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还没吃晚饭,抓紧去买了水和面包,赶回来守在车旁,做好了一口气等到早上的准备。
马上就能找到人的激动过后,他心中又生出了一点疑惑。
陈砚乔不是还被禁足吗,他爸已经把他放出来了?
如果他都行动自由,为什么不给他打一个电话?
还有这个公寓,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一家人会居住的地方。难道是陈砚乔自己的住处?徐开又想起自己住的那个房子,陈砚乔没事儿给自己置办这么多住处干什么?
以前他总让陈砚乔等,这次总算轮到他等了。还没呆多一会儿,他就听到了陈砚乔的声音。
时隔这么些天,再次听到那熟悉的,轻快又温柔的声线,徐开恍若隔世。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腔里莫名酸楚,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站起来,正要喊,却发现往这边走的陈砚乔并非他自己,他胳膊底下还有另一个人。那人暂时被柱子给挡住,看不见。
徐开下意识转身到了柱子后,这个角度也看见了陈砚乔搂着的人。一个打扮得很花哨的小个子男人,哪怕是徐开,也能看出他的前卫和性感。
跟着听清了陈砚乔的话。
“文哥,带我一起嘛,你的表演一定特别迷人。”
“不带。”
“啊……你真是一点不爱我啊,亏我一直这么爱你。”
“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你还真不客气,这房子我买的吧,你要赶我走?”
“不,你要是住得久,我打算搬出去。”
陈砚乔难以置信地瞅着文渊:“你真要这么无情?我们以前一起住的时候,那么多甜蜜时刻你都忘了?”
“以前你没现在这么烦人。”
“你是在怪我现在不操你了吗…………徐,徐开?”
陈砚乔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徐开,咕噜咽下一口唾沫。
徐开脸色铁青朝着他走过去,让他有点瑟缩,赶紧松开了搭在文渊肩膀上的手。
他咽了咽唾沫,艰难地扯了个笑脸:“小开,你怎么在这里?”
徐开咬牙切齿地:“我找了你好久……”
他站在陈砚乔面前,太阳穴两侧都是鼓起的青筋,眉头拧在一块儿,通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他努力不让这屈辱的眼泪掉下来,尽力忍耐着。
然而他忍得了这眼泪,却忍不了心头的愤怒。他提起拳头,拳击时标准的直拳,力气从腿上发出,经过腰腹的蓄积,和他的愤怒一起,在拳峰爆发。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陈砚乔顿时鼻血迸溅,站立不稳,往后踉跄几步,又一脚踩到空车位的地锁。继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噗噗”声后,他的脚腕又发出了“咔嚓”声,最后“咚”地倒在了地上。
第47章 可悲的混蛋
陈砚乔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鼻血像鲜红的珠子,一颗接一颗落到地上,摔碎了就变成一朵朵暗红的花。
徐开这一拳并没有揍在他鼻梁,而是脸上,鼻子是受到牵连的器官。伤得严重的是脸,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半张脸都麻木了,刚刚眼前一黑,此时也很晕眩,眼前都是重影儿。
陈砚乔发现嘴巴也张不开,齿根有种钝痛感,可能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真正让他痛得直冒冷汗的是扭伤的脚腕,那是一种尖锐而迅疾的痛,他额头的冷汗全是因为这。他想自己之所以还没有晕过去,全是脚腕的痛吊着他的意识。
徐开也愣在旁边。
他是气急了,却也没想要把陈砚乔打成这幅样子。他知道自己拳头的份量,陈砚乔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他身体强健,意志坚强。
他也挨过这样的拳头,所以清楚此时对方的状况,徐开有些后悔。
他手伸向陈砚乔,喉头滚动:“我送你去医院。”
陈砚乔一把将徐开伸过来的手拍开,反复张了好几下嘴,无力吐出好几口混着血的唾沫,才用变了调的声音,艰难地对文渊说:“扶我一把。”
文渊看了眼手机,又看陈砚乔:“我演出快来不及了。有人送你去医院,我就不掺和了。”
陈砚乔知道文渊不愿意插足他的感情问题,却也难免怨他把自己和徐开留在一块儿。和身上的疼痛同样让他不适的,还有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徐开又上来扶他,怕被拒绝,这回没有询问陈砚乔是否可以。而陈砚乔别无选择,只能让徐开把他搬上车。
车厢里只有压抑的沉默。徐开有很多问题,很多憋屈,也有很多怒气。陈砚乔什么都不想说,更没有一丁点还试图安慰对方的心思。
到了医院急诊,照片子,上头是脑震荡,下头是扭伤,其他倒是没大问题,就得靠休息和养。为了防止脑震荡延后脑内出血的发生,医生让陈砚乔住院三天以便观察。
医生开着单子,看陈砚乔这一副凄惨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这是给人打了?”
