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居民完全可以选择将旅馆建在竞技场附近,而不是偏远的地方。”在烈日下穿越大半个小镇,两人被阳光晒没了脾气。
江秋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目前看来镇上的人出行方式很简单,没有代步工具,与外界往来的交通工具三天以上才能来一次。让游客徒步跨越半个小镇回旅店休息,确实不太合理。不过,有一种可能。”
“什么?”
“促进沿街商铺的生意。”
的确,一个小镇的经济要带动起来,依靠的肯定不止是一个竞技场这么简单。饭店、超市、小卖部、纪念品商店……任何旅游业有点苗头的地方,这些商铺就会如雨后春笋,走个几步看到一家。方才他们被困的那家商铺,泰迪熊摆出这样浮夸的造型,清一色的粉色连衣裙,排除本身自带的诡异气场,不可能是镇子里的本地人经常会去消费的地方。
江秋凉看向沿街的商铺。
这样荒凉的地方,很难想象昔日曾经热闹非凡、游人如织。
“镇长说驯兽师火烧了旅馆,巧合还是必然?”
“这一点很奇怪,或许就是通关的关键之一。首先,旅馆和竞技场隔得很远,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随机火烧的概率会大得多,谁会选择跨过半个小镇去随机火烧一个旅馆?其次,驯兽师是本地人,一个本地人在小镇上会有自己的住所,几乎不可能或者很少有机会去供给游客的旅馆。最后,如果他是带有报复性,以杀人为目的,他为什么不选择在竞技场?竞技场游人更多,内部构造更为复杂,而且第一次犯罪通常会选择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样会给他以一定的安全感,他甚至可以在放完火以后不引人怀疑地脱身。所以……”
江秋凉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把话说下去:“所以驯兽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选择地处偏低,相对陌生的旅馆,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自己的目标非旅馆不可,他是带有目的性的!”
唐迟叹气:“或许旅馆对于他而言存在什么意义吧。”
“还是痛苦的,想要抹去的意义。”
江秋凉对上了唐迟的目光,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旅馆不难辨认,烧糊的外墙上匆忙刷上了一层不均匀的白漆,像是选错了粉底色号的化妆新手,有一种莫名苍凉的滑稽。
唐迟跨上了第一节台阶,猛然刹住了步子,江秋凉走在他后面,差点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江秋凉问。
唐迟没说话,视线下移,抬起了自己落在第一级台阶上的左脚。
江秋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唐迟迟疑的原因。
唐迟的左脚鞋底沾上了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按理说火灾之后的残留物都会附着在台阶上,不会时隔这么久,一脚踩上去就黏在了鞋底。
江秋凉抬头,整个旅馆苍白的浮粉之下满目尽是黑色的粘稠,滑稽感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让人心惊的寒意。
整个旅馆外墙上,台阶上,全部都是血。
“你在外面等我。”江秋凉不等唐迟作出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沾血的台阶,拉开了旅馆的门。
江秋凉做好了目睹一地尸骨残骸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富丽堂皇的大堂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甚至来不及收回自己防备的眼神。
大理石地砖擦得锃亮,一路延伸到前台,头顶的水晶吊灯华贵异常,白炽灯的光亮在晶体下折射出五彩光泽,墙上贴着体面的鹅黄墙纸,等候区的皮质沙发看上去柔软而舒适,茶几上摆着茶果点心和香烟。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高档香水的清香,玫瑰和茉莉花的香气中和,似乎还有香草的味道。
哪里有半点被火烧过的痕迹?
前台的老头本来正在打瞌睡,被江秋凉的推门声吵醒。
老头揉了揉自己浑浊的眼睛,慢条斯理戴上老花镜,一双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扫向江秋凉:“小伙子,来住店吗?就你一个人吗?”
没等江秋凉回答,身后又响起了推门声,身后的人初来时脚步匆忙,后来也慢慢停了下来,想来和江秋凉一样,被眼前的画面惊到了。
“哦~原来是两个人啊。”
老头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更显得眼镜像青蛙一样凸起,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慈祥而暧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哦呦,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嘞!”
江秋凉扫一眼唐迟,对方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出神,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
“误会了,我和他……”
“我懂的!”老头大手一挥,打断江秋凉的辩解,直接下了结论,“别看我现在上了年纪,老头子我也是年轻过来的。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懂懂懂,你懂个屁!
