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被一只手臂拉住了,那力气很大,一下子把他拽倒,落入一个灼热的怀抱中。
祁景搂着他的腰的手好像要把他揉进怀里。
江隐沉默了一下:“……”
祁景将脸凑了过去,他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朦胧而昏聩,雨点般的吻落在他的脸颊,眼皮和鼻尖上,江隐用力别过头去,又有更多的,更放肆的吻追过来。
江隐推了几次无果,终于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啪的一声,祁景的脸歪向一边,黑漆漆的头发遮住了红肿的脸。
他又吐出一口血沫来。
这可不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巴掌,祁景活动了下脸,怀疑自己下颌骨都被抽歪了。
所以他不是说了吗,不会心疼人的玩意儿。
江隐以为这一巴掌把他打老实了,呼出口气,刚要起来,又被一把拉住,翻身压在了地上!
祁景的手臂撑在他的头两侧,宽阔的肩膀带着浓重的阴影,压迫感极大的压了上来。
江隐一把捂住了他又要亲过来的嘴:“祁景,你在骗人。”
“你明明是清醒的。”
祁景顿了一下,将他的手扯了下去:“没错,番栀子还不至于让我失去理智。可是我不想那么清醒,那么克制了。”
“江隐,你不明白爱是什么,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想。我也想做个纯粹的君子,但我是男人,又不是太监,自己喜欢的人每天在眼前晃悠,搁谁谁忍得住啊?”
江隐的身体紧绷的像一根弓弦:“你想干什么?”
祁景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帮帮我。”
伊布泉边的空气潮湿而暧昧,时不时有低沉的闷哼声响起。
江隐手上的东西烫的让人颤抖,祁景还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喘息,那种热情似乎传染了他,他仰起脖子,大口喘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种潮湿粘腻的窒息感。
他的手臂机械的动作着,不断有液体从那东西的顶端流下来,祁景将头靠在他颈窝里,舒爽的喘息着,热气吹到耳朵里,激起一阵阵麻痒。
偏偏他还不知满足的煽风点火:“江隐,你有自己弄过吗?”
“……没有。”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祁景笑了一下,声音哑的不成样子:“那一起。”
他的手一直在那段紧实的细腰上摩挲着,又游蛇一样顺着后腰溜了进去,留恋的在一半圆润上揉了一把,深入了双腿间。
不知道他的手在下面做了什么,江隐发出一声闷哼,握着他手腕的手僵持片刻,又自暴自弃般的放松了。
祁景笑得更加放肆了,他看着江隐的眼神像一只眼冒绿光的狼:“慢慢来,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他的手轻柔的动作着,从根部一直撸到顶端,指甲在那些突起的青筋上轻轻骚动着,又滑下去,用炙热的掌心包裹着底下的囊袋戏耍般揉弄。
江隐的身子弹动了一下:“你用了什么?”
祁景又捋了一把,满意的感觉到那东西听自己的话一样挺立起来,听着手下叽叽咕咕的声音:“没什么,只是一些……番栀子的果实罢了。”
江隐没再说话,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侧脸浮现出咬紧的下颌线条,那种禁欲带来的性感被无限放大,祁景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禁不住去亲吻他泛红的脸,倔强的下巴。
他都奇怪于自己明明握着同性的性器,却没有一点厌恶感,反而下身硬的要爆炸了。
番栀子花在他们身下黏糊糊的化开,江隐的上衣在摩擦中掀到了胸口,蕴含着爆发力的窄腰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放松又收紧,反弓出了一个美好的弧度。
祁景将满手的番栀子汁液摸到他的腹肌上,看着那半透明的浊液挂在肚脐上,白皙的小腹和浅色的耻毛上,色的要命。
他低低道:“看起来像已经射了一样。”
江隐没有看这副活色生香的场面,他被欲望和焦躁磨的心神不宁:“你快点……他们还在外面。”
祁景挑了挑眉:“江真人,咱能享受一下此刻的时光吗?你和我说说,你舒服吗?”
他的手指在冠头处收紧,大拇指的指甲轻轻压着顶端那条小缝,把江隐逼出一阵惊喘之后,又坏心眼的往外拉扯。
江隐的呼吸已经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频率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从小腹一路传到那个羞耻的地方,带着里面的阳筋被弹动一般直跳,他感到了一种难以排遣的欲望,这种欲望占据了他的脑海,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喉咙干渴的要命:“舒服……”
“舒服是什么感觉?”
