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用过?”
“说来惭愧,我学艺不精,只出任过边陲小国的大国师而已。”李团结的语气促狭极了,“我哪儿有他会变戏法呢?”
最终,火焰组成的鸟儿落到了地上。
它昂首阔步,所经过的地方,被选中的人们感激涕零,忙不迭的跑出人群,好像那里已经是脏不可闻的臭水沟,生怕再被送回去。
一小队人在神婆前面聚集了起来。
齐流木定睛一看:“这么多人..都是年轻男女?饕餮要他们做什么?”
李团结笑得意味深长:“你猜?”
齐流木皱眉思索:“没听说过什么阵法需要年轻男女的魂魄……用来祭天?撰符?不对……”
李团结饶有兴趣的看他认真思考了半天,看够了,才出声提醒:“你看这些人长得如何?”
齐流木看了一眼:“都不及你。”
他随口一说,自然的好像平常聊天,李团结却是一顿:“那是自然。”
“但也勉强能入眼,对吗?”
阿照总觉得,他此刻的声音一反常态,几乎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像傈西族的胡琴最低沉的颤音,又像情郎在月下唱给姑娘的歌。
但是这两个人谁也没觉出不对。
见他还是像个呆子一样,李团结叹了口气:“你附耳过来。”
齐流木没动。
阿照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气氛还自然又和谐的两人,忽然一个直挺挺的站着,一个好整以暇的看着,空气中都紧绷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团结并不急,他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又像一只耐心等待的野兽,长长的尾巴在后面一甩一甩,掌控着属于自己的节奏,兴致勃勃。
终于,齐流木走了过去。
李团结倾身过来,在他耳边用气音说了什么,齐流木愣了一下,看看那群人,又看看李团结,好像还没明白过来。
阿照盯着那男人的嘴唇,他又说了一遍,落在唇舌间,掰开了揉碎了,带着恶意的笑。
阿照不会读唇语,但她看见齐流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愕然。
然后,他的脖子一点点红了。
“可……这些人有男有女。”
李团结挑眉道:“那又怎样?”
齐流木勉强镇定道:“我以为,饕餮会更愿意满足口腹之欲。”
“饕餮,贪如狼恶,好自积财,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他是欲望的化身,而欲望是个无底洞。无论是食欲、财欲、名欲……色欲,他全都要,并且永远的得不到满足。在发疯一样的欲望驱使下,他甚至会自己吃掉自己。何况……”他意有所指的笑了,声音也越来越低,呢喃一般,“兽性本淫,你不知道?”
齐流木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阿照觉得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两人说话的当口,神婆已经要把人带走了,齐流木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不行,得阻止他,难道就任由他这样糟蹋人家的姑娘……和后生?”
“糟蹋?”李团结笑了,“你自己看看他们的表情,这些人巴不得为神明‘献身’呢。你要是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要被恨上。”
齐流木的脚步一顿。
忽然,一个黑影忽然从他身边冲了过去,边跑边喊:“艾朵!艾朵!!”
李团结长腿一伸,把人绊倒在地。
他这一跤摔得不轻,反应了好半天,再爬起来的时候,神婆等人已经走远了。
“艾朵……”
这人双眼赤红,口中喃喃有词,重复着这两个字,捶胸顿足,样子懊恼极了。
阿照一看,这个小伙子她认识:“苏力青,怎么是你?”
苏力青一看是她,连滚带爬的过去揪住她的衣摆:“阿照,求你帮帮我,你帮我求求神婆吧,不要带走艾朵,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照回想了一下,刚才被选中的人中,确实有艾朵。
她不太明白:“艾朵被选中了,这是好事啊,她的灵魂会去往仙境,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你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苏力青痛苦的摇头:“不,我不信什么神啊鬼啊,我也不想去什么仙境,艾朵也不会想离开的……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我只想要我心爱的姑娘……”
阿照惊讶道:“你们……”
苏力青说:“没错,我们在一起了,即使没有媒人提亲,没有神婆主持婚礼,但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李团结不耐道:“停。”
“一堆废话。你到底想不想救她出来?”