“他高中生!我又不是禽兽,怎么会……”
“哪里有高中生?哎呦,小伙子年纪轻轻,思想怎么比我这个老古板还要保守的啦!真爱跨越一切嘛!”
前台这个老头子可能是晚八点档爱情片看多了,深受我爱你你爱他他爱他的荼毒,江秋凉知道和这种人讲不清道理,干脆也不花时间白费口舌解释,直接问:“你是老板?”
老头把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俩不干净的表情,说:“不住店,不回答问题!”
“住店?这里能住人吗?”
“谁说不能的!”老头怒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不是那个小王八羔子,他妈的年纪轻轻一天到晚不学好,不把镇上的这点鸡毛蒜皮管管好,天天抢我的生意,我看他就是闲得慌!”老头撸起袖子,大有一种要冲出门干一架的气势,“他把你们安排在哪里啦?”
“不会是竞技场边上那栋小破房子吧?”
老头两只手撑在前台,整个人往前倾,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眼珠子在江秋凉和唐迟两人的脸上打转。
他又坐回了前台的椅子里,一双眼睛不怀好意从镜片上扫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如果有人让你们住那栋房子,就是想让你们死……噩梦会在第一天晚上缠上你们,直到死去那天……”他咯咯笑了两声,“贪吃的怪物总在深夜出没,它在晚上特别容易饿,会吃了所有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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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是这样的——
老头: ( ̄^ ̄)
小江: ( ̄. ̄)
小唐: (▼ _ ▼)
老头笑容一点点放大,唇角快咧到耳根。
脸上的每一个皱褶被放大,眼角的皱纹堆砌在一起,挡不住眼中凶恶的光。
他翻了两页皮质本子,在其中一页的下端停住:“只剩下一间房了。”
“只剩一间……”江秋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老头的话,“其他房间都住满了?”
“旅游旺季嘛……生意好的嘞,没办法的。”老头枯柴一样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杂音,“都是人啊,都是人,忙不过来咯!”
富丽堂皇的灯光在一瞬间冰冷入骨,天花板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杂音。
趿拉的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仿佛楼上真的住着很多人。
江秋凉挡住唐迟:“你先出去。”
唐迟没动,声音很冷:“他不会放我们走的。”
“去哪里啊?”老头的声音骤然响亮,竟在空荡荡的大堂里产生了回音,“你们真的出得去吗?”
门发出了咔哒入锁的轻响。
头顶的水晶吊灯闪了两下,直直掉了下来!
骤然陷入黑暗的一瞬之间,唐迟拽了一把江秋凉,江秋凉借力握住了唐迟的手腕,带着他纵身扑了出去!
从极度的光亮到极度的黑暗,江秋凉面前一片朦胧的白光尚未消退,耳边擦过了水晶吊灯落地的巨响,叮叮当当的珠子落了满地,有几个砸在他的脸上。如果不是及时反应,这个吊灯就会结结实实砸在他俩的头顶!
江秋凉扑出时用双臂护住了唐迟的头部,整个后背作为缓冲拉在了坚硬的地砖上,落地的瞬间他听到自己的脊背发出闷响,随后是钻心的疼痛。
唐迟从他身上爬起来,一双手钳住江秋凉的肩膀。
“嘶……别吓人,活着呢。”
江秋凉撑起上身,后背随着他的动作拉扯,丝丝缕缕的疼渗入骨髓。
还好没有伤到脊椎,应该只是擦伤和淤青。
“看着挺轻,怎么这么沉。”江秋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去唯一剩下的那间房吧,疯子驯兽师曾在那里住了一夜……”老头的声音隔了很远,“去看看吧,或许答案,正在等待着你们。”
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前台。
唐迟想要扶起江秋凉,被江秋凉一把推开。
“我自己可以的,小伤。”江秋凉很轻的吸了一口气,“你去看看他留了什么。”
唐迟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绕开一地的水晶珠子,从前台捡起一张房卡。
——303
通过安全通道的台阶走到三楼。
走廊的感应灯形同虚设,江秋凉跺了两脚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先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长长的走廊关着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唐迟手机的白光被黑暗吞噬,只能非常有限地照亮路过的房间号。
309……307……305……
黑暗剥夺视觉,其余的感官格外敏锐。
每一扇关着的门后面都有声音。
洗澡时喷头浇在身上的水声,用手拧开瓶盖的脆响,两个男女打闹的调笑,电视机里综艺的搞笑艺人笑声透过薄薄的一层门板,回荡在黑魆魆的走廊……
江秋凉和唐迟走进303,按下开关,房间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唐迟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太响了,还是透过门缝丝丝缕缕渗透进来。