“……想……出来……”
祁景恶意的诱导:“想射出来?”
他故意不动了,想看看江隐会有什么反应。那人抬起眼,鸦羽一般的黑发已经捋到头顶,还有几缕粘在酡红的颊侧。他的眼睛水润而明亮,充满了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急躁的欲念,这是任何人没有见过的,属于江隐的,动情的样子。羽补券西。
好像看到一座白玉雕像被自己挑起的情欲玷污了,祁景的下身重重一跳,他心里暗暗呻吟,几乎抑制不住射精的冲动。
争点气!一个表情就能让你要射了,还能不能行了!
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上了他的后颈,江隐就用那副让他把持不住的样子,和他额头相抵,急促的呼吸吹拂在他的嘴唇上。
“快点……让我射。”
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色情,祁景却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他想都没想就吻住了那双唇,将两人的呻吟都吞进了唇舌交缠中,手下动作加快,狂乱的磨擦和亲吻中,终于到达了巅峰。
浊白的液体激烈的喷射而出,溅到了两人的小腹,胸膛,甚至脸颊,他们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急促的喘息着,身体仍在高潮的快感中一阵阵痉挛,祁景感到嘴里一片咸腥,原来是江隐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对了,血。
江隐仍旧在失神,没对他的血有任何反应。祁景放肆的把血抹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如果每做一次可以代替你喝我的血的话,我会很乐意的。”
江隐这才发现他流血了,看起来竟比他被按倒时还惊讶:“确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你的血了。”
祁景:“也许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呢?”
江隐若有所思的看着指尖的血,没有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啊——”
陈厝笑嘻嘻的脸出现在雾气中:“祁景,你是大姑娘上花轿吗,要洗脱一层皮呀?”
看到伊布泉边的情景,他的笑容僵住了。
走在后面的瞿清白差点撞上他的背,刚说一声怎么了,就被他一把捂住了眼睛:“别看别看!小白,有脏东西……”
他仰天长叹:“我的眼睛啊!”
瞿清白不太明白:“什么脏东西……”在他把陈厝的手拿下来之前,祁景和江隐已经把衣服整理了下,迅速分开了。
瞿清白看着他们一身狼狈,迷惑道:“你们这是都掉水里了?”
祁景打了个哈哈:“差不多吧。”
趁瞿清白这个榆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他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将刚才被偷袭的事告诉了他们。
“鬼手?”瞿清白沉吟,“有手是焦黑色的人……或者妖吗?”
祁景想了又想:“没听说过。”
门外传来了一声咳嗽:“神明大人,您沐浴完毕了吗?”
祁景出了门,接过他们给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反正没人敢抬头看他,也没人敢对他这一身狼狈发表意见。
他换上了柔软雪白的里衣,在神婆的指导下,圣女们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为他穿上繁复的服饰。
这件礼袍上绣着长毛獠牙的兽纹,金色的丝线代表着金鸾的华羽,青色的代表象征幸福的青香木,红色的是傈西族漫山遍野的鲜花,宽边腰带上有七颗星子,与七星披肩上的日月交相呼应,一条帛画一样精美的披肩从一侧宽阔的肩膀上绕过去,扎进被宽边腰带紧紧包裹住的窄腰里,流苏纷纷垂到腿侧。他的头上被戴上了一个银编的帽子,银饰垂在眉间,像皇帝头上的冕旒,比银饰的流光更明亮的是他星子一样的眼睛。剪裁合适的裤子勾勒出一双长腿,至膝盖的羊皮靴子显得他高而挺秀,在他身侧的圣女只堪堪到他的下巴,呼吸间觉得他的气息像吹过田野间的风。
这一身英姿飒爽,又不失威严雍容,圣女们都忍不住偷偷拿眼觑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有着天人之姿的神明。
祁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他心不在焉的觉得自己像个叮叮当当的大风铃。
无论多少次看过去,神婆仍旧用那种恶心人的迷恋眼光看着他,他缓缓开口:“神婆可曾在哪里见过我?”
神婆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没有。神明大人的容颜,岂是我等能够轻易见到的?我能见到您一面,就已经觉得……”
祁景打断了她:“即使在你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吗?”