苏力青一愣,随后猛点头:“想,当然想!”
齐流木问:“你还能和她见面吗?”
“我……”苏力青迟疑了一下,“我见不到了,但在完全成为神明的人之前,他们还能再见一次家人,最后道个别。之后,他们就和神明一样,不再是凡俗中人,再也不能回来了。”
“你认识艾朵的阿娘吗?”
苏力青点头。
“带我们去找她。”
苏力青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什么,但这两个人仿佛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他们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李团结瞥了阿照一眼,那一眼并不友善,她吓得一个激灵,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齐流木拦住了他。
“陈山和白锦瑟会处理好的。”他看向阿照,“阿照姑娘,今天我们说过的话,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阿照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了。
…………
“我等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刚想跟上去,就感觉肩膀上被拍了一下。”老人轻叹了一口气,“我一回头,眼前就飞过一片粉末似的东西,然后就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
“晕过去之前,我听到一个女声说,好好睡一觉吧,美丽的姑娘。再醒来时,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断断续续的,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些年来,我在这地牢里无事可做,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过去,才好不容易把记忆拼凑回来。”
祁景明白了,那给她下药的人应该是白锦瑟,白家历来精通药石之术,让一个人忘记点事不是什么难题。看来六十年前,不仅齐流木和李团结,陈山、白锦瑟,甚至吴翎、江平,都可能来到了万古寨中。
瞿清白道:“可在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发现天神就是这只怪物的呢?”
“急什么?”老人淡淡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要是你像我一样在地牢里被关一辈子,就不会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瞿清白一噎:“您慢慢说,慢慢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登天节那一天,天神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现出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
“我至今还记得那张英俊的脸蛋长出厚厚的浓毛,嘴巴裂到肚子中央的样子。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把离得最近的族长咬成两半,吞了进去……你们能想像吗?它嘴张开了比房子还大,肚子里都长着獠牙。”
几人对视一眼,他们还真能想象。什么主什么仆,怪不得红眼猴头是饕餮的手下,这也是个胃里长嘴的主。
“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但是总有落在后面的,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挡在了人群前。我太害怕了,只看了一眼,就拉着我妹妹跑了。”
“从那天起,‘神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样一只贪婪、凶恶的怪物。他在寨子里到处游荡,我们躲在地窖里一声不敢出,生怕被怪物抓住,生吞活剥了。”
“即使这样,寨子中的人还是不断在减少。每一天,我都能听到头顶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一天比一天更近。那感觉就像一口铡刀悬在头上,却迟迟不落下来,凌迟也不过如此。不少人都崩溃了,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老人眯起了眼睛,好像在细细体味那段噩梦般的岁月,众人大气不敢出,气氛凝滞了好一会。
祁景忽然说:“不是你把他们带下地宫的,对吗?”
他们都是一愣,老人却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在你的讲述中,我感觉你并不是一个那么渴望权力的人。如果你的眼睛里只有神婆的位子,你也不会对……那个男人动心。”
瞿清白也反应过来:“而且,寨子里都乱成这样了,你们怎么可能还想着怎么争神婆的位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老人沉默片刻:“……你们说得没错。”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老了,胆子也小了。原谅我的懦弱吧,我怕我不表现的狠一点,会像以前一样被人欺负。我要你们知道,任何把我扔回那个地牢里的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
江隐轻声道:“真相是什么?”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天,我的妹妹说,她发现了一个比地窖更安全的地方。”老人抬起头,看看四处,有些凄凉的笑了,“就是这里。”
“她把我们带了进来,我万万没想到,我的亲妹妹,在这样危难的关头,还在想着如何算计我。”
“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结束了。”她的脸上褪去了感慨,又出现了仇恨的神色,“现在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我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双手染满了同伴的鲜血,就是为了当面问她一句,为什么?”