江秋凉走到窗帘边,拉开窗帘:“真够丧心病狂的……”
窗帘背后,是一整面结实的白墙。
原来他还想着从三楼破窗而出有多大的概率骨折,如今算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房间的装修和布置很简单,室内显然比外墙好许多,已经完全看不出火烧过的痕迹。空间不大倒是真的,一张简单的双人床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剩下的地方塞了一张再迷你不过的小茶几,两张软椅和一个嵌入的电视机,电视机下面是三个开合式的柜子。
电视柜正对着床尾,过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唐迟在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挡住了狭窄的过道。
活动范围有限,江秋凉检查完茶几和软椅,注意力转到双人床上。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套,最简单的款式和颜色,单调且乏味。
只是有一个枕头比另一个高出一些,不太明显。
江秋凉将那个高一点的枕头拎起,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重量。有分量的方形物体被夹在了枕套里,随着江秋凉的动作下滑,显现出一个凸起的形状。
拉开枕套,江秋凉把手伸了进去,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某种冰凉而坚硬的物体。
是硬皮本!
电视柜的地方传来脆响。
江秋凉抬眼,看见唐迟从最右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玻璃瓶。
唐迟晃了晃玻璃瓶里的液体,专注看起玻璃瓶上的字,还抬起玻璃瓶,看了看底部,像是在确定保质期,最后他拿着那个玻璃瓶走向了江秋凉。
“干什么?”江秋凉将本子搁在一边,疑惑。
唐迟的一张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上药。”
江秋凉探身从唐迟手中抢过玻璃瓶,上面的文字很陌生,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不是法文,甚至不是挪威语。
“你看得懂?”江秋凉愕然。
“嗯,”唐迟夺回玻璃瓶,拧开,药物刺鼻的味道飘散开,“转身,把衣服撩起来。”
“我自己可以。”
一点小伤而已,以往比这还深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江秋凉懒得细想,反正也数不清,从前没有药物也就这么挺过来了,左右不过是一顿发烧,人哪里有这么娇贵?
唐迟倒是意外的执着,他按住江秋凉的肩膀,二话不说就要掀开他的上衣。
同性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江秋凉知道唐迟是好心,只是当那只手隔着一层衣物触碰到自己的后背,江秋凉还是本能想要逃离。
唐迟看着瘦,手上的力气是真的大,江秋凉第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
他有点担心剧烈的挣扎会吓到唐迟,就在犹豫之间,江秋凉的后背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贴着他后背的手一顿。
江秋凉知道唐迟看见了什么。
他的后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平时遮盖着衣物根本看不出来。
伤疤从左肩横穿到右腰,是很多年之前留下的,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淡去,却始终留着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像是象棋上带有象征意味的楚河汉界。
江秋凉不在乎受伤,他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到脸,那就是万事大吉。
所以这么多年,即使医疗技术已经可以完美让伤疤消失,江秋凉没有想过用人为的手段去消去这条伤疤。
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别人的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我自己来!”
江秋凉不顾身后被拉扯的伤口,支起身子去夺唐迟手中的玻璃瓶。
唐迟怔愣间,下意识举起手臂,将玻璃瓶举高。
玻璃瓶擦着指间滑过,江秋凉难得泛红的桃花眼微眯,偏茶色的瞳仁中沁出寒意,某些微妙而危险的情绪正在满溢而出。唐迟如梦初醒,猛地将玻璃瓶塞到江秋凉手中,大步走进洗手间,摔上了门。
真是个怪人。
江秋凉脱下短袖,用别扭的姿势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从最左边的柜子里翻出纱布缠好。
洗手间的水流声源源不断,这个酒店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江秋凉包着伤口百无聊赖,甚至分辨出唐迟在洗完手以后还洗了一把脸。
当江秋凉套上短袖,开始研究硬皮本的时候,洗手间的水流声终于停了。
江秋凉没有抬眼,身边的床榻陷下去,唐迟一把撩起前面湿漉漉的头发,有两滴晶莹的水落在江秋凉的手背。
江秋凉默不作声,继续研究自己的发现。
很旧的硬皮本,封面的图案过时,尖角上有挤压过的折痕,正面还好,背面密密麻麻留满了尖刀不规则的刻痕,纸张泛黄,内页不平整,有明显指腹在上面碾过的印记。
唐迟出声:“你怎么看?”
