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回来,他看了一眼,刚要低下头,又定住了:“……你们是?”
祁景说:“这是周伊,这是吴敖,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恐怕也要在这叨扰几天了。”
桑铎没有多问,稍微一点头:“我去找阿诗玛大娘。”
他一转身,撩布帘进了里屋。
周伊看看四周,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能住在这里吗?”
瞿清白耸耸肩:“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地,是我在当麦陇佬时候发现的,不过非常偏僻,热天不遮阴,冷天不挡风,下雨了瀑布似的往下淌水,怕你们吃不了这个苦……”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你们回来了?”
他们一回头,就见两个人站在门口,黑黢黢的脸庞,熟悉的打扮,正是阿勒古和桑铎!
祁景看看屋里,又看看屋外,有点发懵:“桑铎?你刚才不是……”
吴敖接道:“你不是进屋去了吗!”他惊的脸都变色了,“你会分身术吗?”
桑铎看起来比他们还懵的样子:“什么跟什么,我刚回来啊!”
“可……”
江隐回头看了一眼里屋,把他们推了出去:“出去说。”
他们出了屋,在房子侧面的隐蔽处站定,瞿清白还在盯着桑铎的脸看,恨不得上手揉一揉,看是不是真的。
“你们干什么去了?”
阿勒古道:“你们走之后,我们去药寮了。哦,药寮就是我们看病抓药的地方,从猴山传信回来的‘桑铎’被送那去治伤了。我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冒充他,但是到了之后,只剩一张空床。”他忽然一顿,“难道……”
说到这里,大家伙都明白了。假桑铎逃走了,真桑铎在屋外,那屋里的那个……一定是假的了!
桑铎恨得牙痒痒:“好啊,骗到家里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刚要冲进去,就被祁景拦住了:“不忙。你这样贸然进去,要吓到阿诗玛大娘,我们先去探探口风,说不定能让他露馅。”
桑铎略一迟疑,就点头道:“好。”
阿勒古说:“那我也和他一起待在外面,不然那冒牌货要起疑心。”
几人又进了屋,假桑铎仍没出来,叫了几声,居然还没有回应。
瞿清白奇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在这里啊。”
“到处找找。”
他们有的上了二楼,有的进了厨房,祁景去了后院,刚从浴棚走过去,就见到几个绿意盈盈的架子间,蹲着一个胖胖的人,正背对着他翻动着什么东西。
是阿诗玛大娘。
他刚要走过去,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一个黑影,在花架那边伫立着。后院太乱了,两个人之间隔着各种花草树木破罐烂瓦,所以都没看见对方。
祁景停下了脚步,猫下腰,悄悄的观察着他。
假桑铎定定的看着阿诗玛大娘的背影,他好像有些出神,嘴巴合不起来一样,很蠢的张着。
“嘎嘎嘎——咯咯哒——”
祁景一个愣神,差点以为是这假桑铎在鸡叫,后来才反应过来不是,是院中被圈起来的鸡鸭。
不知为什么,今天这群畜生叫的格外大声,明明没受到什么惊吓,就已经哆哆嗦嗦的挤成一团,在笼子里叫得惊恐万状。
一步,两步……
假桑铎张着嘴,慢慢走近了。
阿诗玛大娘好像在种什么东西,专心致志的干着手上的活,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接近。
他走进了花架的阴影里,那张脸在刺眼的阳光中变的模糊起来,祁景总觉得,他的嘴越张越大了……
呼哧,呼哧——
假桑铎的鼻孔里喷着粗气,好像干了什么重活,又像小偷一样佝偻下身子,忽然,就在一个瞬间,祁景呼吸一窒,他分明看到,假桑铎的眼中放出两道红光!
不能再躲了!
他猛得直起身来,出声提醒:“大娘,您在干什么?”
