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云月一相逢—— by禾生白

作者:禾生白  录入:08-26

“空口无凭,光是我去说,就算说出花来也没用。”张不晚把手里的香囊扔给了邱牧远,阴冷道:“非要他们自己知道其中滋味才好。”
邱牧远摸着圆鼓鼓的香囊,手感与以往的烟丝不同,“这是?”
“总舵新研制出的香丸,无色无味,效果是以往烟丝的十倍,只一颗,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叫人上瘾。”张不晚吩咐道:“你去叫人把这香丸化入水中,想办法给那两兄弟喝下。再和他们说本堂主今日闭关,等出关了再去请他们。”
“可若是他们等不及,先行离开了可怎么办?”
“此丸药力一炷香后起效,开始只会觉得飘飘欲仙,随后便会陷入对欲望的执念中,三日不续便似万蚁噬心。届时就算他们扛得住诱惑,也扛不住身上的难受。”
“堂主果然好计谋!”邱牧远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只等他们受不住,主动过来求咱们。到时候他二人便是囊中之物了。”
另一边叶清和裴霄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独自一人回来的邱牧远。
“哎呦两位小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过去请才知道,张堂主他今日闭关,无法前来。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到。这样,今晚我做东,咱们去群英楼喝两杯,等过几天堂主他出关了,我再来为你们引见。”邱牧远一脸愧色,心中却盘算的很好:在府里给二人下药未免痕迹太重。不如届时把二人和府衙的刘大人一同约到群英楼。对刘大人那边就说,朴阳教出了新珍宝,要献给他。等赵家兄弟二人喝了酒水,药力发作时,就推脱是下人把进献给刘大人的货,误放入了他们的酒杯中。到时寻个由头把相关人等打发了,也算神不知鬼不觉。即便那两兄弟心中怀疑,叶也无从查证。
叶清和裴霄点头答应了。这邱牧远是能让二人进入朴阳教内部的重要人物,事成前还有的周旋。
入夜,邱牧远,刘大人,叶清和裴霄按时出现在了群英楼。
“两位赵兄弟,这位就是我们槐宁镇的镇官大人,刘大人。”
“见过刘知镇。”叶,裴二人拱手行礼。这位知镇大人就是之前他们在房顶上看到的官员。
只见刘大人两颊凹陷,神色迷离,眼神中却露着亢奋。
半晌,“嗯,两位小兄弟不必多礼。”
叶清见刘知镇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怀疑是这逍遥烟的副作用。如此毒物竟出现在了南苍国土上!叶清剿灭朴阳教之心愈加浓烈。
一阵寒暄过后,邱牧远对刘知镇神秘道:“刘大人,今日约您前来除了引荐这两位小兄弟外,还是为了给您献上朴阳教最新研制的好东西——凝香露。”
说罢,冲着门外拍了拍手。
邱牧远的随行小厮应声推门,手中木盘子里放着一只镶着玛瑙的金杯,里面装着淡粉色的液体。
邱牧远为了不让叶清和裴霄起疑心,特意往刘大人那杯里加了些花汁,做出与普通酒水不同的样子。实际上早在店家送来的清酒里化入了香丸,只待一会儿让他们喝下。
刘知镇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下。可能是因为他常年浸在逍遥烟中的缘故,刘知镇对这混入了香丸液体十分敏感,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眯上了眼睛,面带微笑,陷入了自己用欲望编织的梦境中。一会儿面带潮红,呼吸急促,一会儿高声大笑仿若无人。
裴霄看着刘知镇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就在昭德帝登基的前两年,母妃突然变了性情,时而极其开朗,常常独自轻笑,时而却焦躁难安,暴躁易怒。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裴霄心底升起。他一直对母妃的死存着疑虑,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变了性情……难道也是食用了什么让人上瘾的毒物不成?
叶清见裴霄目光渐冷,急忙按住了裴霄的膝盖,又用眼神安抚。
裴霄强按下心中波澜,又听叶清道:“邱老爷,刘大人这是?”
邱牧远示意下人将刘知镇带到酒楼厢房休息,亲自给二人倒了两杯酒。
“这便是一梦黄粱了!”邱牧远把酒杯推到了两人面前,“一梦黄粱……抽了烟吃了酒后突然发现自己得到了内心最渴望的东西,醒来后却又发现不过是一场虚妄,要是你们会怎么想?”