江秋凉认真回答:“物品可以从一定程度上体现拥有者的居住环境、生活习惯、性格特征等。纸张泛黄,拥有者或许居住在相对潮湿的环境。封面图案过时,正面却很干净,拥有者存在一定的洁癖,至少人前会表现得彬彬有礼,是邻居朋友口中的好人。背面刻满人为的划痕,拥有者的生活并不表面一样光鲜,他的事业或者家庭存在不为人知的缺陷,他渴望发泄,却又无处发泄。内页不平整,拥有者会经常翻看这本笔记。”
唐迟的手支在膝盖上,歪头看着江秋凉。旅馆房间的灯光将他漆黑的眼眸照得发亮。
“纯属个人推断,很片面。”江秋凉摸索着硬皮本背面的划痕,刀刻的力度可以想象拥有者当时是何等的愤怒。
“哦?”唐迟微微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仅在呼吸之间,唐迟闻到了江秋凉身上的那股碘伏气味。
有一滴水从发梢滑落,顺着脸颊一路蜿蜒到唇角。唐迟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用舌尖轻轻含住水珠。
他整个人往后扬起,伸了个懒腰,话语融在叹息里:“真诱人啊……”
江秋凉皱眉:“什么?”
唐迟关节发出咔哒声,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含笑注视着江秋凉:“你……在那些疯子眼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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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凉怀疑碘伏不是涂在自己的伤口上,而是糊在面前这个臭小子的脑子里。
“你很了解他们?”
唐迟摇头:“恰恰相反,他们了解我,远胜过我了解他们。所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别看的太深,谁知道悬崖边会不会伸出一只手,把你一起拖进去。”
隔壁的女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片段,咯咯笑声透过薄薄的一层墙壁飘进303,在冷白的灯光下平添了几分阴森。
“拖下去?”江秋凉恍若未觉,难得带了笑意,“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把我拖下去?”
唐迟无意识叩着节奏的食指一顿。
“你的推断建立在一个异常脆弱的假设上,”江秋凉指腹着迷地摩挲着硬皮本的凹凸不平,“你假设我畏惧他们,很正常,恐惧是人的天性,所以我在悬崖上是被动的。但是,万一我心向往之呢?”
江秋凉没有看唐迟的反应,顾自翻开了硬皮本。
游戏默认中文模式,整本笔记和开头飘到江秋凉脚边的告示一样,都是中文。
扉页上没有多余的图案,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名——萨洛蒙。
驯兽师的名字。
翻开第二页,一张照片猝不及防滑到江秋凉的掌心,险些掉在地上。
那是一张有些年份的照片,相纸粗糙,拍摄角度很奇怪,印出来的清晰度也有所欠缺,就连构图也只能算差强人意,处处显现出拍摄者的生疏。尽管如此,被拍摄者的情绪还是能够透过尘封的岁月,跨过千山万水,恍若眼前。
年轻的男人靠在竞技场的墙壁上,脸上满溢着笑容,阳光肆意泼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出青春气息。
“和今天的阳光一样好。”江秋凉听到唐迟说了这么一句,默默赞成。
这张照片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却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想到之前拉开窗帘,看到沐浴在阳光中的竞技场。
也许是时间和人物的差异,之前江秋凉拉开窗帘时感受到的是宏伟、陌生、怪异,而这张照片更多的是单纯、炽热、希望。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字迹同扉页一样:摄于1989年9月3日,晴,初次见到竞技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江秋凉看向了硬皮本,第一页上有更为详尽的记录。
“1989年9月3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或许难得只是对我而言,这里的人对于这样好的阳光居然见怪不怪(这里画了个惊恐脸)!他们稀松平常的态度让我嫉妒,毕竟我的家乡总是阴雨连绵,空气中充斥着吹不散的潮气,很少有这样好的天气。这里的阳光闻起来像是刚刚出炉的蛋糕,简直太棒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镇长和大家对我都很好,特别是一个叫做茱莉亚的小姑娘,她看出我很紧张,主动提议给我拍一张照!天呐,鬼知道我拍照的时候有多紧张,大家都围着我,我快把牙龈都给笑出来了!不过这种紧张不是让人不舒服的紧张,恰恰相反,阳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幸福!话说回来,我发誓,我还是要将这张照片永远夹在本子里,毕竟这张照片太丑了(这里画了个哭脸)!