陈砚乔没说话。
徐开咬着嘴唇,也没说话。
“下手这么重,谁打的啊,你不报警?”看病人行动不便,什么都做不了,医生把目光投向徐开,“你朋友被人打这么严重,你也帮忙报个警啊。”
陈砚乔淡淡地:“就是他打的。”
徐开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医生:“……”
“不要紧医生。朋友闹矛盾,打打闹闹正常。”
医生很是无语,他还没见过朋友打打闹闹打进医院的。多的没法说,他低头推了推眼镜,把开好的单子递过去:“去住院部那边登记吧。”
徐开把单子接过来,送陈砚乔去了住院楼。
运气还不错,正好下午有个出院的,空出一间单人病房,陈砚乔便住了进去。
换了病号服,不多会儿护士过来给他吊针上药,都弄好后,陈砚乔盯着旁边一直发呆的徐开:“你还不走?”
徐开恍若梦中惊醒:“……还要照顾你。”
“用不着,你走吧。”
徐开又垂下头,不说话,也不离开。
陈砚乔懒得管他。输液里有止疼药的成分,药效起来,他舒服了一些,翻了个身背对着徐开,伸手关了灯,打了个呵欠准备睡觉。
徐开还坐在黑暗里。过道有灯光从病房门的玻璃窗口透进来,房间并非全黑,只有徐开的影子是这浅灰里的深黑,那么沉默,又那么沉重。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在陈砚乔的身后响起:“你和那个男人……刚刚车库那个,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我们分手了不是吗?”
陈砚乔回答得镇定又轻松,徐开却心如刀绞:“你骗我说你爸不同意,其实是你有了新的人,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陈砚乔没有立马回答。他可以解释,告诉徐开他和文渊不是那种关系,还有他真正打算分手的原因。然而这些并不会改变这个结果,不会让对方好受一些,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处境。
以前他希望给徐开一段从认真开始到不得已结束的完整感情、一段甜蜜更多、难过更少的美梦,然而被徐开亲手用拳头一拳将这个梦打碎了。
既然如此,那就碎得彻底一点。反正陈砚乔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他堵着气:“你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黑暗里,徐开半张着嘴,久久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阵,徐开才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是声嘶力竭的质问,只是失望又伤心的感叹。
陈砚乔背对徐开,睁着眼。他问为什么,陈砚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徐开要他回去见家人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他想要分开的是一种直觉,那种直觉告诉他,这一段已经够了,到了应该分开的时候。
文渊也问过他,什么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他不知道,不是感情有问题,不是徐开有问题,是他出了问题,他想走。
非要说的话,和别人在一起后,他就会习惯性去想什么时候分手。只是要见家人,把他内心深处的问题拉到表面,让他不得不面对。
陈砚乔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一直都在逃避孤独,同时又在逃避亲密。这矛盾的特质集合到他一个人身上,把他变成了一个可悲的混蛋。
让一个混蛋不那么混蛋的,只有恰到好处的绝情。他说:“不爱了吧。我说过,爱情保质期很短。”
“你现在爱那个男人吗?”
陈砚乔不说话,他和文渊根本一点也谈不上爱,但他也不想解释。
徐开如他所料误解了他的沉默:“他有什么好?他看你挨打,都不送你来医院。”
陈砚乔冷笑:“你把我打伤,又送我来医院,你倒是个有始有终很负责的人哈?”