“然后,我会亲手把她拖下地狱。”
她的眼眶通红,形容扭曲,早已看不出当年清秀的样子。数十年的幽禁,让这张脸从青葱少女变成了鹤发鸡皮,将一颗善良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
众人沉默良久,既为曾经的阿照难过,又因为现在的老人不寒而栗。
瞿清白哑声道:“……神婆真不是个东西。”
江隐从来不会沉溺于一种情绪太久,他很快抓住了重点:“为什么‘神明’会在那天现出原形?”
老人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在篝火晚会和登天节之间,又出现了一大片空缺。祁景感觉他们就像在拼拼图,还是一块六十年前的,残破不堪的,记忆的拼图。
他说:“李团结和齐流木一定做了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作文题:黑暗里发生了什么
填空题:李团结说了什么污言秽语
(doge
第254章 第二百五十四夜
阿照老人年事已高,折腾了好半天,已经有了疲惫之色,她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接下来,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
她蹒跚的离开了。
江隐低声对阿月拉说:“跟上她。”
阿月拉有些迟疑:“这……”
“她年纪大了,走不远,也没有安身之地,你给她找个地方安顿下,不要被神婆发现了。”
瞿清白也点头:“前面上去就是吴家住的地方了吧,不用担心我们。”
阿月拉点了点头,朝阿照老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还是要找吴敖,从地宫这条通道走出不远,就是一个步梯,头上有着和入口相似的挡板,像个地窖一样。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挡板推开,祁景探身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人声。
几人接连钻了出来,瞿清白悄声道:“这是哪儿?”
祁景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再看周围,一堆堆柴草垛,旁边有衣服、幡旗、农具……净是些杂物。
他们摸索着往前走,忽然,瞿清白啊的一声,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一个黑影窜了起来,迅猛无比的骑在了他身上。
这人一定是掐住了他的脖子,黑黢黢一片中,就听瞿清白发出了痛苦的抽气声:“唔……呼……”
江隐离得近,一把捏住了那黑影的膀子,往后就是一扯,那黑影反应也快,一脚就踹了过去,江隐堪堪闪过,手也撒开了。
瞿清白咳嗽出声:“咳咳……别..他是……”
话音未落,祁景已经一棍子抡在了黑影的脑袋上。
扑通一声,那人倒了下去,瞿清白目瞪口呆:“你手怎么那么快!”
祁景扔下旗杆,不解道:“我可是在救你!”
“可……可他是吴敖啊!”
祁景一愣,把人翻过来一看,那轮廓确实是吴敖,不过鼻青脸肿的,后脑上还有他刚打的一个大包。
“所以……这就是他没来篝火大会的原因?他被关起来了?”
江隐拍了拍吴敖的脸,又不知道按了他身上哪里,吴敖一个激灵,猛的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似的就是一拳,正中低头看他的祁景面门。
“唔!”
祁景被打的一个仰倒,捂住鼻子好久:“你他妈……”
吴敖打完一拳也清醒过来了,看看围着自己的这几个人:“是你们?”
他又看到了嘴里嘶嘶作响的祁景:“抱歉……呃!”他摸摸自己的后脑,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我头怎么这么疼?”
祁景立马抬起一只手:“甭提了,咱俩两清了。”
瞿清白问:“吴敖,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敖说:“我意识清醒的事被发现了。吴三爷拷问我是谁给我解的迷药,我什么也没说……当然,我也说不出来。”他骂了一句,“我他妈哪儿知道谁给我解的啊?”
祁景道:“正好,你跟我们走吧,反正继续留在这也没意义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敖道:“一定是他们又来了,那女人太狠了……你们先躲起来!”
