所以才会转变思想。
后来,林辞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强迫自己不再每天捏着刀片和铁丝,不再无缘无故的偷窃。他把自己的刀片和开锁工具全部藏了起来,锁紧柜子。
他好像真的放下了过去和仇恨,只是人变得有些懒散了。
并且,因为从前刀不离手的习惯,还养成了个喜欢搓手指的毛病。
林辞乱糟糟地想,忍不住又搓了搓手指。
从前,他的两指间总会隔着一片冰冷而轻薄的金属利器,而现在,便只剩下柔软的皮肤与身体的温度。
“……他们确实可能会变成史密斯那样的畜生。”林辞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甚至,绝大部分都会变成那个样子。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或许也不算太迟。”
林辞平静地看着唐羽的眼睛:“毕竟,人类还需要向导这种存在。我不能因为一口锅里的老鼠屎更多,就把屎里的金子也一起倒进焚化炉……我不用刀,不爱吃肉,但不是真的碰到刀子就会手抖,也不是真的吃了肉就一定要呕吐。我只是觉得恶心,不想那么做而已。”
“你说我讨厌向导也好,仇恨向导也罢。但我确实没打算因为仇恨,就和入侵者一道,把所有向导、把人类这个种族都彻底毁灭。”林辞摊手:“我又不是十四五岁的青春期少年,没有中二病。”
唐羽闻言,和陆博然对视一眼。
林辞:“唐少将,说吧,你废了这么大功夫抓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听到了吗?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当然,就算不可以也得给我变可以。毕竟,现在除了他,我们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唐羽叹了口气,抬手扶了扶耳朵。
是监听器——林辞确定。
“嗯……嗯,知道了。”唐羽低声回应了仪器对面的人,然后重新望向林辞,并伸出了手:“恭喜你,你合格了,林向导。”
“什么?”林辞没动。他猜到唐羽这番动作并不是真的为了抓他定罪,但也确实不知道这人肚子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看到林辞的表情,唐羽笑了笑,安抚道:“对不起。刚刚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不得不提了你的伤心事,我为之前那些言语上的冒犯,向你诚心道歉。”
林辞:“不得已的原因?”
“嗯。”唐羽点头:“我这么做,只是想确认、或者说,向上面证明,你是我们自己人。”
“我其实也不算‘你们自己人’。”林辞冷冷道:“毕竟,我是个连Black信息都没有权限查看的外围。”
“抱歉。”面对林辞毫不客气的发言,唐羽只能道歉:“你想要的信息,稍后都可以看到。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个紧急任务,只能由你去做。我们先来说说这件事,可以吗?我觉得,它会比‘Black的资料信息’更吸引你。”
林辞心头一动。
“什么任务?”
“你先看看这个。”唐羽说着,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投屏。
唐羽让林辞看的是一段高清的3D影像视频。
视频的开场画面很暗,但还是能通过色块看出,镜头正在疯狂的晃动,摇摆不定。
但很快,摇晃的镜头就稳定下来。
几秒后——嘭!昏暗的画面亮了起来。
五、六个身穿没见过款式的、黑色作战服的成年男性的身影出现在画面的正中间。
是Black。
滋滋滋滋!一段刺耳的电流声从播放器中响起。
那不是通用语,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但在场的人全部都能“听懂”。
——地球人,你们好。
——我们是Black。我们来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三十天后,纽约废城,用Light来交换你们最为宝贵的科学家。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被人押解进镜头,竟然是庄一鸣?!
但林辞此时已经完全无法将注意力分到这位,杰拉德口中“正在其他实验区做实验”的庄大校身上一丝一毫。
与庄一鸣一同出现在画面中的押解者,竟然和格雷长着一模一样……不,那就是格雷。
林辞一帧帧,死死地盯着那简陋的视频画面。
那个身穿外星入侵者装扮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根发丝,每一个细微表情,那就是他的哨兵,他的格雷!
见林辞已经不再关注视频内容,唐羽适时地关闭了投屏画面。
“我说了,你会对这个任务感兴趣的。”
“格雷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到底是什么?”林辞顾不得其他,急切询问。
“我们可以确定,那就是你的哨兵,格雷·冯·布兰德特。”唐羽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正色道:“任务是什么?”