徐开不顾对方的嘲讽,压抑着心里的难过,还是认真地:“因为我还是喜欢你。”
还喜欢你,所以对你的欺骗和背叛那么生气。
还喜欢你,所以无法放任不管。
陈砚乔久久不语。
他轻叹了口气:“你这人就是没劲,好聚好散不好么。”
“我都给了你一个充分的分手的理由,你接受不就好了。我就会带着愧疚永远记住你,也记住我们的美好瞬间和你的直率可爱。你却非要把这一切都揭开,毁了你在我心中的样子,也毁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把我们的美好过去变成馊了的隔夜饭……”
徐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卷起,紧紧抓着裤腿:“你不要再说了。”
陈砚乔住了嘴。
他说着无情的话,也知道徐开心里有多难过。不过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他也相当讨厌这种僵持和拉锯的煎熬,不如彻底破坏,然后再各自重新开始的好。
“你也看见了, 揍我也挨了,说吧,你接下来还打算怎么办?”话说得多了,止疼药也止不住挨打的那侧脸越来越痛。陈砚乔纳闷地,“你看起来也不像个暴力份子,怎么下手这么重。”
徐开原本来找陈砚乔和好,他一直相信对方只是因为家里阻挠才和他分手。他一点也没想过陈砚乔欺骗了他,同时还背叛了他们的感情,爱上了别人。
他的愤恨已经在挥出拳头那一刻发泄光了,此时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悲哀。他知道自己该死心,可是那颗心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它拥有自己的意志,它那么决绝又可悲地仍爱着陈砚乔。
接下来该怎么办?徐开讷讷地:“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吧。”陈砚乔挪了挪身体,平躺着,终于正面面对了徐开,“从医院离开,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去,别再来找我。”
“陈砚乔……”徐开哽咽地喊他的名字。
“发生今天这些事,我们真的再没有可能了,你走吧。”
徐开走了。
病房门自动合上那一刻,陈砚乔的心也一下关上了。那里即孤独,又安静。
他说了那么多决绝伤人的话,徐开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这样也好。只是前一次分手后他那些自我调节疗愈的戏码,又得重头再开始一遍了,不知道给点钱,文渊能不能再继续忍受他一段时间。
陈砚乔原本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二天徐开出现在病房时,他十分惊讶。
那会儿陈砚乔正被护工扶着去走廊那头的卫生间。他缠头跛脚还打着吊针,护工是个年纪和他爸相当的老年男性,架着块头那么大的陈砚乔犹如泰山压顶,异常吃力。
陈砚乔也很不舒服,老头照顾人粗手粗脚,时不时就把他这个伤号弄得嗷嗷叫。然而医院护工人手不足,男护工更少,他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事。才一天,他就已经崩溃了好几次。
所以当徐开在他跟前蹲下,直接把他扛去卫生间时,陈砚乔和那老护工都松了口气。
他端着打吊针的手,徐开帮他拿输液瓶,他甩了甩尿完的物件,徐开帮他擦干净往裤子里放。陈砚乔看他埋头操作的模样,喉头微动,脸上却是吊儿郎当笑问:“徐小开,你是记吃不记打,还真要来照顾我啊?”
徐开咬牙切齿没说话,手上却难免用了力。
陈砚乔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疼得大叫一声:“你掐哪里呢?我老二可没惹过你。”
第48章 变质的爱情
陈砚乔在医院住了三天,徐开也来了三天,跑上跑下办手续,伺候他吃喝拉撒。
他那任劳任怨的模样让陈砚乔多少有点内疚,但一想到自己这完全拜他所赐,又心安理得使唤起人。反正他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徐开要怎么做是他的事,他管不着。
三天观察期结束,医生让他出院好好养着。
陈砚乔愁他这副模样能去哪里。首先不能回家给他爸瞧见,其次文渊绝对不会伺候他,他也没有吃回头草去找以前相好的习惯。琢磨来琢磨去,他只想到了以前大嫂生产时住的月子中心。
想他平日总是呼朋唤友,此时却并没有一个能关照他的真正的朋友。他这副样子竟也无处可去,难免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他给月子中心打电话,就在对方要派车来接他时,徐开先来了。
医院里徐开来过几趟,但这是要把他接回家。分手后又要住在一起,还是相当尴尬。但陈砚乔没有更好的选择,徐开和月子中心,还是住进月子中心更尴尬一点。
徐开来接他,情绪却并不好,阴沉着脸,一手架着陈砚乔,一手拿他的东西。
住院部离停车场有点距离,陈砚乔单腿蹦着很吃力,徐开又在他跟前蹲下:“上来。”
“……这就不用了吧,你慢点,我自己能过去。”
徐开不耐烦:“我一只手扶你不好使劲儿,更费力。”
陈砚乔只好扭扭捏捏爬到徐开背上。那次在病房,他坐在床上,徐开能够借力。这次在院子里,没有额外的支撑,他所有重量都压在徐开身上。徐开比他矮一截,体格也小一圈,陈砚乔有点担心他起不来。
没想到徐开一鼓作气就起来了,稳稳背着他,健步如飞。
陈砚乔:“……”
“这么大力气。”陈砚乔大高个,还有一身结实的肌肉,看起来瘦条条,却有一百大几十斤。他又想到徐开那个根本不是普通人的拳头,“老实讲,你是不是业余还在工地上扛沙袋?”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缓解他们这奇怪的氛围。徐开却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我业余练格斗和拳击,扛个两百斤的过肩摔没问题。”
陈砚乔:“……”
“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
“你也没问。”
“我没问你就不说?你练拳击的,你还打我?”