这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齐齐朝这边看过来。
假桑铎这才醒过神来,他好像睡相极差,猛然惊醒的人一样闭紧了嘴巴,就差没抹抹口水了。
祁景装作刚看到他的样子:“咦?桑铎,你也在这里?我们刚才在屋子里找你,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假桑铎只能打着哈哈过去:“可能我人在后院,没听清……”
“原来是这样。”
祁景心里冷笑,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跟我奥斯卡小影帝比起来,你还太嫩了点。
但他闪目一瞧,再看阿诗玛大娘,也有点不对劲。
这妇人脸色青白交加,好像被骇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张大眼睛瞪着他们,那表情看起来几乎有些狰狞了。
祁景小心道:“……大娘,您没事吧?”
阿诗玛大娘看着他,慢慢放松了神情。刚才那副怕人的神色慢慢被温柔化开了,好像冰川消融一般,她呼出了一口气:“人老了,经不得吓……你们两个,下次不要再这样吓大娘了。”
祁景心想,真的有那么吓人吗?之前一个接一个往家里领外乡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实际上居然这么胆小吗?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下移,看向了阿诗玛大娘的脚边,那里有一个小锄头,松软的土扬在了她的鞋面。
阿诗玛大娘剁了跺脚,把土抖落下去:“刚才在给花松土。”
她笑了笑:“你们今天回来的好早。”
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慢慢往屋里走,祁景和桑铎也跟着,边走边说:“大娘,我们有件事和您说,您别生气……我有几个朋友……”
阿诗玛大娘好脾气的听着,关上了通向后院的门。
祁景不自觉的最后看了一眼,院中的鸡鸭还在拼命叫唤,声音跟马上要被宰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记不起来是假桑铎传信的,指路240夜(没错我也去翻了才想起来
第256章 第二百五十六夜
阿诗玛大娘见了周伊和吴敖,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叹了口气,像以往那样接纳了他们。
“你们要小心啊。”她有些担忧的说,“要是被神婆发现了,你们会有很大,很大的危险的。”
她说完就上楼了,祁景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吴敖比他还警惕,悄声道:“不是我多心……但这个阿诗玛大娘,真的可靠吗?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收留我们这群可疑人员啊?”
江隐道:“如果当年神婆确实对她的丈夫和女儿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至少现在,她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瞿清白看看不远处的假桑铎:“我们什么时候拆穿他?”
祁景道:“我有一个主意。”
天色渐晚,万古寨陷入了宁静的沉睡。所有人都不知道今晚红腰子会不会来,但家里的肉已经准备好了。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出了房门。
因为房间不够,瞿清白和吴敖在楼下打了地铺,人影悄无声息的绕过他们,进了后院。
后院的角落处有个老式冰柜,像外面卖冷饮的一样盖着厚厚的棉被,阿诗玛大娘家吃不完的肉就放在这里。黑影走到了冰柜前,俯身抓起肉就往嘴里送,一片寂静种只能听到贪婪的咀嚼声。
忽然,一道亮光照了过来,刚才还埋头苦吃的人一下子愣住了,他本能的遮住头脸,扭身便走,但哪一个方向都有人,他无路可逃。
一张张年轻的脸将他围在了正中。
祁景问:“你到底是谁?”
“桑铎”有些慌张的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堵我?”
“行了,别装了。”吴敖说,“正主都来了,你个冒牌货还演什么呢?”
他让开一步,桑铎走了出来,狠狠的盯着他:“我可不知道自己有吃生肉这种怪癖。”
假桑铎看着他,神色变化几番,逐渐狠厉了起来:“你才是冒牌货!我才是真的桑铎!”
众人对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祁景道:“这位大哥,你把我们当傻子吗?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满嘴血糊的样儿吧!”
瞿清白也指着阿勒古说:“人家好基友都盖章认定了,你还垂死挣扎什么啊!承认吧,你到底是谁?”
“我,我……”
他忽然大叫一声,把所有人震得一愣神,然后双腿一弯,像只猴子一样一蹦三尺高,眼看就要窜上树,说时迟那时快,祁景一伸手,啪得薅住了他的头发,就听“刺啦——”
假桑铎的脸被扯得变了形,居然像熟透了的石榴一样,从中间脆生生的裂开了,随后一个更小的影子,像泥鳅一样从这层皮中滑了出去!
众人都被这发展惊呆了,祁景手里攥着一张人皮,愣在原地,根本无暇去抓人,就在这时,江隐飞快的抬起手——
嗖——嘭!