实在是太高兴了,瞧瞧我没出息的样子,写这些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我是这个温馨又可爱小镇的驯兽师了!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我简直不能更感谢镇长的邀请了,太爱这个地方了!
但愿明天能有个好天气,希望一切顺利!(这里画了个笑脸)”
“多么温馨且又可爱的小镇啊。”唐迟发出一声轻笑,不合时宜戳穿了萨洛蒙的喜悦,“你要不要猜猜下一页会不会急转直下?”
江秋凉想到了一派萧条的景象,怎么也无法和萨洛蒙笔下的温情联系起来:“迟早的事,他不是小镇原住民,而是镇长邀请过来的人,看天气应该相距甚远。镇长大费周折,请一个外地人来做驯兽师……”
唐迟耸肩:“至少不觉得是小镇的人手不够。”
“他至少应该怀疑,为什么还会欣然应约呢?”
“或许是镇长和他有什么渊源,或许是镇长认为他驯兽能力超群……他的喜悦倒是可以理解,年纪不大,在陌生的环境下,很容易会产生新奇感,加上小镇和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好的,更加降低了他的警戒心。”
江秋凉点头,翻开下一页。
“1989年9月4日,阴。
果然不能夸,今天是个阴天,和我家乡的阴天简直一模一样。我出门的时候简直怀疑我还在家里,这个天气简直太糟糕了,万幸的是没有下雨。
今天去竞技场进行工作的交接。竞技场比第一天看到的还大,足足四层,还有地下室!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太让人吃惊了!竞技场对外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工作人员可没游客这么清闲,早到晚归必不可少,虽然有秘密通道,但是真的好偏僻,或许多走走就习惯了。
我主要的场所是在地下室,猛兽的笼子通常都堆在地下室,只有在表演时才会被运到一楼。但是很奇怪……很多猛兽的笼子居然都是空的!仅有的几个据说关着猛兽的笼子蒙着黑布,看不清里面关着什么。不过我敢肯定,里面肯定关着什么,毕竟我走过去的时候笼子晃了两下,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扑出来了!(这里画了个惊恐脸)
我问了里面是什么,可是来接我的镇民好像是个哑巴,他咿咿呀呀比划了一通,没看懂。也不知道他们放这么多空笼子干什么用,难道笼子会在演出前自动填满吗?真奇怪。
加上我,一共有三个驯兽师,不过很不幸,我的同事们好像比较沉默寡言,我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搭理,和昨天看到的其他人完全不同,或许相比于和人相处,他们更习惯和野兽相处吧。(这里画了个笑哭脸)
不过有两件好事!我的钥匙是红色!其它钥匙都是黄色的,只有我的与众不同。听说红色能带来好运,希望能保佑我!”
红色的钥匙……
江秋凉下意识想起到之前那把独特的红色钥匙。
看样子还真是通关的关键线索。
“笼子里关的是什么?”唐迟问。
“不知道,答案应该在后面。”
江秋凉往后翻,发现了异常之处。
后面的好几页都被撕掉了,应该是极度恐慌或者匆忙的情况下拉扯,边缘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印记。
“1989年10月17日,大雨。
今天真的好累,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地下室突然有好多血,没人知道这些血的来源。清点了猛兽的数量,一只也没少。不过不能掀开黑布,其他驯兽师警告过我了,单单数黑布又能数出什么呢?
希望有一天能够看看黑布下面蒙着什么,看一眼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午夜是竞技场最安静的时刻,一切都陷入到睡眠之中,包括危险……好想趁午夜去看看,但愿不会好奇害死猫。
唯一的好消息,今天冒雨出去,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八音盒,茱莉亚最喜欢八音盒了,希望能找个机会送给她,我已经想象到她收到八音盒时开心的样子了!她总让我想到家乡里的小妹妹,茱莉亚和她一样,都喜欢披散着头发。突然有点想家,家乡也会下这样的大雨,或许是雨天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