“别急。我慢慢告诉你。”唐羽指了指资料室的大门,示意林辞换个地方说话。
但林辞不想浪费时间,他没有移步的意向:“不管是什么任务,一定和视频里的人有关,对吧?我接受。”
唐羽无奈叹气,只好就这么站在资料室门口,与林辞继续这个话题:“你自愿接受就是最好的了。”
“就像你刚刚听到的,这些东西问我们索要Light,也就是兰提。”唐羽说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人类,根本就没有那个东西。极端派那边的研究没有成功,曲珍白玛几乎耗尽一生研制的药剂,也是失败品。我们拿不出用来交换庄大校的‘兰提’。”
巨大的震惊过后,林辞的理智渐渐回归。他皱眉,奇怪道:“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庄一鸣?最为宝贵的科学家,又是什么意思?”
唐羽:“你参与实验的这段时间,应该都看到了吧,那个关于提高人体机能的研究。”
林辞缓缓点头,忽然一愣,瞬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扎西次仁的手臂明明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可双腿的安装却始终无法成功,这是因为……
“研究的主导人是庄一鸣,只有庄一鸣掌握了这项技术。他被抓了,你们的实验就停滞了,根本无法进行。”
唐羽点头:“你很聪明。目前距离对方提出的交涉时间只剩下三天。我们没有兰提,极端派那边……即使有,她们也不会拿出来用以交换一个Mute。而,最高管理层对这件事的态度是……”
唐羽说着顿了顿,摇头道:“他们认为,这是个探查Black信息,并擒贼擒脑的好机会。”
“他们准备谎称拥有兰提,秘密安排大量向哨前往交易地点埋伏……”
“简直是作死。”林辞不屑道。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一定要救庄一鸣出来的。所以,平权派的向哨被限制了加入埋伏小队——想加入可以,向导可以来,哨兵不能带。”
没有哨兵的向导失去了作战能力,也就无法再对偷袭计划造成影响。他们不可能只靠自己的能力,救出庄一鸣。
“他们就是打算牺牲庄一鸣,换取一个根本不可能成功斩杀敌人首领的行动。简直愚蠢!”
对于唐羽的最后一句话,林辞很是认同:“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加入那个埋伏小队,趁机救出庄一鸣?”
“是。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平权派的高层,再没有人知道你拥有战斗力。而且,你失去了哨兵,单独一人加入埋伏小队也不突兀。”
“你的哨兵,也会出现在交换现场。”唐羽想了想,又补充道:“Black并不能维持较长时间出现在地球,所以,以你的哨兵为代表的那群……叛、叛变者,一定会出现在现场。”
林辞抿唇,他不相信格雷会背叛人类,但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做口舌之争,他问唐羽:“格雷是我的哨兵,他出现在了这个视频中,我加入埋伏小队不会被怀疑吗?”
“没关系,我们已经对你曾经的结合信息和通讯器数据做了修改,你现在是一个失去哨兵的S级向导。虽然南极基地的事情让极端派开启了对你们的通缉,但依靠大数据辨认身份的大家已经无法将现在的你与曾经的你相互联系。你们的曾经他们不会知道。”
林辞点头,倒不是觉得唐羽的做法万无一失,毕竟他还是有可能遇到曾经的“同学”。但他想要接下这个任务,他要去见格雷。他要搞清楚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半年,再出现竟然还是在入侵者Black发来的视频信息中。
他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唐羽见林辞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决定对林辞多解释一些内情:“庄一鸣应该和你说过他的理想,建立一个向导、哨兵和Mute三足鼎立的人类社会。这是我们目前所能寻找到的最完美的平衡。”
“现在,我们找到了这个平衡三方的天平砝码,就是这项被搁浅的技术——让普通人和向导拥有与哨兵相近的战斗力,从而为哨兵获取得到独立白噪音装置的权利。”
“所以,我们不能失去他。他不是向导,没有向导与生俱来的灵敏思维和高超智商,他也不是曲珍白玛那样的绝世天才,但他以一介Mute的身份,坐上了南岛驻地的首席研究员的位置,甚至超越所有人,成功研制出了那些高维机械,为人类社会的安定平衡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他确实是当今最具实力,最为珍贵的科学家。”
“林向导,”唐羽说着,后退半步,向林辞鞠躬:“我恳求你,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将他带回来。他是人类的未来。”
林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没说话,但他接下了这位少将的行礼。
“别废话了,给我Black的资料。”
——————
昏暗而冰冷的房间里,巨大的透明水晶棺正散发着幽蓝的光辉。
吱嘎——老旧的电子滑门开启。
冷白色的光随着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进入房间。
一双毫无温度的灰色瞳子在幽光的照射下,变成了黑蓝色。
格雷站在冰棺旁,静静地看着躺在其中的那个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唇角,熟悉的鬓角——那是一张和林辞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皮肤因失去血色而显得更加灰白。
——你又来看他了?