那东西嗞的一声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像火车鸣笛,又像指甲抓挠黑板,玻璃碴子一样直往心里扎,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吴敖用手电筒照过去,就见一个皱巴巴的红脸猴子,被一根铁签穿过右臂,龇牙咧嘴的钉在了树上。
他把猴子像烧烤一样撸了下来,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吴敖骂道:“畜生!吵死人了!”就把一块破布塞到了它嘴里。
这下安静了。
另一边的几人,还在呆愣愣的看着那张人皮。
祁景:“金……金猴脱壳?”
瞿清白就在他旁边,脸色青了又绿:“老天爷啊,这什么玩意?你……你倒是放手啊!”
祁景这才回过神来,一松手,那人皮就像恶心的鼻涕一样“溜”到了地上,瞿清白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捂着嘴后退了两步,差点没呕出来。
阿勒古和桑铎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只有周伊走到了近前,蹲下仔细查看:“这层皮一旦脱离主人就开始融化了……”
瞿清白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尖叫出来:“你别碰啊!”
祁景忍下那股恶心感,再看向被吴敖抓在手里的猴子,就是一愣:“这……”
这猴子怎么这么面熟?
李团结的声音幽幽响起:“是猢狲。”
祁景讶异道:“可它不是和那群人一样,被阿勒古用吊桥晃到悬崖下了吗?”而且虽然乍一看很像,但这猴子的体型比猢狲大了不少,尤其一双血红的眼睛和咧到耳根的大嘴,怎么看怎么像红眼猴头。
江隐道:“你应该能说话吧。”他把破布从猴子嘴里扯下来,“你是谁?”
猴子狠狠的瞪着他们,目光慢慢移向祁景,用一种又尖又细,像被阉过的太监一样的声音说:“……你认识我。”
祁景皱眉:“你真的是猢狲?”
猴子点点头。
阿勒古也愣住了,他是知道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的:“不可能……你怎么能活下来?”
从猢狲嘴里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你们不想让我活,我偏要活!那天,吊桥晃得太厉害,笼子被甩在了悬崖上,锁也碰开了……我就爬了上来。没有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可你为什么会变成桑铎,又会说了人话?”
猢狲阴恻恻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不会说呢?”
祁景惊讶道:“你是装的?”
猢狲说:“你们的话,我一直听得懂,但你们想把我当成一个怪物的容器,我怎么会告诉你们呢?”
瞿清白都懵了:“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祁景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谈到猢狲的来历时,瞿清白举手道:“这题我会!”
“异人,就是躯壳灵魂有异于常人的人。像猢狲、流波人、三苗人,还有……”他悄悄的看了江隐一样,“傀儡婴,都是异人。传说中,异人的身体能完整的容纳凶兽的魂魄。”
祁景点点头:“没错。可是,猢狲怎么会跑到猴山去呢?”
他们一齐看向猢狲,那猴子道:“你们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先杀了他!”
它指的正是阿勒古。
“为什么?”
“他害的我差点跌下悬崖摔死,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还有他!”他四肢在空中乱抓,指着薅着他脖领子的吴敖,“他骂我畜生,他也要死!”
吴敖的回答是一巴掌扇在了它的猴脑上。
江隐道:“你还真记仇。”
猢狲尖叫道:“要是不杀了他们,就休想我说出一个字来!”
它激动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几乎是喳喳叫了。
祁景道:“怎么说?”
江隐:“关起来。”
吴敖把破布给它塞回了嘴里,找了个大鸡笼子,把锁牢牢的扣上了。
他们不管猢狲的挣扎,回到了房内,每个人脸上都有疲色。
桑铎道:“我真是搞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勒古看了看祁景,欲言又止。
祁景沉吟片刻:“这件事太复杂了,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阿勒古,你和桑铎先去休息吧。”
桑铎的浓眉皱了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勒古拦住他,摇了摇头:“别问了。已经够混乱了,咱俩就别再添乱了。”
说完就要把他拉走。
江隐忽然道:“等一等。”
“你从猴山回来,受伤没有?”