叶清顺着对方的话头,假意迎合,眼神中泛起贪婪,:“那自然是要想办法重新体会了!有些东西没体会过就罢了,一旦尝到滋味,就没那么容易放下了。”
邱牧远看叶清眼睛里的贪婪,心中暗笑:很快你们就能切身体会到自己说的这一番话了。
“大郎兄弟果真通透!如此,两位可要向我之前说的那样,带些‘槐宁特产’回去,在合城售卖推广一番?”
“可是,这东西吸食后不会有什危险罢?”裴霄唱起了红脸。人心难测,如果他们答应的太痛快,也容易叫人怀疑。
邱牧远对此早有托词,“二郎兄弟放心,这东西确实会叫人上瘾,几日不用心里就想的紧。但人生在世,何物不能叫人上瘾呢?酒瘾,茶瘾甚至是吃瘾。既如此便是上了瘾又如何呢?想的时候来两口就是了。何况这逍遥烟也好,凝香露也罢,也都不贵,槐宁镇的寻常百姓都用得起,何况是你们合城那富饶之地呢?”
“再者,你们看看我。我抽这烟也有两三年了,这不还是健健康康的。”邱牧远开始睁眼说瞎话。
见裴霄还是面露纠结,邱牧远又诱惑道:“当然,如果你们回去之后想提提这逍遥烟的价格,中间差价便都是你二人的,我们分文不取。”
裴霄神色动容,转头看向了叶清。
叶清转了转眼睛,一副奸商模样,“邱老爷,此事还容我们回去再想想,再想想……”
邱牧远也不急,举起杯子,笑容和善,“两位小友不必着急回复,等你们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邱某随时恭候。”随后一饮而尽。
叶清见对方敬酒,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水。闻了闻味道,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出于谨慎并没有咽下,只是趁机吐在了衣摆上。
叶清本以为裴霄心思缜密,肯定也不会喝下,也便没有太担心。
只是裴霄心中另有想法,端起酒杯,实实在在喝光了。
邱牧远见二人喝了酒,便没再留他们,只是叫他们早些回去休息,等张堂主出关或是二人考虑清楚了再一同畅饮。
两人回到了客栈,叶清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便想和裴霄聊一聊后续的打算。
却见裴霄抓着领子,双颊绯红,目光涣散,还伴着十分急促的呼吸声。
“殿下!”叶清上前扶住裴霄,猛地想起了刘知镇喝了那劳什子凝香露的样子,“你把邱牧远倒的酒喝了?”
裴霄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叶清心中暗道:不该啊,裴霄在宫中长大,不可能这点防备心都没有。
“素光别急,我是故意喝的。”裴霄看出来叶清的想法,“我当时也不确定酒里是否有古怪,但假如真的有异,你我二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定然会被他们怀疑。到时怕是不好收场。”
第27章 执念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啊!”叶清掰开裴霄的嘴,往里面倒了一整壶的茶水,想试图稀释掉药效。
但裴霄此时已然神智不清了,根本咽不下去。一条条深色的水痕从嘴边蜿蜒而下,裴霄两眼空洞,直直盯着墙面。恍惚间,宜妃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了眼前,那是裴霄记忆中的样子。‘宜妃’伸出手,轻轻覆在了裴霄的头顶,目光慈祥,朱唇一闭一合,正诉说着对他的想念。
裴霄眼角湿润,朝着那片有着‘宜妃’身影的空地扑去,却因为双脚发软,磕在了床角上。血色蔓延开来,看的人心惊。
叶清害怕裴霄再伤到自己,便从背后将他抱住。奈何裴霄现在过于癫狂,力气极大,三两下便挣脱了出来。
额角的疼痛并没有将裴霄从幻境中拉出来,他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只存在于脑海的幻想中,对外界毫无反应。
住在隔壁的虎啸骑四人听到了声音,赶忙冲了进来。
“爷,殿下这是怎么了?”
叶清一边拉着裴霄,一边和四人说明缘由。四人听后极为震惊,还有些害怕:皇子涉险,他们保护不力,实在是没法交差。
“你们不要想太多。”叶清猜到他们的想法,“此事发生突然,殿下只是随机应变。你们现在就去邱府,和邱牧远说我们两个和他吃完酒后不知为何,一回到客栈就又哭又笑的,也不和人说话。便来找他们要说法。”
“是!”四人不敢耽搁,急忙赶去邱府。
“邱家老爷!邱家老爷!”四人到了邱府后,疯狂叩门。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们恨不得拆了这门,把人绑回去。
“谁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吵!”门房走出来开门,嘴里叫骂。
“快去禀报你们老爷,说赵家人要见他!”