不辨男女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格雷没有回应那道声音,只是依旧专注地盯着“林辞”。
——Gray,做你该做的,他很快就可以苏醒。
“苏醒”两字像是一处奇异的开关,一动不动宛如石雕的男人终于活了过来。
隐藏在黑暗中的拇指用力地擦过其余四指,格雷握拳,反身离开冰室。
“我知道。三天后,我会把Light带回来。”
第168章 重逢
林辞松了松领口紧束的黑色领结,推着崭新的银色餐车,从厚厚的短绒地毯上经过。
关押庄一鸣的房间就在前方拐角后的不远处,有两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D级哨兵正守在门前。
将餐车停在走廊一侧的岔路口,林辞收回探查精神束,隐藏在阴影中的眉头微皱:只有2个……D级?
关押庄一鸣这么重要的人质,Black竟然只用了2个D级哨兵?
是自大的失误,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林辞谨慎地再次对整个楼层进行了精神探查——庄一鸣确实就被关押在那个房间里,房间的门口也确实只有两个D级。
整个楼层,只有这两个低级哨兵。
如此松散的守备,林辞想要救出人质轻而易举。
要动手吗?
向导紧攥手中的推车扶手。
他有把握在撤掉精神力隐身衣的同时,瞬间对两个哨兵的意识行为进行接管。
但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不知道Black对这些投靠的哨兵做了什么,他们没有向导的精神力保护,却仍旧可以在无白噪音环境中生存。他们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装置,行为管控真的还能对他们奏效吗?
“替班的人什么时候来啊?我都快要饿死了!”
就在林辞犹豫的时候,空荡的走廊里忽然传来守门哨兵的声音。
“忍忍吧,在塔岛的时候又不是没挨过饿。咱们是哨兵,饿一天又死不了。”那人的同伴劝道。
“但还是会饿啊!鬼知道为什么这帮满脑肥肠的向导们换个人质还要搞酒会……不值班的兄弟们都在前厅吃吃喝喝,看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向导的笑话,咱们倒好,在这饿着肚子傻站着,这不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结合过的那些家伙依然高高在上,咱们从塔岛出来的低级哨兵,还是只能当狗……”
结合过的那些家伙?
林辞搓了搓手指:这些背叛人类,加入外星生物阵营的哨兵不只有半年前从塔岛脱逃的那部分,还有曾与向导结合过的?脱离了向导精神力管控的?还是……那些被杀死了的向导的哨兵?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小心被人听到。再说,有酒会还不好啊?一会换了班,咱就也能去前面了,总比干巴巴跑来,左手交钱,右手交货,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或者拼上命打一架来的强吧?说实话,我总觉得,如果真打起来,那个,”哨兵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心地向上指了指,“虽然厉害,但总归不是人,真会救我们?”