桑铎指了指自己:“我?……当然受伤了,那些猴子把我撕下好几块肉来,差点没生吞活剥了。我现在身上还有疤呢。”
江隐点点头:“没事了,你走吧。”
阿勒古拉着莫名其妙的桑铎离开了。
祁景看着江隐笑:“行了,别卖关子了。江真人,你又发现了什么,给大家伙说说?”
江隐道:“你一定也发现了,它的样子和普通的猢狲不同。一般猢狲的体型更小,面貌也更像人,但它明显更像红眼猴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是猢狲和红眼猴头结合生出的后代。”
“它从吊桥爬上来之后,去了猴山,却因为差异,没有被红眼猴头接受,所以再次逃了出来。也许,就在逃走之前,它好巧不巧的遇上了桑铎一行人,又分了一杯羹,因此能够变成桑铎的样子。”
祁景说:“你的意思是,通过吃那人的血肉,它就可以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江隐点头:“谁也不知道猢狲这一类异人是如何容纳下另一个魂魄的,但传说中这方式往往比较黑暗。当猢狲将一个人从肉体到灵魂全部吃掉之后,就能完完全全的变成那个人。”
吴敖直咋舌:“等一等,这样子变出来的人,还是他自己吗?真正的那个人怕不是早就死在猢狲的肚子里了吧!”
周伊也摇头:“这说法也太鸡贼了些。照这么说,谁又会去质疑真假呢?”
瞿清白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周伊解释道:“当一个人被吃掉后,从相貌到记忆都被猢狲继承了,再出现的,是一个一摸一样的人。可这个人究竟是谁?除了那人自己,没人知道再出现的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他了。可是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永远都无法出来对峙了。也许,他早就死在了猢狲的肚子里。”
“所以,当一个人消失后,再出现的猢狲必然是他,没有人能够反驳,没有第二个选项。这个传说,早已在无形中自圆其说了。”
众人想了想这招偷天换日的功夫,不由得都打了个寒颤。
祁景顺着江隐的思路讲下去:“猢狲只吃了几口肉,只能变出一张人皮来,如果吃的越多,人皮就越厚,直到从里到外,从皮到芯的,完完全全变成一个人……”
瞿清白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虚弱道:“别说了,太下饭了。我要吐了……”
吴敖厌恶的看了眼院中的笼子:“所以,怎么处理它呢?”
李团结突然说:“……留下它。”
祁景直觉他有什么理由:“为什么?”
“你没有听到它的用处吗?如果这具异人的躯壳真的能装得下凶兽的灵魂,咱们也没必要辛辛苦苦挤在一处了。”李团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强烈的引诱意味,“祁景,你也不想我一直占着你的身体吧?”
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夜
祁景心下一跳,他不得不承人李团结是对的。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两个不可能永远共享一具身体。
如今,猢狲的出现好像打开了另一扇门,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祁景不动声色:“你准备怎么办?是你变猴还是我变猴?而且,你重获新生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李团结狡猾的说:“这些都可以慢慢商量。”
最后,他们将猢狲藏在了后院一处隐蔽的角落,吴敖举着笼子将它用铁链拴在了栅栏上。
猢狲在笼中不停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吴敖扯下它嘴里的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猢狲大叫道:“你们不得好……”
布又被塞了回去。
一夜折腾,众人早已身心俱疲,一个个打着哈欠回到了房间,准备趁着最后的夜色睡上一觉。
祁景却睡得不怎么踏实。
他再一次久违的回到了六十年前。梦境就像连环画,他看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女人佝偻着脊背,在灯影下小声哭泣着。
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苏力青,就站在她前面。
“对不起,阿娘……”他哽咽着说,“是我没有保护好艾朵……”
女人抬起头,是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和艾朵有七八分相似。
她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神明要带她走,谁也拦不住的。但阿娘心里难受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想她好好留在我身边,和你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她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苏力青又叫了一声:“阿娘。”他挪开步子,把身后的齐流木和李团结让了出来。
女人的哭声止住了。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两人:“你们是谁?”