“什么赵家,李家的,你们以为我家老爷是什么人?那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我家少爷们和你们老爷吃了酒后,回到客栈就开始神志不清,又笑又哭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做的好事!我们赵家在合城也是大户人家,你们邱府今日必须得给个说法!”虎啸骑四人按着叶清教的,在邱府门前撒泼打滚,喊得街坊邻居都在房中亮起了灯。
在内院的邱牧远一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叫喊,慢悠悠穿好衣服,缓步走向大门。
“几位大半夜的来我府上,有何贵干啊?”邱牧远装作一脸茫然。
“邱老爷,我们兄弟不是来捣乱的。只是我家少爷们现在在客栈里疯疯癫癫的,连人都不认识了。我们心里急,这才来找您。今日我家少爷们就只和您出去吃过酒,您可不能推脱责任。”
邱牧远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面上却是震惊:“什么?不应该啊!你们别急,我去叫人问清楚。”
做戏要做全,邱牧远还真让人把当时出现在酒楼的下人们召集了起来。等人来齐了,又假意施压,一派正义。
没一会儿,队伍里一个小厮就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老爷!老爷!是我不小心把献给刘大人的珍宝,混了些到别的清酒里。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老爷!只是手抖没拿住,这才把那香丸掉了几颗到酒坛里。本想着那酒坛里的酒那么多,就算误喝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儿……”
邱牧远一巴掌扇了过去,语气里带着怒意:“什么没事儿!这可是张堂主赐下的珍宝,多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敢如此马虎!?”
又转头对虎啸骑四人说道:“几位不必担心了,你们家少爷只是误喝了我们朴阳教新研制的凝香露罢了,不碍事的。他们现在应该正开心着做梦呢,等药效过了就好了。这次我家小厮犯了大错,我一会儿就处置他,一定给你家少爷一个说法。今天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等赵家两位小兄弟恢复好了,我亲自上门赔罪。”
虎啸骑众人对视一眼,见已经问出了缘由,便没有再纠缠了。
回到客栈时,裴霄已经睡下了,叶清怕他半夜起来再伤到自己,就把他绑在了床上。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轻按涨痛的太阳穴。
“爷,事情就是这样了。”虎啸骑四人将邱牧远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叶清。
叶清嗤笑:“什么无意混入,分明就是托词!这邱牧远倒是贼得很。你们一会儿去镇外报平安时,交代他们往镇北军和附近官衙去个信,借些兵来,还有医士!”
“是,属下这便去办!”
叶清把事情安排好后,正想去榻上眯一会儿,却听见裴霄说起了梦话。
“母妃,别留下我一个人。”
“父皇为何还不来看我……我已经没有母妃了,连父皇也不要我了吗?”
“母妃,你终于回来了!”
“素光,素光……”
叶清起身坐到了裴霄身边,握住了裴霄满是汗水的手掌。
裴霄梦中呢喃,好似陷入了回忆,又像是进入了幻想。一声声呼唤听得叶清心里揪得慌,轻轻用袖子帮裴霄拭去汗头上的汗水。
这是叶清第一次见到裴霄如此脆弱的一面,想到他幼年在宫中无依无靠,受尽冷眼,只能挣扎着给自己寻一条活路,心中更是泛苦。
“青岚,好好休息,睡醒就好了。”
梦中的裴霄好像听见了叶清的安慰,收紧五指,攥住了叶清的手,这才沉沉睡去。
叶清就这样在床边坐了一夜。裴霄醒来时,正好看见靠在床头的叶清,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叶清睡得浅,听见裴霄衣料发出的窸窣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醒了?”