神婆伏的更低了:“没有。”
哼,冒牌货。
他随意拨弄着头饰上的银珠:“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神婆道:“年轻时有一起的圣子圣女,但在我成为神婆之后,都离开了。”
祁景的眼帘低垂着,掩住了眼底神色,神婆摸不准他的意思,就见他忽然一笑:“说起来,这么多天没见着,我有点想阿月拉了。”
神婆道:“待祭祀完毕之后,她就是您的人了。”
“可我现在就想见她一见。”
神婆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祁景想了一想:“神婆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他忽然转换话题,把神婆问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感动的老眼泛泪:“没有,感谢神明大人的关心……”
“是吗?可是前段时间你似乎托阿月拉找了一些草药,她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神婆的表情一僵,有一丝阴霾从那沟壑纵横的脸上闪过,这是第一次,她在祁景面前流露出除了痴迷之外的表情。
祁景在椅子上弯下身子,羊皮靴子踩在神婆跪下后的手边,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想见阿月拉。”
神婆沉默了片刻:“把阿月拉带过来。”
不多时,阿月拉就来到了屋子里,她同样盛装打扮,布袍上的金色刺绣和祁景的交相呼应,百褶裙下镶着天蓝色宽边,傈西族大胆的大块铺色让这套衣服像朵绽放的鲜花,她看起来那么明快艳丽,脸上却愁云惨淡。
祁景迎了上去:“亲爱的,我真想你!”
阿月拉吃了一惊,不知道祁景怎么入戏这么快,只能无语的看着他满脸深情的捧着自己的脸,说:“我想和我的姑娘单独待一会。”
神婆上前一步:“神明大人,阿月拉现在还是圣女,在祭祀之前要保证绝对的圣洁,不能吃荤腥,不能见男人,不能做很多事情,现在这样已经破例了!”
祁景瞥了她一眼,见她态度坚决,知道这老太婆怕多则生变,也没再坚持,只是将阿月拉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好像有多舍不得他美丽的爱人。
阿月拉听到了他低低的耳语:“听着,祭祀结束之后,我会把你还给勒丘,一个仪式不代表什么,别做傻事。”
阿月拉眼眶一热,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很快被带走了,祁景想到江隐还在,蓦的有些心虚,想扭头看看他的表情,却被一大堆圣女围住了,穿过人群,他和陈厝的眼神交汇,陈厝冲他摇了摇头。
神婆伸出一只手:“请吧,神明大人。”
祁景只得向前走去,他脑子有点乱,没怎么注意前方的场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举办篝火大会的地方。场地已经被清扫干净,他们在石头垒成的高台上,幕布将他们与寨民隔开,背后就是那尊和他长的一摸一样的,巨大的雕像。
外面,是忐忑又期待的人群。
神婆走了出去,她抬起苍老的手,示意人们安静。她缓缓的扫视过万古寨的人们,大声宣布:“乡亲们,大家都已知道,这个祭祀仪式,是将圣女阿月拉献给神明的仪式,也是我们庆祝神明回到傈西族的仪式!请你们用最虔诚和感激的心,欢迎神明回家——”
她用一只苍老而颤抖的手,指向了幕布的后面。
祁景深吸一口气,心里给自己配音“此时运动员迈着矫健的步伐登场了”,一步步走到了幕布前。
即使镇定如他,在突然对上几百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时候,也不由得心跳加速,手脚发凉。
但是,他们并没有看他很久,不过片刻,人群就像被风吹倒的小麦一样跪了下去,他们双手交叉,对祁景施以傈西族最崇高的礼仪,欢呼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祁景几乎都有些愧疚了,明明他也是个冒牌货。
他向旁边看去,阿月拉也跪在他脚下,她戴着一顶巨大的帽子,那是傈西族的传统头饰,银片和彩布就像汉族人的盖头,将她美艳的面孔半遮半掩,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祁景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起来。
阿月拉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祁景的心忽然重重一跳。
那只手被宽袖遮住了一半,手指修长有力,骨骼分明。他顺着那只手向上看,被头饰遮住的下半张脸上,分明有一丝笑意。
不用一秒钟,祁景就握紧了那只手,将“阿月拉”拽了起来。
他们并肩而立,他的心跳的极快,要很努力才能压下嘴角的笑意——
是江隐。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扮成了阿月拉的样子。而真正的阿月拉,应该已经逃了出去,和勒丘会和了。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江隐是在什么时候换过来的?