几人反应神速,一个猛子扎进了柴草垛里,吴敖也坐回了原地,自己把挣脱开的绳子又假模假样的绑回了手上。
刚藏好,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进来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大概是个狠角色,那声音又尖又利,阴恻恻的,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吴敖,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吴敖不动声色:“我真的不知道。”
女人笑了笑:“那我们也不要废话了。今天呢,我给你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她打开了一个盒子,盒盖弹开,带出了一道烟雾,飘忽忽的散在空气中。
“这是万鬼炉的炉灰,加上一些特别的小东西烧制成的药,它能让你最痛苦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再眼前重演,直到人崩溃为止。”女人的笑声阴森森的,“我等到你想说。”
“把他的嘴掰开。”
两个男人架起了吴敖,在暗处的几人蓄势待发,趁着他们不注意,先撂倒那个女人,再……
扑通!扑通!
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在那女人扬起手的一刹那,两个大汉跟被抽了骨头似的,一声没出的倒了下去。
瞿清白悄声道:“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我没有……”
吴敖还愣在原地,那女人却换了个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熟悉:“你还好吗?”
吴敖浑浑噩噩的被搀扶了起来,呆了半晌,嘴巴张的能塞下个鸡蛋:“……周伊??”
那女人,现在应该叫周伊了,咧嘴一笑:“是。”
祁景和瞿清白都出来了,江隐比他们更快一步。瞿清白又惊喜又激动:“伊伊!你怎么也来了?”
周伊见这阵势反而吓了一跳:“你们??”
江隐问:“为什么要来?怎么来的?”
那语气竟然有些严厉。
周伊摸了摸鼻子:“要不是我来,谁给吴敖解药啊?”
吴敖惊道:“是你?”
“当然。”周伊也有些激动,“青镇一别后,我被五爷带回白家,幽禁了起来,这次还是我姐姐帮我逃出来的……只不过她没想到,我转头就混进了来万古寨的队伍中。”
“我一路看着江哥哥受苦,却什么办法也没有,五爷的警惕性太强,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个怪物……那一晚吴璇玑和五爷在晒谷场上遇见,我一眼就看到了吴敖,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后来,红腰子不知为什么发了疯,一齐冲我们冲过来,混乱中,我抓住了吴敖,给他下了一记猛药。”她伸手入怀,取出一排小针似的东西,“这种药做成针的样子,方便扎入人体内,遇血即化,神不知鬼不觉。我以前经常接触到被下了蛊的倒霉蛋,所以常备了这种药,能短暂的驱除迷惘,恢复清明。”
祁景几人都听的目瞪口呆,瞿清白都结巴了:“所以,所以……那晚要不是你,祁景早就被发现了?”
那次祁景破釜沉舟躲进了冰棺,来盖棺之人正是吴敖,如果周伊晚一秒下药,吴敖没有恢复神智,那祁景绝对要完蛋。
祁景也感叹:“这也太寸了吧!”
他们都以为在那兵荒马乱的一晚中,各种好戏上演的已经够多,谁知道在一片混乱中,还有一个周伊在暗中相助,而他们竟然谁也没发现谁!
江隐道:“那你又为什么会来吴家?”
周伊看了看他们,也长出了一口气:“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到了万古寨,乍看见吴敖,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我相信他一定会帮我,就想先找到他,让他恢复清醒。但是后来,我打听出来他被关了起来,就知道事情坏了。吴三爷一定发现了。”
瞿清白的心随着她的讲述提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周伊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还要感谢江哥哥教我的易容术,我先是扮成神婆派给他们的婢女,在吴家潜伏了下来,花了不少功夫,才接近了审问吴敖的这女人..然后又学了她的声音,把人迷晕了,才来到这里。”
“也是巧,我刚到这,就发现你们也来了。”她长吁了口气,“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瞿清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了,但他的同伴们一个也不容易。
如果不是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他们也不会在经历了青镇那场噩梦后,又心照不宣的重聚在了万古寨。
祁景心说,谁能想到,他们这边演的是动作片,周伊那边演的还是谍战片,真够精彩的。
他用胳膊碰了碰江隐,低声道:“人家姑娘为了你追到这来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江隐说:“这里很危险,你不该过来。”
祁景这样的曾经的大直男都忍不住掩面,瞿清白更是叫出了声:“……就这?”