徐开想到陈砚乔的所作所为气愤得理直气壮:“你活该,你骗了我。”
“骗了你,你就把我打成脑震荡?”陈砚乔一脸不可思议,“啊……操!!”
“我没打算把你打成脑震荡。”
“你还是准备打我是吧。”
“……”
徐开并没有准备打他,他准备的是找陈砚乔和好,一起解决问题。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车库,想到陈砚乔说的那些话。
他爱上了别人,他也给那个人买房子,他也和那个人做那些亲密的事。想到最后这个,徐开的五脏六腑就跟绞在一起似的难受。确如陈砚乔所言,真相一旦揭开,他们的那些甜蜜美好的确都变成馊了的隔夜饭。
他捧着一碗馊了的隔夜饭,驮着他变了质的爱情,却还是舍不得扔。
韩景山问过他,陈砚乔已经不爱他了,他要怎么办。以前陈砚乔也说过,感情易变,无法保证会一直爱他。对于这两个问题,徐开都给出过相同的回答——不爱了,那么再爱上不就好了。
如今问题摆在了他跟前,他却无法再给出那么轻易的答案。陈砚乔会再次爱上他吗?徐开不敢肯定,他现在什么都不肯定,他仿佛刚刚才认识陈砚乔,看他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更不用说信任。
回到他们曾一起居住的家,陈砚乔惊呆了。短短俩月,曾经温馨漂亮的小家,如今却变得又脏又乱。
客厅不知道多久没扫了,地板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去往书房和卫生间被踩出一条通道。原本放沙发的位置堆着几个编织袋,餐桌上更是堆满了快餐盒。
陈砚乔打开卧室的门,窗帘关着,里边一片昏暗,很重的灰尘味儿。大概是久没住人,也没通风。厨房如出一辙,和他离开时一样,却同样蒙上厚厚的灰尘。只有书房还像是能住人的样子,陈砚乔看见墙根多了一张单人铁架子床。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能够说出来的只有抱怨:“我说你这邋遢的毛病也该改改。”
徐开没答话,放下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转头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拿着抹布和墩布,开始收拾。
他不太会干家务,动作很麻利,活儿却干得糙。以前就老被陈砚乔挑剔,常常他干完,陈砚乔不满意,又请来保洁返工。
今天也一样,陈砚乔在一旁抱着胳膊:“你还是歇着吧,我叫人来做。”
徐开不听,拿着墩布满屋子画地图。
他是好久没有做卫生了。他一直觉得把屋子收拾得像陈砚乔要求的那样整洁干净,并非必须,而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点缀。当他生活不再美好时,他也不再需要这种点缀。
这房子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痛苦的牢笼。他无数次想要搬出去住,却都因为想着陈砚乔会不会突然回来,而无法下定决心。
这地方折磨着他,又变成他和陈砚乔之间最后的链接,特别是找不到人的日子里,这里是他唯一的依恋。下班和节假日,他总在外边,去拳馆或是街上游荡。但无论怎么逃避,还是要回来睡觉,痛苦也成了他唯一的归宿。
客厅中间的编织袋里是他自己的东西。起初他将陈砚乔的东西打包好,试图让搬沙发的人带走。后来一琢磨,这房子是陈砚乔的,最终离开那个人是他才对。他又把陈砚乔的东西拿出来,把自己的打包好。
他默默收拾了一下午,把看得见的垃圾灰尘都打扫干净,也把自己的包裹全部搬回书房,客厅又变得宽敞。卧室也收拾了,用陈砚乔以前买的床单,给他重新铺好床。
晚饭是徐开叫的外卖,吃完后,他问陈砚乔有没有什么要做的。得到没有的答复,他回书房关上了门。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陈砚乔难得有点茫然。徐开把他带回来,现在又把他给晾在这儿。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聊地坐了一阵,陈砚乔喊他。
徐开:“你不说没事吗?”
“刚刚没事,现在有了。”
“要做什么?”