苏力青道:“阿娘,我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她,我要博一把,他们会帮我……”
画面一转,女人已经站在了一个屋子的中央,周围都是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陈山,白锦瑟,翎平,江平……居然都在这里。
女人紧握着双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白锦瑟扶她坐下,作为这边唯一的女性,她明显更说得上话一些。
“大娘,您就相信我们吧。”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只要我们化妆成您的样子,见艾朵一面,就一定能把她救出来。”
“可是……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锦瑟看了齐流木一眼。
齐流木刚要开口,江平打断了他:“我们自然有我们的道理。大娘,我只问你想不想把女儿救出来?”
他的语气略显强硬,一看就是个果断之人,一点时间也不愿浪费。
女人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但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亵渎神明……那是要遭天谴的……”
齐流木和李团结相视一笑。李团结假模假式的说:“当然,亵渎神明是要遭天谴的。”
女人轻舒了口气,放松了不少。她被其他人带了下去,李团结这才道:“……但是,亵渎妖兽就不用了,对吗?”
齐流木失笑:“谁敢亵渎你?”
他们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事,好像已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了。陈山有点不自在的把头转了过去,吴翎则假装逗自己肩头的小雀,江平的神色阴沉沉的,但究竟没有说什么。
毕竟,没有李团结,不,应该叫穷奇,他们这一路走的绝不会如此顺畅。
陈山心里直叹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要不是李团结,混沌是那么好拉下马的吗?为了这,李团结重伤,看看齐流木的反应吧,衣不解带的照顾,半夜起来陪伴,将清汤寡水里最好的菜都挑成一小碗给人家,日子本来就苦,拿出最好的也太寒酸。有时候陈山真想问,一个凶兽看得上这个吗?
可是没用,他的好同志都要心疼死了。
念及此,他拦住了身边愤愤不平还想要说什么的小五。
白锦瑟轻咳一声:“我来捋一下我们的计划。如果只杀了饕餮,是治标不治本,在寨民们心中它还是神明,众怒之下,我们也难以脱身。只有揭露了真相,让饕餮在所有人面前现出原形,才能真正把愚昧和迷信铲除干净。”
齐流木点头:“没错。所以,我们需要你配出能让饕餮现出原形的药物,通过艾朵加进他的饮食中。”
白锦瑟道:“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但……”她迟疑了一下,“因为没有实验过,所以我没办法保证一定会生效。”
陈山站起来道:“这怎么行?登天节可是只有一次,是万众瞩目的盛会,要是到时候药没用,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白锦瑟道:“你说的容易,没有实验对象我能怎么办?”
陈山莽撞道:“那你找一个啊!”
话音刚落,现场就陷入了冰封般的沉默。
陈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白锦瑟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也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李团结。
李团结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轻轻的笑了一声。
就这一声若有若无的笑,让所有人的脊梁骨上都是一激灵,像小电流劈里啪啦窜过去了一样。
白锦瑟心说,完了,这下可把他给得罪了。
都说凶兽喜怒无常,穷奇又是这里面拔尖的一个,在以前的传说里,他看到有人打架就要吃有理的一方,听到别人作恶还要特意去鼓励,让他往东非往西,让他归暗非投明,专门惩善扬恶,谁赶得上他作啊。
这可是个最爱唱反调的主。
现在,他甚至唱反调唱到背弃四凶,帮起人类来了。
她求救的看向齐流木,齐流木给了他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但是一转头,李团结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就看过来了。
终于,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苏力青走了进来,他也被这气氛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道:“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应该很快就会把艾朵换出来吧?”
吴翎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苏力青咳嗽了一声,“我怕,怕她在那里受欺负。”
他没有明说,但饕餮那种骄奢淫逸的人,多待在他身边一刻,就多一刻的风险。不是上了他的床就是进了他的肚子,没有别的选项。
白锦瑟善解人意:“你放心吧,我们的人装成艾朵的阿娘见面之后,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换出来。”
毕竟之后要将药水下进饕餮的饮食中,艾朵自己很难完成。
她看了看众人,轻咳一声,把话题扯了回来:“我们需要两个人,一个扮做艾朵,一个扮做她阿娘。我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你们谁自愿‘献身’一下?”
陈山挠挠脸:“你看我这块头体格,是有心无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