江隐的眼神复杂难辨,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拉扯着,他好像有一点懊恼,这懊恼却不是对周伊的,而是对自己。
周伊却摇了摇头,她直视着江隐,语气从未这么坚决过:“你觉得,我看着你躺在棺材里像一具尸体的样子,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吗?江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她顿了顿,又笑了,那张面皮刻薄又陌生,这一笑却说不出的俏丽真诚:“你看,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瞿清白连连点头:“见面了就好,都没事就好!”他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现在,就剩下一个人了……”
周伊明白他的意思:“我在吴家这些天,也在打探陈厝的消息,如果他们要运一个大活人进来,怎么说也会留下痕迹,我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一个扫地的老爷爷。”
“就在吴家刚住进这个木寮的那晚,他在外面搬杂物,忽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三楼窗户那里传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是个年轻小伙子的身形,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大声喊着救命。但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就被什么东西拖了回去,消失在了窗口。”
祁景都屏住了呼吸:“那是……”
周伊道:“天太黑了,老爷爷没有看清,不能确定就是陈厝。但是……”她迟疑了一下,“后来,很多人都出来了,老爷爷怕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就躲在了草丛中。因为登天节,院中装了很多照明的花灯,在幡旗的遮挡下,他看到有什么鲜红的液体,从窗户中喷涌了出来,好像洪水爆发了一样。那东西顺着墙流到了他的脚边,他吓得一动不敢动,闻到了很浓的腥气,像人血一样。”
“他说……那个小伙子一定没命了。”
第二百五十午夜
这一番话把所有人的心说的都凉了,祁景沉默片刻:“你知道那个房间在哪里吗?”
周伊道:“就在这座木寮顶层,有一个小阁楼……”她明白过来,“你不会……”
“我想去看看。”
周伊惊道:“这也太冒险了!而且他们在那一晚后很可能将陈厝转移了地方,他还在那里的可能性太小了。”
瞿清白沉吟片刻,却支持了祁景,他的语气满怀希冀:“就算人已经走了,也一定会留下痕迹,说不定我们能找到新的线索呢?”
江隐摇头:“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太过显眼了。”
吴敖也不同意:“就是要去,也要选个合适的时间,大白天的,这不是作死呢吗?你们是关心则乱了。”
祁景这个人虽然胆子大,也不是一味的莽撞,更多的时候胆大心细,该莽的时候莽,该谨慎的时候谨慎,这次这么久才抓到一点关于陈厝的线索,他也有点急了。
其实江隐他们说得对,现在行动,难保不会被发现。反正这阁楼在这,也不能长腿跑了,先安顿好这些人再说。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打道回府,从地宫里一路出来,见到了外面的鸟语花香,周伊感叹道:“这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就是人傻了点。”瞿清白想起他们这么多年还在信饕餮,不禁连连摇头,“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饕餮当了神明,偏要把金鸾作为圣物呢?”
祁景接道:“还有,红腰子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江隐忽然说:“有没有可能,是……”
他停了下来。
吴敖道:“话别说一半啊,是什么?”
江隐道:“我并不确定。但有没有可能,单纯是因为,饕餮比较喜欢吃红腰子?”
几人都是一愣。这倒是一个新思路。
祁景道:“你的意思是,饕餮……馋它们身子?”
江隐点头:“六十年前,饕餮将红腰子作为美食,所以家家户户要将肉贡献给红腰子,保证他们吃的膘肥体壮,肥美可口,最后通通送进饕餮的肚子里。这个习俗就这样流传了下来,因为神明本身就是个骗局,所以没人再去过问为什么了。”
瞿清白道:“那金鸾呢?”他的表情变得有点难以言说,“难道饕餮胃口这么大,连金鸾也想尝个鲜?”
祁景道:“不奇怪。这可是个饿极了自己吃自己的狠人。”
不远处,一排小竹楼在花团锦簇的街道间若隐若现,阿诗玛家又要多几位房客了。他们总是这样麻烦阿诗玛大娘,心里也有些忐忑,但实在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
正对门的桌子上,桑铎正坐着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