“嗯。”裴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只能发出单音。
叶清抽出手,急忙去给裴霄倒水。
一口水咽下,总算是缓解了喉咙里的灼热。
“殿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有些痛,脑子也混沌。”裴霄转头时,额角伤口不小心碰到了枕头,疼的‘嘶’了一声。
“殿下昨天中了招,回来就神志不清了,跌跌撞撞地磕破了头。”叶清见裴霄能和自己说话,想必是已经清醒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他昨夜的酒里确实下了药。”
“是。我派了人去问,他说是府里的小厮不小心倒了几颗新研制的香丸在你我和的酒坛里。可他当时给刘知镇的那杯酒明明是淡粉色的。”
“可能只是想让你我放松警惕。”裴霄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疑惑地看向叶清。
“殿下昨夜深陷幻境,有些失控,我怕您受伤这才……这就给您解开。”
“无妨。我昨夜看到了故人,确实有些情绪激动。”裴霄想起昨夜的幻象,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朴阳教搞出来的东西确实有让人看到心中所思的功用,我昨天看见了母妃还未发疯时的样子,她摸着我的头,说要带我去放纸鸢。”
说道此处,裴霄的眉头缓缓舒展,看起来有些怀恋。
“之后呢,殿下可有什么别的感觉?”叶清怕裴霄真的对这虚幻之物上瘾,出声打断他的回忆。
“之后母妃就说她要走了,我想去追却又追不到。再然后就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裴霄尽量克制自己被那幻象诱惑,“这药效刚起作用时,只觉得心跳加快,面上发热,随后就像溺水之人刚爬出水面一样,极渴望大口呼吸。接着便失了神志,满眼都是幻象了。”
叶清昨晚一直陪在裴霄身边,也大概了解了这凝香露服用后,药效发作的样子,“昨夜那酒我特意检查过,并无异香,和普通的酒水没有丝毫区别。看来朴阳教新研制出的这个凝香露,使用起来要比那逍遥烟隐秘的多。”
“朴阳教包藏祸心,心术不正,在南苍国土售卖这些腌臜之物,定要除之而后快!”
“殿下放心,我已经叫人去与镇北军和槐宁镇所属青州府衙去信,只等他们派兵。算着日子离州应当也要回来了,到时咱们里应外合,定能将这歪门邪道铲除!”
裴霄知道叶清的能力,肯定会把事情安排妥当。
“殿下再休息几日,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还要再登门好好‘拜访’一下这位邱老爷。”叶清磨着后槽牙,脑子里过了几百种叫邱牧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只可惜祸不单行,就在两人以为只要克服了那药物的诱惑便万事大吉的时候。裴霄的身体又出了状况。
在他喝了酒的第三日清晨,本来已经逐渐从幻境中缓过来的裴霄突然变得暴躁了起来。全身发热,又如同被蚂蚁啃食一般。
裴霄发疯一样撕开了衣服,不断挠着已经布满了血痕的胸口和双臂。
叶清不过出去做个早饭的功夫,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一回生二回熟,叶清眼疾手快,又把裴霄绑回了床上。
被束住四肢的裴霄在床上扭动。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凸起,双眼布满血丝,直勾勾盯着叶清,眦目欲裂。
叶清把打来洗漱的清水泼到了裴霄头上,想让他清醒,但却并没有起到作用。
裴霄一边用力挣扎,试图从束缚中挣脱开来,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叶清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他打晕。
看来这凝香露的毒性要比逍遥烟更甚!昨夜不过浅浅一杯酒,就能让一个成年男子上了瘾。
叶清心一横,叫了两个人跟着,又模仿着裴霄的样子,踉跄地冲出客栈,跑向邱府。
为了演的真,叶清特地连鞋都没穿。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打着赤脚,敲开了邱府的门。无视门房的阻拦,直奔内院。
“邱牧远!你给我出来!”
“大郎兄弟这是怎么了,如何怒气冲冲地便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等药效过了就没事了?你……”叶清隔着衣服狠狠挠着胸口,“我和我弟弟今早起来,就……就全身难受。你敢说和你那什么凝香露无关!?”
邱牧远当然知道这是凝香露的功劳,但却不能叫叶清知道,装作疑惑道:“嘶,不该啊。这凝香露本是为了能让信众们更好的的体会那逍遥的快乐,按理说睡一觉也就好了,不至于过了这么久反应还如此大啊。”
“你……”叶清喘着粗气,一副恨不得抓心挠肝的模样。
邱牧远见状心中很是满意,嘴上还是连连抱歉:“家中奴仆误事,才叫两位遭了罪。不如这样,我这还有几颗香丸,你们先拿回去用,等过几天张堂主出关了,我再问问他可有解决之法。”
第28章 戒瘾
叶清一把夺过邱牧远手里装着香丸的锦盒,恶狠狠道:“你最好没在骗我。”
说罢故作急切的从锦盒里拿出一个香丸,塞进了嘴里,咕噜一声,喉头滚动。
邱牧远心里发笑,“哎呦大郎兄弟,怎么这么急,我还没说这香丸该怎么用呢。罢,你下次服用的时候记得把它化在酒水里再饮用,这才叫凝香露,不然吞药有什么区别?”