“这……”连声抱怨的哨兵显然和同伴有着相似的想法。
“所以说,吃吃喝喝挺好的。还是这些向导会享受啊~”
林辞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享受?确实挺享受。
Black特地指出的人质交换地在纽约废城。
纽约废城,只听名字就知道,这里是一座被人类废弃已久的旧时代城市。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栋建筑,是位于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四季酒店。
这座挺立在城市废墟中的百米高楼,曾是这座城市造价最高、历史最悠久,价格最昂贵的超豪华旅店,它被无数政客富商所追捧,拥有这里的入住资格和使用权限被人类视为身份的象征。
当然,纽约早已被它的居住者所抛弃,四季酒店本该也只是一栋早无人居的古旧危楼。
Black提出交换地点和时限后,向导高层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将这栋主体建筑保存相对完好的酒店从内到外重新翻修,甚至还接通了长期水电的供应。
崭新的羊绒地毯,繁复的鎏金壁纸,昂贵的水晶吊灯,专人制作的精致酒点……
这是一场暗藏杀机的鸿门宴。是向导们用来麻痹Black和其手下哨兵的手段。
从未离开过塔岛,没见过世间浮华的D级哨兵中招了。
可那些高级哨兵却未必。林辞暗想。
还有Black,虽然拥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表,却终归是来自外星文明的入侵者,他们的本质并不是人类,向导高层的手段或许只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小丑表演罢了。
“啊?什么?……好,好,我知道了。”守门的哨兵忽然神色怪异地对着虚空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林辞眉间的褶皱更深,拉着餐车向廊道深处退了一步。
“说发现有敌情,让咱们现在过去,不要声张。”之前说话的哨兵对同伴道。
“那这个呢?就扔这不管了?”另一个哨兵惊讶地回问。
“……外面埋伏了人,说明向导根本没打算解救人质!我说什么来着,只是一个Mute研究员而已,向导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可能拿他当人看。”
“也是,那咱们走吧。”
远处的两个哨兵说着,快步离开了关押庄一鸣的房间门口。
他们说“发现敌情”,“外面埋伏了人”……
林辞一刻没有耽搁,丢下餐车,奔向无人看守的房门——是向导这边的伏击小队被发现了!
战斗大概很快就会被开启,他必须立刻救出庄一鸣。
并且,除了任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格雷……
只上了一道旧锁的木质房门在林辞眼中和没有锁扣无异。
“庄大校!”向导闯进房间,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手铐拷在金属装饰扶手上的Mute。
“你是?……林向导?!”狼狈的科学家面颊消瘦,下巴上冒着短短的青色胡茬,在林辞逐渐褪去精神力隐身衣的过程中,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快走!”给手铐解锁可比开老锁扣麻烦多了。
凌厉的精神力化作飞刃,林辞半秒都不想耽搁,直接劈断了手铐间的铰链,然后拉起虚弱的庄一鸣,跑出房间,躲进无人的廊道。
“林向导、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上面的人、”奔跑中,庄一鸣大喘着粗气,断续问到。
“当然不是。”林辞将庄一鸣拽进一间满是灰尘的客房,还没完全散去的甲醛味刺激着两人的鼻腔。
他们此时已经下到一层大厅。唯一的大门出口分别被两对人类方的向哨,和Black手下的四个哨兵驻守。
带庄一鸣冲破这八人的防守逃离酒店——林辞估计自己拼尽全力战斗的话,应该可以成功。但那势必会引发混乱。
Black的追击会来,向导方的埋伏小队也不会成为他们的保护伞,更甚者,破坏了向导们自以为是的“歼灭计划”,平权派的众人还有可能会被牵扯追责。
而且,他还要去寻找格雷。
“我本来被安排在离主会场最远的伏击位。是后来,我打晕一个Mute士兵,换了他的衣服才成功混进来。上层的人只想用你的命换一个偷袭的机会,根本不会让来自平权派的我接近这里。要救你的,是唐羽和杰拉德他们。”林辞说完,收回用于监视守门者动态的精神力,对庄一鸣道:“救你是顺便,我还有件事情一定要弄明白……所以,现在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
庄一鸣疲惫地点头,他知道林辞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是什么。之前,一直负责看押他的人,就是林辞那个特殊的哨兵。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小心。”庄一鸣对林辞说。
没有光源的客房中,林辞的神色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我给你施加了精神力保护,他们发现不了你,也伤不到你。我尽快回来。”
林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闭合的门后。
庄一鸣被关押的房间在八层,是Black手下的哨兵们来到酒店后随机选择的,向导们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而举办酒会,并真正用于人、物交换的宴会厅则在最顶层的总统套房。
电梯在顶层套房的大门外稳稳停住。
林辞手持托盘,微垂着头,混在一队由Mute士兵组成的服务生小队末尾,穿过三米多高的鎏金雕花门,走进会场。
悠扬的小提琴乐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豪华套房中流淌。
如果忽视掉那些巨人般的哨兵与向导间的暗潮涌动,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贵族社交场。让人很难想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战士,甚至,可能只要再过几分钟,酒会就会彻底变成充满了鲜血与厮杀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