没等他想明白,圣女们已经将阿月拉围住,他们手持鲜花,分开了一条道路,祁景这才注意到,在这高高的石台的后面,还有一条向上的石梯。
那石梯布满了嶙峋怪石,没有扶手,陡峭的近乎九十度,底下也没有任何支撑,像一条凭空出现的天梯一样,通向高高的天空。在石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四面围着六个石柱,石柱上刻画着模糊的图腾,似乎是武士的样子。那座神像就矗立在后面,巨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人群完全笼罩住了,人们抬头去看的时候,心脏都因那宏大壮观的场景而颤抖着,一种对深不可测的冥冥之中的力量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神婆大声道:“请圣女阿月拉走上登云梯!”
阿月拉和他目光交错,转过身,一步步走上了石梯。
祁景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那背影在长长的石梯上是那样单薄,渺小,而石梯之上的祭台也不过才到神像的胸口,面积还没他的一只眼睛大。因为强烈的日光,神像的面目似乎深入云端,模糊不清。
一股没来由的不安让他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神婆道:“神明大人,您知道万古寨在傈西语中是什么意思吗?”
祁景想了想,很久以前,阿勒古曾和他说过:“从天上往下看。”
“是的。在我们的传说中,很多年前,我们的祖先还生活在大理国中,那是一个‘白鹿为耕牛,雉鸟来报晓,白雪酿美酒,树上结金果’的国度,也是我们所有傈西人心中的天堂。但是有一天,大理国忽然消失了,我们的祖先流离失所,悲痛欲绝,不知道哪里开罪了神明,要被收回这份恩赐。”
“他们举办了盛大的仪式,点燃了七天七夜的篝火,供奉起美丽的金鸾,日日恳求祷告,希望神明饶恕他们的罪孽,让他们回到曾经的家园。虽然一年又一年过去,神明没有回应他们的请求,这个习俗却流传下来了。”
“我们的典籍《东巴鲁饶》中,描述过大理国在云端之上,金鸾生活的地方。因此这个节日被命名为登天节,我们的寨子叫做万古寨。就连这个神像,也是有说道的。”
她好像忘记了祁景的身份,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将那些故事娓娓道来。
“这个神像叫塔贝路,长的和神明一摸一样,被视为神明在人间的化身。传说中,被神明驱逐的人,会被塔贝路吃掉,它的肚子通往暗无天日的地狱。等到人再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只班纳若虫,不被允许走亨日皮,不能种下一朵属于自己的花,灵魂再也没有了归处。因此,它的寓意是,神罚。”
祁景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看向“阿月拉”,他已经走完了大半路程,因为角度的差异,那蚂蚁一样的身影就像要走入神明的口中似的。
“所以您看,每年登天节,塔贝路都会代替神明站在这里,我们想借助它,洗清傈西人身上的罪孽。”神婆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了,那苍老沙哑的声线越来越平稳,她转过头,对祁景露出了一个与之前那副惶恐和痴迷的丑态截然不同的,充满了从容与平静的微笑。
“而今年,阿月拉就代表着我们全体傈西人,献祭出自己的生命,接受这场神罚!”
就像数九寒天突然被推进了冻住的冰窟里,祁景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他不管不顾的大喊道:“停下!停下!”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那极为不详的预感让他浑身颤抖,拼命跑向了长长的登云梯。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隐听到了他的呼唤,在登云梯上回过了头。与此同时,虔诚的伏在地上的人们,忽然感觉笼罩在头上的阴影动了起来,一丝刺目的日光从神像背光的脸侧照了下来,那阴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是神像在动。
“这是神迹,是神迹啊——”
就在他们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声中,神像高高举起了手臂,好像要握住天空中的太阳,然后,重重的砸了下来!
哐啷啷——
好像一道惊天霹雷,长长的石梯被当中砸成了两段,发出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一人高的巨石被砸成了碎石和齑粉,山洪一般,哗啦啦的滚入了人群中去!