邱牧远确信二人一定会再吃,等把这一盒香丸吃光时,他就不信,他们不会迷恋上这凝香露带来的快乐。
叶清不接话,带着人转身就走。刚出了府门就把藏在舌下的香丸取了出来,又在门口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含在嘴里,用雪水漱口。
这香丸他不会吃,更不会给裴霄吃。今日之举只是为了让邱牧远等人觉得事情尽在掌握,同时给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罢了。
回到客栈时,裴霄正好醒来,双眼紧盯着叶清手里的锦盒。
“素光……这盒子里可是凝香露的原料?”
叶清将锦盒藏在身后,“殿下想多了。”
“素光莫要骗我。”裴霄有些急切的扭动身体,手腕脚腕处露出了因为剧烈挣扎而产生的红痕。
“殿下,清是为您好。”叶清放柔了声音,他知道裴霄现在脑子不清醒才会想要吃凝香露缓解身上的难受,如果真给他吃了,等裴霄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裴霄心绪恍惚,听不进去话,只是嘴里不住地恳求叶清把香丸给他。
叶清叹了口气,上前抓住了裴霄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青岚,你一定可以挺过来的,我不能把香丸给你,这东西吃了之后只会越来越着迷。再忍忍,再忍忍啊。”
裴霄双目充血,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昏昏沉沉中,那些让他痛苦的过往又一次涌了上来。
“不过是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也算主子?”
“宜妃有疯病,你们说这三皇子不会也……”
“三弟,你给我和大哥磕个头,我们就带你去见父皇。”
画面定格在为了再见父皇一面,跪在太子和二皇子面前的小小背影上。
裴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再回神时,脑海里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色。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在他成为卢相的傀儡,有了些权力后。他收集了那些宫人们中饱私囊,欺辱皇子的罪证,报给了皇上和宫令。昭德帝盛怒下,把那些人交给了裴霄处置。
年仅十岁的裴霄提着剑,一个一个地刺了过去……
躺在床上的裴霄突然就笑了出来,那声音泛着冷意和疯狂,如同寒风一般刺着人的心。
“青岚,青岚……”叶清呼喊着裴霄的字,想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两日两夜过去了,裴霄每天只有那么几刻钟是清醒的,其余时候不是在哭笑,就是疯了一样央着叶清给他香丸。
这两天叶清衣不解带,守在他身旁,时不时喂他些清粥和温水,免得伤了肠胃。有时还会被混沌暴起的裴霄咬住手腕,破开皮肉。如今叶清的两只手腕上尽是深浅不一的牙痕,叫人看得胆颤。
虎啸骑四人又急又气,看着几日未曾休息好的叶清,心里更是担忧。
“爷,您去睡会儿罢,这儿有我们呢。”
“不必了,殿下现在这样我也睡不着。你们只管养足精神,等援兵来了,咱们还有场硬仗要打。”
叶清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虎啸骑四人苦劝无果,只能乖乖听话。离开前备好了水果和吃食放在桌子上,好叫叶清饿了来吃。
又是三日,裴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叶清见状便更食不下咽了,眼见着身上的衣服就大了一圈儿。
还好上天可怜这两个少年人,就在次日凌晨,昏睡了许久的裴霄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澈,丝毫不见之前的癫狂。
裴霄将内力在身体中游走了一圈,吐出一口浊气,那种对香丸近乎疯狂的渴望至于被逐出了脑海。
“素光,我醒了,彻底醒了。”裴霄看着叶清的疲倦的睡颜,心头一阵酥酥麻麻。
叶清撑起眼皮,对上裴霄明亮的双眼,心中的欣喜掩盖不住。
“殿下这是……好了?”
裴霄轻笑,“我怎么记得,素光这几日都是唤我青岚的。”
叶清嘴唇一瘪,刷的红了眼眶,大吐苦水。
“奶奶的,本将军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你倒是思虑周全了,留本将军一个人应付这些腌臜混沌,还青岚,我看你是鼻塌唇青!”说罢从桌子上拿来一面铜镜。
只见镜子里的裴霄额角伤口还泛着红,眼窝深陷,双唇开裂,可不是鼻塌唇青嘛!
裴霄刚要调笑两句,却看见了叶清手腕上的牙痕,眼里浮起浓浓的愧疚。
“怪我,小瞧了这毒物的厉害,让素光担心了。”
看见裴霄恢复,叶清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开心的,十分利索地解开了绑住裴霄四肢的绳子。
裴霄揉着手腕,坐在了桌边。折腾了这么多天,早就腹中空空,现在怕是能吞下一整头牛。
叶清出门把这个好消息带给虎啸骑四人,又叫他们去做些吃食,自己则是打来水给裴霄洗漱。一番沐浴之后,裴霄觉着身上清爽了许多,胃口大开,一阵风卷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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