“洗澡。”
“医生说你不能沾水。”
“只说受伤的地方不能沾。”陈砚乔烦躁地,“在医院那几天都没洗,我早受不了了。”
淋浴洗不了,幸好还有个浴缸。徐开撸起袖子洗干净浴缸,然后再放水。七七八八搞完,才把陈砚乔扶进浴缸里,帮他把打石膏的腿架在浴缸边缘。
弄好这些,徐开打算出去,陈砚乔又叫住他:“帮我搓搓背。”
“你手又没伤。”
“你看我这样够得着吗?”
一条腿直直翘着,陈砚乔只能躺在浴缸里,无法坐起,更别说够到自个后背。他只能用手臂支撑,后背和浴缸才有个空隙,让徐开的手伸进去。
徐开伏在他上方,以环抱的姿势将双手伸到他背后,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抓着毛巾擦拭。
这样亲密的姿势,他嗅到陈砚乔头发的味道,感受他的体温。这是他第一次照顾陈砚乔,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相伴到老、互相照顾的场景。
鼻子又开始发酸,热水的蒸汽上来,让眼睛也变得湿润温热。
陈砚乔回到了他们空荡荡的家里,然而并没有变得好一些,或者说全都变了,过去的所有都回不来了。徐开也知道执意把他带回来根本就是徒劳,爱他也是徒劳,他还是徒劳地做着这一切。
“再用点力。”几天没洗,洗澡就成了享受,搓背也是,被人触碰也是。他和徐开还是尴尬,但尴尬也不能耽误他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徐开把毛巾丢进浴缸,站起来甩手上的水,水珠溅了陈砚乔满脸:“洗好了。”
“没有吧,你才搓了多久。”
“你去澡堂再让师傅要给你搓满钟。”
陈砚乔不满地噘嘴,重新躺下,脖子卡在浴缸沿上,仰着头:“再帮我洗个头。”
“头还不能洗,你脸上的伤。”
“我脸上的伤是谁的杰作?”趁徐开正内疚,他赶紧说,“给我洗头就不怪你。”
徐开蹲着,将他的头发全拢在头顶,拿着喷头小心淋湿,再仔细揉搓。
指尖挠过头皮的感觉有些酥麻,那股酥麻从头皮往下蔓延全身,最后挠得他心里有些痒。陈砚乔仰着头,眼珠倒悬,正好看见徐开的脸。
那张脸平静得有些伤感,却也看不出更多情绪。起初他以为徐开把他接回来,是打算挽回他。但此时看他并不热情的态度,陈砚乔又不太确定。徐开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照顾他呢?
下意识地,他握住了徐开的手。
他看见徐开睁大眼,然后将手一把抽了出去,抓了喷头对着他脑袋一顿冲。
陈砚乔只抓着一手滑腻的泡沫,紧闭双眼:“你干嘛?水溅眼睛里了,好痛。”
“你自找的。”
几下冲干净,徐开喷头一扔,甩手出去,关上了浴室的门。
徐开骂完,把陈砚乔撇在浴室。
陈砚乔望着被摔上的门撇嘴角,不就摸了下手,至于这么生气么。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以前一些习惯还没改过来。
“徐开……徐小开……徐……”
浴室门又“砰”一声推开,徐开站在门口:“干什么?”
“洗好了,你扶我起来。”
徐开耐着性子把陈砚乔送回卧室,扔在床上。
陈砚乔不满地咧咧:“你能不能轻点?”他扶着额,“我头又晕了……”
徐开已经知道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就是故意玩他,沉着脸从衣柜扯出睡衣丢他身上。陈砚乔套好上衣,把裤子递给徐开:“帮我穿一下。”
徐开:“……你有完没完?”
陈砚乔弯腰给自己套上一条腿,另一条打了石膏的,无论如何都够不到。通过一番现场展示,他无奈地望着徐开。
徐开在他脚边蹲下,陈砚乔扶着他的背单腿站起来,让徐开捋顺裤管往他的石膏腿上套。内裤无论如何套不上去,只好作罢,好不容易才把他的睡裤给套上。
陈砚乔觉得很神奇,分手之前,徐开一直不太敢看他的身体。开始以为他是不想看到他的男性特征,后来才知道是害羞。哪怕一起睡了快半年,比光是看看过分得多的事都做了个遍,他一脱衣服,徐开还是害羞。
现在倒是不害羞了,铁面无私地给他提裤子。之前在医院也是,扶他去上完卫生间,总是面无表情地将陈二弟拨来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