欢呼声还未止,惊恐的尖叫声已经划破了天空,人群像煮开了的沸水,四散惊逃,推挤踩踏之间,无数人倒在了地上。
祁景拼命的用眼睛寻找江隐的身影,却见那神像也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珠,滴溜溜的在寻找着什么。那张用彩漆精心绘制的俊美脸庞上,一张嘴大大的张开,嘴角的机械而僵硬的动着,彩漆因为那动作剥落下来,露出底下丑陋的活动装置,好像一只滑稽又可怖的木偶。
他又几拳把石梯砸了个稀巴烂,料定江隐就算在此也无法生还,慢慢的将眼珠转到了人群之中。
祁景还在想再找,一只手忽然将他掰了过来,在极度的焦急和日光带来的晕眩感中,他几乎没看清楚这是谁。
“喂!喂!”那手的主人摇晃了他好几下,他的眼睛才聚上焦,是陈厝。
陈厝和瞿清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这个石台,陈厝用力攥着他的肩膀:“兄弟,听着,江隐那么厉害,他会没事的!现在这么多人呢,你得支棱起来啊!”
祁景用力摇了摇头,终于让自己从那阵心慌意乱中回过神来,他又看了那巨大的神像一眼,咬了咬牙,跑向了乱成一团的人群,大声道:“大家听我说——”
“把身边的伤者扶起来,快点离开这里!”
陈厝和瞿清白也站上高地,大声呼喊着,主持着秩序:“不要踩到人,不要推挤,从这边走!”
“回家!回家!”
在他们坚定的呼喊中,人们终于平静了一些,他们惶惶不安的,快速的向被指引的方向走去,像一群懵懵懂懂的鸭群。
但是,一片阴影再次笼罩在了他们头顶,巨大的手掌压了下来,像佛祖的五指山一样难以逃脱,神像的五指缓缓收拢,关节嘎吱作响,将五六个人抓在了手心里!
“救命,救命啊——”
本来已经走远的人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抓,又跑了回来,愤怒的捶打着神像柱子一样坚硬的双腿。
祁景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看那顶着自己的脸的神像张开深不见底的大口,将五六个人塞进了嘴里!
几个大活人就那么进了它的肚子,一丝声响也没发出,好像那里真的通向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地狱。
捶打着它的腿的人们都惊呆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吃掉,那双玻璃眼珠缓慢的眨动了一下,又将手伸了过来,可是他们全身抖如筛糠,腿软的像面条一样,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死亡的阴影越来越近。
忽然,一只手用力推开了他们,那个和神像长得一摸一样的年轻人,他们的神明大人怒吼着:“快跑啊!”
吓呆了的人们这才反应了过来,不顾一切的,疯狂的转头逃命去了。
祁景刚要动,一股大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他感觉骨骼被挤压的嘎吱作响,人已经被神像捏在了手心里!
地面的事物飞快的变小,疾驰的风吹过耳边发际,不过一眨眼,那张黑漆漆的大口已经到了眼前。
在被吃掉之前,祁景看到了下面人群的模样。
原本堆满了鲜花的登天节弥漫着满天的烟尘和齑粉,地面陷下巨大的坑洞,石桥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人们惊慌逃窜,还是被神像肆无忌惮的吞下肚子,到处是哭嚎和惨叫声。
这一幕,和六十年前阿照老人经历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塔贝路的神罚,和饕餮的吞吃又有什么分别!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恐惧,好像历史和现实的轨迹再次重合在了一起,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重蹈覆辙。
二百八十八夜
祁景迷迷糊糊的醒来,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他用尽全力推开了,原来是一个人。
他贴着这人的胸口听了听,心脏沉缓而有力的跳动着,看来只是晕了过去。
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折腾了好一会:“大哥!醒一醒!”
但那人的脸歪向一边,仍旧无知无觉的睡着。
祁景放开他,环顾四周,就见不计其数的人倒在他旁边,起伏的人体阴影绵延到远方的黑暗中,他只身处在一片沉默的人海中。
这些应该都是被神像吞下来的人。
他站起来,艰难的,见缝插针的走了几步,不是踩到了这个人的胳膊,就是踩到了那个人的腿,可没有一个人哼一下,他们虽然没死,却像陷入了沉酣的梦境中。
他忍不住大喊道:“有人吗——”
“有没有活着的——”
这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回答他的只有撞壁的回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吗?
他又走了几步,不小心踢到了一具肉体,那人叽里咕噜的滚了下去,好像滚下一座小山,砰的撞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